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審訊(2)

接管了身體後的向尋抬眸看向朱衍,不,現在應該是王言了,至少對方自己是這麽說的。

“王言?”向尋又確認了一遍。

“是。”王言惡狠狠地看著向尋的同時,雙手一直在揉著自己被向尋(向揚)掐得不輕的脖子。

“既然出來了,說說吧,昨天不是說人是你殺的嗎?”向尋懶懶地靠向椅背,準備看著朱衍表演。

“是,人是我殺的。”王言痛快承認。

“為什麽啊?總有個原因吧?”向尋繼續問。

“嘿嘿嘿,你不覺得很好玩嗎?她要跟朱衍分手,朱衍就一直求她不要分,她不聽非要走,朱衍就跪下來求,我就出來把人殺了。”王言說這話的時候,開始呈現出一種神神經經的狀態,“嘿嘿,這樣多好,一個也不用求了,一個也不用走了,兩全其美。”

“所以這就是你的作案動機,和作案經過?”向尋一邊問著,一邊側過頭看冷杉,他是分辨不出來這朱衍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所以隻能期望冷杉能有一個明確的結論。

隻是冷杉根本沒有注意到向尋的目光,此時的她正全神貫注地盯著王言-也就是朱衍的第二人格看。應該說,自從朱衍的第二人格被向尋打出來後,她的眼裏就一直隻有王言了。

出現了,終於出現了!冷杉表麵上雖然還是一副冷靜自持的樣子,可其實她的心裏早已經翻山倒海般的激動不已。傳說中的多重人格啊,隻在課本上見過的珍稀案例,現在居然活生生的在她眼前!

得!向尋在心裏歎了一聲,雖然不知道冷杉心裏具體的想法,但隻看冷杉現在的狀態,也知道如今他是指不上她了。

於是向尋隻能自力更生。隻是跟一個裝瘋的人你是永遠沒有邏輯可言的,你跟他講因為所以、因果道理那就是白搭,就像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那麽他能做的就隻有出其不意。

對著隻會衝著自己“嘿嘿嘿”樂的朱衍,或者說是王言,向尋突然來了一句,“你有幾個人格?”

對方明顯一怔,然後過不到兩秒,就還是那句話,“你猜!”

現在向尋已經可以認定向揚的猜測是正確的了,這個朱衍就是裝的,每當一問到他沒有事先考慮好的問題,他就會用“你猜”這種爛借口來敷衍。

“我不猜,我等著你給我答案呢!”向尋的回懟中正平和且中規中矩,卻又讓對方無可逃避。

王言也不答話,就看著向尋,看著看著,突然就雙眼閉起、身子前傾,然後整個人就臉朝桌子,倒在了桌麵上。

媽的,這是又找揍呢是不?居然真的開始裝睡!

向尋捏緊拳頭,已經準備站起身來再給對方一頓胖揍了,審訊室的門卻在此時被敲了兩下,然後小周就拉開門走了進來。

“向隊。”小周的手裏拿著厚厚的一疊資料。

“怎麽樣?”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朱衍,向尋決定暫時先放過他,先看看小周帶回來了什麽再說。

“拿回來了一部分,有一些比較有用的資料。”小周趕緊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了向尋。

向尋接過文件,發現調查資料裏麵江美麗和朱衍的資料都有。江美麗的那部分是昨天案發後協辦民警直接去調查取證的,所以更多更全麵一些;朱衍的部分卻是昨天晚上向尋特意交代過的,因為時間比較晚,所以明顯調查到的東西比之江美麗的少了不少。但向尋還是先把朱衍的那部分資料提了出來。

資料比較簡單,都是一些比較好查的,直接到相關機關就能調取到的部分。而資料所顯示的,從表麵上看似乎也沒有什麽可值得關注的,朱衍的銀行卡裏既沒有存款也沒有負債,手機通話記錄裏除了學校的同學師長,就是房東和女朋友,就連廣告類的騷擾電話都沒有幾通,手機的通訊錄和微信通過技術人員的排查也依然是這樣的結論。唯一值得注意的,恐怕就是從房屋中介調取到的那份留底合同,細細算下來,朱衍租住房東太太的屋子可不止三、四年,而是再幾個月就滿五年了。

可向尋卻著著實實從這不算多的資料裏麵看出了很多的問題。

首先,朱衍的銀行卡裏沒有存款,他也沒有貸款,但他卻每個季度都準時給房東交房租,那麽他的錢是從哪裏來?根據房東太太所說,頭幾年朱衍都是交的現金,到後來是微信轉賬,這一點在朱衍的銀行卡裏也如實的體現著,他每三個月會有一筆金額穩定的存款信息,然後在幾天後就會被轉出,這明顯是他交房租的錢,金額也都對得上。但奇怪的是,他的銀行卡這些年除了這筆固定的入賬之外,並沒有其他規律性入賬信息,這基本可以說明,朱衍沒有在做兼職類工作,沒有穩定收入,那麽好了,他一個窮大學生,這些年的房租是怎麽交的?就算是他靠女朋友養,他這個女朋友也是兩年多前才交的,那麽之前呢?

其次,朱衍的無論手機通訊錄、通話記錄還是微信聯絡人裏,都隻有同學、師長,再加上女朋友和房東,居然沒有家人?而且從他的通訊記錄可以看出,他也沒有比較常聯係的朋友,與大學同學的聯係記錄甚至還是半年前的。此一條除了可以說明朱衍性格孤僻以外,結合第一條,還能推斷出他的房租並不是來自於家人或朋友的資助。那麽也就是說,要麽朱衍身上就有大量的現金存在,要麽他就是有固定現金的來源。

最後,從現在社會上個人隱私泄露嚴重的程度來看,朱衍那少到不可思議的騷擾電話簡直就是奇跡。那麽,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他除了孤僻以外,還極謹慎,他不輕易把自己的電話泄露給任何機構或任何人,這才導致幾乎無孔不入的廣告在他這裏少之又少,少到甚至連好幾十歲的大爺、大媽都比他接到的騷擾電話和騷擾信息還多!那麽問題來了,是什麽導致朱衍如此謹慎?到這時候,如果再說什麽朱衍沒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別說是向尋自己,怕是就連一旁的小周都說服不了了。

“查。”向尋拍了拍手上朱衍的資料,對小周說道,“你帶上個新人或者協辦民警親自去,把他身邊同學、師長,包括周圍的鄰居,都挨個細細問一遍。還有他的電腦,郵件往來,常上的網站,都給我查出來。”

“向隊?”小周表情有點嚴肅,語氣中雖然帶著疑問,但從向尋的話裏多少已經猜到了些向尋的意思。

向尋點點頭,“嗯,直接上升案件級別,如果有任何可疑,我們可以考慮申請安全局的同誌支援協助。”

“是!”小周打個立正敬禮後,又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一旁的冷杉始終是一頭霧水的,她不明白為什麽向尋接到小周的調查資料後,審訊室裏的氣氛突然就變得凝重了,於是她主動開口,“我能看看嗎?”冷杉指著向尋手裏朱衍的資料問。

向尋也沒廢話,直接將手裏朱衍的資料遞給了冷杉。而他在瞟了一眼桌上仍舊在趴著裝死的朱衍後,什麽都沒說的又去看江美麗的調查資料了。

江美麗的調查資料雖多,也很詳細,但疑點卻並不多,而且唯一的疑點還都集中在了她的這個男朋友身上,那就是在江美麗身邊的同事和朋友中,知道朱衍其人的並不多,就算幾個和江美麗比較親近的朋友知道朱衍的存在,卻也從來沒有誰見過朱衍的麵。而幾個人對朱衍的評價也都褒貶不一,有說他冷漠不關心女朋友的,也有說他專一深情的,還有說他摳門、神秘的……至此,江美麗身上的疑點又都轉回到了朱衍的身上。

向尋將看完的資料放回了桌子上,於此同時,冷杉也看完了朱衍為數不多的資料。隻是,她還是沒弄明白,這份資料有什麽值得向尋和小周緊張的?好在勤學好問一向是冷杉的美德,所以她毫不猶豫地“不恥下問”了,並且問得也直白,“這份資料裏,有什麽值得你上升案件級別的?”

果然豬隊友啊,妥妥的豬隊友啊!

向尋再一次在心裏吐槽,並且實在沒忍住地單手扶額,在心裏呼喚向揚,【哥,這個,你真的,真的不再考慮考慮嗎?她她她……】向尋沒敢說什麽難聽的話,但實在是不明白一向精明驕傲的向揚到底是怎麽看上的冷杉?

考慮?考慮什麽?向揚的情感障礙發作,根本就沒明白向尋是什麽意思,但他倒是明白了向尋對冷杉的偏見,畢竟他和向尋用的是一個身體,向尋的喜好憎惡他多多少少還是能感覺到的。於是向揚冷靜地開解道,【術業有專攻,她看不明白也正常,你若有耐心就給她解釋解釋,不願意就拉倒。】

向尋哪敢說不願意啊?那可是他哥,他親哥,他後半輩子還指著他飛黃騰達呢,他可得罪不起。

得,解釋吧!

於是在內心裏溝通好了的向尋,放下自己的手,掛上一臉強擠出來的笑,對著冷杉道:“這份資料顯示,他有不合理的經濟來源,所以,我們大膽推測,他有可能是情報間諜。”

間諜?這問題可就嚴重了!冷杉一怔,雖然還沒想明白個中細節,但在這方麵,她選擇相信向尋的專業性。

“怎麽樣?冷法醫,還要繼續跟這個案子嗎?”向尋這話問的就有點成心了,就差沒直接問:你怕了沒有?畢竟涉及到間諜就是國際爭端了,可和單純的國內殺人案件不一樣,即使她作為法醫或者向尋作為涉案刑警,隻要和確定下來的案犯有過密切接觸,就要過一遍政治審查,哪怕就僅僅隻是走一遍流程,那程序也是相當複雜,更別說如果在過程中她出現過偏向或偏幫案犯的行為,那就等著沒完沒了的調查吧!

冷杉瞪著向尋,暗暗咬牙!這可惡的家夥,明明當初答應她答應的那麽痛快,現在卻變著法兒擠兌她走,她冷杉是那麽容易放棄的人嗎?尤其在見到了朱衍的第二人格,確定他真的可能是多重人格之後,她就更不會輕易放棄到手的機會了。

“跟。為什麽不跟?這個案子我會一直跟到底的。”冷杉堅定道。

我的哥欸!向尋簡直想哭天搶地,不過也知道那也沒用,誰讓對方是向揚看上的人呢?他就隻能奉陪到底。

“好,如你所願。”向尋攤攤手,“不過今天就到這裏了,我要再去趟現場,你自便。”說完,向尋收拾起所有的資料,向審訊室門口走去,不過在打開審訊室大門之前,向尋還是回過頭來加了一句,“善意的提醒你一句,最好不要單獨跟他呆在一起,”向尋指指一旁趴在桌子上的朱衍,“他並沒有看起來的那麽安全無害!”

“謝謝你的提醒。”冷杉冷淡點頭。

向尋從表麵看不出來冷杉到底聽沒聽進去自己的忠告,但既然向揚並沒有反對或提出異議,向尋還是決定去查自己的案子了。至於冷杉?那不是他需要擔心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