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的小脾氣
星星碎:跟你說一個壞消息。
小豌豆:什麽壞消息?
星星碎:我對你的思想已經不單純了。
1)
學期期末的時候,小豌豆覺得自己有點發胖,便開始控製飲食,基本上每天都去舞蹈室。
小豌豆的舞蹈老師叫京京,在給她稱體重的時候說:“你現在正在長身體,體重會有些變化,但以後盡量不要再吃甜食了。”
京京老師最喜歡的學生就是小豌豆,作為小豌豆的古典舞老師將近五年,比任何人都希望小豌豆能在舞蹈上有所作為。
考舞院,是京京老師和小豌豆共同為之努力的目標。
京京老師曾多次給小豌豆單獨授課,沒有收過任何費用,鍾爸每次過來也都是客客氣氣的,給舞蹈室的老師們又是買水又是買吃的。
“你爸在你學舞上麵,真的一點都不含糊。”
京京老師覺得鍾爸盡到了父親的責任,平時來舞蹈室的家長基本都是媽媽,但因小豌豆家庭情況特殊,鍾爸又是當媽又是當爸,也多虧小豌豆聽話懂事。
隻不過她有些時候,有一些內向。
“你一定要多聽爸爸的話,有什麽事跟他及時溝通,或者是來找老師,我也會幫你。”
京京老師的愛護,小豌豆感受在心,她點點頭:“我會的。”
“還有你的體重也要控製好啊,我會跟你爸爸說的。”
小豌豆靠在把杆旁,柔柔一笑:“我知道了。”她知道京京老師隻是這樣一說,爸爸那麽忙,自己都好幾天沒看到人了,更何況老師呢。
2)
下了課後,小豌豆穿好衣服,推開門的時候脖子裏灌了冷風。她縮縮脖子,背著書包往路口跑去。她一路小跑,沒兩分鍾,就看到了時深。
“冷吧?”小豌豆問他。
“不冷。”時深見到她便拿下書包,從裏頭掏出一遝試卷和冊子,“不知道會不會考到,反正我能圈的都圈出來了。”
“謝謝。”
小豌豆將他的化學卷子塞到自己包裏。化學是她的弱項,每次考試前她都要看看時深的筆記,這次也不例外。
兩人並肩走著,時深突然又轉頭看了她一眼。
“怎麽了?”小豌豆摸摸臉。
他想了想,斟酌下語句,說:“你的臉看起來圓了點。”
小豌豆沉默地呼了口氣,想說她胖了就直說,什麽圓了點。再說了,她現在的身高體重可比標準的體重還要輕了,隻不過是舞蹈生才要更瘦一些。
她暗暗想著,時深突然就說:“比之前好看。”
“什麽意思?”小豌豆當即就反問他,“我以前很醜?”
這個問題問得有些致命。
她的語氣有些焦躁,倒是有點不像她了。時深覺得有意思,這個豌豆小公主也會在意這些,駁自己的話時十足傲嬌,還有些小脾氣。
真是難得一見。
“是有點醜。”時深逗她,他也不要求生欲了。
小豌豆忍不住有想掐人的衝動,她剛伸起手來,馬路對麵有人按起了車喇叭。
鍾爸在車上對她招手:“閨女!”
小豌豆也擺手回應,時深則往後退兩步,與小豌豆拉開距離。
鍾爸將車掉頭回來,看到站在一側的時深時,笑著問:“同學啊?”
小豌豆回頭看了一眼時深,看來爸爸徹底把他忘了。
時深笑得禮貌乖巧,點了下頭:“叔叔好。”
“你好,你好。”鍾爸又將時深從上到下細細打量一番,很客氣地問,“小夥子家住這裏嗎?”
“我家離這裏很近。”
時深很聰明,他像是知道鍾爸接下來要問什麽,於是主動說道:“我今天打球打得晚,正好過來給鍾同學送化學卷子。”
他說的是實話,隻不過那句“鍾同學”,念起來有些怪怪的。
小豌豆忍不住盯著他看,他似乎沒怎麽叫過她的名字,就連豌豆也不曾聽他叫過。
“那我就先走了,叔叔再見。”時深再次點了下頭。
時深走後,小豌豆坐到副駕駛上去,鍾爸笑嘻嘻地看著她,又問了一句:“同學啊?”
“爸,你見過的。”小豌豆指指臉,“上次還有北齊嘉,他們都被蜜蜂給叮了。”
“哦。”鍾爸這才想起來,當時一個個被叮得跟豬頭一樣,就記得有個臉白白的小夥子還保持著人的模樣,今天近距離接觸,發現長得真帥啊。
但這長得帥的,都是危險性的吧?可看這孩子外表,倒也溫和。
小豌豆看著爸爸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催問他:“我們不回家嗎?”
“啊,回,回。”
3)
鍾爸為此偷偷找過北齊嘉,佯裝詢問小豌豆在校學習情況,拐彎抹角地又說起他們四人小組。鍾爸試探性地說著時深和小豌豆之間的相似和不同,繼而說著:“你覺不覺得他們倆之間……”
意思你懂的。
北齊嘉看著鍾爸挑眉、擠眼,長長地“哦”了一聲:“對,兩人是有點不太對付,可能成績好的人都互相瞧不上。”
鍾爸托著腮的手一下子掉了:“不是,我的意思是……”
北齊嘉表示我懂我懂,十分得意:“時深我兄弟,特聽我的話,會跟豆子好好相處的。”說完又開始嘴貧了,“在豆子上大學前,就讓他幫我牢牢地看住,好不好……嗯?”
鍾爸像看傻子一樣看北齊嘉,末了歎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唉!”
4)
期末考試後,迎來了寒假。
今年的除夕飯,小豌豆一家是在北齊嘉家裏吃的。北齊嘉在飯桌上跟小豌豆玩自拍,隨後發到了小組群裏。他還把群名給改成“北鍾之家”。
趙木子發文字調侃:你們吃的是家長見麵飯還是什麽飯啊?
北齊嘉一個嘴吐愛心的表情發過去。
趙木子發了語音:噫,儂嘎奧心(你真惡心),我說北齊嘉啊……
她的話沒了半截,語音裏就聽見她突然狂喊“趙長弓!你把老子的紅包放下”,隨後傳出一陣咣當聲響。再然後她又發了條語音:“家裏有條狗我要收拾一下,你們先聊。”
大家在群裏笑開了,趙木子弟弟在念小學,性子還有些跳脫,群裏正在說趙木子姐弟的事情時,時深突然把群名改成“理科二班”。
北齊嘉怒了:啥意思啊?
時深:字麵上的意思。
北齊嘉:有本事明天台球室單挑啊,誰贏了誰說話!
時深:初三,下午兩點,31號球桌。
趙木子號叫:哇,新年就開戰啊,刺激啊,兄弟們!
北齊嘉連發幾個炸彈:輸了我叫你爸爸。
小豌豆躺在**玩著手機,對著屏幕一直在笑。
過了十幾秒,時深私發了信息:出門多穿點。
他就那麽確定自己一定會去,小豌豆發了一個字:好。
於是,大年初三那天,成了北齊嘉最恥辱的一天,小豌豆和趙木子強勢圍觀,打了兩輪四十多局,北齊嘉慘敗。時深在給杆頭打巧粉,他壞壞地咧嘴一笑:“叫爸爸。”
北齊嘉一怒:“滾!”
時深當然是開玩笑的,但是他對北齊嘉另有懲罰,他讓北齊嘉交出了群主的位置。北齊嘉覺得無所謂,就轉讓了。過幾天等北齊嘉發消息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被禁言了。
枉自己還把他當兄弟!
北齊嘉私聊他:我不服!
時深回:沒關係,慢慢來,我打到你服。
5)
北齊嘉單獨請時深吃了燒烤,意為饒命。
時深沒吃多少,倒是北齊嘉吃了六個雞腿,他等得無聊就去對麵買水喝。隔壁的飾品店出來兩個女孩,偷偷瞧了一眼時深,繼而小聲交流著。
其中一個女孩的頭發泛著晶瑩的光澤,一枚小巧的珍珠發夾別在側邊。
女孩發現時深投來的目光,跟同伴說話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她摸著發夾說:“我戴這個是不是特別好看啊?”
“能不好看嗎?半年的零花錢沒了,後麵你就等著啃饃吧。”
同伴的調侃讓女孩沒了麵子,正紅臉的時候,隔壁的大帥哥突然搭話了。
“你的發卡在哪兒買的?”
時深的詢問讓兩個姑娘激動萬分。女孩指著旁邊說:“就這家。”完了還很殷勤地補充,“這是一個高端品牌,都是手工的。”一定是這珍珠發夾凸顯了自己高貴的氣質,他這搭訕的方式很自然啊。
女孩羞赧萬分,正想著接下來的劇情發展,誰知等來帥哥一句:“哦。”
時深拿著水,欲往飾品店走去。
剛邁了一小步,他又轉過頭來,對著滿臉期待的女孩說:“你戴這個一點都不好看。”
女孩:“……”
6)
小豌豆收到了一份同城快遞,精致美麗的珍珠發夾靜靜地躺在盒子裏。沒有標簽也沒有品牌識別標誌,普普通通的盒子,還落著快遞員沒來得及撣落的雪花。
她站在鏡子前仔細別在耳畔,珍珠襯著巴掌大的小臉格外明媚,像春日一般溫暖。這麽好看的發夾,得配上什麽表情才最美?
小豌豆拿出手機,對著鏡頭揚起嘴角,“哢嚓”一下,發了有生以來第一條朋友圈。
一萬朵雪花,一千個太陽,
在這個傍晚,
都不如它的光亮。
時深看到的時候,手指在鍵盤上敲打,笑意無法隱藏:“好看。”
“貴嗎?”小豌豆回信息。
“足以與你相配。”
7)
時深從來沒有覺得寒假過得如此漫長。
他站在致遠中學的路口,看著信號燈來回轉換,依舊不動。後麵有個學生,是以前高一的同學,鼓著腮幫子嚼著食物問道:“咋?沒你喜歡的顏色啊?”
時深回頭,看了半晌想不起名字。同學以示友好,舉起早餐:“來個燒賣。”
“不要,討厭吃。”
同學聳聳肩,眼前的少年依然無趣,索性打了招呼就先過馬路了。
又過了二十分鍾左右,熟悉的身影映入時深的眼簾。小豌豆咬著熱乎乎的燒賣,看到了站在雪中的時深。她連忙整整校服,下意識地摸了摸頭上的發夾,這才喊了他的名字。
時深等到她,才開始挪動腳。
小豌豆問:“怎麽不過馬路?”
“等你。”他如是說。
說話的時候看到了小豌豆別在耳後的珍珠發卡,時深摸摸鼻翼,心裏像抹了蜜一般。小豌豆淺淺笑著,將手中的油紙袋遞過去:“吃燒賣嗎?”
“吃。”
他果斷地說,沒有絲毫猶豫。
“那我給你拿個大的。”
“要兩個大的。”
“你喜歡吃燒賣?”
“嗯……很喜歡。”
8)
班裏重新調了一次座位。劉老師像是有意為之,將小豌豆和時深調了個對角線。一開始劉老師很擔心這兩個學生,畢竟都是年級前幾的好苗子,事實呈現,他們的成績不但沒有後退還在不斷進步。
雖說很相信兩個學生的品性,但保險起見,兩人還是被分開了距離。
趙木子終於如願和小豌豆坐到一起,而時深的同桌也是可愛的女生。趙木子托腮,用下巴示意:“你看她的酒窩是不是從時深那兒克隆過來的?”
時深趴在那兒睡覺,女同桌輕手輕腳地幫他收拾桌子,臉上飄著“嗯,我就是對他有意思”的紅暈,小酒窩生得和時深一樣讓人歡喜。小豌豆沒有說話,翻開試卷埋頭寫起來。
小豌豆覺得化學是越來越難學了,周測的卷子不少紅叉叉,也不知道今天哪裏心情不好,越看越不舒服。
課間的時候,時深回到座位,他看到小豌豆對著卷子在發呆,正巧他們身邊都沒人,隨即坐下從書包裏掏出手機,插上耳機。
小豌豆感受到手機在書桌裏振動,她拿出來看了看,屏幕上閃爍著人名,她接上耳機“嗯”了一聲。
“怎麽了?”時深的聲音小小的,教室人多,他在控製。
“沒事,在看化學卷子。”
時深舒緩了神色,手托腮,將耳機靠近唇邊:“我不是把錯題給你更正過來了嗎?”
“我就是再看看。”小豌豆回答,語氣有些生硬,又說了句,“掛了。”
半分鍾都不到的電話,掛得如此迅速,徒留時深一臉蒙。
怎麽感覺她有點生氣?
他真的好久沒有跟她坐在一起了。
好想隨時在她身旁,無須分離和仰望,這樣無論她有什麽情緒,都能第一時間了解。
時深撐著腦袋,是腦電波的信號不夠強烈嗎?是內心的呐喊不夠有誠意嗎?還是他不應該改化學卷子去改物理啊?
好鬱悶。
9)
今年的春日有些返寒,路兩旁延伸的枝丫上,花骨朵還不敢露出瓣來。
小豌豆和趙木子被北齊嘉叫到操場加油助威。小豌豆的出現讓操場上的男生們眼前一亮,青春期的荷爾蒙躁動不安。原本操場邊上站著的都是較為粗獷豪邁的女生,現在來了個小水仙似的妹妹,又漂亮又有氣質,膽大的男生還衝小豌豆吹了口哨。
“嘿,你是不是二班那個鍾淺啊,我叫……”
“砰”的一下被北齊嘉撞了胸膛,他叉著腰:“打不打球?”
時深拍著球,也盯著那個男生。
球場上繼續賽著,小豌豆其實沒怎麽來過籃球場,一開始是不想去,後來是某人不讓去,她其實也很想看時深打球的樣子。
他個子比一幫男生要高點,頭發濃黑,被汗水浸濕後閃爍著耀眼的光澤,他舉起手來衝自己的隊員做傳球手勢,北齊嘉和他配合得很好,兩人算是隊裏主力。
時深他們隊不管是誰贏分,小豌豆和趙木子都要例行用軍訓時拍掌的方式鼓勵,這是北齊嘉給定的規矩。
北齊嘉發現時深心不在焉,老是針對剛才那個對小豌豆吹口哨的同學。他扭頭看向時深:“你怎麽回事,老是挑釁人家幹什麽?”說完,下巴一指。
“我喜歡。”
“你喜歡個什麽勁啊?”
時深甩開北齊嘉的胳膊,擦了把汗,撂下一句:“我喜歡挑釁。”
北齊嘉站在那兒,想不明白,叉著腰衝他背影喊了聲:“我發現你離開我之後越來越狂野了啊。”
球賽結束後,趙木子還點評:“男生打球就是激烈,要是沒有北齊嘉助攻,今天時深就吃大虧了。”
小豌豆幫忙收拾散落一地的外套,在最底下翻出某人的校服:“他能吃什麽虧?”
時深抱著球剛好站到她的身後,小姑娘一點反應都沒有。
趙木子佯裝咳嗽示意,小豌豆疊好衣服,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突然就說:“他是大魔王,隻會吃人不會吃虧。”
一轉身,大魔王出現。
真是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10)
時深發現小豌豆不對勁,具體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勁,反正就是有點怪。
小豌豆要發作業本的時候,時深的本子先一步被人抽走了,時深那個可愛的同桌衝她笑了笑:“我幫他一起拿。”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就沒感覺到作業本不是自己發過去的,是有問題的嗎?
男生果然都是大豬蹄子。
小豌豆四人約好去圖書館一起寫作業,這天中午,她臨時去幫劉老師整理資料,晚去了一會兒。在穿過書架的時候,無意看到了時深替他同桌拿下了書架最上麵的一本書。
“謝謝啊。”女同桌說。
時深回了句“嗯”。
小豌豆加快步伐,到座位區找到趙木子、北齊嘉。時深回來的時候,徑直往小豌豆身旁的空位走去,誰知她突然將書包放在了上麵。
時深有一瞬恍神,隨即在斜對麵坐下。
隨後大家開始寫作業,半個多小時,一個眼神都沒有亂瞄。
小豌豆起身前往書架,想要再去找一些資料。她站在書架旁尋找著,時深沒一會兒過來了。她想要取書,時深伸手想要幫忙,她手快,嗖地抽走了。
時深不甘示弱,一掌握住架子邊,擋住了小豌豆的去路。
後麵是牆,她走不了。
“你幹什麽?”時深沉著聲音問,他的眼神專注又認真。
小豌豆抱著書,昂著腦袋衝他微微一笑:“怎麽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佯裝不在意,時深有點捉摸不透。他握住書架的手沒有鬆,反而更靠近她一些。
小豌豆往後挪了兩步,立了立。
時深突然來了小脾氣,他往中間站了站,想要徹底攔住她。
“你躲著我幹什麽?”
小豌豆沒有輕舉妄動,她一如往常的平靜,淡然的眸子裏映著時深的臉。
時深眼底有笑意:“怎麽,怕大魔王吃了你?”
“誰怕?”
小豌豆應著,帶著專屬的倔強溫柔。
有些人天生就是治愈你的藥劑,隻消她一個眼神就能讓你丟盔棄甲。在歲月這條亙古長河之中,分分秒秒都想見著她的笑,又怎舍得去難過呢。
“嗯,你不怕。”
時深長長籲了口氣,伸手摸著她的腦袋順了順。
“我怕。別氣好不好,嗯? ”
11)
夏日來臨的傍晚,有最好看的橘紅,雲煙氤氳,猶如十裏紅裝。
時深就跟在小豌豆身後,在教學樓下的時候,他故意咳嗽一聲。
前麵的人止步,回頭。
時深上前,將書包背好,看著她說道:“跑那麽快。”
“嗯,要去舞蹈室。”
小豌豆以為時深有話要講,誰知他突然彎下腰,將自己不知何時卷起的校服褲腿一點點放下,還拉了一下襪子。
“別太累了。”他說。
小豌豆點了點頭,眼底生了柔意。
時深待小豌豆走後,回過頭去,樓梯口有人影快速躲閃,露出了白色板鞋。他像是故意一般,讓自己的同桌目睹一切。
他嘴角扯了扯,名草已有主,不要來刨土。
12)
小豌豆給裴靈打電話,例行匯報自己的考試成績。這一次兩人多聊了一會兒,互訴思念之情。裴靈在新城的工作太忙,依舊沒有時間回來。
北齊嘉騎著一輛電瓶車來找小豌豆,她剛好結束通話。
“跟哥哥走,帶你去兜風。”
“我不……”
“不,你想。”
小豌豆隻得認命地跟著他出去,北齊嘉新買的電瓶車就停在門口。鮮紅的顏色,看起來十分騷氣,北齊嘉拍拍後座:“上來。”
“你哪兒來的車?”小豌豆看著款式覺得不便宜。
“讓我爸給買的啊。有時候你不努力逼自己一下,都不知道爸爸多有錢。”北齊嘉騎上車,轉動鑰匙,“等明年我十八歲了,讓他再給我買輛摩托車。”
北齊嘉帶著小豌豆到黃浦江畔玩,兩人坐在江邊靜靜地看著往來的渡船。北齊嘉就逗她,摸摸她的腦袋:“我家豆子真乖。”誰知她頭一歪,躲開了。
北齊嘉撇撇嘴,不好玩,他的豆子長大了,不讓摸頭了。
“小北,”小豌豆突然喊他的小名,目光還在遠方跳躍,“我想去新城看看媽媽。”
“好呀,我也要去,咱把木子也帶上!”
小豌豆瞥了北齊嘉一眼,聊關鍵問題他永遠不正經。算了,跟他說了也是白說。
北齊嘉隻管貧嘴,無法體會小豌豆的憂愁來自哪裏。他一拍大腿,大拇指一歪:“沒有什麽事情是吃小龍蝦解決不了的,一斤不行就兩斤,兩斤不行來一鍋。”
北齊嘉就帶著小豌豆去吃麻辣小龍蝦,即便最後事情沒解決,但是小豌豆緩解了心情。他們對著手機各種自拍,北齊嘉在回家後如數上傳網上。
時深看完書,玩了會兒手機,待翻到那些照片的時候一張張點開,放大。小豌豆開心地笑著,眼睛彎彎如月牙般美麗,她散著頭發,溫柔又可人。
她穿著一件薄外套,黑色的,有點寬鬆,時深細細一看,那是北齊嘉的衣服。
時深的眼睛可以噴出火來,他把手機屏幕一鎖,直接扔後麵去,落到了**。此時門外有人敲門,時媽喊他吃飯。
時深坐到飯桌上的時候,時爸從廚房端出來一盤小龍蝦。
“趁熱吃,餐廳做好的剛送來。”
那盤小龍蝦紅澄澄的,隻隻張牙舞爪,活脫脫跟北齊嘉一個神情,又得意又狂野。時深麵無表情地看著小龍蝦,終是吐出一句:“我不吃了。”
時爸一臉為什麽,時媽同是。
“我討厭這個顏色。”
說完他推開椅子,回房間去了。
時爸問:“那個,老婆,小龍蝦還有什麽顏色?”
時媽試探性地說:“要不咱們染一下綠色?”
13)
小豌豆在操場玩拔河的時候受傷了,手背上有一小塊擦破的皮。
趙木子本來是要去教室找創可貼的,倒是讓時深急匆匆地把人給帶走了,她昂著腦袋對兩道背影喊:“你咋不跑起來啊,再晚點傷口都要愈合了!”
醫務室裏隻有一個值班醫生,她在裏頭盤點藥物,拿了雙氧水和棉球給時深又進去了。
時深擰開雙氧水,往蓋子裏倒了一些,他單膝跪地,小豌豆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她下意識地看向四周,忍不住縮了縮腳,有些坐不住。
“沒人。”時深頭也不抬地說。
時深用棉球給小豌豆清理傷口,隻要擦一下,就吹一下,傷口有涼涼的舒適感。窗台上的陽光彌漫,藍色的窗簾在卷動,連同他認真的眸,都像在做夢一樣不真實。
他低著頭,小聲問:“這幾天心情不好?”
“沒有。”
時深頓了頓,又道:“有事就跟我說。”
小豌豆看著他,烏黑的發梢上有光影在跳動。
她動了動唇,有些想開口的話最終變成了“嗯”。
14)
下半學期的時候,京京老師給小豌豆帶來了一個消息。
新城有一個暑期舞蹈集訓班,由國內知名的古典舞老師進行授課,但這個班隻收八名學生。京京老師找了關係拿到一個名額,想讓小豌豆去。
“你條件好,能得到大師指導,有利於你明年藝考。”
小豌豆也很高興,不僅是因為機會難得,恰好還可以去新城看媽媽。她當即就說要去,京京老師點點頭,又說:“那你就讓你爸爸過來,我跟他說一下學費的事情。”
“要多少錢?”
“三萬多。”
小豌豆一聽這個金額,頓時啞然。
京京老師問:“有什麽問題嗎?”她不覺得小豌豆家庭經濟支撐不起,鍾爸近些年在小豌豆學舞蹈的花費上遠超這些。
“我回去跟爸爸先說一下。”
“好的。那你先跟他說,放假之前把費用交了就行。”
小豌豆回家後想了許久,三萬塊不是個小數目,就目前的情況來說,他們可能支撐不起來,所以小豌豆決定,暫且不跟爸爸提這件事情。
但是,她很想去集訓班。
小豌豆多次想給裴靈打電話要學費,還是忍住了。她知道爸爸愛麵子,如果問媽媽要錢,爸爸心裏肯定很不舒服。
針對這個問題,小豌豆琢磨了好幾天,想到了一個人。
15)
北齊嘉吃著小豌豆給買的雞腿,小臉笑得跟金元寶一樣燦爛。
小豌豆糾結了半天,試探性地問:“我能借下你的零花錢嗎?”
北齊嘉家境優渥,平時花錢大手大腳,多少應該有些儲蓄。
小豌豆突然要借錢,北齊嘉覺得奇怪。他說:“叔叔不給你錢花啊?”
“不是。”
“不給錢這就是變相家暴啊!豆子你得跟我一樣強烈反抗!”
小豌豆:“……”
後來小豌豆將集訓班學費的事情說了下,沒有提到爸爸經濟緊張的問題。
北齊嘉就以為小豌豆是想偷偷去新城看媽媽,也支持她去新城參加舞蹈集訓。當然事實確實也是這樣。他二話不說,豪爽地拍著胸脯說:“哥有錢,哥借你。”
“你有那麽多錢?”小豌豆有些懷疑。
“我當然有錢,我爸好幾張卡都放在我這兒呢。”
北齊嘉的牛吹得像龍卷風,跟小豌豆保證之後回家就犯了難。他把積攢的錢全部拿出來數了數,隻有五千。隨後,他蹲在爸爸房間的門口窺視許久,辦法總比困難多。
此人腦筋動得快,也動得比較歪。
16)
於是在某個月黑風高夜,北齊嘉悄悄潛入爸爸的房間,在保險櫃前蹙眉沉思,他隻試了一個密碼,自己的生日,就打開了。
“唉,我爸這智商,令人堪憂啊……”
北齊嘉在那堆現金中拿了三遝,又覺得不妥,放回去一遝。他將錢用衛生紙包起來,小心地放在書包底下,他要隨身看管。
後來在學校,北齊嘉把時深偷偷叫到小角落,悄悄地問:“兄弟,借點錢。”
時深麵無表情地掏著口袋:“多少?”
“一萬。”
時深的手瞬間僵硬在口袋裏。他轉過頭,看著眨巴著眼睛的北齊嘉,說了句:“你是不是有病?”
“怎麽了?”
“你覺得我有那麽多錢嗎?”
“那你有多少錢?”
“一百。”
“我暈,你就那麽窮嗎?”
“滾。”
“好嘞。”
後來找趙木子,他叼著根草嘚瑟地說:“是兄弟就借我一萬塊錢,等哥發了給你補償十塊錢利息。”
趙木子看著他,隨即鉤鉤手指,北齊嘉大喜,果然是好兄弟!
他連忙把小腦袋湊上去。
趙木子咧嘴一笑,毫無征兆地對著他腦袋揮過去:“我打!”
17)
看來光靠借錢是不行的了,北齊嘉在回家路上還在想著法子。
經過天橋的時候,一個乞討者端著碗在要錢,北齊嘉隨手掏了五塊錢放了進去,然後目光就被乞討者麵前的一張“悲慘身世”給震驚了,忍不住又掏了十塊錢。
他的腦海裏,瞬間產生了一個想法。
北齊嘉寫了一張慘無人道的身世介紹,家道中落,爸爸被雷劈死,身患白血病幾個關鍵詞還加粗加紅。除了致遠的大門口他不蹲,附近三條街的高校輪流上崗。
在班裏的時候,趙木子還問小豌豆:“怎麽好幾天沒見到北齊嘉了?”
小豌豆搖搖頭,自從跟北齊嘉說過要去新城集訓的事後就沒見到人,她有些擔心北齊嘉會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爸爸。她決定再看到他,就將不去新城的想法告訴他。
北齊嘉的錢來得快,倒黴得也快,他蓬頭垢麵地蹲坐在某高校門口,不僅脫了校服,還故意把自己的白色T恤弄髒,往臉上也抹了灰。
有人認出他是致遠中學的學生,是因為他那褲子,即便捋得老高也不難分辨。這還不是倒黴的終極,來人不僅認出致遠中學的校服還認出了北齊嘉。
這個人就是當時他們高一時的年級主任。
“我就說你怎麽這麽眼熟呢。啊,給我起來!”
主任代表學校到友校來開座談會,這下會也沒開成,氣到差點兒高血壓,拎著北齊嘉的書包就往致遠趕。
北齊嘉嗷嗷叫,想要拿回書包:“我的巨款……”
18)
北爸真的是提著棍子來學校的,所有在場的老師都攔不住,連劉老師都趕過去了。劉老師是見識過北爸的脾氣的,他將北齊嘉護在身後極力勸導:“冷靜!冷靜!孩子隻是一時興起。”
“一時興起?他都說他老爸被雷劈死了這是一時興起?這孫子絕對早有預謀!”
北齊嘉躲在劉老師身後弱弱地說了句:“我是你兒子,不是孫子。”
“你給我過來,今天不把你打死我是你孫子!”
劉老師頭痛不已,他拍著北齊嘉肩膀:“你有這麽缺錢嗎?”
北爸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喊:“老子錢不夠你用嗎?你在外麵騙錢?”
“夠是夠……”北齊嘉很是無奈,“但你那保險櫃裏錢不多,我就隻敢拿兩遝……”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看向北爸。
北爸先是一怔,隨即血液上湧,張著嘴“你你你”說了半天,兩眼一翻,氣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