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你是第一個能讓我破例的人

國慶期間,藍梔子家附近的荒地弄了個聲勢浩大的展銷會,每天喇叭裏重複不斷地播放著關於食品和生活用品的推銷廣告,展銷會上也是人頭攢動,好不熱鬧。

藍梔子抱著獵奇的心態一個人去逛了逛,沒想到這一趟逛下來滿載而歸,買了各式各樣的小零食,巧克力星球杯、裹粉果凍、西瓜泡泡糖、猴王丹……都是那些存在於童年記憶裏的食品。

她大包小包地拎著,路過一個音像店的攤子時,忍不住停了下來,雖然現在用電腦看視頻很便捷,但她還是喜歡在DVD上播放影碟觀看。

小時候爸爸開了個很大的服裝店,店裏清閑的時候,員工哥哥姐姐們都會去附近的音像店租一大堆影碟來看,那時候正火的是林正英的鬼片、周星馳的喜劇片以及叱吒香港影壇的黑道片。那時候自己還很小,個頭也很小,每次看影片時總是坐在最前麵,看到恐怖的鏡頭也不害怕,一動不動地直勾勾盯著電視屏幕,大家總笑她“膽子真大”。

後來爸爸轉而做其他生意,服裝店也賣出了,員工也遣散了。

明明還沒有長大成人,卻越來越懷念從前,藍梔子搖搖頭,歎了口氣,會想念,或許是因為失去了吧。

突然有人扯了扯她的裙子,她低下頭,見白小白正眨著圓不溜秋的大眼睛看著她,笑容很甜:“梔子姐姐,你也在這裏啊?”

她下意識地往四周看去,沒有發現白林間的身影,又轉回來問道:“小小白你一個人?”

白小白點點頭:“爸爸媽媽和哥哥都外出了,家裏隻剩下我一個人,我太無聊了,就跑出來了。”

“你還那麽小,怎麽能一個人到處亂逛呢?”藍梔子摸摸他的頭,“姐姐送你回家吧?”

“嗯!”白小白笑著點點頭,揚了揚手中的《西遊記》動畫影碟,“那我先去買單!”

“姐姐買給你吧。”

白小白搖搖頭:“不行,這是我自己要買的。”他說完,便轉身跑到老板麵前付款去了。

老板見是個可愛的小不點,還特意給他打了折,少要了五塊錢。

白小白攥著五塊錢跑了回來,另一隻手拉過藍梔子的手:“走吧,梔子姐姐。”

藍梔子被他這可愛的模樣萌到,笑了笑,領著他走出展銷會,路上還將自己買的零食分給他吃,白小白吃得滿嘴零食渣。

兩人坐了四站的公交車到達白小白家裏。

白小白家是一幢兩層的小洋樓,門前有一個精心修飾過的精致小庭院,種著花花草草,乍一看過去宛如愛麗絲夢遊仙境的童話世界,在陽光的照射下美得炫目。

“那姐姐先走啦。”把白小白安全送到家後,藍梔子朝他揮了揮手,轉身往公交車站走去。結果她沒走幾步,裙角又被人拉住了。

她轉過頭,見白小白仰頭看她:“梔子姐姐,你能不能陪小白看《西遊記》呢?”

藍梔子擺擺手:“這樣不太好吧?”畢竟她跟白家一點也不熟,怎麽能隨便進到人家的別墅裏?

“爸爸媽媽和哥哥要到晚飯時間才回來,小白一個人待在家裏會害怕。”白小白楚楚可憐地說道,亮晶晶的眼睛仿佛隨時會溢出淚水一般。

藍梔子招架不住這波賣慘,她看了看時間,現在才中午兩點鍾,晚飯時間最早也要到五點吧。於是,她想了想,說道:“那姐姐最多隻能陪你看兩個小時哦?”

“耶!”白小白高舉雙手,歡呼雀躍。

白小白領著藍梔子進了白家。不得不說,白家還是很寬敞的,一樓像個公寓,囊括了客廳、廚房和三間臥室,而且可以看得出白家人十分有生活情調。一樓的客廳邊弄了個精致的小吧台,吧台上垂掛著星星燈,後麵的櫃子上陳列著一排排的紅酒,宛如一個精致的酒窖。

二樓沒有像大多數別墅那般弄成居住區,而是改成半露天的陽台,陽台上有玻璃桌和沙發,還有各式各樣的花花草草,詩意極了。

“你家可真漂亮啊。”藍梔子忍不住感歎,對比自己的家,頓時覺得有些傷感,雖然她在大城市裏住的也是富人區裏的別墅,可是偌大的三層別墅隻住著她和父母三個人,父母忙於生意時常不在家,別墅裏總是冷冷清清的,無論走到哪裏都很空**,有時候自己真願父母少賺點錢,住在兩室一廳的單元樓裏就好,一家三口,熱熱鬧鬧。

可是大人們有時候總是忙於賺錢而忘了孩子們成長過程中最需要的是陪伴。

“因為我們是童話一家人呀!”白小白燦爛地笑道。

“童話一家人?”

“嗯!”白小白用力點點頭,掰著手指頭說,“爸爸是國王,媽媽是王後,我和哥哥是小王子,所以住的城堡當然要漂亮又溫馨啦,就像生活在童話裏一樣。”

白小白說著,又拉著藍梔子去一樓看他的房間:“我和哥哥住在一間房。”他推開門,房間裏擺放著一張上下層的床。

藍梔子一眼便能認出上麵那層絕對是白小白的,因為那裏堆滿了大大小小千奇百怪的玩偶,幾乎將整張床塞滿;而下麵那一層則十分整潔,灰色細條紋格子的枕頭和被子疊放得整整齊齊。

“本來我跟哥哥是要分開住的,但是我一個人住一間房會害怕,所以哥哥一直也沒有搬走,然後哥哥又嫌我吵,所以單獨弄了個書房。”白小白推開隔壁的房間,書房的書桌上整齊地堆著一摞高中課本,房間裏還有個巨大的透明書櫥,裏麵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書籍。

“這些全部都是哥哥的。”白小白指了指書櫥。

藍梔子湊近看了眼,竟然還有不少純英文的讀物,學霸不愧是學霸。

看完書房,二人又回到了客廳。

“那我們就開始看電影吧!”白小白拉上窗簾,將剛買的《西遊記》光盤放進DVD機裏,然後跳到沙發上,按著遙控器。

隻見客廳那麵白牆上慢慢垂下幕布,《西遊記》的片頭曲在幕布上投射,整個屏幕很大,音響效果也很好,讓人恍若置身於電影院中。

“你們平時就用這個看電視嗎?”藍梔子也走到沙發前坐下,看著對麵的屏幕驚詫不已。

“爸爸媽媽的臥室裏還有電視,哥哥有時候用電腦和手機看,但我們家一般周末都會一起擠在這張沙發上看電影。”

聽著白小白的描述,藍梔子已經可以想象到一家人坐在沙發上看電影是種怎麽樣歡聲笑語和其樂融融的場景了。

真是讓人羨慕啊,她暗自感歎。

藍梔子和白小白兩人原本和諧友愛地觀看著《西遊記》動畫,但看著看著不知怎的就畫風突變變成了角色扮演。

就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模仿著《西遊記》裏的人物時,別墅的門突然被推開了,白林間拿著鑰匙愣在原地,呆呆地看著揮著一根雞毛撣子假裝是金箍棒在抓耳撓腮的藍梔子:“妖怪,往哪裏跑?”

藍梔子看到有人忽然闖入也被嚇了一跳,直接跌了個四腳朝天。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白林間問了一句,好像石化了。

“哥哥,我請梔子姐姐來家裏看《西遊記》。”白小白奶聲奶氣地回道。

白林間“哦”了一句,就要往臥室的方向走去。

“那我先回家了!”藍梔子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往門口衝去,卻被白小白又一次拽住裙角:“梔子姐姐,你還沒看完呢!孫悟空他們快取經成功了。”

“這結局不看也罷,孫悟空壓根兒就不用去西天取經,他這一趟求經之路反而把自己給迷失了。”白林間停下腳步,悠悠地說道。

“孫悟空西天取經是迷失自我?”藍梔子忍不住問。

“嗯,在我看來,孫悟空的取經之路無時無刻不充滿著壓迫,你看他原本是個活得多麽灑脫的人,他大鬧天宮、劃掉生死簿、搶吃蟠桃,都讓我們看到了他敢於挑戰權威的一麵。可是後來他卻不得不護送唐三藏去取經,而且取經過程完全是暴力威脅,隻要他稍有不服從,就會被緊箍咒弄得頭痛欲裂,請問這樣的西天取經有什麽意義呢?”白林間娓娓道來。

藍梔子並不苟同:“‘齊天大聖’的意思應當是與天齊平的大聖人,而這個稱號正是孫悟空自己取的。孫悟空大鬧天宮、偷吃太上老君的仙丹等本身就是一種在狂妄中逐漸迷失自我的行為。”

白小白就站在他們二人之間,左看右看,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一頭霧水地摸了摸大大的腦袋。

“每個人的身上都是有棱角的,不是誰都生而完美的,孫悟空很多時候都是抱著美好的初衷出發,但是在西天取經的過程中卻被體製化了,自我價值也流失了。以前的他敢愛敢恨,崇尚自由,憎恨為非作歹的妖怪,可是成佛後的他卻除去了七情六欲,這一點上他是悲劇的,他不再為自己而活了,所以我還是認為他失去了自我。”白林間反駁道。

“我仍舊認為孫悟空西天取經沒有迷失自我,而是對自己的能力和社會角色有一個越來越清楚的認知,孫悟空一開始確實是不情不願地跟隨唐三藏上路的,可是到最後他在三打白骨精中即便被冤枉也念著師父的恩情不肯離去,是西天取經讓他找到了人生的方向,經過一番洗禮後變得成熟與理智起來。”末了,藍梔子又強調了一遍,“我認為孫悟空西天取經是找到了自我。”

“不不不……”白林間還想繼續辯解,卻被白小白打斷,他對於自己被無視感到很生氣:“夠了!這裏又不是辯論賽,你們這樣爭來爭去有意思嗎?”

經白小白這麽一提醒,白林間才意識到自己有時候跟藍梔子會因為觀點不同而不自覺地爭論起來,就像在賽場上打辯論賽一般欲罷不能,這樣針鋒相對陳述各自的觀點讓他覺得很過癮。

藍梔子抿了抿嘴,突然間變得尷尬起來,那天校園說複試後白林間對她說的話還言猶在耳,她不知道如何再麵對他,便連忙抬腳往門外走去。

“等等!”白林間叫住她。

藍梔子沒有回頭,隻是停在原地,不敢回過頭去看。

“你真的不願意加入校園說嗎?”她聽見身後的少年輕聲問道,問話裏夾雜著他從未有過的溫柔與真誠。

藍梔子頓了頓,咬了咬嘴唇,一想到那天複試上沉寂無法張口的自己,便狠下心來婉拒了:“我不適合辯論隊。”

她匆匆走出別墅,背影消失在院子的綠葉紅花之間。

白林間的表情黯淡下來,抽了抽嘴角,這是怎麽了?他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這樣去期盼一個同齡女生做一件事情,而且竟然還被拒絕了?她也不過是將這個社團當成一場遊戲,他又為何如此執著?

從藍梔子出現在初試上時,他就無比地希望她加入,然而複試上的沉默不語,今天唇槍舌劍後的拒絕,都讓他感到十分不適。

他也不明白這是怎麽了。

“現在我們開始分配任務,五個人為一組……”國慶小長假,熊老師組織204班集體去露營野炊,地點就在學校附近的小黑山。眾人沿著山路走了大概一個小時才到達目的地,熊老師選了塊視野很佳的平地,號召大家開始駐紮。

藍梔子和黎小野以及其他幾位女生被分配到小溪邊打水,一路上黎小野拉幫結派,聯合其他幾位女生孤立藍梔子,盡管她最終沒有進入校園說,但黎小野仍對於在初試就輸給她的事情耿耿於懷。

藍梔子也沒太放在心上,她在溪水邊打好水,將水桶擺放在一邊,看著清澈的溪水忍不住用手心捧了把,喝了一口。

真甜啊。

“清流觸石,洄懸激注,佳木異竹,垂陰相蔭。”她不禁想起《右溪記》裏的文言文,在心裏默背著,陶醉在美景之中。

突然,身後被人重重地推了一下,還未反應過來時她整個人便向前直接摔在了溪水裏。好在溪水並不深,她撲騰著轉過身,看見黎小野幾人捂著嘴跑開了。

藍梔子正想要爬起來,忽然腳踝一陣刺痛,她看過去,剛剛摔倒的時候不小心撞到石頭上扭到了腳,那裏已經紅腫了起來。

她雙手撐在石頭上,爬到岸邊,費了半天的力氣才將受傷的腿擺到岸上,再次試著站起來,但隻要稍微動一下,疼痛感就幾乎快麻痹了她。

“有人嗎?”藍梔子大喊道。

樹林裏很安靜,隻有風吹過樹葉沙沙的聲音,陽光普照,萬物安靜生長。

藍梔子咬著牙,疼得眼淚都快冒出來了,她的手機放在書包裏忘了隨身攜帶,無法聯絡任何人,隻能坐在那裏幹等著。

不知等了多久,樹林裏突然出現了一個穿著藍白相間校服的修長身影,藍梔子大喜,朝那身影揮了揮:“同學!同學!這裏有人!”

那身影悠悠地從一片綠蔭裏走了出來,竟是白林間。

她頓時沉默了下來,揮舞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

白林間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正要抽腿離開。

鑒於腳傷無法動彈,藍梔子還是忍不住叫住了他:“等一下。”

白林間轉過頭,他的半張臉映在樹影之下,另外陽光下的半張臉清秀而白皙,他幹淨的藍白校服灑落著陽光從樹縫隙間穿過投落下來的斑駁光影,站在那裏,如夢如幻,像是從林間走出來的好看神仙。

藍梔子這一刻終於知道白林間名字的寓意了,林間少年如白鶴舞仙。

她頓了頓,慢慢開口道:“我的腳扭傷了,你能不能幫幫我?”

白林間走近她:“哪裏?”

藍梔子將褲腳往上提,紅腫的腳踝已經變青了,夾雜著一些瘀血。

白林間皺了皺眉頭,原本想不理睬的,但哪怕是看到一個陌生人受傷也會出於本能地關心。

“能走路嗎?”

藍梔子搖搖頭:“連站都站不穩了。”

“那我背你吧。”

“背我嗎?”藍梔子以為自己聽錯了。

白林間也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他堂堂白大校草,除了三歲以前的白小白,再也沒背過其他人,而如今自己竟然會主動開口要去背一個女生,而且這個女生還是在不久前跟他鬧了矛盾的。

但是話已出口,覆水難收,白林間隻得點點頭,多希望聽到藍梔子的拒絕,沒想到這個女生還挺厚臉皮的。

“那好吧,麻煩你了。”

白林間頓時石化,全身如腳邊的石頭一般僵硬,久久才回過神來,皺著眉頭,躊躇了半天,終於慢慢地蹲下身子,聲音在顫抖:“那、那你上來吧。”

藍梔子眨了眨眼睛,看著眼前好看的少年,他的營養可能都用在長個子上了,“橫截麵積”並不是很大,甚至有些單薄,她其實也不想讓他背她,可是眼下腳無法走路,也隻有這個辦法可使了,於是她慢慢地爬上了男生的背。

還未完全爬上去,樹林裏突然響起了一聲“啊”的尖叫,驚嚇了無數的鳥兒撲騰著翅膀四散飛去。

藍梔子和白林間同時抬頭,看到不遠處站著黎小野,而她的身後跟著班上一大半的同學,目光正齊刷刷地朝他們看過來,用一種不知如何描述的複雜眼神。

白林間慌張得倏地站了起來,身後的藍梔子猝不及防地向後倒,直接一屁股磕在了後麵的石頭上,她疼得大叫了一聲。

白林間轉過身下意識地想要去扶,但又收回手,剛剛的場麵已經足夠讓人匪夷所思了,他不敢再跟她有任何的身體接觸。

何欽小跑了過來,很是關心地問:“沒事吧?”

藍梔子疼得臉皺成一團,已經無暇再去回答了。

“她的腳受傷了,我本來是要背她的。”白林間解釋。

而後便聽見黎小野又抓狂地大叫了一聲,以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逃離了現場。

人群裏,還有不由自主握緊了拳頭的餘馨榮。

“好像挺嚴重的啊。”何欽直接將藍梔子的一隻手拉過來搭在肩上,看向白林間,“愣著幹嗎?你扶另一邊啊。”

“哦。”白林間用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抓起藍梔子的袖子,將她的另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最後,他和何欽兩人費了很大的勁將人抬回了露營地。

熊老師見狀連忙拿來醫藥箱,給藍梔子包紮好:“怎麽受傷的啊?”

“我不小心摔的。”藍梔子並沒有說是黎小野推她的。

“在野外要處處小心才是,不然出了什麽問題,我可就無法向你們的家長交代了。”熊老師語重心長道。

藍梔子點點頭,無意間瞥到黎小野投來的怨恨目光,她知道自己跟黎小野是沒法達成和解了,本來以為黎小野推了自己一下應該會解氣,沒想到又撞上白林間要背自己的畫麵。

早知道當時應該讓他去找其他人來幫忙的,她不禁有些懊惱,她可不想再因為跟白林間扯上什麽聯係而招致其他女生的排擠和孤立了。

雖然自己在三年一中不過剩下不到兩年的時間,但她仍無比希望能在這裏交到一群好朋友。

藍梔子因腳傷無法走動,隻能在帳篷裏休息,午餐時間男生負責燒烤,女生負責洗菜燒水,不少女生在忙完之後將白林間圍得團團轉,認真地看著他燒烤,並時不時地發出驚歎聲:“白大校草烤肉的樣子真是太好看了。”

白林間嘴角微微向上揚,快翹到天上去了。

下一秒,藍梔子便聞到了一陣烤焦的味道。

白林間尷尬地將烤焦的肉扔到垃圾桶裏,又拿了幾串擺在烤架上:“剛剛是失誤,這次才是來真的。”

“白林間,就你這烤肉技術,不如直接生吃吧?”何欽笑著打趣道,自己已經烤好了一些肉串和蔬菜,裝在盤子裏,繞過眼巴巴等著他食物的女生,徑直走到藍梔子麵前,“給你的。”

女生們微微不滿:“何欽,你也太偏心了吧?”

何欽笑嘻嘻地摸了摸板寸頭:“藍梔子受傷了,多照顧她一下是應該的。”

“謝謝你啊。”藍梔子很感動。

何欽笑得爽朗:“哎!同學之間相互幫助有什麽好謝的。”他在旁邊坐下,想了想,終於忍不住問,“不過,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藍梔子點點頭。

“你複試那天為什麽不發言啊?”何欽抓了抓腦袋,不敢去看她,“不會是因為我把你的報名表給換了而不開心吧?”

藍梔子連忙搖搖頭,她看得出何欽對自己很真誠,想了半天決定把實情告訴他:“其實……我有個毛病,就是麵對人群的時候會緊張,變成結巴,但正常說話就沒事。”

“啊,原來如此。”何欽恍然大悟,“難怪你平時課堂發言都不流利,那天複試也是因為臨時改了規則,人太多了吧?”

藍梔子點點頭。

“不過要想成為一名優秀的辯論選手,如果不能當眾發言的話是件很無奈的事情。”何欽有點惋惜,“真是可惜了,你明明口才那麽好的。”

藍梔子故作看開地笑了笑:“可能這就是命吧。”

“那你是從出生開始就這樣嗎?”何欽又問。

“不是,小學三年級的一次合唱比賽之後。”

“啊?發生了什麽事情?”

藍梔子咬著嘴唇沉默了半天。

何欽見她似乎不願意回答,便不再追問,眯起眼睛笑道:“快把燒烤吃了吧,不然涼了。我再去給你烤點。”

由於班上的女生為奇數,睡覺怎麽安排大家也都兩兩組好了隊,藍梔子便成了落單的那個。

晚上,她躺在帳篷裏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便打開小說看著。不知過了多久,帳篷外竊竊私語的聲音慢慢消失了,變得安靜下來,隻聽得見各類昆蟲此起彼伏的鳴叫聲。

藍梔子無意間刷到一條新聞,說今夜一點會有獅子座流星雨。她看了眼手表,還有半個小時,便爬起來,杵著一根棍子一跳一跳地來到空地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

她將自己包裹在一件大衣裏,初秋夜晚的山間有些冷,不禁打了個哆嗦。

坐在這裏可以眺望到小鎮的全貌,鎮上星星點點,仿佛未熄滅的火苗,抬頭是一片浩瀚的星空,流動的銀白隱約可見似夢非幻的星河,**。

真美啊!她在心裏感歎。

另一個帳篷裏的白林間也失眠了,他被何欽巨大的呼嚕聲和磨牙聲吵得睡不著,便起身爬出帳篷外,看到不遠處的石頭上坐著一個女生,裹在黑色的大衣裏,隱於夜色之中,天上布滿繁星,像落在黑鏡上的碎珠瑪瑙,閃閃發光。

白林間慢慢走了過去,剛走近時便聽見少女驚喜地喊道:“啊!有流星!”

白林間抬頭望去,隻見一條銀色的弧線在夜幕中劃過去了,仿佛織女拋出的梭子,轉瞬消失在漫天繁星之間。

他再低頭看向少女時,便見她正低著頭,雙手合十,小聲地喃喃自語:“希望我的結巴能好起來。”

白林間心裏一陣悸動,想起今天下午何欽悄悄告訴他關於藍梔子的秘密——她麵對眾人時會緊張成口吃。他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她,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他時常感覺她判若兩人,有時口吐蓮花,有時張口結舌。

“藍梔子。”白林間喚了聲她的名字。

少女顯然沒意識到身後有人,轉過身被身後漆黑的身影嚇了一跳,險些摔倒。白林間沒有猶豫,連忙伸出手拉住她。

藍梔子連忙收回手,尷尬地在空中甩了甩。

“你怎麽在這裏?”

白林間頓了頓,緩緩開口:“加入校園說吧。”

“嗯?”藍梔子驀地睜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關於你的結巴,我想試一試,看看能不能治好。”白林間又補充了一句。

藍梔子倏地臉紅了,還好天色太暗,看不清。

“你……”這是她第一次麵對白林間時感到緊張,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了。

“我聽何欽說了,如果你是因為這點而錯過了校園說,會很遺憾的。”

“可、可……可是我……我複試……”藍梔子語無倫次。

白林間猜到她想要說什麽,張口道:“我是隊長,有權決定誰去誰留,我願意為你破例。”他的口吻很認真,不像開玩笑。

藍梔子抿了抿嘴,垂下頭來。

她並不知道她身後的那片黑色夜幕上已經下起了獅子座流星雨,一顆顆璀璨的星星從天空墜落,劃過晶瑩的弧線,像斷了線發光的珍珠,照得少女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