第八章：青春，不該留遺憾
“校園說”當之無愧地成了今年省級辯論杯的一匹黑馬，繼贏得與蔓市中學的辯論賽後，一路高歌猛進，殺進了前四強，其餘的三支隊伍分別是三年二中“搞事情”、師大附中的“Holle Word”以及實驗中學的“紅鯉魚綠鯉魚與驢”。
正當校園說打“辯論杯”比賽打得如火如荼時，黎小野所組建的後援粉絲團也愈來愈強大，無論在哪個賽場上，都能看到他們高舉的應援牌。
四強比賽的網絡抽簽儀式上，“校園說”和實驗中學的“紅鯉魚綠鯉魚與驢”對決，二中的“搞事情”則和師大附中的“Holle Word”對戰，抽簽結果出來之後，“搞事情”隊的隊長九仰在群裏痛哭流涕，悲傷的表情包刷了屏。
要知道師大附中的“Holle Word”實力絕對不容小覷，這個隊伍幾乎就是為“辯論杯”而生的，因為師大附中正是“辯論杯”的主辦方之一，“Holle Word”背靠大樹好乘涼，曾蟬聯五屆“辯論杯”的冠軍，而“校園說”至今還沒有拿過第一名，上一屆便是敗給了他們隻拿到了亞軍。
伴隨著四強賽而來的，還有緊張的期中考試，白林間仍穩坐年級第一的寶座，藍梔子和餘馨榮兩人竟總分一樣並列第二名，成績排行的光榮榜上第一次出現了三張照片同時占領一排的情況，白林間在中間，藍梔子和餘馨榮各居左右兩邊。
三年二中果不其然輸掉了和師大附中的比賽，比賽結束那天，九仰一臉恨恨地在一中門口堵住白林間，雙手叉腰，鄭重其事道：“請你一定要為我們隊報仇！”
弄得校園說辯論隊的人哭笑不得，但也憂心忡忡起來。
雖然他們贏得了與實驗中學“紅鯉魚綠鯉魚與驢”隊的比賽，殺進了冠亞軍爭奪賽，但對手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師大附中“Holle Word”隊，如此一來，校園說不僅背負著去年被師大附中按在地上死死摩擦的恥辱，還要替三年二中複仇，可謂任重而道遠。
校園說將到省會與師大附中進行比賽，隊員們乘坐飛機出發，沒想到黎小野率一眾粉絲團連夜趕了火車抵達，看到他們一路舟車勞頓不辭辛苦，藍梔子內心不禁有些動容。
比賽的前一天晚上大家聚集在白林間和何欽的酒店房間裏，商量著明天的戰略戰術，討論得熱火朝天，藍梔子看著每個人臉上熠熠生輝和無比興奮的表情，心裏一陣悸動，校園說於她而言，仿佛一個大家庭一般溫暖。
“雖然比賽輸了不丟臉，但是這次我們必須贏，因為我們的主題是‘青春不留遺憾’！”白林間激勵道。這場總決賽的辯論賽題目正是“青春該不該留遺憾”，校園說抽到了反方，不該留遺憾。
而足夠說服這個論點的，便是他們漂亮地打完這場比賽，拿到冠軍的頭銜！
這也將是藍梔子等人在校園說的最後一場比賽，下個學期高三開學，他們都將轉戰幕後，著力培養新成員，並將更多的精力放在衝刺高考上。
大家點點頭，伸出手，手心手背地疊放。
“我們校園說是最棒的！”何欽大聲喊道，大家手心手背向下，散開。
“好了，時間不早了，大家回去休息吧，明天要以最飽滿的精神狀態迎接比賽。”白林間說道。
大家陸陸續續離開了。
藍梔子睡覺之前又看了看師大附中之前的比賽視頻，雖然這段時間她一直在研究他們的戰略戰術並且一邊做筆記，但師大附中的隊伍十分龐大，光是一支隊伍便有三個陣營，會根據對手的優劣勢調整隊形，幾乎每場比賽用的方法都不一樣，讓人摸不著規律。
她感到心理壓力大極了，辯論杯的比賽讓她逐漸適應了舞台，在辯論過程中漸漸收放自如，但一想到要麵對的是如此強勁的隊伍，還是不免心慌了起來。
她太想贏得這場比賽了，當父母得知她竟然克服了人群和舞台恐懼症，並成為一名優秀的辯論隊成員時，都感到驚喜不已，甚至專門買了機票來看她明天的比賽，並在微信上給她加油打氣。
這是藍梔子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地被父母所重視，在那次事故以前，她一直是父母的驕傲，尤其是媽媽與他人口中提及的伶牙俐齒的天才，後來當她在舞台上出事後哭著跑下台奔向父母時，看到的卻是媽媽眼中的不滿意。爸爸也在一旁冷冷道：“怎麽那麽大個人了還尿褲子？”
那時候藍梔子身上所有的光環都消失了。
她從未對誰說過，其實她並不是被台下觀眾的嘲笑聲所擊退，而是源自她最愛的爸爸媽媽的失望，他們冰冷的表情，他們漠不關心的話語，就那樣深深地烙印在她的童年裏，成為永恒的傷痕。
她明明是個內心十分豐富的小孩，明明有一點芝麻大的事情都會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所有人分享，明明時常嘰嘰喳喳像一隻永遠也唱不完歌的小鳥，卻開始在麵對眾人時唯唯諾諾，直到爸爸媽媽領著她去看醫生也沒用，直到他們一次又一次地用強迫治療法驅使著她克服緊張也無用，直到他們終於放棄了。
爸爸媽媽不再專注於培養她，他們隻是保證著她有吃有穿有喝，然後忙於各自的事業去了，她像個壞掉的玩具，就這樣被忽視了。
而如今，她終於走過了那些荊棘叢生的路，終於跨千山蹚萬河，終於不僅在麵對人群時不再恐懼，甚至還能在舞台上與人爭辯，她多想讓爸爸媽媽再次看到她的光芒，她多想，再次成為他們的驕傲。
所以這次比賽，她不能輸。
絕對不能。
“有人說，青春的另外一個名字叫‘遺憾’，有遺憾的青春才是完美的；但有人認為，青春是一輛有去無回的列車，這一趟的沿途風光，不該留下任何的遺憾。歡迎大家來到第七屆省級辯論杯的總決賽現場，我是主持人……”
藍梔子作為三辯坐在二辯的白林間和四辯的餘馨榮中間，她深吸了口氣，台下的觀眾明顯比他們前幾次打比賽時都要多，場地上下兩層，容納了近一千人。
耀眼的燈光打在藍梔子身上，她有些恍惚，台下黑壓壓的一片，她幾乎看不清楚，盡管爸爸媽媽提前跟她打好了招呼說明了坐的位置，但她還是看不大清楚他們，而且麵對如此多的人她感到了一陣強烈的壓迫感，她隻好強迫自己不再去看觀眾席，把注意力放到對手身上。
對麵的三辯是個看著憨厚老實的男生，但藍梔子仍在心裏提醒自己不能被外表所迷惑而掉以輕心。
她深吸了口氣，看著自己的辯論稿。
首先是“Holle Word”隊的一辯辯手開始陳述觀點：“當我們回想起青春時，我們永遠最惦記的都是那些無疾而終的人和事，青春正因為有遺憾，所以才有那麽多的懷念，所以我方認為，青春應該留有遺憾……”
對方娓娓道來，態度十分溫和，藍梔子本以為在總決賽的賽場上，“Holle Word”隊會采取咄咄逼人的架勢震懾人心。
“如果青春僅僅是用來懷念而必須要有遺憾，那你們願意嗎？我是不願意，青春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我可不想到老的時候，抱憾而終，所以我方認為，青春不應該留有遺憾……”作為一辯的付浩然，明明滿臉都是溫和的微笑，話語間卻處處是玄機，雖是簡述立場，卻直接駁回了對方的論點，十分高明。
之後是師大附中的二辯提問：“請問對方辯手，難道你的人生中沒有本該做卻未能完成的事情，或者是盡力了卻始終不得人意的事情嗎？”
白林間直接回應道：“沒有，因為我是個優秀的人。”
台下觀眾紛紛笑起來。
對方二辯原本是想從“遺憾是青春的必然”這個角度進攻，沒想到白林間完全繞開了他們的圈套，也回得理直氣壯，一下子亂了對方的思路。
對方連忙調整好思緒：“但大部分人的青春都未必都像對方辯手這般幸運，大家的青春裏或多或少都會留下遺憾，每個人都希望完美，但是完美存在嗎？”
“我認為對方辯手對完美的含義詮釋有問題，難道我們不願意追求完美嗎？正因為我們想要追求完美，所以不留遺憾的青春才是最美好的。”白林間毫不客氣地反擊道，字字珠璣，完全不給對方留一點餘地。
白林間的二辯給藍梔子鋪墊了特別好的路。
藍梔子信心增加不少，在輪到她質問對方辯手時問道：“對方堅持認為青春應該留遺憾，那是不是意味著哪怕是Happy ending也要強行給自己加戲，自導自演成為年度催淚戲呢？”
形象生動的比喻惹得觀眾們又一陣大笑。
對方三辯完全不接藍梔子的招，邏輯和條理都十分清晰：“在青春這趟列車上，你會遇到很多人，發生很多事，但一切都戛然而止在列車到達終點站的那一刻，大家互道再見，各奔東西。所以青春這趟旅程，本身就是有遺憾的，Happy ending我也想要，隻是事事不能遂願。”
果然人不可貌相，藍梔子在心裏暗自感歎。
“成長的過程中確實不可避免會失去一些人，可是隻要好好道別，便不算遺憾。假如時光可以倒流，你願意填補這些遺憾嗎？願意把未完成的事情做完嗎？願意把想說的話說出口嗎？”藍梔子一連三個疑問，對方猶豫著回了句“願意”。
“那麽青春便是不該留有遺憾的，趁我們現在就處於青春的大好年華，一切都還來得及，沒有遺憾的青春才是完美的人生。”藍梔子順理成章地接話道，台下頓時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她繼續追問，“如果按照對方的立場，青春應該留有遺憾，那你們今天的比賽，是不是應該遺憾一下，以後才有得懷念呢？”
調皮的問話惹得大家一陣捧腹大笑。
對方三辯漲紅了臉，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三辯環節結束！”主持人的聲音適時響起，藍梔子得意揚揚地吐了吐舌頭。
之後的四辯“Holle Word”隊采取了迂回的做法，不再與對手辯論交鋒，而是將總結詞回歸到初衷上，繼續佐證每個人的青春必然會留下遺憾，四辯的餘馨榮則再次強調遺憾是可以選擇的，努力過的青春才是不留遺憾的。
“接下來我正式宣布，第七屆辯論杯的冠軍得主是，來自三年一中的校園說辯論隊！”主持人宣布獲獎名單。
“啊啊啊啊！”何欽激動地張開雙臂，抱住了藍梔子和白林間，餘馨榮則閃到一邊。
“有請冠軍隊伍——三年一中的校園說辯論隊上台領獎！”
隨著激揚的音樂聲響起，辯論隊的成員們排成一列走上台，白林間接過來自主辦方的獎杯，抱在胸前，台下的攝影師在“哢嚓哢嚓”地拍著照片，何欽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齒笑容，藍梔子還有些慌神地比了個剪刀手，餘馨榮站在白林間身旁，將頭微微側向他，笑得十分溫婉可人。
“隊長，請發表你的獲獎感言。”主持人笑著將話筒遞了過來。
“我們用實力證明了，青春不留遺憾。”白林間淡淡說道。
台下又傳來一陣笑聲。
“隊長一本正經的幽默真是讓人忍俊不禁啊，其實這場比賽下來，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反方的三辯選手，幾次提問都簡直是對靈魂的拷問啊！”主持人又將話筒遞到藍梔子跟前，“請問三辯選手，你那些想做的事情和想說的話都完成了嗎？”
藍梔子拿過話筒，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校園說，就是我青春的意義，我特別感謝在這裏認識了眾多的小夥伴……曾經的我是一個麵對眾人就變得結巴的舞台恐懼症患者，是校園說改變了我，這其中，隊長功不可沒。”
藍梔子轉頭看向白林間，抿了抿嘴，微笑道：“所以我想對他說一聲，謝謝你。”
謝謝你，白林間。
省級辯論杯的比賽落下帷幕，辯論隊這段時間的緊繃狀態也終於能夠緩下來了。作為粉絲後援團團長，黎小野從一開始就堅信校園說會贏，便早早地找好了慶功宴的場地，這次慶功宴可謂規模盛大，一共四十多人。
比賽結束後藍梔子的父母激動地抱住她，藍媽媽簡直不敢相信剛剛站在舞台上振振有詞的辯手是自己的女兒，她眼裏噙著興奮的淚水。
“那我們先去慶功宴了，你一會兒速速前來啊！”何欽衝休息室裏的藍梔子喊道，然後攬著白林間離開了。
休息室裏隻剩下藍家三人。
藍媽媽拉著藍梔子的手，愛撫地摸著：“女兒，媽媽為你感到驕傲。”
藍梔子的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她等這句話太久了，她一把抱住了媽媽，埋在媽媽的肩頭哭了很長時間，才止住了淚水。
藍爸爸心疼地摸了摸藍梔子的頭：“對不起啊，一直以來我和你媽媽都疏於關心你，沒想到你在這裏認識了那麽多的好朋友，還把口吃給治好了，真是謝天謝地啊。”
“我現在再也不結巴了。”藍梔子擦了擦眼淚，“也不尿褲子了。”
藍媽媽的淚水也跟著流了下來，將藍梔子擁入懷裏。
藍梔子理了理思緒，抹幹眼淚，笑道：“爸爸媽媽，跟我一起去慶功宴吧。”
藍爸爸和藍媽媽的臉色突然變得為難起來，兩人互相看了一眼，藍爸爸歎了口氣，推了推藍媽媽的胳膊：“反正早晚都要告訴她的。”
藍梔子心裏莫名地“咯噔”了一下，像是意識到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怎麽了？”
藍媽媽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梔子，跟我們去美國吧。”
藍梔子愣了愣：“美國？什麽時候？”
“越快越好，你爸爸已經在幫你辦簽證了。”
“怎麽那麽突然？”藍梔子顫抖道，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那我這裏怎麽辦？我好不容易才適應了這裏的環境，我終於交到了朋友，我……”
“媽媽知道你在這裏過得很好，媽媽都看到了，但是，下個學期高三了，你最多也隻能跟他們待一年就要考大學離開這個地方了，不是嗎？”
“可是為什麽非要去美國？為什麽要去那麽遠的地方？”藍梔子對於美國的了解完全來源於地理老師所講的風土人情和英語課上那些複雜生澀的詞匯，那是一個對她來說多麽遙遠的地方。
藍媽媽長長地歎了口氣：“你爸爸生意失敗了。”
藍梔子怔住。
藍爸爸也跟著歎氣，拍了拍藍梔子的肩膀：“先回外婆家打個招呼，你今天先跟我們回去，票已經幫你買好了，飛機兩個小時後就起飛，再不去機場就來不及了。”
藍梔子想說話，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淚水又落了下來，隻是這一次，是悲傷的。
原來人的悲喜，是可以在一瞬間轉換的。
藍梔子給何欽發了自己臨時有事要先跟父母回家的短信，並讓他轉告給白林間。她沒有勇氣將無故缺席的話直接告訴那個少年，在發完短信後便關了機，和父母一起進了登機口。
回家後沒幾天，藍梔子又輾轉跟著父母去外地進行美國麵簽，麵試官問了她很多問題，她懵懵懂懂地回答著，她依稀記得其中一個問題是：要離開中國了你感覺如何？
然後，她沉默了。
她在低頭的一瞬間想到了那個如林間仙鶴一般美好的少年，以為來日方長，奈何匆匆。
拿到美國簽證的這一個星期內，父母快速為她辦理好了退學手續。
“飛機票訂了後天，跟你的朋友們好好道個別吧。”回到外婆家後，藍媽媽對藍梔子說道。
藍梔子在微信對話框裏編輯好了一大段的話，寫了改，改了刪，再寫再改，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何欽他們一直以為她隻是短暫地請假，恰逢五一，有連著三天的假期，他們總以為她不過是請了短短一個星期的假。
天意往往弄人，糾結了一天也沒發消息的藍梔子，晚上趴在窗前時不小心把手機摔下二樓，被恰好駛入小區的車子碾個稀巴爛。
她呆愣地看著那仿佛碾碎的是自己青春的手機，忽然放棄了掙紮，正好就此做個了斷吧。
可是到了出發前一天的晚上，藍梔子做了個夢，她夢見她坐上了再也回不到這個小鎮的車子，那個翩翩少年追著她，跑呀跑，跑了一路，從清晨追到日暮，又被大雨澆濕了藍白相間的校服，後來他冷冷地喊：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藍梔子驚醒了過來，她在一片漆黑裏悵然若失，她發覺自己好像一直是鴕鳥性格，一遇到什麽事情就習慣性地選擇逃避，她又一次地選擇逃跑，像在與三年二中的那場辯論比賽之前，她頭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可是很多選擇往往不是自己能夠主宰的，她跟父母提過自己想要留在中國，可是父母辦的是移民簽證，意味著他們可能不再回來了，她在親人和朋友之間，自然是沒法選擇與親人分隔兩個東西半球。
藍梔子換了身運動裝，她一路跑下樓，騎著自行車往白林間家裏奔去，在她氣喘籲籲地想要摁下門鈴時，她又覺得自己太冒失了，白家已經熄了燈，她這樣做會吵醒他們所有人。
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直到天邊漸漸冒出了魚肚白，直到天終於破曉，白家還是沒有任何的動靜，她像個沒有目的的蜉蝣，耗在一個不知名的空間裏。
路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有散步的，晨跑的，買菜的……
鄰居家的女主人出來給花兒澆水，看到了藍梔子，微微有些錯愕：“你是來找白林間的嗎？”
藍梔子之前來白家時見過她幾次，她跟白家父母是故友，很熟悉。
“嗯。”藍梔子點點頭。
“咦？他們趁著五一的假期去度假了啊，好像去的普吉島吧。”鄰居說道。
“是、是嗎？”藍梔子頓了頓。
原來她注定連一個告別都來不及當麵說。
“是啊，應該明天就回來了，我們昨晚還視頻過。”鄰居補充道，“你明天再來吧。”
可是她等不到明天了，她是今天中午的飛機，機場在蔓市，她必須提前四個小時出發，再輾轉去往美國，等白林間明天回家，她應該也差不多抵達美國了吧。
他們將從此隔著一個太平洋，不可即也不可望。
藍梔子苦笑了聲，推著自行車頹然地離開，她往家的方向走去，明明不可能，她卻還在奢望他會不會在下個路口轉角遇見，直到路過YOYO奶茶店時，店長小姐姐叫住了她：“小妹妹，今天這麽早啊？”
藍梔子看了看她，臉上勉強擠出一個敷衍的笑容。
“怎麽，心情不太好嗎？”店長姐姐關心地問。
藍梔子搖搖頭，無意間抬眼瞥到店裏的便利貼牆，她記得在和白林間去參加省級辯論杯的總決賽之前，他們坐在這個店裏喝著奶茶，一起相約考中國政法大學，然後成為優秀的律師，他們曾把這個願望寫在便利貼上，貼在了這麵牆上。
藍梔子走進店裏，第一眼便找到了那張便利貼，上麵隻寫著簡單的一句英文“to be a good lawyer（做個好律師）”，後麵跟著兩個人的名字縮寫“blj&lzz”。
她站在便利貼前發了好一會兒呆，最後還是將那張便利貼扯了下來。她想了想，拿起一旁的紙和筆，寫下“我要去美國了，但是手機壞了暫時無法聯絡”，然後留了父母的美國手機號。
藍梔子把這張寫完的紙折疊好交給店長姐姐：“能幫我遞給經常跟我來奶茶店的那個男生嗎？”
“你是說白林間吧？”店長姐姐笑了笑，因為妹妹餘馨榮的緣故，她對白林間格外關注。
藍梔子點點頭。
“沒問題。”店長姐姐接過字條。
藍梔子欲言又止，轉身走出奶茶店。
藍梔子走後不久，餘馨榮來到店裏替姐姐值班，店長姐姐將字條遞給她：“這是你那個叫藍梔子的同學讓我轉交給白林間的，今天他要是來了，你拿給他一下。”
餘馨榮接過字條，收於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