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讓我來幫你吧

“校園說”的動員大會在科學樓101教室舉行,會議舉辦人是前隊長華蕊彤。到了高三學業繁忙,很多學長學姐都會退社團,將隊長的職位交給高二的學生,白林間在高一剛開始加入辯論隊時便表現出了非凡的辯論能力,上了高二自然而然地接任了隊長的職位。

“校園說於我而言,不僅僅是一個施展口才的舞台,而且是思維的碰撞,口齒的交鋒,更重要的是我在這裏結識了一群非常可愛的小夥伴,我一直認為校園說的核心不是辯論,而是友誼……”學姐華蕊彤的一番演講聽得藍梔子內心洶湧澎湃,更加堅定了要在這裏好好努力的想法。

藍梔子看了一圈,辯論隊在高三的學長學姐們忙於高考紛紛退出後,老隊員隻剩下白林間、餘馨榮和何欽三人,加上在複試上見到的隔壁班同學尤真真和學弟付浩然以及自己,辯論隊目前一共六個人。

“今天大家第一次聚在一起,怎麽著也要聚個餐吧?”開完動員大會後,何欽笑嘻嘻地提議,“去吃西門小黑屋的麻辣燙?”

白林間點點頭,同意了何欽的想法,其他人也紛紛表示讚成。

一群人便浩浩****地往西門小吃街走去。

何欽一路上都在熱絡地跟新加入辯論隊的尤真真和付浩然聊天,白林間和餘馨榮並肩走著,藍梔子跟在他們身後,看著他們和諧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仿佛是個多餘的人。

“她不是複試的時候被刷下來了嗎?”餘馨榮問道。

藍梔子聽得出這裏的“她”指的便是自己。

“她是個個例。”白林間淡淡回應。

聽到這番話的尤真真忍不住回過頭,插了一句:“看來隊長對她挺照顧的。”她笑了笑,看向藍梔子,“你就是那個年級第二名藍梔子吧?”

藍梔子點點頭,沒有說話。

“哇,真厲害啊,剛轉校過來就考了年級第二,我們班同學都在議論你呢。”尤真真爽朗地笑道,將頭枕在雙手上,優哉遊哉地走著。

藍梔子的臉微微泛紅,她並不習慣別人討論她,處於熱鬧的人群之間,她有時候更願意被當作空氣。

餘馨榮的臉卻沉了下來,此時他們正好走過教學樓前的櫥窗,考試排行榜上白林間和藍梔子兩張大頭照排在一起。

“餘馨榮,你這千年老二的位置終於要讓位啦。”何欽笑著打趣,並沒有注意到餘馨榮的臉色越發難看。

或許沒有人知道,她那麽努力地考第二名,白天認真聽課,晚上挑燈夜讀,都是為了在每次考試放榜時她的照片能跟白林間的照片貼在一起。她知道他是永遠的第一名,所以她要永遠緊跟著優秀的他的腳步,可是這一次,藍梔子橫亙在了她和白林間中間。

那天拿到成績單之後,餘馨榮回家大哭了一場,爸爸勸她不用那麽拚命,人生除了學習還有很多其他的事,可是餘馨榮哭過一場之後還是抱著課本回房間裏埋頭學習了。

眾人來到西門的麻辣燙小吃店,大家端著塑料盆夾菜時,學弟付浩然討好地往白林間的盆裏夾了幾個大蝦:“隊長,吃蝦。”

藍梔子見狀,連忙回應道:“他對海鮮過敏。”

“啊?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付浩然悻悻地將蝦夾了回來,衝藍梔子尷尬一笑,“學姐,你好了解隊長啊。”

藍梔子紅了臉,不知道該回什麽話,隻好僵硬地笑笑。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下意識地記住這件事情,明明跟白林間不過是一起吃了次普通的餛飩,她卻記住了他說的對海鮮過敏的話。

“隊長,我看到了去年你跟三年二中打辯論賽的現場,好精彩啊,所以從那時候起我就發憤圖強努力學習,為的就是能考上一中,加入校園說。”吃麻辣燙時,付浩然一臉崇拜地看著白林間。

雖然平時聽多了誇獎,但還是第一次來自男生如此真誠和滔滔不絕的褒獎,白林間笑了笑:“那希望你不要辜負自己的努力,也不要辜負校園說對你的期望,好好表現。”

“嗯。”付浩然用力點點頭,又問道,“今年還會有跟三年二中的辯論賽嗎?”

“這是每年一屆的傳統慣例,這學期的招新也主要是為了這個比賽。”

“哇!”付浩然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那什麽時候打呢?”

“應該在十一月底,具體時間還沒出來。”

“我們每個人都有機會上場嗎?”付浩然問出了藍梔子也想問的話,雖然她知道以自己一旦麵對眾人就會緊張的毛病完全沒法打比賽,但她仍會想象自己若是有朝一日站在辯論賽場上,在人群的矚目下振振有詞,該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情。

這次是何欽替白林間回答的:“辯論賽上一共隻有四辯,所以隻能上場四個人哦。”

辯論隊目前一共六名成員,這便意味著有兩名成員將淪為替補。藍梔子低頭默默吃著麻辣燙,已經將自己劃分在了替補席上。

付浩然並沒有被這番話打擊到,反而更加躊躇滿誌了:“那我會努力的!”

白林間笑笑,其他人也被學弟認真的模樣逗樂了,大笑起來。

回家的路上,藍梔子收到了白林間發來的好友驗證請求,剛剛大家在吃麻辣燙時,在何欽的建議下麵對麵建了個微信群,白林間微信名就是自己的真名,好友驗證裏寫了兩個字“隊長”。

藍梔子哭笑不得,她當然知道他是隊長,還用特意強調嗎?

她通過了好友驗證請求,好奇地點開他的頭像翻看他的朋友圈,竟都是一堆極其自戀的自拍:花了一個小時好不容易解出一道數學題來個辛苦的自拍、剛打完籃球賽來張額頭掛著汗珠的自拍,以及在回家路上看到美麗風景時再自拍一張……

藍梔子抽了抽嘴角,鑒於以後不想在每次刷朋友圈時都能刷到某人的一堆自拍,索性屏蔽了他的朋友圈。

“辯論賽一共分為一辯、二辯、三辯、四辯。

“一辯負責的是一辯稿、回答四辯盤問和質問後的攻辯小結,一辯最重要的任務便是撰寫一辯稿,一辯稿最注重的是邏輯和簡明的表達方式,字數一般在1000~1200字左右。

“二、三辯負責質詢,二辯需要規劃出雙方的基礎爭鋒點,起到承上啟下的作用,一定要注重實用性;三辯則要在二辯的基礎上,組織好論據,決定是否深化之前的論點或者跳至下一點。二、三辯在上場前要準備好足夠數量的問題,在辯論過程中不要被對方的質問帶跑。

“四辯負責的是反問和總結環節,語言一定要打動人心,要有把握整場走向和全局情況的能力,給予對方最後一擊並闡述自身論點進行最後的升華。”

白林間站在講台上,給大家認真介紹正規辯論賽的賽製情況,他身後大屏幕上投放的PPT精簡整潔,配合著他邏輯清晰的描述,通俗易懂。

藍梔子和付浩然、尤真真一邊認真聽講一邊做著筆記。

白林間喝了口水,繼續說道:“通常一場比賽下來的賽時是39分鍾,正方一辯陳詞,反方四辯對其進行盤問,反方亦然,陳詞時間是3分30秒,盤問時間分別為2分鍾。

“攻辯階段由正方二辯提問,反方二辯或三辯作答,時間為2分鍾,反方亦然,接下來三辯也是如此。接下來是攻辯小結階段,分別由正方、反方一辯作小結,時間分別為1分30秒。然後是中場休息時間,在這期間辯手可以進行討論、整理思路,時間是2分鍾。

“之後是自由辯論階段,正方首先發言,雙方選手分別進行一對一辯論,雙方時間各為4分鍾。

“最後便是總結陳詞階段,由雙方四辯做總結陳詞,時間為3分20秒。”

白林間看了眼大家:“校園說辯論隊現在一共有6個人,正好3個老隊員,3個新隊員,所以我決定采取一對一教學的方法,一名新隊員跟著老隊員學習……”

他話還未說完,學弟付浩然便激動不已地打斷他的話:“那我想跟學長一組!”

白林間笑笑:“名單我已經分配好了,不是你們自由決定的。”

他翻了一頁PPT,PPT上顯示著分組名單:

①何欽 尤真真

②餘馨榮 付浩然

③白林間 藍梔子

藍梔子看到自己竟然跟白林間一組,不由得愣了愣。

“這是根據你們個人的優勢、劣勢進行分配的,尤真真言語特別犀利,善於反駁對方,十分適合二辯三辯的位置,這點可以多向何欽學習,把優勢發揮出來。”林白間解釋著分組原因,“付浩然擅長引經據典,如果作為一辯開頭的話能夠快速開門見山引人入勝,而你的學姐餘馨榮語文可是經常拿我們年級的第一哦,所以你跟著她能更好地鞏固自己的語言水平。”

餘馨榮聽到白林間誇自己,不禁揚起了嘴角。

“至於藍梔子……”白林間看向藍梔子,藍梔子不由得身子一緊。

“你的基礎比較薄弱,要加強的方麵還很多,但是你個人的邏輯非常清晰有條理,我覺得你可以往四辯的方向發展。”白林間敲了敲講台,“我會幫你的。”

藍梔子呆了呆,那句“我會幫你的”莫名地擊中了她的心,她恍了恍神。

“和二中的辯論賽時間已經確定了,題目是‘睡不著和起不來哪個更痛苦’。”

大家聽聞這個題目不由得“撲哧”笑出聲了,這個題目是認真的嗎?

“我派了何欽去抽簽,很不幸,我們抽到了‘睡不著’。”白林間繼續說道。

藍梔子忍不住在心裏哀號,對於一個高中生來說,每天晚自習回到家寫完作業躺到**就直接呼呼大睡了,明明是“起不來”更痛苦好吧?

“這次比賽對於我們至關重要,我們三年一中的校園說自成立以來,就從未輸給過二中的辯論隊,所以千萬不能讓校園說戰無不勝的名聲栽在我們手上。”

聽到這些話,大家感覺壓力更大了。

“而且,這次辯論賽如果打敗二中的話,就能夠直接晉級到省級的‘辯論杯’。”

眾人聽到“辯論杯”時都吃驚地“哇”了一聲。

藍梔子聽說過省級“辯論杯”,一般兩年一屆,她這次正好趕上了,而辯論杯的意義不僅僅在於豐厚的獎金,更重要的是能為人生履曆添彩。

白林間看到大家的反應很是滿意:“所以希望大家就‘睡不著和起不來’這個話題進行充分的準備,鑒於大家學業繁忙,我們每星期隻開一次會議,時間是每周五下午放學後,地點就在這個教室——科學樓101,其餘的時間大家找各自的組長進行學習。”他說完就宣布散會。

尤真真和付浩然分別蹦蹦跳跳地找各自的組長去了。

白林間走到藍梔子身邊:“你周六有空嗎?”

藍梔子想了想,明天應該沒什麽事情,便點點頭。

“那我們下午兩點在YOYO奶茶店見麵吧,我幫你補習一些辯論的知識點。”

藍梔子又點了點頭,然後好奇地問:“你為什麽選我做你的組員?”

“因為你的問題太多了,隻有我這個能力最強的人才能輔導得了你。”

藍梔子頓時黑了臉,果然不該對他抱有什麽期望,這人嘴裏就說不出什麽正經話。

例會結束後,藍梔子背著書包往停車場走去,給自行車開了鎖,剛騎上去便覺得不對勁,她下來一看,後輪竟然被人紮了個洞。

她往四周看了看,沒發現什麽可疑的人,隻好歎了口氣,不知道自己又惹到了誰。

藍梔子推著自行車慢悠悠地走著,剛走到校門口時,突然聽見一聲奶聲奶氣的“梔子姐姐”。她循聲看去,見白小白正從一輛黑色的奧迪車裏探出頭,朝她揮著手。

繼而又看到了白小白身後的白林間,她尷尬地笑了笑。

白林間也看向了她,她連忙收回目光,推著自行車繼續往前走,沒走幾步,便發覺身後的奧迪車跟了上來。

奧迪的前車窗慢慢搖下,一位看起來很年輕的女人探出頭來,藍梔子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不由得驚歎了一下,這個女人真的好美,她的頭發隨意地紮成一團垂在一邊,零亂的發梢垂落在兩鬢顯得她更慵懶而嫵媚了,皮膚白皙,一雙眼睛烏黑明亮,笑起來時一點魚尾紋都沒有,看得出保養得很好。

而她身旁的駕駛座上坐著一位斯文的中年男子,戴著一副細框眼鏡,成功人士的裝束,卻絲毫沒有一丁點的油膩感。這兩位一定是白家兄弟的父母了,藍梔子終於知道為什麽白林間和白小白都生得那麽好看了,遺傳基因好啊。

白媽媽笑著問道:“你是林間的同學吧?”

藍梔子點點頭,微微紅了臉,不知道該如何與長輩交談。

“你的自行車好像壞了,我們送你一程吧?”白媽媽看了看藍梔子的自行車。

“不用,前麵有修車店。”藍梔子指向前方,卻見正對著校門口的修車店大門緊閉,她一陣汗顏,又急忙補充道,“前前麵應該還有一家。”

“前前麵那家起碼還要走兩公裏,你一個人推著輛壞掉的自行車多不方便,我們帶你去吧。”白媽媽讓白爸爸停了車。

白爸爸下車熱心地將藍梔子的自行車放進後備廂裏:“你是林間的同學,這點忙沒什麽的。”

藍梔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上車吧。”白爸爸又說,“小白個子那麽小,你們三個人擠一擠應該沒問題的。”

藍梔子隻好上了車,後座加她總共坐了三個人,並不擁擠,空間還是很大的。

“剛剛要不是林間說你的自行車壞了,我們都沒看出來。”白媽媽坐在前麵,很自然地挑起了話題。

藍梔子“嗯”了一聲,臉漲得通紅,整個人有些緊張,還好有白小白喋喋不休地跟她搭話,她才沒覺得那麽尷尬。

“梔子姐姐,你的自行車怎麽壞了呀?”白小白好奇地問。

“我剛剛看到,好像是被人戳破了吧?”白爸爸一邊開車一邊歪了下頭說。

“是磕到了碎石子。”藍梔子胡亂編了個理由,若是承認是被戳破的,她怕白爸爸和白媽媽會追問她更多。

“哦。”白爸爸見藍梔子不願意多答,心照不宣地收了嘴。

車子很快便開到了修車店,白爸爸幫藍梔子將自行車抬了下來。

藍梔子見他們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好再占用他們的時間:“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這輪胎修好需要多長時間?”白爸爸沒有回她的話,反而問店裏的人。

“修車師傅吃晚飯去了,一會兒才能回來,要不你們明天再來取,我們店現在也沒有會修車的。”店裏的小姐姐答道。

“啊?”藍梔子抿了抿嘴。

“那我送你回家吧,你家在哪裏?”白爸爸問道。

藍梔子不想再麻煩他們,原本想回答不用的,但他們都一再堅持,她隻好妥協,報了外婆家的地址。

“我們一會兒要去吃自助餐,你要是還沒吃飯的話一塊兒去吧?”藍梔子又回到了奧迪車裏,白媽媽笑盈盈地問。

“對呀,梔子姐姐,你也一塊兒來嘛,那家自助餐可好吃了。”白小白拉著藍梔子的胳膊撒著嬌。

“不用了。”藍梔子連忙擺擺手,“外婆應該已經把晚飯準備好了,我如果不回去吃的話她會不開心的。”

“那好吧。”白媽媽通過車上的鏡子看著後排的藍梔子,“小白很喜歡你啊,老是跟我提起你,說你上次還來我們家看了《西遊記》,以後沒事的話可以常來玩。”

藍梔子無語地瞥了眼白小白,她上次分明跟他說過要保密的。

白小白雙手捂著嘴,一副後悔自己不小心泄露了天機的可愛模樣。

白媽媽看到兩人之間的互動,哈哈大笑起來,隨後又和白爸爸聊著一些家長裏短。藍梔子看著他們,心生羨慕。以前她和父母坐車,父親永遠有打不完的生意電話,而母親則總是捧著筆記本電腦看紅紅綠綠的股市,盡管三個人同處一個密閉的空間裏,她卻覺得十分生疏,好像隻要自己吃飽穿暖就可以了,父母永遠不關心她的心理狀態。

所以她很羨慕白家這樣的家庭,其樂融融,歡笑和睦。

終於到了小區門口,藍梔子下了車,白媽媽搖下車窗:“以後多來我們家玩哦。”

藍梔子應付地點點頭,忍不住看了眼車後座的白林間,從自己上車開始,他就一句話也沒說,一直沉默著。

她告別了白爸爸、白媽媽和白小白,轉身走進小區裏。

待車子緩緩啟動,白林間才抬頭看向藍梔子,他剛剛不過是故作高冷,畢竟在自己爸爸媽媽麵前可不能表現出對哪個女生太過熱情,不然他們一定會追問個沒完的。

隔天便是周六,藍梔子提前半個小時來到YOYO奶茶店,點了杯抹茶奶蓋,不一會兒,白林間牽著白小白的手進來了。

“梔子姐姐!”白小白興奮地跑過來。

藍梔子奇怪地看著白林間,一旁的白林間無奈解釋道:“他非要跟著來,我也沒辦法。”

“梔子姐姐是我的,哥哥你怎麽能偷偷跟梔子姐姐約會?”白小白噘起嘴。

約會?藍梔子連忙擺擺手:“我跟他不是約會啦,我們是因為辯論隊的事情……”她解釋著,見白小白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還沒喝的抹茶奶蓋看著,她便將奶蓋推了過去,“你先喝我的吧,我再點一杯。”

“謝謝梔子姐姐!”白小白欣喜若狂地捧著抹茶奶蓋,嘴對著吸管,津津有味地吸著。

藍梔子正想跟店長姐姐說再要一杯抹茶奶蓋時,白林間已經走到了櫃台前:“要一杯抹茶奶蓋和奧利奧奶蓋。”

“我把錢轉給你。”見白林間已經買了單,藍梔子拿出手機正要微信轉賬,卻聽見白林間悠悠說道:“我請你。”

“梔子姐姐你讓他請,哥哥的零花錢多著呢。”白小白邊喝著抹茶奶蓋邊說。

藍梔子笑了笑,摸摸他的頭。

白林間從隨身攜帶的書包裏拿出三大本厚厚的書擺放在桌上:“你抽空把這三本都看了。”

藍梔子看了看,都是一些關於辯論技巧和口才訓練的書,翻開之後,裏麵多了不少密密麻麻的筆記,不禁對白林間刮目相看,原來他能當上辯論隊的隊長是有原因的啊。

此時店長小姐姐端著做好的抹茶奶蓋和奧利奧奶蓋走了過來,放在桌子上。

白林間將抹茶奶蓋推到藍梔子的麵前:“那我們現在開始來進行訓練吧,請你以與奶茶有關的話題說五分鍾,隨便說什麽都可以,其間不能停頓、不能重複。”

“啊?”藍梔子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看著白林間一本正經的表情又不像是開玩笑。

“嗯……抹茶奶蓋很好喝啊,特別好喝,反正就是很好喝……”一旁的白小白搖頭晃腦地說了起來。

白林間打斷他:“看,像白小白這樣就不行,完全是無話可說。”

白小白撇撇嘴,繼續低頭喝著抹茶奶蓋。

“哦。”藍梔子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理了理思緒,想了大概三十秒鍾之後開始作答,“現在流行一個詞,叫‘坦**胖’,就是明明知道喝奶茶會胖,吃肉會胖,知道瘦好看,但是要是想讓我戒奶茶戒火鍋戒掉那麽多好吃的,不好意思,絕對不可能,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就算胖也要一胖到底,所以胖要坦****,不要裝模作樣到天亮……”

藍梔子說著,身邊的白小白已經笑得快上氣不接下氣了:“哈哈哈,坦**胖……”

白林間看著手機上的秒表計時,按下暫停鍵:“好了,時間到了。”

藍梔子舒了口氣,喝了一大口奶蓋壓壓驚。

白林間笑了笑:“看來你的隨機應變能力還是蠻不錯的。”又問,“你一般麵對多少人時會緊張?”

藍梔子想了想,麵露難色:“這個不好說,反正隻要一緊張就會結巴。”

“那你初試的時候為什麽能打贏黎小野呢?”白林間追問。

“因為我當時並沒有把那當成一次辯論賽,而隻是平常的交流觀點。”

白林間杵著下巴思考:“那這就有些難辦了,辯論賽畢竟人多,且不說你的對手有幾個,便是下麵的觀眾也不少,難免會受現場氛圍影響。”

“其實我並沒有想過能上場,隻要能在校園說裏學到一些辯論知識我就很開心了。”

“既然你已經成了校園說的一員,我就不允許你沒有上場的機會。”白林間斬釘截鐵地說道。

藍梔子驀地抬起頭,隨後又吞吞吐吐地開了口:“可是我的能力根本不行。”

“你不是能力不行,你隻是心態需要調整而已。”白林間說出這話時自己都有些訝異,以往他可是懟天懟地無所不懟的白懟懟,今天怎麽反倒學會鼓勵起人來了?

就在兩人間的空氣突然安靜下來時,一個突兀的聲音闖入:“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藍梔子和白林間同時看過去,是餘馨榮,她紮著高馬尾穿著白色長裙,看上去文靜秀麗,楚楚動人,臉上卻寫滿了詫異。

“我在輔導藍梔子關於辯論的內容。”白林間回道。

餘馨榮怔怔地“哦”了一聲,身後的店長姐姐堆滿笑容地叫了聲“馨榮”。

“他們是我同學。”餘馨榮衝店長姐姐說道。

店長姐姐笑眯眯地走過來:“原來是馨榮的同學啊,那下次你們再來的話我送你們一杯奶茶哦。”

“她是我姐姐。”餘馨榮淡淡說道,接過店長姐姐準備好的奶茶,“那我先走了。”她說完,便利落地轉身走出奶茶店,其實心裏十分不平靜。

“看來在外麵太容易撞見熟人了。”白林間突然有些懊惱地扶了扶額頭,“幸好今天隻是餘馨榮,要是被我的後援粉絲團看見,可能就會脫粉了。”

“……”

藍梔子無語。

“那要不就去我們家吧?”白小白提議。

藍梔子正想擺手拒絕,沒想到白林間竟然讚同了這個想法:“唔……這個主意不錯!”

“那要是被你的粉絲們知道我去你家了,豈不是要被打死?”藍梔子已經能猜到自己自行車輪胎被戳破的事情跟黎小野那堆人脫不開關係了。

“你來的時候喬裝打扮一下就行了。”

藍梔子一個白眼翻到天上,這是什麽餿主意?

星期一。

“今天我們來學習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請大家翻到語文課本的25頁……”熊老師站在講台上,突然停頓下來,看向全班同學。同學們看到熊老師這個表情,便知道他又要抽人念書了,紛紛低下頭做沉默的蘆葦。

“接下來我想請兩個同學到講台上來,分別扮演哈姆雷特和雷拉旭,有沒有人想毛遂自薦的?如果沒有的話我可就要隨機抽人了哦。”熊老師笑眯眯地說道,隻見白林間端端正正地舉起了手。

熊老師開心地拍了拍手:“真棒,那白林間扮演哈姆雷特吧,有誰想扮演雷拉旭呢?”

餘馨榮看向熊老師,她知道每次熊老師找不到人時都會讓她這個語文課代表以身作則。

沒想到白林間卻開口說道:“老師,我想讓藍梔子跟我一起。”

完全不知道自己會躺槍的藍梔子驀地瞳孔放大,而後才反應過來白林間這是想幫她克服舞台恐懼症,可是也不能這麽突然吧?

雞皮疙瘩很快襲來,藍梔子全身繃緊如拉到最大限度的彈簧,動彈不得。

“哈哈,那就請咱們的年級第一名和第二名上台吧。”熊老師鼓掌。

全班同學也跟著拍手,何欽還吹起了口哨,隻有白林間那一撮迷妹和餘馨榮不言語,眼神幽怨。

“老師我不行。”藍梔子想要拒絕,可是她的聲音太小了,直接淹沒在掌聲中。

白林間已經拿著課本走到講台上了。

熊老師和全班同學都期待地看向藍梔子。

藍梔子咬咬嘴唇,雙手撐著書桌吃力地站起身來,將語文課本抱在懷裏,姍姍走到白林間的身邊。

“以後像這樣的考驗還會有很多。”白林間小聲說道。

藍梔子垂著頭,臉上是一副想要殺死他的表情。

“那開始吧!”熊老師站在一旁,把講台的位置完全讓給他們二人。

“這事談到這裏為止,現在我可以讓你知道另外一段事情,你還記得當初的一切經過情形嗎?”白林間念著課本上《哈姆雷特》的片段,聲音洪亮。

還好雷拉旭的台詞不算多,但藍梔子還是說得無比艱難:“記得,殿下。”

“藍梔子,聲音要大點哦,老師站在這裏都聽不清。”熊老師提醒道。

白林間笑笑,繼續念道:“當時在我心裏有一種戰爭,使我不能睡眠,我覺得我的處境比戴了腳鐐的叛徒還要難受……”

藍梔子覺得哈姆雷特的這番台詞簡直是道出了她此刻的心聲啊!

她現在就如同被禁錮在講台上的囚犯,惶恐緊張,無處安放。

“這、這是無可置疑的。”藍梔子的臉紅到像要爆炸的太陽。

熊老師終於有些看不下去,按照她這緩慢的速度,估計是念到下課也念不完,於是他喊了停:“先到這裏吧,白林間和藍梔子,辛苦你們了。”

藍梔子在心裏舒了口氣,立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屁股剛挨到板凳的那一刻,她有種終於回老巢的安全感與舒適。

白林間也回到座位上端正坐好,餘馨榮盯著他的背影,心想著難道他已經知道藍梔子麵對人群就會結巴這件事情,所以才破例同意讓她加入校園說,甚至還打算幫她治療嗎?不知不覺,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下課後,藍梔子忍不住去找白林間算賬:“麻煩你以後不要再這樣了,強迫治療的方法是不能治好我的病的。”她頓了頓,聲音放小了些,“以前我父母也嚐試過這種辦法,但是失敗了。”

“你父母也知道你有演講恐懼症?”

藍梔子點點頭,表情頹然:“到後來他們放棄了,反正我也不是一定要做主持人或者律師之類需要麵對公眾說話的人物,所以其實治不好也沒關係吧。”

“那你自己也要放棄自己嗎?”

藍梔子突然被問住了,而後歎了口氣,聳聳肩:“不然呢,我從小學三年級開始就這樣了,我也想治好啊,可就是克服不了。”

“知道我為什麽每次上台都不緊張嗎?”

她搖搖頭。

“因為我臉皮厚。”

呃……藍梔子看著一本正經說出這句話的白林間,莫名地感到有些萌。

但白林間並不是在開玩笑:“每次我上台的時候,都會把台下的人想象成蘿卜青菜,這樣就不會緊張了。”

“可是沒有會動和會說話的蘿卜青菜吧?”藍梔子認真地問。

白林間也回得很嚴肅:“那你就想象他們是成精了的。”

藍梔子“撲哧”一聲笑出來,不過仔細想想,人有時候自戀還是有好處的,比如無論做什麽事情都胸有成竹。

“你之所以會緊張,說到底還是自卑,你對自己不自信。”白林間一針見血,“上台緊張又如何?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尬場,這也不能接受嗎?”

藍梔子神情突然變得黯淡下來,她喃喃自語:“我經曆過比這更糟糕的場景。”

她歎了口氣,轉身走開。

白林間皺起眉頭,究竟是什麽事情讓她產生了那麽大的陰影?

“放學後跟我去一個地方。”做完早操回來,白林間塞了張字條過來。

中午放學後藍梔子來到約定的地點,學校附近的“友誼廣場”,廣場十分空曠,中央搭建著一個舞台,遇到市裏重要演出時舞台便會亮起五光十色的燈,平時舞台前的空地則被打籃球的少年和跳廣場舞的大媽占領了去。

藍梔子聞到廣場上炸洋芋餅的香味,這味道讓她回想起了小時候。

“我們是來這裏吃午飯嗎?”她說著,嗅著香味而去,卻被白林間毫不客氣地拽了回來。

他將翻開的語文課本塞到她手裏:“把這篇課文念完。”

翻開的那一頁正是《竇娥冤》。

“啊?”

“不念完不能吃午飯。”白林間又補充了一句。

藍梔子瞬間黑了臉,她還依稀記得上次白林間耽擱她吃午飯是第一次帶她參觀校園時,敢情這家夥是抓住她的軟肋了,每次都用不能吃午飯來折磨她?

“想在校園說好好待下去的話,就按照我說的做。”白林間板著臉,頗有幾分老師的姿態。

藍梔子隻好捧著語文課本,低頭念起來:“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等等。”白林間打斷她,“你站到舞台上去念,而且要大聲。”他指向舞台最中心的位置。

“我可以拒絕嗎?”這一刻藍梔子竟有了退出的念頭。

“你不是說願意把你的病全權交給我嗎?”

“我說過嗎?”藍梔子想了半天。

白林間推著她走到舞台上:“快點!我也餓!念完我們就去吃飯!”

藍梔子的肚子已經開始咕嚕咕嚕叫起來了,油炸的香味飄來,她咽了咽口水,又瞅著白林間凶巴巴的表情,不得已隻好站到舞台上去。舞台上有幾個正在玩耍打鬧的小孩,前方空地上的人們也都在忙各自的事情,沒有人在意她。

她便稍微安心了下來,看著課本,重新念道:“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不須長富貴,安樂是神仙……”

舞台下方的白林間雙手環抱在胸前,認真地注視著。

舞台上的少女臉微微泛紅,耳根子也有些紅,風吹著她額前厚重的劉海,她垂著眼,像一隻溫順而慌張的小綿羊,讓人忍不住要欺負一下。

很快地,藍梔子開始察覺到不對勁,因為她站的地方太過顯眼,舉止又太過奇怪,很快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小孩子們圍到她的身邊看著她,台下的一些路人也駐足,視線落在她身上。

感受到來自四麵八方的灼灼目光後,藍梔子便緊張起來了,她的手和腿控製不住地發抖,甚至臉部的肌肉也在顫抖。她覺得自己好像身處孤立無援的荒島上,四周都是張著血盆大口的鯊魚。

她嗓子發幹發緊,大腦一片空白,先是磕磕巴巴地念著,到後麵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白林間緊緊地盯著藍梔子,在心裏為她加油呐喊。

最終藍梔子還是選擇放棄,她猛地蹲下身子,抱著頭將臉埋在膝蓋裏,身影孤獨無助。

白林間連忙跑上台,半蹲在她身邊:“你沒事吧?”

藍梔子抬起頭,眼睛裏噙著淚水,淚眼汪汪,哽咽著:“我做不到。”

白林間看著她濕紅的眼眶,突然有些後悔。

廣場上的小吃攤。

藍梔子低頭沉默地吃著洋芋餅,一言不發。

白林間忍不住打破這安靜的氛圍,問道:“你喜歡辯論嗎?”

藍梔子點點頭,她當然喜歡,怎麽會不喜歡呢?其實她最大的夢想是當一名律師,小時候她看《律政佳人》,就一直幻想能成為劇中女主那般叱吒法庭口吐蓮花威風凜凜的律師,為自己所要負責的那一方進行辯護。

“其實當一個人真正愛上一件事情的時候,最大的樂趣是與人分享。”白林間不緊不慢道,“當你在辯論的時候,不是跟對方爭論,而是滿懷著想向所有人表達自己觀點的信念,那麽台下的人於你而言,應該是朋友。

“我之前舉蘿卜青菜的例子,隻是在跟你開玩笑,真正好的辯手,應該是想要走到觀眾心裏的。”

藍梔子點點頭,仔細揣摩著這話。

白林間遞過來一塊口香糖:“沒事的時候多吃口香糖,可以緩解緊張,這是有科學依據的,口香糖可以降低皮質醇水平,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壓力荷爾蒙。”

“謝謝。”她接過口香糖,放到嘴裏嚼著。

接下來的日子裏白林間非但沒有放棄他的“強迫治療法”,反而變本加厲,上課回答問題和互動時一定要捎上藍梔子,小組背書時要她站在人來人往的走廊上背,甚至還打算把早讀帶讀的重任交給她。

藍梔子幾乎被折磨得筋疲力盡,每天踏進校園時莫名地有一種慷慨赴死的悲壯感,在聽到上課鈴聲響起時膽戰心驚,生怕白林間又刁難她。

藍梔子苦不堪言地回應:“這哪是照顧啊,明明是地獄般的試煉。”

黎小野又懷疑起她是不是用什麽把柄脅迫了白林間。

弄得藍梔子更是哭笑不得,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好吧!

然後藍梔子又一次光榮地遭到了黎小野的整治。這天的值日正好輪到了她們,黎小野索性什麽活也不幹,放學後背著書包逃之夭夭了,留下藍梔子獨自麵對滿地狼藉。

藍梔子一個人將教室的地掃幹淨,拿著抹布擦窗子,無奈她的個子太矮,怎麽也擦不到最上麵那一層,她隻好搬來凳子,站了上去。

凳子似乎磕到了什麽東西,搖搖晃晃的,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摔個四腳朝天時,凳子被人給扶住了,是白林間。

白林間抬起眼,悠悠說道:“個子那麽矮就別擦窗戶了。”

“你以為我願意啊,還不是被你的後援粉絲團團長給欺負的。”藍梔子從凳子上下來,一臉生氣的表情。

白林間拿過她手裏的抹布,直著身子擦了起來:“畢竟我的粉絲們都是免費擁護我,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這窗戶就當我替她們擦的吧。”

藍梔子一臉無語,他還真把自己當大明星了……

白林間擦著,突然轉過頭認真地看著她,問道:“要不,你也加入我的後援粉絲團?”

“我、不、要!”藍梔子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加入我的粉絲團的話,每個月有一次跟我合照和握手的機會,而且平時作業和背書的考核上,我的要求也會相對放鬆一些。”

“你這是以權謀私!”

“總之好處很多。”白林間一本正經。

藍梔子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有時候她都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症,講大道理的時候像個小大人,但頻繁接觸下來就會發現這是個生活在幻想世界裏的中二少年。

“那我們一起倒垃圾去吧。”見白林間擦好窗子,她拎起垃圾桶的一邊手柄。

“為什麽?”

“啊?”藍梔子被這一問愣了愣,她看了看垃圾桶,“這麽大的垃圾桶,我一個人倒不了啊。”

“既然你不加入白校草的後援粉絲團的話,是沒法擁有白校草為你倒垃圾的特權服務哦。”白林間抿嘴一笑。

聽完這番話的藍梔子恨不得衝上前對著那張好看的漫畫臉一陣拳打腳踢,但她還是忍住了內心的衝動,微笑道:“白同學,本來這垃圾應該是由你的後援粉絲團團長和我一起倒的,但她現在平白無故缺席了,你作為她的偶像,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吧?”

“沒有,人都是獨立的個體。”白林間淡淡說道,背起書包走出教室。

藍梔子握緊了拳頭,氣得咬牙切齒,本來她之前還對白林間想要為她改變口吃這件事情有些感動和欣喜,但以目前的狀況來看,他像是完全抓住了她的軟肋對她進行魔鬼般的折磨啊!

於是,藍梔子隻好艱難地拖著垃圾桶下樓,好在到二樓時便遇見因為把手機落在教室裏折回來取的何欽。

何欽熱心地幫她抬垃圾桶,在聽完她的一頓抱怨後笑了笑:“一定是因為白林間對你太上心了,招致黎小野的報複吧?”

“他那根本不叫上心,明明是找到了我的要害,以毒攻毒好吧?”

“哈哈,他的方法確實劍走偏鋒了些,不過他為了你能夠加入校園說還是做了不少努力的。”

“嗯?”不是身為隊長點頭同意就可以嗎?

“複試那天你一句話也沒說,他也是麵臨了很大的壓力,甚至還跟前隊長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會讓你在辯論賽上大放異彩。”何欽說道。

藍梔子抿抿嘴,原來白林間暗地裏為她做了這麽多事情,可是他有時候表現出來的方式卻讓人又愛又恨,真是矛盾啊。

“我和他一樣,都希望這次和二中的比賽你能夠上場。”何欽眯眼笑道。他的板寸頭又剪短了些,整個人看上去很精神,氣宇軒昂。

“我會盡力的。”藍梔子點點頭。

轉眼到了校園說周五下午的例會,白林間在上周布置了關於“睡不著和起不來哪個更困難”的話題任務,要求每位隊員羅列出“睡不著”和“起不來”的各十點論據。

“睡不著更痛苦,睡不著意味著失眠,失眠意味著熬夜,熬夜意味著熊貓眼和脫發,別在最年輕的時候讓發際線突破天際!”

“但起不來會耽誤時間,並且因為遲到給別人造成不好的影響,會讓周圍人感到為難,而睡不著隻有自己痛苦。”

“睡不著有安眠藥,起不來連藥都沒有,豈不是絕症?”

“睡不著的人的痛苦是一時的,因為沒有實現目標而難以入睡,選擇報複性失眠,但起不來的人卻無法戰勝自己的懶惰,無法改變自己的人生,而一直痛苦下去。”

……

大家熱烈地討論著自己搜集來的好玩論據,藍梔子卻發現自己始終沒有辦法加入。她在人群中總是比別人慢一拍,每一次想開口發言卻發現話已經被大家搶先給說了,她隻好沉默地坐在一旁。

尤真真注意到了她的不言語,主動問道:“梔子,你怎麽看呢?”

“啊……我……”藍梔子想了想,“其實從生理層麵來說的話,睡不著的傷害更大,但對方可能會用心理層麵來壓製我們,突出起不來帶來的與時間觀念和生活作風有關的影響。”

“是啊,辯論賽前準備的時候不僅僅要站在己方的立場,更要站在對方的立場上去思考,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嘛。”付浩然扶了扶眼鏡。雖然他的年齡是隊裏最小的,但他在初中時就已經打過不少辯論賽,經驗很豐富。

在尤真真和付浩然的循循善誘下,藍梔子忽然來了靈感:“起不來的人至少睡了一覺,睡不著的人更慘,連覺都沒得睡。”

此言一出,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逗樂才是你的本質啊。”尤真真笑道。

何欽、白林間和餘馨榮坐在一旁看著他們討論,悄悄地在筆記本上記下對每個新隊員表現的評價和看法。

“而且睡不著會導致起不來,當然是比單純的起不來更痛苦了。”藍梔子突然想到很多有趣的觀點,思路就如忘了關閘的水龍頭,“嘩嘩嘩”一股腦兒全部傾瀉了出來。

尤真真和付浩然聽著,認真地記下了。

“你今天表現得很不錯。”走出科學樓時,白林間追上藍梔子。

藍梔子微微一笑:“其實跟大家討論真的蠻有意思的。”

“不緊張了?”

藍梔子搖搖頭:“可能因為都是熟悉的人吧,所以說話會相對放鬆一些。”

“梔子姐姐!”不遠處,白小白從校門口一路小跑過來。

“你怎麽來了?”藍梔子接住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白小白。

白小白晃了晃手中的手機:“我抽到了電玩城的遊戲幣,一起去玩吧!”

藍梔子對電玩城絲毫不感興趣,正要擺手拒絕,白小白卻直接拉起她的手:“走啦,反正明天是周末不用上學。”

藍梔子回頭看白林間,他卻似笑非笑地也推著她往前走。

白小白在手機上隻中獎了三十塊的遊戲幣,還沒抓到一個娃娃便全部花光了,他又土豪地買了五百塊錢的遊戲幣,當他接過櫃台小姐姐遞過來的嘩啦啦的硬幣時,藍梔子看到了周圍人詫異又羨慕的眼神。

果然有錢人家的小孩就是任性!她在心裏嘖嘖讚歎。

不得不說白林間和白小白的抓娃娃技術真是爛到家,最後還是靠她力挽狂瀾,抓了五個娃娃出來。

“梔子姐姐,我們來玩這個!”白小白拎著娃娃,拉著藍梔子來到跳舞機前。

“啊?”藍梔子連連拒絕,當眾跳舞比讓她當眾朗誦還要她的命。

“一起玩吧。”白林間直接下了命令,“我這是以校園說隊長的身份要求你。”

“又來?”藍梔子叫苦不迭,拂袖就要離去,卻硬生生地被白家兄弟給拽了回來。

“這裏又沒有人認識你,怕什麽?”白林間將她摁上跳舞機。

“碰見了再說。”

“我根本不會跳舞啊!”藍梔子絕望道。

“跳舞機並不是隻為會跳舞的人開放。”白林間彎下身子,投擲了硬幣,並且為她選好了舞蹈模式。

屏幕上的小人開始跳舞,聲音響起,藍梔子尷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梔子姐姐!我們來PK吧!”站在另一台跳舞機上的白小白已經手舞足蹈地跳了起來,雖然完全不在節奏上,肢體卻很靈活,滑稽又可愛。

藍梔子看了看四周,電玩城裏的人都在認真地玩著遊戲,誰也沒去在意她,她深吸了口氣,扭扭捏捏地動著胳膊和腿。

白林間站上了她旁邊的跳舞機,投了硬幣,選了和藍梔子一模一樣的模式:“把注意力放在屏幕上,不用去看任何人。”

其實幼兒園時候的藍梔子是很喜歡舞台的,每次大大小小的表演都有她的身影,而且永遠是站在第一排最矚目的那個,那時候她十分享受聚光燈照耀在身上光芒萬丈的感覺。

藍梔子想象著自己回到了幼兒園,她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眼睛時,所有的思緒都凝聚在屏幕上跳動的小人上,她跟著它抬手、踩腳、旋轉、跳躍……

白林間停了下來,轉頭看著藍梔子,她的齊劉海和剛剛及肩的短發紊亂,秀發濃黑,藍白相間的校服很寬鬆,似乎大了一碼,她此刻無拘無束、無所顧忌的樣子像極了天上的太陽,耀眼明亮。

藍梔子在不知不覺中跳完了一支舞,額頭上已冒出細密的汗珠。

白小白拍手鼓掌,大聲稱讚:“哇!梔子姐姐你好棒呀!”

藍梔子衝白小白寵溺一笑,回頭看見白林間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她微微紅了臉,耳根子也有些紅,像飛上了天邊的一抹火燒雲。

“大庭廣眾之下釋放自我的感覺如何?”白林間問。

“酣暢淋漓。”藍梔子抿嘴一笑,眼睛清亮無比。

“那就再接再厲吧!”

雖然藍梔子百般不願意,但輔導辯論的地點還是定在了白家,好在挑選的時間是白叔叔和白阿姨不在家的時候。

她戴了頂大大的太陽帽,再搭配墨鏡、口罩和防曬衫,喬裝一番來到白家,像個鬼鬼祟祟的小偷,按下門鈴。

開門的是漾著跟蜜糖一般甜的笑容的白小白,他熱情地拉著她的手,奶聲奶氣道:“梔子姐姐,快進來!”

白小白領著藍梔子來到二樓的陽台上,十月底天氣漸漸涼爽,微風拂麵,十分舒服,陽台上的花花草草開得正茂盛,花香四溢。

白林間坐在石凳上,板著腰,戴著一副細金絲框的眼鏡,藍梔子走近一看,才發現那眼鏡竟沒有鏡片,僅僅是為了裝飾而用的。

“是不是戴上眼鏡之後帥氣得像個斯文書生?”白林間自戀地用手推了推眼鏡。

“看來你沒有看我發的朋友圈啊,我今天早上可是拍了好幾張俊氣的照片!”

“你的朋友圈我早就屏蔽了。”藍梔子聲音淡淡的。

“為什麽?”

“因為你的自拍太多了。”

“我的後援粉絲團可是成天嚷嚷著我拍得還不夠多,你竟然直接屏蔽了這麽好的福利!”白林間額上的青筋跳了跳。

“謝了啊,再好看也是會看膩的。”藍梔子走過去坐下,從書包裏拿出上次白林間給她的三本辯論書,“我已經看完了,還給你。”

沒想到白林間又拿了另外三本關於口才的書給她:“那再把這幾本也看了吧,理論基礎和實踐訓練一個都不能落下。”

藍梔子抽了抽嘴角,收下了書。

白小白拿來葫蘆娃七兄弟,將這七個小人放在石桌上排排站擺好:“梔子姐姐,它們也是來聽課的。”

藍梔子被白小白的行為萌到,摸了摸他的頭。

白林間瞥了一眼葫蘆娃,一張臉頓時拉得很長:“帶它們來幹嗎?”他說完,起身下了樓,回來時手上多了奧特曼七兄弟。

原來上次在奧特曼七兄弟慘敗葫蘆娃七兄弟之後,白林間並沒有因此氣餒,反倒又花了幾千塊錢買下這個昂貴的套裝。

白林間將奧特曼擺放在葫蘆娃的麵前,白小白不甘示弱地推倒了奧特曼,白林間直接將他的葫蘆娃扔到地上,兩人就這樣幼稚地爭來爭去。

直到感覺被忽視的藍梔子終於忍不住開口製止:“Stop!我今天可不是來看你們玩玩具打架的!”

白林間微微咳了咳,恢複一本正經,回到主題上來:“過段時間我會讓大家模擬辯論賽……”

“哥哥,我也想打辯論賽!”白小白奶聲奶氣地說。

“你還是先把普通話練標準再說吧。”白林間的回話毫不客氣。

白小白撇了撇嘴,來回玩著葫蘆娃。

白林間看了看藍梔子厚重的劉海:“正規的辯論賽都有需要注意的禮儀和著裝,女生一般前不遮眉,後不披肩,你這劉海最好還是拿個小夾子別上去吧。”

藍梔子伸手捂住自己的劉海:“不弄上去不可以嗎?”

白林間皺起眉頭,語氣堅決:“不可以。”

他當然知道她在害怕什麽,她這厚重的齊劉海其實一直是她保護自己的最好盔甲,當一個人對外界有本能的隔離意識時,會試圖用頭發去遮蓋自己的麵部表情。

藍梔子低下頭時,她的齊劉海幾乎蓋住了她的半張臉。

“你站起來。”白林間又命令道。

藍梔子乖乖地站起身子。

他拿來一把三十厘米的長直尺,拍了拍藍梔子的小腿:“站成‘丁’字步,身體挺直,抬頭挺胸,目視前方,雙手交叉疊放,右手在前,起立的時候盡量不要發出聲響,對方發言時不許竊竊私語,不能指人,不準轉筆……”

“然後接下來,我們去看電影吧。”白林間在說完一堆關於辯論的知識點後,話題一轉。

看電影?藍梔子詫異,白小白歡呼雀躍起來。

“這部電影看完你會感謝我的。”白林間帶藍梔子和白小白回到一樓,在客廳的家庭影院上調出《國王的演講》這部電影,他拉上窗簾,三人窩在沙發上,認真地觀看起影片來。

電影中的國王因為患口吃無法進行公眾演講,最終在語言治療師羅格的幫助下,慢慢克服了心理障礙,完成了一次鼓舞人心的演講。

藍梔子看著電影熱淚盈眶。影片上惶然四顧的國王像極了每次麵對舞台麵對人群便結巴的自己,絕望得像個沒有溫書、自知考試要交白卷的小孩,在別人看來不過是輕而易舉的演講,卻是他無法企及的死穴,即便胸有驚濤拍岸,也全被這張笨嘴攔腰截下。

到後來國王漸入佳境,用莊重而堅定的聲音激勵著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民,用擲地有聲陪伴他們披荊斬棘,如同那句話傳達的力量:世間有一種成就可以使人很快完成偉業,並獲得世人的認識,那就是講話令人喜悅的能力。

藍梔子感動得淚流滿麵,身邊的白林間遞過來紙巾:“這是由喬治六世國王的真實生平改編的。看吧,語言的障礙是可以戰勝的。”

藍梔子點點頭,終於明白白林間為什麽帶她看這部電影了。

“我會做你的羅格的。”白林間微微一笑,屏幕上流動的光影映照在他清秀的臉龐上,他那張好看的漫畫臉近在咫尺,眉眼盈盈。藍梔子不禁點點頭,神情堅定。

“梔子姐姐加油!”白小白也在一旁鼓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