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骨瘦如柴的小道士竟是個小道姑!
01.
推觀門而望,雪落滿凡間之院。
寒風凜凜,冷得若說不禁抖了抖身子,心想:傘神仙送文昌帝君為何還未折返?
望著梨樹耐寒開花發怔半晌,她心中頓覺憂思,心係道中仙,腦袋後仰偷瞥了一眼內觀。
她嘴角不禁扯起一抹笑意,原來……神仙也會不勝酒力。
若說腳踩新的厚布鞋,步入院中,去瞧開滿一樹的梨花,便見玄色鐵傘遠遠乘風而來,穩穩落於院中。
雖是入道中仙觀下第一日,但她已頗顯道中仙弟子之範,竟使喚道中仙貼身而隨的玄色鐵傘替她尋來幹枯樹枝。
玄色鐵傘摸不著頭腦,傘麵浮現金粉字樣:這是作甚?
若說雙眉一擠,盯著宮觀露出一抹狡黠之意。
雪山林積雪終年不化,她得生火為道中仙取暖呀,也免得他身骨因寒冷結成冰棍脆生而折。
若說輕手輕腳踏入觀內,欲借燃香之火去生火,不小心瞅到羅漢**那堆盡散身骨,心中不由得發怵,扯過床側的墨青衫蓋在身骨上,方退出殿。
玄色鐵傘見拗不過若說,獨自生著悶氣窩在梨樹下休憩,卻被若說一把捉起,成了一把吹起火苗盡旺的蒲扇。
若說費力地以鐵傘扇火苗,卻不料火苗倏忽一躥,躥到梨樹枝上。若說一驚,來不及細想,直接扛著鐵傘去撲火。
玄色鐵傘哪受過此等罪,它雖是無魂無魄的一整塊玄鐵,但它知冷知熱知痛。
烈火灼燒在傘麵,燙得它驀地從若說手中掙脫,一瞬便逃回了觀內,欲求道中仙庇護,這小道士看著麵善可欺,其實賊狠心!
若說手足無措地跺地:“傘神仙!”這禍不能由她一人擔哪!
見鐵傘逃之夭夭,若說隻得硬著頭皮手攥袍擺撲火,卻無濟於事,被濃煙嗆得步步後退。
火勢蔓延驚人,再不撲滅這火,怕是這棵靈性梨花樹便不保了!
若說猛地跑回觀內,一眼便瞧見了縮在羅漢床裏頭的玄色鐵傘,為免擾到道中仙,若說不敢咋咋呼呼,隻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請傘神仙幫忙。
哪知鐵傘被火熔得通紅,怎麽勸說都不願攬這罪受。
雙方陷入僵持,焦味席卷觀內。
若說心中一急,見鐵傘分神,猛地單膝跪於羅漢床側沿,伸手去逮鐵傘。
奈何剛揪住鐵傘邊沿,鐵傘倏地發力,震得若說往後一仰,腳下不穩,後背直抵住桌案才站直身。
若說齜牙忍痛,見鐵傘欲繞道而逃,她猛然一撲,拽住了鐵傘傘柄。
鐵傘仍頑劣抵抗、突破束縛,傘麵幻化成鐵羽,卻因鐵羽密長不禁掃到了桌上的半尺朱雀銅像。
朱雀銅像猛墜在地,倏地發出一記咆吼,驚得宮觀一震。
半尺朱雀銅像恍若一團火焰衝天而起,赤紅血羽發力揚起陣陣雲霧,火紅曜石的眼似能噴火,拂得若說不禁以袖掩麵。
朱雀幻化真身、赤羽展揚,低空盤旋觀內,欲有離觀之勢。
若說雙眼驀地睜圓,要不是鐵傘將她拽回,她怕是被朱雀的長尾鞭得斷成兩截。
哪知若說突然俯身一衝,徒手抓住朱雀的長尾,她可不能讓朱雀飛走了,不然這禍她如何向道中仙交代?
被惹惱的朱雀利爪一探,鉤住若說的藍灰長衫展翅飛出了宮觀,鐵傘飛閃去追,卻敵不過,朱雀雙翅展飛輕易躍過雲團。
若說閉眼嘶喊救命,這天地如此之高,她要是摔下去,定是屍骨無存哪。
“女冠!道中仙!傘神仙!救命啊!
“救命!
“救……命!”
……
若說嘶吼得喉嚨都啞了,她想念終南道觀,想念女冠,要是她就此殞命,她是不是就能去天上見到女冠了?
朱雀盤飛幾圈,利爪忽而一鬆。
若說隻覺身子猛然下墜,穿過層層薄雲,風如利刃割散她的綰髻。
若說緊鎖眉頭,雙手做祈求狀,隻求不毀相貌、屍骨完整。
預想中的碎裂疼痛並沒有出現,還覺得跌落之地柔軟有溫度,讓人忍不住想要貪戀小憩。
若說眉頭微鬆,鼻間滿是梨花的濃烈香味,嗆得她猛打了一個噴嚏,緩緩睜開眼,便見道中仙近在咫尺的臉。
她跌落在了……道中仙的懷裏?
若說別過視線,忍不住抬眸仰望天,道中仙赤手接住了從天而降的她?
見道中仙墨黑的眸盯著自己半晌,若說忍不住心虛,掙紮著從道中仙懷裏一躍而下。
忽而想起著火的梨花樹,驚喊一聲,鬧得聞人長羽頭疼。
聞人長羽不慌不忙一揚袖,雪花驟降,覆滅熊熊烈火。
空氣中忽然安靜,讓人好似窒息。
因被火燙紅的玄色鐵傘縮在院落旮旯裏,屏息盯著梨花樹下的兩人。
差點燒毀了梨花樹,還惹怒了坐騎朱雀,哪一條罪都該被逐。鐵傘一副看好戲的姿態,它隨道中仙駐青竹宮觀時日悠久,還從未見過哪一個人像她這般胡來。
若說絞手,她無從狡辯,可要不說些什麽,她唯恐道中仙一怒,將她逐出宮觀。
“道……中仙。”若說囁嚅道,低頭不敢去瞧他深如寒潭的眸。
半晌,聞人長羽伸手,大拇指與食指碾滅若說耳鬢青絲將滅不滅的火苗,若說身子不禁一顫。
她陡然想起綰髻已散,雙手快如閃電地將青絲緊攥,偷打量道中仙的反應,生怕道中仙朱唇一啟,將她趕出宮觀。
等等,若說倏忽想起什麽,眼珠轉悠,驚奇的目光落在聞人長羽偉岸的身影上,欣喜情不自禁地從眸中溢出。
此時她哪還顧得上男女有別,驀地張開雙臂,踮腳緊緊擁住立在原地、不動半分的聞人長羽,笑逐顏開:“道中仙,你終於恢複了!”
聞人長羽有一瞬的愣神,垂貼在衣衫側邊的手緩緩抬起,還沒觸及她,她便如條泥鰍滑溜出來。
整個人站在梨樹下笑得如和煦陽光,似融了這一方冰寒。
02.
梨花瓣悠悠而落,好似那片火光隻是幻象。
遠處撲翅而返的朱雀劈散片片雪花,赤羽高揚,拂起若說及肩青絲。
聞人長羽長眉一擰,一記抬眸便讓盤旋梨樹上空的朱雀斂起散漫傲氣的性子,衝天火焰瞬收,一刹那便匿真身現尊像。
朱雀銅像如雪花輕飄飄落入聞人長羽手中,恍若適才的鬧劇從未發生。
若說吞咽口水,心中發虛,腳底抹油欲溜回觀內,她可不想留在這兒,被道中仙懲罰。
奈何一隻腳剛邁入觀內,身子便僵硬如石塊動彈不得。
若說自知理虧,隻求彌補:“道中仙,我……可不會好吃懶做,勤勞得很,您瞧,您這宮觀著實大,憑傘神仙一己之力打掃效率定不高,我手腳麻利,絕對不會再給您添麻煩的!”
不待聞人長羽回應,鐵傘已無形嗤了一記,誇大其詞!她可是妥妥的破壞王一枚!
一等到身上的縛力解除,若說便有覺悟地衝到聞人長羽麵前,二話不說撲通一跪,震得梨樹一顫,嚇得鐵傘忍不住挪了挪地方。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負了女冠期望,她要留在宮觀!
“道中仙,我是真心實意想拜您為師,”若說斬釘截鐵地開口,倏地舉起三根手指,無比鄭重,“我發誓!”
聞人長羽被她這架勢逗得醉意全散,若非朱雀蘇醒撼動宮觀,他怕是還要再睡上幾日。
“道中仙,我……還有一物要交給您,”若說自袖中掏出一塊包得嚴嚴實實的帕子遞給他,看他眼色輕聲道,“我瞧您身骨盡散,這是……您身上的……”
若說忍不住偷瞥他一眼又一眼,這才說出:“您的眼珠子。”
她明明瞧見那眼珠,如凡間孩童所玩的彈珠一般彈出墜落雲霧中……
可他那雙好看的似能將人吸進去的眼睛卻完好無損,果然神仙就是不一般,若換作他們這些凡人便真是落下了一殘疾。
若說直勾勾地盯著聞人長羽好看的手掀開帕子,卻聽見聞人長羽微不可察的輕笑。
她心中存疑,忍不住好奇地挺直脊背、抻長脖子張望。
便見帕子裏的眼珠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塊通明剔透的美玉。
聞人長羽瞧她這模樣,忍不住將美玉遞到她眼前,讓她瞧個仔細:“這予你吧。”
“啊?”若說一聽,不由得一呼,脖子往後一縮,雖說它現在是塊美玉,可這……是道中仙的一隻眼睛啊!不敢要,不敢要。
“拿著。”未料到道中仙如此堅持,若說也不好推卻盛情,隻得咬咬牙將這“眼珠子”揣在兜裏。
鐵傘目睹一切,了然於心,暗嗟一聲,它就曉得道中仙心軟,狠不下心趕走這個小禍害。
若說疊著手亦步亦趨地跟在聞人長羽身後,活像個小跟班。
聞人長羽步子一頓,若說未抬頭瞧路,直挺挺地撞上聞人長羽的後背,因身子瘦小被撞得向後踉蹌一步。
“以後,你仍著男兒裝,”聞人長羽目光移至她一頭散亂的青絲上,“束好發髻。”
“是。”若說慣性一應,忽覺不對,道中仙……知曉她是女兒身?
若說摸不著頭腦,道中仙明知她是女兒身,為何收她為徒啊?
與若說同樣驚訝的還有窩在梨花樹下的鐵傘,什……什麽?這骨瘦如柴的小道士竟是個小道姑!
03.
若說手執一把臨時編織的竹扇,從包袱裏翻出被雪浸軟的火折子,搗騰良久,才勉強生起了火。
從堆砌如牆的酒壇子裏隨便拎出一個,這神仙的酒壇也不似凡間,堅固得很。
玄色鐵傘背靠著梨花樹幹,佯裝不理她,可難掩心中好奇,目光總若有似無地瞧著不知在忙活什麽的若說。
一見若說走近,鐵傘忽而轉了個麵,不理會她。
哪知若說毫無眼力見兒,直接上手捏了捏他薄如蟬翼的鐵傘麵,語氣滿滿討好:“傘神仙,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鐵傘裝了半晌啞巴,終是心軟,傘麵上染上金粉,語氣有一絲傲嬌:“說吧,要我幫你什麽?”
它將心軟歸功於它的主人聞人長羽,身不由己,隨主子啊,麵慈心軟……可欺啊!
“再往上一點,靠右靠右……不行,高了點,要低一些,再低一些……”
坐於觀內的聞人長羽聞聲,心不靜,將手中的道法卷宗一鬆,微微探頭,便從窗欞裏瞧見若說乘著鐵傘飛至梨樹頂端。
若說一手兜著衣衫,一手采著新鮮且有馥鬱芬芳的梨花。
她嘴角咧著笑,束好的綰髻上滿是皚皚白雪,她還從未瞧過梨花迎風料峭綻放。
聞人長羽目不轉睛地盯著乘傘迎風采花的人兒,他不知將她留下來是對是錯,可看到她笑得開懷,他嘴角竟不自覺微揚。
水蘊球裏的招血香似受到招引,刹那點燃,三根香互引互燃,煙霧繚繞觀內。
須臾,若說用她的舊衫包著一個小酒壇搖晃入觀內。
梨花濃鬱的甜香飄滿了整座觀內,連滴水不食的鐵傘也不禁傾了傾傘麵,嗅一嗅。
不待道中仙開口,若說便自作主張地將燙手的酒壇子徑自擱在桌案上。
聞人長羽正看道法入神,被這動靜弄得一愣,蹙眉瞧著一臉期待的若說,不動聲色地將道法卷宗移至桌案邊角,以免她毛手毛腳弄濕了他的卷宗。
若說抑製住內心期待,將酒壇往聞人長羽麵前推了推,生怕他瞧不見這大物什似的。
“道中仙,”若說小心翼翼地瞧著他的眼色開口,“這是我第一次做的梨花釀,坊間都說梨花解酒散醉意特別有用。”
聞人長羽瞄了眼不深的酒壇裏黑黝黝的一團,眉毛輕挑:“我現在很清醒。”
若說一臉不信,倔強地將酒壇又往裏推了推,好似道中仙不喝一口,她就不走,像是個無賴頭子。
“若說。”他聲音沉了一度,語氣不似他之前輕喚她名字時溫柔。
“嗯?”若說不死心地又勸道,“道中仙,這是我特意為您熬的,您現在身子剛恢複,急需這壇香氣四溢的梨花釀一解體內醉意。”
“我,”聞人長羽傾過腦袋,與若說四目相對,一字一句道,“一點沒醉,好得很。”
“真的……不嚐一口?”若說眸中忽地黯淡。
聞人長羽斂回目光,故作矜持:“不喝。”
若說悻悻離開的身影讓聞人長羽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香燃了片刻,梨花釀香味繞著觀內一圈又一圈**開。
聞人長羽瞄了酒壇一眼,再一眼,終是按捺不住,用意念之術將梨花釀幻化成一水滴酒樽,緩緩飲下,醇香入喉。
觀外傳來如鈴鐺般的笑聲,聞人長羽偏頭,便瞧見若說與鐵傘緊挨在一起湊在窗欞前,將他飲下梨花釀的模樣瞧了個清楚。
若說雙手托腮:“道中仙,梨花釀好喝嗎?”
聞人長羽抿了抿唇,回味清甜醇香的梨花釀。
他挑了挑眉,嘴硬不回應,瞥到她綻放如梨花的笑顏,心中一處地方溫柔一陷。
有多久了,他不曾這般隨心隨性地笑過了……
04.
“道中仙,我為您點了燭燈……”
“道中仙,您嚐嚐我熬的鮮菇湯……”
……
“觀仙,你瞧瞧我臨摹你的字有沒有一絲神韻……”
“觀仙,我替你整理了道法卷宗,你瞧瞧,一點都沒讓阿傘搞破壞……”
“觀仙,文昌帝君這趟仍沒帶酒來……”
“觀仙,今年梨花怎開得比去年少?”
……
“觀仙,第三年的雪都不似先前那般冷了……”
“觀仙……觀仙……”
……
“觀仙,觀仙!”若說像道閃電似的躥入觀內,衣衫上落滿白雪。
聞人長羽擱筆,抬頭望著長高了不少的若說,道法雖倒背如流,可修行卻不盡如人意。
迎上聞人長羽的目光,若說整理衣襟,扶了扶微鬆的綰髻,耳鬢的青絲稍顯淩亂:“觀仙,我今兒個獨自去雪山頂采了雪蓮,你定喜歡。”
聞人長羽衝若說招了招手:“過來。”
若說緩緩挪步至他眼前,心虛一笑:“什麽事啊,觀仙?”
聞人長羽一雙眼上下打量她,猛地擒住她使勁往衣袖裏縮的手,白皙手背上印有兩個紅點,血雖因冰寒而凝住,可紅點顯而易見。
若說未瞧見他眼裏一閃而逝的惱怒,意圖縮回手,奈何他抓得太緊:“觀仙,這通往雪山頂的一路也是凶險異常,我幾次都差點被暴雪所擊倒,幸而我聰穎且靈活。”
見他一語不應,若說自顧自地圓謊:“要不是我手臂長鉤住紮根在雪山裏的幹枝條,觀仙,你現在看到的就是我的鬼魂了。”
聞言,聞人長羽抬眸,眼神冷得讓若說身子一顫,驀地噤聲。
她抿緊唇,言多必失。
聞人長羽眼珠一動,藏書櫃上的道法卷宗有序且迅速地一卷卷堆放在桌案上。
若說不由得吞了吞口水,這是哪路神仙收藏的道法卷宗啊,堆得如山高,她就瞥了一眼,就瞥到了她不識的一個生僻字。
若說作勢要溜,哪知聞人長羽早已看穿了她的小心思,食指在桌案上輕敲一下,若說便好似被鬼附身,聽令轉身,緩緩踱到聞人長羽的青竹四方椅上坐下,僵硬地提筆書寫。
這三年,她已在觀仙的教導下學識突飛猛進,雖不及觀仙學識的萬分之一。
可若說很滿足了,知足為樂嘛。
握筆的手背忽地覆上一層微涼,驚得若說指尖微蜷,麵色微染上朵朵霞雲。
若說隻覺心口一窒,聞人長羽的如瀑青絲滑過肩頭順搭在她的腦袋上,蹭得她耳朵又癢又燙。
她的心思全然不在他教她的筆力剛勁上,臉好比鍋爐外壁似的灼人。
手背的微涼轉瞬即散,筆尖濃墨渲染於宣紙上,徒留若說一人愣神。
宮觀一搖,觀外有客自遠道而來。
聞人長羽唇瓣輕啟:“你繼續練。”
若說佯裝乖巧輕應,可待聞人長羽一出觀,她便手握竹筆挪至窗欞偷瞧。
文昌帝君從白特神獸身上飄飄落地,手拎兩壇美酒,一眼便瞥見了躲在窗欞那兒的一顆腦袋,故意提高了音調:“這酒平白無故被半路截和,我還納悶呢,難道是有人背著我倆偷藏了?”
若說一聽,便知文昌帝君說的人兒是自己,握筆憤憤,忽瞧見手背上被蛇咬的兩抹紅點消失殆盡。
她翻來覆去仔細瞧,毫無傷痕,好似從未發生。
若說嘴角止不住上揚,她就知道觀仙待她最好了。
文昌帝君將酒壇擱在白特神獸背上,望了一眼窗欞處,緩緩開口:“按凡間時日算,那丫頭也及笄了。”
半晌,他又開口道:“不過那丫頭被你慣得無法無天了,你瞧瞧,伊始喚你道中仙,尊稱您,現在倒好,一口一句觀仙喚得甚是親密。”
白特神獸背著酒壇偷翻了個白眼,它的主人真是亂操心與瞎吃醋。
“隨她吧。”
“你瞧瞧你瞧瞧,”文昌帝君氣到擰眉轉圈,“白特神獸你得評評理。”
什麽凡間小丫頭竟能得堂堂戰神的寵溺?
白特神獸故意別過腦袋,耷拉下耳朵,置若罔聞。
見聞人長羽拂袖欲回觀內,文昌帝君驀地拎起酒壇跟上他,邊走邊說:“聞人長羽,那破鐵傘去找仙靈蛇族的人算賬,是不是你指使的?”
聞人長羽一頓步子,惹得文昌帝君一踉蹌,酒壇都差點沒抱穩。
一瞧他如此反應,文昌帝君便知是真:“你知不知道這事都被好事的蛇族捅到天界去了,說你一個被囚戰神竟還以強欺弱,我要是晚一步,這事就告到玉帝跟前了。”
聞人長羽眸中倏地一冷:“欺淩我的弟子,他們早該想到這樣的後果。”
文昌帝君嘖嘖兩聲,瞧瞧,神仙也有七情六欲,也極其護短。
文昌帝君因紫薇大帝的邀約,酒飲完便微醺乘白特神獸離開。
偌大宮觀,唯剩若說與今日滴酒不沾的觀仙。
若說好奇地挪著步子靠近:“觀仙,你今日怎不喝酒了?”
聞人長羽抬眸,眼尾微微一挑,若說瞧懂了,定是她先前藏酒的行動敗露,所以觀仙不喝酒是擺給她看呢。
“觀仙,我去給你準備梨花釀吧。”若說莞爾,反正觀仙不勝酒力,倒不如飲她甘甜的梨花釀解饞。
若說剛走幾步,便聞觀仙說道:“不用了,我去收采藥材。”
收采藥材?又要去凡間?
觀仙每年攜雪山林珍貴藥材去凡間,她都不曾去過,空守著宮觀、等觀仙歸來,等著他給她帶的凡間小玩意兒。
“我也去!”若說自告奮勇,諂笑著瞧著觀仙,她也想去凡間瞧瞧,長居雪山林,她都快忘了凡間的模樣了,定比她當初來尋觀仙拜師時更熱鬧繁華了吧?
興許去凡間,還能再遇上匆匆告別的故人呢?
聞人長羽合上卷宗:“什麽時候上了修道第一重,破了封印之魄再說。”
一聽這話,若說的熱情被澆滅了大半。
觀仙明知她修道不通,還偏愛出難題。
若說不禁輕歎一聲,難不成她這輩子去凡間都無望了?
若說認命地去宮觀後院,給比她個頭還高的剔骨草澆水,可心早溜遠了。
觀仙說不讓她同去,沒說不讓她跟著去啊,雖然強詞奪理、厚臉皮了些,可道理沒錯。
若說驀地放下水瓢,眸中露出一絲竊喜,扶了扶發髻,欲去追觀仙。
可剛邁一步,便聽身後剔骨草叢中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引得若說轉身循聲張望。
她抬起纖手輕挑開一叢剔骨草,便瞧見一黑烏烏的、滾圓的東西從草叢中滾至她的腳邊。
若說彎下腰細瞧,一隻毛都未長齊全的鳥?
若說伸出食指輕點了點睡得死沉的某鳥,不見它有任何的反應,抬頭望了望剔骨草上方的八角天空,雪山林鳥獸盡滅,這隻鳥……怎麽在這裏?
難道是一隻能修道的鳥?若說喜上眉梢,如獲寶物。
觀仙有朱雀為坐騎,她雖修道尚淺,可不妨礙她先收服一鳥獸為坐騎,來日為用。
妙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