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因她而起，《拯救者》因她而生
01
薑梨神情恍惚地回到了包廂。
又過了一個小時，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準備回家。
方子卓和另外一個嘉賓喝得有點多，在其他人的攙扶下踉踉蹌蹌地走，方子卓一個沒站穩，差點摔了個狗啃泥。
喬亦要把方子卓的車開回去，於是給薑梨叫了輛出租車。他敲了敲她的車窗玻璃，說：“車牌號我記下了，回家給我發信息，不然我會急得報警。”
司機大哥手一抖，連忙道：“小姑娘，下車就發信息，我提醒你。”
薑梨點點頭，和喬亦揮別。
車子剛起步，她就收到了丁堯的信息。
丁堯：我這幾天都忙忘了，建模都忘記發給你了，文件我整理好了，你郵箱地址給我，我發給你看。
郵箱……她都好幾年沒用郵箱了。
她想了想，依稀回憶起了自己之前的郵箱地址。
她登錄手機網頁進了自己的郵箱，一頓驗證之後終於登錄了進去。丁堯的郵件已經發來了，她點開解壓文件，發現丁堯把之前的幾稿都發給她了。
最後的成品可以說是誠意滿滿，造型上和馮曼曼畫的原畫幾乎一模一樣，並沒有因為是建模就和原畫海報相差十萬八千裏。
丁堯的技術確實相當不錯。
她把建模三百六十度放大，每個細節都看了一遍，她驚訝地發現，建模人物的後背上，有一道淺淺的疤。
是她身上的那道疤。
這是隻有顧予川才知道的彩蛋……
她返回收件箱，發現郵箱裏靜靜地躺著幾十封未讀郵件，最近的一封郵件還是兩個月前。
這個郵件地址……薑梨盯著那上麵的一長串電子郵件地址看了好一會兒，而後她趕忙定位到四年之前的收件箱，果然，這個地址和四年前給她發郵件的陌生地址一模一樣！
一定是真愛粉了。薑梨感動不已。
她點開最早的一封未讀郵件，是她剛離開日星的時候發來的。發件人應該是她的一個老粉，郵件內容也是詢問她為什麽離開日星諸如此類的話。
她又點開了第二封。
隨後，她仿佛被人狠狠地敲醒了。她挺直身子，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封郵件上的一行字。
“我為你開發的遊戲公測了，我給它取名叫《拯救者》。”
她來來回回確認郵件上的內容。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迫不及待地點開接下來的郵件。
“《拯救者》上線了，反響很不錯。”
“你最近還在射擊嗎？”
“薑梨，你以後再也不打比賽了嗎？如果你看到這封郵件，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在哪裏。”
“如果你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告訴我，我來幫你。”
“我相信你退賽是有苦衷，我也相信你一定不會放棄射擊。我等你回來。”
……
明明都是再熟悉不過的漢字，在她看來，卻有種恍如隔世的陌生感。她顫抖著手，點開了最長的一封郵件。
薑梨：
展信悅。
很久沒有給你寫郵件了，是因為最近公司的事務繁多，很忙，一直在出差，剛下飛機回到家，打開電腦給你寫這封郵件。
之前給你發的郵件都顯示未讀，這個郵箱你是不用了嗎？也許這一封信你也不會看到，但我還是想和你說一說話。
已經兩年沒有聽到過關於你的消息了，不知道你是否安好，是否有了新的生活。
我來說說自己的近況好了。公司現在的一切都步入了正軌，《拯救者》也成了炙手可熱的手機遊戲，我很開心。
雖然給你寫過這麽多郵件，卻還沒有正式地做過自我介紹。你好，薑梨，我叫顧予川。我曾經是一名職業電競選手，退役之後開了一家遊戲公司，開發了一款遊戲，叫《拯救者》，是以你為創作靈感的。
很高興在賽場上見過你，很期待你能回來。
不論發生什麽，我會一直在你身後。
顧予川
9月13日
看到最後，薑梨已是淚流滿麵。
幾十封郵件，她每一封都點進去看了一遍，最後一封，和倒數第二封相差半年之久。
內容隻有一句話。
“薑梨，你是不是太遲鈍了點？”
——薑梨，你是不是太遲鈍了點？
那天在顧予川的公寓裏，他也是這樣說的。
她看了一眼時間，就是那天。
她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司機大哥說：“小姑娘，你怎麽了……你別啊，你哭著回去，指不定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到時候剛才那小夥子要報警抓我了！”
“師傅，我……我忍不住。”她艱難地吸了吸鼻子，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她滿腦子都是顧予川發來的郵件，每一封，在每一個不同的時間點，都代表著他不同的心情。
從最初的關懷和期待，到後來的失望卻依舊在等，再到最後的心灰意冷，這四年來，他的情緒在這些郵件裏都表露無遺。
她居然……還在埋怨他的一無所知，還曾懷疑過他目的不純。
薑梨恨不得扇自己兩個耳光。她仿佛看到顧予川捧著一整顆心來，結果被她傷得鮮血淋漓。她一直都在糾結自己配不上他的期待，卻從來都沒有正視過他對她的感情，也不敢去告訴他，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她打開手機，想給顧予川發點什麽，沒想到林初夏的電話正巧打了過來。
“喂，林初夏，”薑梨問，“你找我什麽事嗎？”
林初夏問：“你在哪兒？”
“我在車上，我馬上到家。”
“顧予川要走了你知不知道？”電話那端，林初夏的聲音有些失控，“薑梨，雖然我很喜歡你，但是有的時候你這種不清不楚的性格我真的不能忍受。光與要給別人了，你知不知道？”
“什麽？”她愣住。
光與給別人……是什麽意思？
“光與啊！《拯救者》啊！顧予川的心血啊！”林初夏道，“顧予川家是做海外生意的你知道吧？他家有個分公司在國外，那邊出了點問題，他要去接手國外的分公司，明天就走。”
“什麽？這麽突然？”
林初夏說：“你不是今晚碰到他了嗎？他在跟接手光與的人談啊！薑梨，我告訴你，顧予川要是去了國外，以後你倆能不能見到還是未知數。朱南這會兒已經送他到家了，你有什麽要說的，趁今天了斷吧。”
說完，林初夏就掛了電話，季蘇白在一邊看得一愣一愣的。
林初夏勾起唇，露出勝利的笑容。
“你幹嗎幫顧神？你不是說從小被欺負慣了嘛……不是說不想讓他和小梨子這麽容易就在一起嗎，怎麽改變主意了？”
“本來以為顧予川出手沒什麽問題的，誰知道那家夥這麽讓我失望。”林初夏翻了個白眼，“我這連續劇都追了這麽多年了，再看不到結局，急死我算了！”
她從第一眼就知道這兩人你情我願，沒想到還能搞出這麽多奇奇怪怪的事出來，氣得她肺都炸了。
“要是今天還不成，我以後就再也不管顧予川和薑梨那點破事了。”她暗暗發誓。
薑梨幾乎是大著舌頭跟司機說話的：“師傅……換換……換地方！”
“哈？”司機大窘，“那你跟你朋友說一下啊。”
“行！司機師傅您快點，我有急事！”
光與要易主這麽大的事他都能憋著不說嗎？他要去國外接手自家分公司也不說嗎？以後還能不能見到他也都不管了嗎？
薑梨一邊催司機，一邊哇哇大哭。
一下車，薑梨就衝進電梯。
她已經連開場的語言都不想組織了，她甚至連見到顧予川要和他說什麽都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如果今天不見他一麵，她一定會後悔死！
電梯好慢，她急得直咬嘴唇。
好不容易到了顧予川家門口，薑梨伸手重重地按門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沒有人開門她就一直按。
她就這麽按了好幾分鍾，顧予川一直都沒有來開門。
不在家嗎？可是林初夏剛才說朱南已經把他送到家了啊。
薑梨趕忙拿出手機找朱南的微信，另一隻手不忘繼續按門鈴。
還沒等她編輯好信息，門開了。
她慌忙抬起頭，隻見顧予川身上裹著一條乳白色的浴巾，身上濕漉漉的，頭發上的水珠順著頸脖往下滑。
顧予川看到薑梨滿臉都是淚的樣子，有些錯愕。
薑梨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她從門縫裏擠了進去，不給顧予川反應的空隙，一頭紮進他的懷裏。
他的胸膛滾燙，薑梨的腦袋貼在他的胸口，聽見了他劇烈的心跳聲。
“我看到了，顧予川……我都看到了！”她哭著說，“對不起，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說那些話讓你傷心，怪我，都怪我……”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滾落，薑梨緊緊地抱著顧予川，生怕自己一鬆手，他就會溜走。
她抬起頭，小臉哭得通紅，一雙淚汪汪的眼睛委屈不已地看著他。她用近乎哀求的語氣對他說：“都是我的錯，可是，你能不能別就這麽走了……”
“去哪兒？”
“不管去哪兒，你都別不理我……好不好？”
顧予川低下頭，他的心突然間就軟得不成樣子。
他喉頭微微滾動了一下，良久，道：“你不是不要我了嗎？”
02
聽語氣，顧予川好像是在埋怨她。
“我沒有！”薑梨哭著搖頭，“我沒有不要你！”
顧予川沒說話。
薑梨急得跺腳：“而且我也沒有在你和喬亦之間糾纏，我和他之間什麽都沒有的。再說了，他有喜歡的人，他也知道我喜歡你……所以你是誤會我了！”
顧予川怔住：“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你誤會我了！”
顧予川一把抓住薑梨的手臂，著急地尋求答案：“不對，上一句。”
“上一句？”薑梨回憶了一遍，嗚咽道，“我說，喬亦知道我喜歡你……”
顧予川覺得不可思議。他伸手在薑梨的臉上蹭了一下：“你是不是喝多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我沒有喝多！我現在很清醒，完全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薑梨用力地搖頭。
他漆黑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你說……你喜歡我？”
顧予川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他想確認。
薑梨哭得通紅發腫的眼睛也緊緊地盯著他。
“是。”她咽了咽口水，道，“喜歡，就喜歡啊，又沒什麽丟人不好意思承認的！喜歡就喜歡了啊！”
顧予川的臉忽然間就漾開了笑意。
薑梨捏住他的下巴，賭氣地不讓他笑。
“你呢！你還沒說你自己呢！”她臉紅得像是煮熟的蝦子。
顧予川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淚：“我喜歡你，不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嗎？”
他擦得越勤，薑梨的眼淚流得更凶。
她閉著眼哭道：“可是你不是要走了嗎？你不是要去國外了嗎？光與和《拯救者》不是要給那個中年油膩大叔了嗎？嗚嗚嗚……”
顧予川被她問蒙了，一臉茫然地望著她：“去國外？誰說我要去國外了？還有光與和《拯救者》要給誰？我怎麽不知道？”
薑梨的眼淚瞬間卡殼。
“你……你不走？”她半信半疑地問，“你不是要去國外接管你家的子公司嗎？不是要把光與交給別人來管嗎……”
“誰告訴你的？”
“林初夏說的啊……”薑梨突然反應過來了。
草率了！
薑梨往後縮了縮，難為情地開口道：“那個……我好像被騙了。”
“看來是的。”顧予川點頭。
她胡亂地抹了抹臉上的淚，有些尷尬。
“我還以為你要走了，再也不回來了。”她低著頭，小聲說，“而且你也不理我……”
“是你把我推開的。”顧予川道，“薑梨，你不能倒打一耙吧。”
是她倒打一耙沒錯……關鍵，她現在找不到台階下了啊。
一想到自己剛才哭成那種醜樣子，薑梨就恨不得從門縫裏鑽出去。
她的腦袋突然被一隻大掌按住，沒等她說話，她就被顧予川攬進了懷裏。
顧予川問：“說喜歡我是認真的嗎？”
薑梨悶聲答：“認真的，我發誓。比珍珠還真。”
她伸手摟住了顧予川的腰，他剛洗完澡，身上熱乎乎的，手感極佳，外加他皮膚又滑又嫩，她忍不住趁機揩了把油。
顧予川的身子微微一僵。
“我今天登錄了郵箱，你給我發的郵件我都看到了。”薑梨開口道。
思緒被拉回到很久之前，顧予川“嗯”了一聲。
“原來你關注我這麽久了……”她有些不好意思，“顧予川，之前是我沒有想通，我那時候覺得現在的自己配不上你的期待，畢竟，我已經回不去日星了。”
“在不在日星又如何呢。這些都不重要。”
“我隻是害怕自己給不了你最好的……”
“有的時候真的不知道你的腦袋裏究竟在想些什麽。”顧予川有些無奈，“說你遲鈍，可你想的又那麽多。”
“不想了。”薑梨搖了搖頭，“我再也不胡思亂想、庸人自擾了。”
“這樣最好。”
還有一件事，她還沒想明白。
她抱著他，仰起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那……我們這樣，就算是談戀愛了嗎？”
顧予川哭笑不得：“這取決於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想！”她答得飛快，就怕他後悔。
顧予川在笑，她歪著腦袋問：“那你呢？你都不說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做夢都想。”他的聲音溫溫柔柔。
那一瞬間，薑梨感覺自己的心怦怦狂跳。
薑梨的目光不自覺地開始在他的嘴唇上遊離，好聽的聲音是從這個地方傳出來的。
像是察覺到她不懷好意的眼神，顧予川了然於心地托住她的後腦勺，另一隻手捧住她的臉，嘴唇相碰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身體裏的水分都快被蒸發幹了。
她的手抓緊他的後背，一下都不敢動。
濕熱的觸感在她的嘴唇上漾開，心口像是被海浪覆過，一隻白色的小船在她的心口漂呀漂，酥酥癢癢，沒有方向。
顧予川的睫毛又長又密，閉起眼睛上下睫毛重疊在一起，輕輕顫，像是撲棱著翅膀的小蝴蝶。
“拿出你射擊十分之一的專注。”顧予川道。
“哦……”
她閉上眼，手抓得更緊了。
好像是做了一場夢，纏綿悱惻的美夢，夢醒的時候，薑梨看見顧予川一臉幽怨地望著她。
他轉過身，後背上幾條清晰可見的紅印。
是她剛才抓的。
薑梨收起自己不安分的“小爪子”，一臉抱歉地看著他背後的紅印，有兩道被她抓破皮了，不知道疼不疼……
薑梨嗚咽道：“疼嗎？”
“不疼。”顧予川搖頭。
她這才把注意力放在他後背的線條上……
薑梨咽了咽口水，道：“我可以喝杯水嗎？有點口渴。”
“你坐沙發上等我。”顧予川走進廚房。
薑梨換上拖鞋，跑到客廳。等顧予川拿著溫水走過來的時候，她有些驚訝地問：“你現在開始喝熱水了？自己燒的嗎？”
“買了個恒溫飲水機，總覺得以後用得上。”
薑梨接過水杯，咕嘟咕嘟全部喝了下去，擦擦嘴，發現顧予川正坐在一邊安靜地看著她。
她眼巴巴地問：“你真的不去國外嗎？”
“不去。”顧予川扶額道，“光與是我的心血，我怎麽可能就這麽放棄了。”
“那就好。”薑梨笑起來。
顧予川：“我給你發的郵件你全都看了？”
“嗯，每一封我都看了。”
顧予川的臉頰飛上一抹可疑的緋紅：“我還以為這個郵箱你以後都不會再用了。”
薑梨狐疑地問：“所以你就把我的郵箱當成樹洞了嗎？”
“我不知道你的聯係方式。”
“真神奇啊。”薑梨道，“我離開日星這麽久了，居然還有人記得我。”
顧予川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良久，他問：“不是已經決定重新開始了嗎？”
薑梨點頭：“是啊，要我徹底放棄射擊其實挺難的。”
顧予川的語氣有些不快：“結果是因為別的男人重新開始。”
他這是吃醋了嗎？薑梨眨巴眨巴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顧予川，隨後伸出手一把捧住了他的臉：“不是因為他啊！隻是有一個很好的機會擺在麵前，不想放棄。我也想知道，能不能重回賽場，站在山頂，能不能……配得上你的喜歡。”
顧予川漆黑的眸子微微閃了一下。
薑梨歎了口氣，道：“不想在喜歡的人麵前丟臉，雖然我的想法有點傻，但我當時真的是這麽想的。我不想讓你看到我慘兮兮的樣子。”
她現在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重新回到賽場，她隻是盡自己的努力嚐試著去做一些改變，萬一沒成功……要是當著顧予川的麵慘遭失敗，她會格外頹廢。
不想在自己在乎的人麵前暴露自己有多麽失敗。
顧予川輕輕地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兒。
“你啊。”他無奈地笑了笑，“真拿你沒辦法。”
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薑梨有些不舍：“時間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曼曼應該等急了。”
“我送你。”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執著於副駕駛座的車窗。開窗太冷，可不開窗，她和顧予川共處在這麽狹小的空間裏，她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車程並不短，但漫長的時間她隻做了一件事，就是捋清楚今天發生的每一件事。那些丟臉的片段在她腦海裏放大、重複，她就像是一隻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都蔫了。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到家的了。一路上顧予川也沒有和她說什麽話，她縮在副駕駛座上，感覺今晚發生的一切都過於夢幻。
很多年前，她把自己最初的喜歡給了邵晚風，可是換來的卻是沉痛的傷害。後續的陰影讓她四年多以來都沒辦法真真正正地投入一段感情，很難去開始，不敢去邁出這勇敢的第一步。
可是顧予川讓她破例了。
她也沒想那麽多，也不管會不會受傷，隻知道有些話當下不說出來，以後大概會後悔一輩子。
她靜靜地看著顧予川棱角分明的側臉。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看到的也是他這樣好看的側臉。有些事興許是命中注定，故事發展的細節脈絡，並不那麽重要。
她隻想珍惜現在。
顧予川掛了空擋，轉過臉來看她：“到了。”
薑梨如夢初醒。
“啊……好！”她鬆開安全帶，拉開車門匆忙走了出去。
還沒走兩步，手腕就被他拉住了。
薑梨轉過身，看見顧予川那張又帥又臭的臉。
“不和你的男朋友說再見嗎？”
男朋友……男朋友！聽到這個稱呼，讓薑梨汗毛都豎了起來。
顧予川現在居然是她的男朋友了！
她遲疑著伸出另一隻手揮了揮：“那……再見！”
顧予川的臉更黑了。
“你是射擊天賦加滿，戀愛負分？”顧予川頭疼。
“那……”她把手從顧予川的掌心裏挪出來，兩隻小手躲在袖子裏，隻露出了兩根食指，她拿兩根食指在他的臉頰兩邊點了一下，然後踮起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親向他的臉。
然而……他有點高，還穿了馬丁靴，她夠不著。
顧予川垂眸看著滿臉都寫著努力的薑梨。他本想俯下身，卻沒料想她居然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飛快地跳了起來，嘴唇在他的臉頰上蜻蜓點水地啄了一下。
溫溫軟軟。
他的心像雪花似的化開了。
薑梨撒丫子就往樓上跑，像極了個偷吃糖被發現的小孩子。
顧予川的人生中鮮有這樣的悸動，單這一次，就足以讓他的整顆心都地動山搖了。
03
回到家的時候，馮曼曼還在畫畫。
薑梨躡手躡腳地跑回自己的房間，企圖不被發現。冷不丁，馮曼曼抱胸走過來，冷哼了一聲。
“這都幾點了？你去電視台拍到現在？”
“那當然不是的……”
“老實交代。”
“我是去拍攝來著，順帶……談了個戀愛。”
馮曼曼大驚失色：“我的天？你沒瘋吧？你就算和顧予川掰了，也不至於這麽快就投入新戀情吧？去電視台才幾天，你就鎖定目標還下手了？”
薑梨白了她一眼：“別瞎說。”
“那是怎樣？”
“我先洗澡，洗完再跟你說。”
馮曼曼自然是不放過她，在浴室門口站了二十分鍾，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抱怨她找下家的速度太快。
“我知道了，一定是喬亦。”馮曼曼歎了口氣，“我就覺得喬亦這小子對你動機不純，你果然……真是可憐了我們小顧，哎，小顧實慘。”
薑梨推開浴室的門，黑著臉說：“就是小顧。”
“什麽？”
“我說，我在和顧予川談戀愛！”
話音剛落，薑梨的手機就響了。
馮曼曼眼尖地瞥見了跳出來的微信提示框。
顧予川：我到家了。
馮曼曼沉默了。
“你幹嗎不說話？”
馮曼曼又是一陣沉默。
過了很久，她突然索然無味地擺了擺手，往房間走：“故事從顧予川瞎眼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決定棄文了。”
“閉嘴。”薑梨衣服也顧不上穿好，拿著手機就蹦回了**。
她回：要睡覺嗎？
顧予川秒回：大概是睡不著的。
薑梨：這麽巧，我也是。
顧予川：視頻嗎？
薑梨：好。
視頻彈過來，她秒接，然後就看到了屏幕中的自己，衣衫不整，邋裏邋遢。
顧予川移開視線，問：“你是在勾引我？”
薑梨趕忙把被子蓋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之後，這才放心地說：“你現在可以看了，我躺好了。”
他那雙漆黑的眼睛重又看向了屏幕。
“我第一次談戀愛。”薑梨說，“你賺大發了，顧總監。”
“你不虧，我也是第一次。”
“你第一次談戀愛嗎？”薑梨不可置信。
“難道我長著一張對戀愛很有經驗的臉嗎？”
“看來你對自己臉的定位很精準啊！”
他就是長著一張禍國殃民的臉，就是那種放在人群中，女人都會回頭的那種。
顧予川道：“薑梨，你上次問我相不相信一見鍾情，你是對我一見鍾情了？”
這個問題，怪不好意思回答的。薑梨點了點頭。
顧予川勾起唇，漫不經心地答：“雖然我這張臉給我帶來不少困擾，但好在對於你，這是個加分項，還不算壞。”
薑梨的臉瞬間就垮了。
“你這樣講話容易被打。”她哼道。
顧予川笑得更燦爛了：“是真的，沒騙你。”
長得帥的煩惱她不懂，她隻知道，接下來她會因為“男朋友長得太帥怎麽辦”這個問題非常苦惱。
薑梨和顧予川戀愛這件事在朋友圈飛速傳開了。
八卦源頭馮曼曼一臉冷漠，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單身狗”的高貴氣息。
隔天一早，薑梨收到了林初夏和季蘇白的雙重問候。
林初夏：要是這一次還成不了，我隻能說顧予川真的太菜了。
季蘇白：吃瓜一線熱心市民白阿白發來賀電！！！！！！
說起林初夏，她這才想起來，她火急火燎跑去找顧予川表明心意，林初夏占了大半功勞。雖然是騙她的，但莫名想請林初夏吃飯是怎麽回事？
然而，已有人率先一步，約好了飯局。
她剛一下播，顧予川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我在樓下，走吧，一起吃飯。”顧予川補充道，“我還約了林初夏和季蘇白。如果可以的話，你把馮曼曼也帶上。”
馮曼曼身上籠罩的氣息在餐桌上尤為刺鼻。她左右打量了四個人一眼，問：“所以你們喊我來的目的就是傷害我這個‘單身狗’嗎？”
“打住。”季蘇白道，“我目前還是單身。”
馮曼曼無情地乜斜了他一眼：“你好菜，季蘇白，你追到現在還沒成功。”
季蘇白欲哭無淚，她這是不知道林大小姐多麽難追好嗎！
林初夏優雅地拿著筷子夾了一塊山藥放在顧予川的碗裏，掀眸道：“怎麽，顧總監沒點表示？”
“你想要什麽？”顧予川問。
林初夏說：“我可是犧牲了我誠實的品格幫你牽了紅線，不然你們這種大型連續劇還不知道要演多久。”
薑梨假裝聽不懂，埋頭吃飯。
顧予川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又倒了一杯，一口悶，再放下，第三杯，直接幹了。他拿著空杯子，望著林初夏，沒說話。
林初夏掃了他一眼，道：“電競酒店的項目，你們光與包了，好嗎？”
“沒問題。”顧予川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季蘇白悻悻地拉了拉薑梨的衣角，小聲道：“小梨子，要不，你也幫幫我唄？我覺得我這連續劇也上演得挺久了，再演下去，我都要歇菜了。”
“怎麽幫？”
“你也刺激一下林大小姐。”
“你之前不是在遊戲論壇寫愛情故事嘛，我覺得你寫得挺好的，怎麽輪到自己就不行啦？”
季蘇白氣得直翻白眼：“哼，過河拆橋！”
馮曼曼在進餐過程中被網站的漫畫編輯催稿，正好趁著這機會離開了滿是戀愛酸臭味的地方。
吃完飯，季蘇白送林初夏回家，薑梨很是自覺地上了顧予川的車。
“明天一起跨年吧。”薑梨提議道。
“去哪兒跨年？”
“後天零點《拯救者》的新角色不是要上線嘛，我想明晚我們連線直播，正好給新角色造勢，你覺得怎麽樣？”
多好的點子啊，顧予川沒理由拒絕的。他有些失望地說：“你所謂的一起跨年，就是連線直播？”
薑梨點點頭：“我這不是為了光與著想嘛。”
“那我呢？”顧予川的聲音悶悶的。
他問得理直氣壯，又像是有些小脾氣。
薑梨伸手揉了揉顧予川的頭發：“我們一起玩《拯救者》跨年，等新角色上線呀。”
顧予川側過臉來，一臉嚴肅地問：“那我想見你，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當然是見啊，畢竟誰又能拒絕得了顧予川呢。
薑梨終於想出了一個萬全之策：“那明天我們見麵一起打《拯救者》。”
顧予川：“……”
滿腦子都是《拯救者》。
他還不如一個遊戲。
哦，他還不如自己做的遊戲。
跨年夜當天，薑梨早早地就預購了《拯救者》的新角色。
不得不說，這一次《拯救者》是下了血本的，不論是在前期的開發，還是中後期的宣發，能請的名人都請了一遍，顧予川退役前的隊友們紛紛拍視頻、發微博前來助陣，娛樂圈的明星光與也請了一波，勢頭相當猛烈。
除去在深海射擊俱樂部練習的時間，她全天都在微博和直播平台緊跟《拯救者》的熱度，回答了很多“粉絲”的問題。
顧予川也騰出了一整天的時間在微博和“粉絲”互動。
《拯救者》四周年慶典搞得聲勢浩大，最近幾天的日活躍用戶比平時要多出了一倍還不止，遊戲的官博評論區熱熱鬧鬧，話題被頂上了熱搜榜首。
薑梨從沒有過這種迫切想讓光與猛賺一筆的欲望。她本來是想直播跨年的，但總覺得和顧予川在一起打遊戲還開直播，要是被兩家的“粉絲”聽到了，指不定又要掐起來，於是她發了直播請假通知。
光與下午提前放假，朱南被顧予川差遣去接人。到了深海射擊俱樂部，他眼尖地發現薑梨在射擊，就躲在一邊偷瞄了一會兒。
等薑梨結束訓練，朱南走過去，感慨道：“梨妹子，看不出來，你這麽厲害的啊。”
薑梨抿了抿唇：“朱南，你怎麽來了？”
“總監找你。讓我接你去公司。”
“去公司？還沒下班啊。”
“跨年夜，今天提前放假，這會兒公司沒人。”
薑梨有些疑惑：“零點新角色就上線了，居然沒有人維護嗎？萬一卡炸了怎麽辦？”
誰說沒人維護呢？他不就是人嘛……朱南想哭。
到光與的時候，公司的員工都已經放假回家了，顧予川在辦公室裏敲電腦，她躡手躡腳地繞到他身後，發現他正在專心致誌地回答網友對於《拯救者》新角色的提問。
這麽認真，連她來了都沒發現。
薑梨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你來了？”他的聲音柔柔，就連身體都放鬆了下來。
薑梨收回手道：“現在是下班時間，顧總監，要勞逸結合。”
顧予川“嗯”了一聲：“我在等你。”
隨後，一個精致的小禮盒出現在他眼前。薑梨拿著禮盒在他麵前顯擺似的搖來搖去。
“這是什麽？”顧予川問。
“新年禮物。”薑梨笑眯眯地交給他，“有點匆忙，所以沒有來得及給你精挑細選，就上午去商場逛了一圈，覺得你可能會用得到。”
顧予川打開禮盒，是一條墨藍色的領帶。
“第一次買領帶，也不知道這個顏色你喜不喜歡，但是又不想問你，總覺得問了你就沒有驚喜的感覺了。”
顧予川看著手上的禮物，抿唇道：“喜歡。”
有些驚喜，又有些不知所措。他從來都沒有覺得墨藍色原來這樣好看，像夜晚的天空，像她溫柔的眼睛。
“我們是要在光與跨年嗎？”薑梨抬起頭問他。
“嗯。”
雖然不知道顧予川為什麽執著地要在公司跨年，不過好在她早有準備。她從箱子裏拿出電煮鍋和一大堆食材，興奮地說：“我們一邊吃火鍋一邊跨年吧！”
顧予川哽住，她的一頓火鍋，真是毀了他好多溫柔。
他立馬給朱南發信息：把西餐廳的預約取消。
朱南：總監，那邊不退錢的啊！好幾千呢！
顧予川：快去。
朱南：哦……
看著她滿身幹勁的模樣，小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他不想煞風景地開口擾了她的興致。
察覺到顧予川溫柔的目光，薑梨眨巴眨巴眼睛，道：“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所以就都買了一點。你可以告訴我你喜歡吃什麽，不喜歡吃什麽，我下次就知道買什麽了……”
她一邊碎碎念，一邊忙著手上的活兒。
“我不挑食。”顧予川說。
“那有沒有特別喜歡吃的？”
他低著頭看她一張一合的小嘴巴，他移開視線，舔了舔嘴唇，道：“有。”
“是什麽？”
“以後你會知道，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她也不氣餒，很快就把他的桌子收拾幹淨，電煮鍋和菜品擺得整整齊齊。
“你確定這是我們兩個人的量？”顧予川看著滿滿一桌。
薑梨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說：“哦，對！還有朱南！朱南人呢？”
“朱南？”顧予川愣了愣，“他不跟我們一起。”
“啊？我還以為他也一起吃呢，我還特地買多了一點。”
顧予川頭上瞬間布滿黑線，他突然拉住了薑梨的手，順勢攬過她纖細的腰肢。
薑梨一個沒站穩，驚呼一聲，跌入了他的懷裏，一抬眸，正對上他的眼睛。
“你是不是還不習慣我女朋友這個身份？”
“怎麽了？”
“我想和你在一起，兩個人。”
“啊？”
“又是想開直播，又要喊朱南一起來吃飯。”顧予川用食指狠狠戳了一下她的腦門，“你的腦袋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在想你啊。”她一雙眼睛水靈靈。
這下顧予川愣住了。
她也用手指點他的腦門：“在想……怎麽就把你騙到手了。”
“騙到手？”
“是啊，用真心騙到手了。”
顧予川想到了正事：“送你一樣東西。”
頸脖處傳來涼涼的觸感，薑梨低下頭，看見了胸口多出來的項鏈。
薑梨驚喜地問：“新年禮物嗎？”
顧予川微微頷首：“嗯。”
薑梨笑得眼睛眯成好看的弧線：“我超喜歡。”
“喜歡就好。”
薑梨摟住他的脖子，在他的鼻尖上輕輕蹭了一下：“我是說，你。”
超喜歡你。
04
吃火鍋這件事，薑梨從來都沒有含糊過。牛肉醬、辣椒醬一點都不能少，碗裏的醬料厚厚一層紅油，薑梨滿足地等毛肚燙熟。
“你這麽喜歡吃辣嗎？”顧予川蹙了蹙眉頭。
“當然了，吃火鍋不吃辣那是沒有靈魂的。”
顧予川嚴肅地說：“可是你這樣吃，第二天上廁所會受不了。”
毛肚瞬間就不香了，薑梨悻悻地放下筷子：“顧予川，今天這麽多菜要是吃不下……就怪你。”
顧予川不動聲色地把她麵前的辣醬拿到自己跟前來，再把自己的牛肉醬換給了她。
“你吃我這個。”
薑梨說：“算了，你別吃辣了，萬一明天你上廁所受不了……”
“你放心，我很能吃辣。”
事實上，顧予川是真的很能吃辣，而且吃辣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連水都不需要喝。
吃完火鍋，顧予川裏裏外外都收拾了一遍，打開窗通風，過了好久，火鍋味兒才消散。顧予川的辦公室有兩扇大大的落地窗，推開落地窗走出去，是十二樓的大平台。從這個角度看，可以看到這座城市絢麗的夜景。
“要玩《拯救者》嗎？”顧予川問。
“好！”薑梨盤腿坐在沙發上，興衝衝地拿出手機，“我已經預約了‘女槍手’的新角色，零點之後我就可以擁有啦！”
顧予川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她：“你現在就可以擁有。”
“不開直播嗎？”顧予川問。
“還是不要開了，萬一被顧神的‘粉絲’活捉，我又要在微博上被大卸八塊了……”
顧予川問：“不想公開嗎？”
他的語氣有些悶。
薑梨這才意識到他可能是誤會了。她抬眸，道：“想啊，但現在……還不是時機。”
“為什麽？”
這才戀愛幾天就要全網公開，顧予川的心也太大了吧？與其說他心大，倒不如說他黏人。
薑梨做夢也沒想到顧予川談戀愛是這種狀態，和以前判若兩人，什麽遊戲公司總監、什麽電競冠軍顧神，都是假象。
戀愛的時候，他就像是一隻小貓，渴望寵愛、渴望關懷。
薑梨歎了口氣，道：“我還沒跟我爸媽說，我怕我突然官宣，他們會受不了。”
顧予川陷入了沉思。他好像也沒跟家裏說過自己在談戀愛，看樣子是得挑個好日子把她帶回家才行。他在心裏盤算著，回過神來的時候，薑梨已經拿著他的手機玩得不亦樂乎了。
顧予川看了眼屏幕，數據非常漂亮。他不解地問：“為什麽？這個角色我們試過很多次，體驗感很好。”
薑梨放下手機，認真地說：“就是因為體驗感太好了！顧予川，這個角色太強了！我個人認為有點失去平衡……我覺得後續會被聲討，要求削弱。”
顧予川輕輕笑了一聲：“你放心吧，不會。”
“怎麽可能？女槍手太強了，真的是《拯救者》上線以來最強的一個角色！”
“強是因為操作她的人強，不是這個角色本身強。”顧予川分析道，“女槍手本來就是一個很看重操作的角色，她的一切加成屬性隻會在娛樂賽存在，排位賽裏沒有屬性加成的，所以你不要擔心，不會破壞遊戲平衡。後續玩家如果有什麽建議，光與也會進行更改。”
“還是覺得《拯救者》對這個角色偏心……”
顧予川並不否認：“嗯，誰說不是呢。”
畢竟，他對她才是真的偏心。
薑梨默默地看著手機屏幕上的人物角色，她仔仔細細地把人物的臉觀察了一遍：“其實還是挺像我的，哈哈！”
“丁堯前後改了無數稿，當然像了。”
薑梨吐了吐舌頭，道：“丁堯跟我抱怨過了，說你要求太高。”
顧予川慢悠悠地開口：“拿工資的時候他從來沒抱怨過獎金高。”
她好喜歡這個角色。不對，她好喜歡《拯救者》。
“我做夢都沒想到，你開發《拯救者》的初衷，居然是我。”
“不隻是《拯救者》。”顧予川淡淡地開口，“我入電競，也是因為你。”
薑梨瞠目結舌：“你去打電競也是因為我？”
“你忘了嗎？我跟你說過。”
——很久之前，我認識了一個人。她讓我意識到射擊是一件很酷的事。一次偶然的機會，我接觸了一款射擊遊戲，《末日行動》，所以後來，我進了電競圈。
她想起那天早上在星巴克吃早餐的時候，他說起關於《拯救者》這個名字的由來，是很久很久之前有一個人拯救了他的理想。
她從來都沒有想到，那個人竟然會是她自己。
薑梨愣愣地看著顧予川，眼圈紅了：“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在確定你的心意之前，說出來，不像是表白，更像是你的負擔。”
她的眼淚驀地往下掉。
她耷拉著腦袋，自言自語道：“你怎麽這麽好……”
顧予川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那是因為，你還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她就想啊，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得到顧予川這麽久、這麽濃的愛意。不在她高峰時慕名而來，也不在她低穀時舍她而去。
全世界最好的顧予川。
顧予川搖了搖頭：“不重要了。如果想起過去讓你不快樂，那我們就不去想。”
以前他的確很想知道，想知道他缺失的那段關於她的故事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可他也知道，那段故事並不快樂。既然她已經決定重新開始，再去追究過去的一切就沒有意義了。
“謝謝你給我勇氣。”薑梨輕聲道。
她不再畏懼出現在人群中了，她也不再逃避那些可能讓她重回賽場的機會。
顧予川看了眼牆上的時鍾，快到時間了。他從沙發上站起身，拉住了她的手：“來。”
薑梨跟上去，隻見他推開落地窗，帶她走到了大大的平台上。
夜幕中墜著零零散散的幾顆星，不遠處霓虹閃耀，這個城市的夜景喧鬧又浮華，但在這一片浮躁中，還有她心口固守的寧靜。
顧予川轉過身，把她的外套拉鏈拉好。
薑梨的半個腦袋都縮在了羽絨服裏麵。她喘著氣，道：“有一種冷，叫男朋友覺得你冷。”
她的小臉紅撲撲的，像個甜甜的紅蘋果，讓人真想咬一口。
“看。”顧予川摟住她的肩膀。
在漆黑的夜幕中，突然劃過一道亮眼的痕跡，在那抹痕跡的最尾端，碩大的禮花綻放開來，照亮了大半個城市。
她興奮地指著不遠處的煙火，道：“顧予川，你快看！好美！”
姹紫嫣紅的煙花競相開放，即便短暫也想完全燃燒自己。
在遙遠奪目的五彩斑斕中，倒計時的鍾聲響起。
站在這裏，能將對麵偌大的商場盡收眼底，商場巨大的LED屏幕下麵的廣場上站著一群人，大家歡呼著，迎接著即將到來的新年。
薑梨雙手覆在胸口的項鏈上，她有願望，她要偷偷地告訴今晚的夜色。
希望新的一年，身邊的所有人都能幸福安康；希望，她能有機會和賽場上那些優秀的射擊選手競技；更希望，未來的每一年，她都能和顧予川一起期待。
他之於她的意義太多，也太深刻。
那些意義，是《拯救者》，是夢想，是她從來都沒有經曆過的愛與溫柔，是她苦盡甘來的救贖。
在新年鍾聲敲響的瞬間，對麵的LED大屏上突然出現了《拯救者》的英文字樣。短暫的幾秒鍾片頭過後，是“女槍手”的遊戲原畫和建模。
“這是……”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作為城市裏最大的LED屏幕，廣告費可不是一般的高，顧予川為了宣發《拯救者》的新角色，居然霸屏了這麽長時間……
薑梨看著宣傳片的文案發呆。
——於黑暗中救贖，於光明中臣服。在碎片中重生，踏破灰燼出征。
“我來遲了。”女槍手站在懸崖處睜開眼道。
走向黑暗盡頭，是黎明和陽光。
女槍手的雙槍射出子彈，眼眸漆黑沉靜：“向光明出發。”
懸崖下的人們謙卑道：“誓死追隨。”
光與的動畫做得簡直絕了……而且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能做出這麽好的效果，顧予川可真是個平平無奇的小天才呢。
薑梨讚歎道：“這個文案太棒了，你們策劃部好強。”
“文案是我寫的。”顧予川漫不經心地開口。
“你寫的？”
“還有一句，你認真看完。”
薑梨重又把關注點放在了大屏幕上。
在宣傳片的末尾是加粗的字體——《拯救者》四周年角色“女槍手”震撼上線，以《拯救者》知名主播栗子醬為原型，引爆你的一切熱愛。
這有啥好看的……薑梨疑惑。結果下一秒，她的下巴驚得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宣傳片黑幕之後，是顧予川的真聲錄音：
“從過去到現在，很久的時光我都愛你，薑梨。”
05
世界仿佛都靜止了。
薑梨錯愕地望著顧予川，舌頭都打結了：“你……”她已經連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
顧予川有些挫敗地說：“你這樣，我不知道你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怎麽可能會不高興！”哪個女孩子能抵擋住這樣的表白？更何況對象還是顧予川！
“那就好。”顧予川喜上眉梢。
薑梨把羽絨服的拉鏈拉下來，心滿意足地喘了口氣：“顧予川，我很高興，我從來都沒有被哪個男生這麽在乎過。”說著說著，她往前挪了一步，拉開了他的外套，整個人都埋在了他的外套裏麵。
“也許以前遇到了不好的人，但現在不會了。”顧予川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薑梨抬起頭，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他。
“嗯？”
薑梨戳戳手指：“我可以……親你一下嗎？”說完，她臉咻地就紅了。
顧予川俯下身：“要親哪裏？”
薑梨小聲道：“嘴巴。”
於是，他的唇就落了下來。
對麵的大屏上還在循環播放《拯救者》四周年的宣傳片，光影落在他和她的身上，溫柔又細膩。空氣中無數光點在飛舞。
“我欠你一場盛大的告白。”顧予川輕笑，“但願現在還不算太遲。”
雖然等得久了一點，好在他終於說出口了那句喜歡。
薑梨搖了搖頭：“不遲。”
是他，怎麽都不算遲。
跨年夜就這麽轟轟烈烈過去了。
隔天刷爆了微博的話題是顧予川的那句——從過去到現在，很久的時光都愛你。不少微博大V紛紛以此為文案發了很多段子，一時間把顧予川和薑梨又推到了風口浪尖。
相比前幾次上熱搜，這一次薑梨已經淡定多了，不但不緊張，甚至還有點想笑。
網友A：雖然新角色體驗感很好，但是每次玩這個角色都會吃狗糧，我就突然覺得這個角色沒那麽香了。
網友B：居然為了追老婆開發遊戲角色，這是什麽神仙愛情，羨慕了！
網友C：嗚嗚嗚，吃瓜吃到自己家房子塌了！
網友D：我表弟前兩天說栗子醬和顧神在一起了，我還不相信……
網友E：要是哪個男人願意為了我這樣，我立刻馬上跟他原地結婚！
網友F：所以……他們到底在一起沒？
任憑網上波濤洶湧，兩位當事人的微博卻是幹幹淨淨，半點動靜都沒有。
馮曼曼吃著早飯、刷著微博，麵無表情地把咬了一口的油條扔給了還在一邊慢悠悠喝粥的薑梨。
“沒眼看。”馮曼曼酸溜溜地說，“真是沒想到，顧予川居然還是個情聖。”
薑梨嫌惡地看著她丟過來的油條。
馮曼曼嘖嘖兩聲：“你們這才戀愛多少天，就搞得盡人皆知了？可以啊小梨子，你這次終於硬氣了一回。”
硬氣……倒也不至於。畢竟她還沒跟她家裏說這事兒，要真是跟她爸媽坦白這件事，她還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但我和顧予川的微博都裝死了。”
“為啥？”馮曼曼不解。
“怕我的玻璃心男‘粉絲’哭啊。”薑梨笑了笑，滿臉無賴。
馮曼曼白了她一眼：“算了，我去畫畫，早飯都吃不下了。”
薑梨看著手機屏幕，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顧予川一定是考慮到她的意思，所以沒有轉發也沒有表態，即便是評論區一群人帶節奏說他“自我陶醉，感動了自己卻沒能感動女主角”，顧予川也愣是一個字都沒回。
薑梨想了想，點開了轉發鍵。
還沒兩分鍾，顧予川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你想好了？”他的聲音都在抖。
“我都轉發了……”薑梨撓了撓鼻子。
“現在刪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我爹媽電話已經打過來了。”
她預想到她爸媽會來興師問罪了，但是她沒想到會來得這麽早。
薑爸爸在電話那頭喊：“你表哥剛在我們家吃早飯，說你談戀愛了？說你發微博了？怎麽回事？”
“就是……談戀愛了啊。”
“你現在談戀愛不跟你爸我說，直接跟網上的人說？”
“不是的爸，你聽我解釋……”
“別解釋了，你媽現在被你氣得不行，說女兒就是老大不中留。”
她就知道，她爸媽就是這麽喜歡借題發揮。
薑梨趕忙繳械投降：“我下次把他帶回來給你們瞧瞧。”
“這還差不多。”
顧予川等這通電話打完等得是心力交瘁，好不容易薑梨的信息發過來，他很快又給她回了電話。
“你爸媽怎麽說？同意了嗎？”顧予川急。
顧予川沉默了片刻：“你爸喜歡喝什麽酒？抽煙嗎？你媽喜歡什麽牌子的衣服和首飾？我現在就去買。”
“也不用這麽著急吧？”
怎麽能不急？他可不想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姑娘，最後死在了老丈人這一關。
顧予川一字一頓地說：“急，很急。”
“馬上就過年了，那就過年的時候你來一趟我家？”薑梨提議。
“好。”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她和顧予川每天都在微博的話題中心。然而有一天，她單獨上熱搜了，熱搜話題是#女槍手薑梨#。
前段時間參與拍攝的節目《與我競技》播出了，雖然隻是地方體育電視台的節目，但在網上的反響還是相當不錯的，新人嘉賓的表現都很亮眼，當然，引爆話題的還是薑梨。
前有以她為原型的《拯救者》四周年女槍手的人物角色上線，後有遊戲裏的第一狙擊手走到了現實生活中，表現絲毫不比《拯救者》裏的遜色。
更重要的是，話題中心的女主角前幾天跨年夜被顧神瘋狂示愛。
網友們一致表示：事業、愛情雙豐收，人生巔峰了！
“遊戲裏的狙擊之神，射擊場上的女槍手。”薑梨念了一遍標題，實在是覺得拗口。
盡管如此，她還是沉迷自己的盛世美顏不可自拔。不得不說，她化了妝之後還挺上鏡的，尤其是紮馬尾辮的時候，英姿颯爽。很多人就是因為薑梨射擊的截圖被圈粉的，其中女“粉絲”占了一大半。
連帶著深海射擊俱樂部也火了一把。
季蘇白坐在俱樂部裏直發愁：“最近來俱樂部的人太多，最近幾天的流水抵得過以前半年的，我好煩啊！”
前台小妹悻悻地問：“為什麽生意好還煩啊？”
“我成立俱樂部完全就是為愛發電，沒想到一不小心暴露了我是個商界奇才的真相，我感覺距離我回家繼承家業又近了一步。”
薑梨洗完臉出來，聽到季蘇白這番言論，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我差點都信了。你是因為生意太好了，沒有時間去找林初夏約會煩吧？”
被戳中心思，季蘇白滿臉都寫著委屈：“你知道還說！”
薑梨笑起來：“你是商業奇才啊，你越忙，俱樂部生意越好，林初夏不就越對你刮目相看嘛。”
季蘇白哼道：“有些人事業、愛情雙豐收，就不管不顧自己榜一的死活咯！”
薑梨懶得理他，戴上護目鏡，準備訓練。
季蘇白撞了撞前台小妹的肩膀，小聲道：“你看這個女人，一拿槍就開始六親不認。”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薑梨身上，口是心非地笑了起來。
隻要和射擊有關，她就半點不含糊，為了射擊連張城都敢懟，真是神奇。馬尾辮一紮，誰都不愛。
“今天滿客。”季蘇白立馬換了張沒什麽好脾氣的臉。
“我不來射擊，我來找人。”
季蘇白：“沒有你要找的人哦。”
“我看到她了，她就在那兒。”
季蘇白伸手攔住邵晚風：“現在找薑梨的‘粉絲’太多了，你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我可以代為轉告，你不要打擾別人訓練！”
邵晚風側過臉來，望著季蘇白。
季蘇白又道：“不要打擾別人的訓練，更不要打擾別人的生活，行不行啊邵教練？”
“我找薑梨有事。”邵晚風說。
“什麽事？很重要的事？據我所知，你和她也不熟啊，都這麽多年沒聯係了，能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說？”季蘇白就差趕人走了。
門口的動靜不小，薑梨很快就注意到了。她一眼就看到了望向自己的邵晚風。
“薑梨！”邵晚風喊她的名字。
她沒動，也沒說話。
邵晚風：“我想跟你說點事。”
季蘇白說：“薑梨你要是沒空的話，就算了，畢竟你現在也是現象級網紅，你也是很忙的，見你也是需要預約的！”
該來的始終會來，當初沒有講完的故事，也終究要有一個像樣的結局。
薑梨想了想，道：“我們樓下咖啡廳說吧。”
“好，我在樓下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