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審訊(1)

回審訊室的時候,向揚拉開門,卻讓冷杉先行,在外人看來,向尋低眉順眼的做著一副紳士狀,殊不知,在意識深處,向揚正在衝著向尋低咆,【向尋,出來。】

向揚很少叫向尋全名,通常都是叫他“小子”或者直接說“你”,有時侯也什麽都不叫直接說話,畢竟向尋身體裏隻有兩個人格,向揚在腦子裏說話除了自言自語以外就隻能是和向尋說話了,像這樣直呼全名的時候不是沒有,卻是極少的,就連他們打得最熱鬧的那幾年,都不多見。

所以可見向揚應該是情緒極不佳,所以向尋麻利兒地滾了出來。

【哥……】向尋心虛,卻又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如果僅僅是他甩身體給向揚讓他和冷杉獨處的事情,應該不至於讓向揚發火,不然剛剛他就急了,哪用等到現在?畢竟向揚可不是個多有耐性的人……人格。

【後麵你審,想辦法逼朱衍展現他的另一個人格。】向揚道。

【啊?你不是說他是裝的嗎?那要怎麽逼?】向尋半迷糊著,明顯還沒進入狀態。

【我怎麽知道?逼到他願意裝為止!】說完,向揚報複似的直接撤了,連招呼都沒跟向尋打。

等向尋察覺自己的身體正處於無人格控製狀態,慌忙趕出來救場,到底還是沒有之前向揚的反應快,慢了一拍的結果就是——向尋的腦袋“哐”的一聲磕門框上了。

“你沒事吧?”巨大的響聲引得剛剛進門的冷杉驟然回頭。

“沒事沒事。”向尋一手捂著被磕得不輕的額頭跟在冷杉身後進了門,一手直接把身後的審訊室大門給帶上了。

一直坐在審訊室裏的朱衍,愣愣地看著向尋一邊揉著磕得紅腫的額頭一邊回到他的對麵落座,卻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此時的這位向隊長有點不一樣了。具體哪裏不一樣朱衍也說不上來,隻知道剛剛出門前的那個向隊長讓他從骨子裏怕,倒不是說對方氣質冷什麽的,而是他敏銳地能感覺到來自生命的威脅,這人是真的不在乎他的死活,甚至好似分分鍾碾死他也不會多眨一下眼睛,可麵前這個向隊長怎麽說呢?反正就是突然不那麽怕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方突然撞了這一下給他的錯覺。

進了屋的向尋也依然沒有說話,就揉他那個額頭揉了足有三分鍾。

直到冷杉都有些不耐煩了,向尋才慢悠悠地開口:“說說吧,怎麽回事啊昨天?”

果然還是一個人!朱衍悄悄深吸口氣,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我一覺醒來,她就已經躺在地上了,然後我就打電話……”朱衍耐著性子,把昨天明明都已經交代過了的話又重頭說了一遍。

“哦,這麽說你很無辜啊!”向尋吊著眼睛看向朱衍,卻突然問了句,“你女朋友叫什麽啊?”

“?”朱衍一怔,這是這兩天來警方提的一個新問題,但朱衍卻不信對方連死者的姓名都不知道,不過他還是乖乖地回答道:“江美麗。”

“江美麗。”向尋把名字重複念了一遍,卻問了一個怎麽看都是不著調的問題,“你女朋友美嗎?”

“?”朱衍已經不知道向尋這是幾個意思了,或者應該說,今天從打審訊一開始,他就一直不知道向尋是準備幹嘛?“警察同誌……”

“江、美、麗,這名字起的不好。”向尋卻是自言自語一般,好像根本也沒想要朱衍的答案。

一旁的冷杉以為向尋這又是和他一開始問姓名一樣的在找什麽切入點,所以還頗配合地主動給向尋幫了句腔,“怎麽不好了?”

“你聽啊,江、美、麗,將來才美麗,也就是現在永遠不美麗,什麽時候才美麗啊?僵了才美麗,死透了就美麗了。這名字能好嗎?”向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冷杉終於還是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她後悔剛剛給向尋幫那句腔了。這人怎麽不說相聲去呢?當什麽警察啊!

對麵的朱衍卻是明顯不高興了,雖然還不到敢拍桌子的地步,但雙手已經緊緊扒著桌沿,身體也已經坐直了,“警察先生,請你尊重死者,我想這應該是你起碼的職業素養。”

“尊重死者?”向尋輕輕挑起一邊唇角,“你有什麽資格叫我尊重死者?作為一個親手殺了她的嫌疑犯?”向尋用右手食指輕輕敲了敲桌麵,“而且,我怎麽就不尊重死者了?知道什麽叫尊重死者嗎?作為一個刑警,我就是要竭盡全力地幫死者找到凶手,並且盡最大努力地讓他陪葬,這就是對死者最大的尊重!”最後兩句,向尋是直指著朱衍說的,並且擲地有聲。

隻是末了,他又閑閑地加了一句,“也是我的職業素養。”

朱衍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明白向尋這是明擺著告訴他,他就是要竭盡全力地讓他給江美麗陪葬,朱衍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了一句,“……我什麽都不知道,你憑什麽說我是凶手?”

向尋卻欠抽似的聳了聳肩,轉頭對著冷杉說,“我有說他是凶手嗎?我明明說的是嫌疑犯。”

冷杉隻是看了向尋一眼,什麽都沒有說,可是心裏卻對向尋已經有一些刮目相看了。這人,並不簡單!

向尋其實也沒要冷杉說什麽,因為他這話根本就是說給朱衍聽的,隻不過故意對著冷杉說就是了。

向尋回過頭來,繼續開始他不著調的問題,至少在同審訊室的另兩個人看來是越來越不著調的。

“你和你女朋友認識多長時間了?”

“兩……兩年多了吧!”

“你和你女朋友戀愛多長時間了?”

“兩……兩年。”

“你和你女朋友同居多長時間了?”

“兩年。”

“呦,不錯嘛,戀愛就同居。”向尋插了一句,不過緊接著問的問題就讓朱衍暴走了,“你和你女朋友一個星期幾次?”

朱衍沒有當聽不懂,而是直接急了,“警察同誌,我想這是我的隱私吧?”

“隱私?”向尋笑了,“是我法律沒學明白,還是你法律沒學明白?對著刑警審訊你跟我講隱私?那我就告訴你,所有一切和本案有關的問題你都必須回答!”

“我沒看出來你提的問題和這個案子有什麽關係?”朱衍強勢反駁道。

“有沒有關係由我判斷,不由你判斷。”他強勢,向尋比他更強勢,“回答我的問題!”

“你,你這是故意刁難和侮辱,我要投訴你。”朱衍的臉憋得通紅。

“投訴?盡管去啊?你投訴我什麽?我打聽逼問你的隱私嗎?這算什麽隱私?聊天、喝酒、吹牛逼都會說的問題。你當你大姑娘呢?扭扭捏捏的。我又沒問你和你女朋友ooxx擺的什麽姿勢?”

這回不止朱衍臉憋得通紅,就連冷杉的臉都有點燒得慌。

“行,不願意說是吧?來,冷法醫,給我個一次性手套。”向尋卻像個連珠炮似的,嘴就沒停說。

“幹什麽?”冷杉一邊問著,一邊從衣兜裏掏出一副一次性膠皮手套遞給了向尋。作為法醫,她還真的有隨身攜帶一次性手套,這是多年養成的職業習慣。

向尋一邊戴手套,一邊冷笑著看向朱衍,“檢查他是否性無能,畢竟**不協調,也可能造成兩性關係的劇烈矛盾,這也可能是殺人動機的一種。”說完,正好手套也帶好了,向尋衝著朱衍挑了挑眉,“來吧,脫褲子。”

朱衍深呼吸,再深呼吸,再次深呼吸,終於憋出了兩個字,“三次。”

“啊?”向尋也不知是沒聽清還是沒反應過來,或者幹脆是故意的。

“三次,我說一個星期三次。”朱衍梗著脖子吼道。

“早說不就完了嗎?瞎耽誤功夫。”向尋把自己右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扯下來扔到了桌上。

早說個屁!朱衍這回不隻臉紅,連眼睛都開始泛起了紅血絲。

“那說說吧,你們到底有沒有**不協調啊?”向尋繼續問道。

沒完了是吧?朱衍惡狠狠地瞪著向尋,惡狠狠地從嘴裏擠出兩個字,“沒有。”

“沒有?二十郎當歲,一個星期才三次,你確定你女朋友真的滿意嗎?”向尋挑著眉挑釁。

“啪”的一聲,這回朱衍把雙手狠狠拍在了桌子上,“警察先生,你就是故意的吧?”

“我又怎麽故意了?行行行,你不願意說,那我們換一個問題。”向尋一臉裝出來的無辜,甚至還從善如流似的答應改個問題,不過接下來的話再一次讓朱衍嘔得想吐血,“那你是同性戀嗎?”

你才同性戀,你全家都同性戀!

“不是。”這次朱衍學乖了,他先回答了向尋的問題,不過他緊接著就問道,“這個問題也和本案有關嗎?”

“有關啊。”向尋一副我說了就算的樣子。

“我不明白關係在哪裏?”朱衍咬牙切齒。他一直覺得向尋就是在故意跟他找茬!

“嗬……”向尋笑了,“我有義務解釋給你聽嗎?”

朱衍真的很想掀桌,不過就在這時,冷杉冷冷淡淡的聲音響了起來,“我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和本案的關聯性在哪裏?”

豬隊友啊,妥妥的豬隊友啊!

【哥~】向尋垂眸,心裏卻在撒嬌打滾地求安慰,無奈……向揚不理他。好吧,他已經不是十二歲的時候了,這招已經失效多年!

“關聯性就在於,”向尋用食指敲著桌子,慢條斯理道,“這種熟人之間的凶殺案,不存在報複社會的問題,嫌疑犯和死者之間要麽就是有巨大的不可調和的矛盾,要不就是對方知道了他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算是失手誤殺,兩人之前也必有一定程度的爭執,我這就是在大膽猜測、合理判斷啊!你以為破案是什麽?不就是篩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就是可能了嗎?難道我還能根據自己的個人臆測一條胡同走到黑?那不叫有經驗和自信,那叫剛愎自用!”

冷杉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換來了向尋除了解釋之外,還有外加的一頓數落,臉色多多少少便有些不好看了。雖說她沒指著向尋和其他那些看見她容貌就圍上來、知道她是法醫就被嚇走的膚淺男人一樣,對著她獻媚討好,但她好賴是女人吧,也號稱是東部警局的高嶺一枝花,他這當著犯人的麵就這麽落她的麵子真的好嗎?

看冷杉變了臉色,向尋心裏一突。完了完了,一時沒管住嘴,他把冷大美女給惹生氣了,他哥不會想要殺了他吧?他記得剛剛向揚離開的時候就已經很不高興了。

【哥?】向尋摸摸鼻子,試著在心裏叫了一聲。

向揚依舊不理他。

“所以你認為同性戀可能是他的秘密?”冷杉雖然臉色不是很好,卻還是把自己想要問的問題問出了口。

“有什麽不可以?這在兩性之間不但是不可告人的秘密,還是不可調和的矛盾。而且你看看他,唇紅齒白、五官俊俏,不發火的時候跟隻小綿羊似的……”向尋的話還沒有說完,一旁的朱衍終於聽不下去了,再次梗著脖子大聲反駁了句,“我不是同性戀!”

“好,你說不是就不是。”向尋點頭。

什麽叫你說不是就不是啊?這回冷杉終於看出一點門道來了,這個向尋,好像一直就在試圖激怒朱衍?否則的話,雙重人格就應該是朱衍最大的秘密,他扯什麽不靠譜的同性戀做什麽?

隻能說冷杉的猜測歪打正著,向尋確實是想要激怒朱衍,但他卻一直把雙重人格這一點排除出了朱衍的秘密範疇,因為向揚認定朱衍的雙重人格是裝的,而向尋相信向揚,所以他在試圖激怒朱衍的同時,也在推斷朱衍的真實作案動機。

而且也確實讓向尋發現了一點不同,在他剛剛第一次說“不可告人的秘密”的時候,感覺朱衍的眼神明顯收縮了一下。因為一直處於情緒激動和他對峙的狀態,這次朱衍沒能來得及掩飾自己。所以說,朱衍真的是有什麽秘密的?隻是,是什麽秘密,讓他甚至不惜殺了自己的女朋友?

一邊思考著,向尋繼續問著自己不著調的問題,“那你們有沒有什麽特殊的癖好啊,比如**之類的?”

“是不是因為**致死的,你們警察在現場搜集證據的時候看不出來嗎?”朱衍瞪著眼睛反問。

“嘖,聰明啊,都會舉一反三了。”看朱衍不再跟著他的節奏走,而是輕易地找到了反駁的點,向尋知道至少這套把戲對於激怒朱衍是不起作用了。

隻是上一次,朱衍到底是因為什麽才把另一個人格亮出來的呢?看來要去查一查審訊室的監控錄像了。

“誒,打個商量,把你另一個人格亮出來給我看看唄?”一套方案不行,向尋改了另一種,幹脆直接跟朱衍明說。

“什……什麽另一個人格?”朱衍眨眨眼,又恢複成了最一開始的那種乖乖的、小綿羊的狀態。

向尋卻挑起一個邪笑,“你不知道啊?沒關係,我幫你。”

說著,向尋突然起身,左手拽住朱衍衣領,右手“啪啪”的開始打朱衍的麵頰,“嘿,嘿,那個誰,出來了,天亮了,該起床了,你昨天還沒告訴我名字呢!”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向尋左右“啪啪”的少說已經打了十幾下出去,把一旁的冷杉都看傻了。

何止冷杉傻了,突如其來的巴掌把朱衍也打懵了。雖說不是特別疼,根本到不了抽嘴巴的程度,頂多也就是力氣大點的拍,但到底長這麽大以來也沒讓誰這麽打過臉,朱衍回過神來的瞬間就怒了!

“你找死!”朱衍突然目露凶光,被銬著的雙手一齊上舉,直接抓向向尋的衣領。

隻是朱衍反應快,向揚的反應更快,就在朱衍的雙手將將摸到向尋的衣領,向尋的一聲【哥】還沒在腦海中叫完,向揚已經直接出來頂掉了向尋,並且左手直接放開朱衍的衣領,卡向朱衍的脖子。

第二審訊室很小,小到向揚掐著朱衍脖子的那隻胳膊都沒有完全伸直,朱衍的腦袋就已經抵到了身後的牆壁上。

向揚也沒有反問什麽“誰找死”或者說一些什麽狠話,那不是向揚的風格,他隻是一隻手卡著朱衍的脖子,力量控製到既不會讓朱衍被憋死但也絕不會讓他呼吸很順暢,另一隻手單手就抓住了朱衍襲向他衣領的兩隻手,畢竟朱衍還戴著手銬,要控製他還是很容易的。

“姓名?”向揚平靜地把問題又問了一遍。

“……”朱衍不說話。

“你是想告訴我你還是朱衍嗎?”向揚輕輕扯了扯唇角。非暴力不合作什麽的,在他這裏根本行不通,他有的是辦法讓對方開口。

“你使用暴力逼供,我要投訴你。”朱衍咬牙切齒地瞪著向尋(向揚)說道。

“投訴也要講究證據的,”向揚用抓著朱衍手上手銬鎖鏈的那隻手指了指身後的監控攝像頭,“它今天開沒開還單說,就是開了,你以為以我們現在的角度,那東西能拍到什麽?”

此時的向揚是站起來的,身子壓過半張桌麵欺近朱衍,而朱衍是坐在椅子裏的,就算原本並不嬌小,但纖纖瘦瘦的身影也被向揚高大的身形遮去了大半,此時監視器裏大概除了能看到向尋(向揚)的一個完整背影外,能再找到朱衍的半隻胳膊都算不錯了。

聽到向尋(向揚)的話,朱衍企圖掙紮出鏡,卻被脖子上驟然加大的力道阻斷了呼吸,一時間,別說掙紮了,他差點沒翻著白眼昏死過去。

和向尋的第一主動手是右手不同,向揚從打出現開始,第一主動手就一直是左手,也就是俗稱的左撇子,而且他的力量比向尋大了兩倍不止,如果說向尋全力的一拳能把人打個跟頭的話,那向揚全力的一拳甚至能直接把人打暈過去。

此時的驟然發力,如果不是他收得及時,分寸把握的好,別說隻是掐得朱衍不能呼吸,就是直接掐斷了他脖子上的軟骨都不是不可能。

稍稍收了些手上的力道,看著朱衍在他手掌下急速地呼吸,過了足有好幾分鍾,等朱衍的氣終於順了過來,向揚這才幽幽地開口,還是那句話,就兩個字,“姓名?”

“王……王言。”朱衍這次沒再說任何多餘的廢話,而是直接給出了答案。

“哪個wang,哪個yan?”向揚繼續問道。

“三橫一豎的王,言……言不由衷的言。”朱衍再次老實回答。

向揚撒開手,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表麵上,向尋(向揚)低垂著眸,右手食指輕輕敲打在桌麵上,似乎在思考問題。實際上,內心裏,向揚正在衝向尋喊話,【接下來你來吧!】

【啊?哥你不審他嗎?】剛剛不是向揚讓他逼出朱衍的另一個人格的嗎?現在朱衍所謂的另一個人格終於粉墨登場了,怎麽向揚又不玩了?

【我不擅長這個,你來!】向揚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如果向尋再不出來,他不介意再直接甩一次身體。

【好好好,來了來了。】向尋無法,老老實實出來接管自己的身體。

也真是的,別人家多重人格都是爭著搶著要身體的使用權,像他們這樣互甩身體給對方使的,是不是也能算是多重人格裏的奇葩?向尋在心裏默默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