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舊案重翻

北燕太子慕容星雲,二十出頭,是當今聖上慕容誌的獨子,然而此人卻並非嬌生慣養。他十歲通讀四書五經,十五歲上戰場殺敵,平生所好是結交天下英雄,因此常年不在皇宮。前兩天奉燕國皇帝之命去南方邊境查訪,因此不在燕京之內。

南方邊境,指的是北燕與南順的交界之處,吳一鳴的父親鎮南將軍便駐守在哪裏,而順國駐紮在那裏的是二皇子李淩霄。因為兩國即將聯盟,慕容星雲奉命前去結交,緩和邊境關係。述職之後,閑來無事,先到使臣府邸拜訪這兩天被視為奇葩的三皇子李南星。

“街頭賣劍,免費發報,三皇子,您來燕國不久,倒是攪出不少風雲啊,”太子慕容星雲沒有架子,抱拳說道:“慕容星雲,久仰李南星大名。”

李南星見堂堂太子都沒架子,自己也不好端著,拱手打趣道:“太子殿下日理萬機,不知道我這等人質的難處,實在是沒錢花,才出此嘩眾取寵的下策。”

許婉兒與柳雅樂都是燕國人,見到如此大人物,紛紛上前行禮,這可是未來要做皇帝的人,不免有些緊張。慕容星雲示意她們不必多禮,自己這次是以私人身份前來拜會,沒有官身。客套過後,柳雅樂為二人泡上一壺好茶,拉著許婉兒躲進了屋子裏。

李南星為燕國太子斟茶,笑道:“太子殿下,既然您來了,就給我透個底,皇帝陛下到底是怎麽想的,現在都不召見我。”

“聖意不可揣測,不過若是不急,大可以等到九月份使團的到來,屆時無論如何也會見你的。”慕容星雲端起茶說道:“我此去南疆,已經從貴國二皇子口中探得風聲,貴國禮部的孫大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我二哥可好?”

“一切安好”提到李淩霄,太子仿佛來了精神:“你二哥真是個人物,我此生第一次見到如此英雄。”

李南星連忙讓他打住:“所以我從小不愛和二哥在一起玩,和他在一起,風頭都被搶了,誰都不喜歡我。”

太子鄙夷的看了看李南星,問:“你們真是親兄弟?”

二人相視一眼,哈哈大笑,言語中又多了些親近之感。不久後,慕容星雲起身告辭,他畢竟是一國太子,事務纏身,時間不多。臨走時他說道:“你若真想娶我小妹,恐怕得再下一番功夫。”

“殿下可有建議?”

“哪有當哥哥幫別人泡自己妹妹的,”慕容星雲笑笑,低聲說:“不過向你透個底,雖然她不想聯姻,但也十分不喜歡吳家的小子,所以相比而言,你比他有戲。”

李南星拜謝一番,親自送太子出門。等到慕容星雲走遠後,他才回到院子裏,琢磨這次慕容星雲的來意。柳雅樂出來,小心翼翼地問:“公子,太子殿下是否對我們發報的做法不滿意?”

“雖然沒說,但他確實在提點這個事情,顯然皇帝陛下已經注意到我,但還是不想理我。”李南星笑著搖搖頭:“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太子殿下好像急著把他妹妹嫁出去。”

張如是在印刷坊忙活了一天,終於完成了新一期的“新報”,尤其是向上官家道歉的板塊,改了又改才終於有一個讓上官夫人與李南星都滿意的結果。他將原稿交給範師傅,請他連夜印完,明早要發出去。範師傅一百個不願意,終於看在一兩銀子的份上同意加班。範師傅同意了,劉洪濤他們有紛紛叫嚷著要漲工資,自己還得回府上與李南星商量。踏出印刷坊,他歎了一口氣,自己何苦受這個罪?

“小作坊的活兒也不好幹吧?”

張如是回頭一看,竟然是林輔堂。他拱手笑道:“林兄何時回來的?”

“剛到不久,聽說父親讓你跟著李南星,我就過來看看”林輔堂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吃飯了嗎?我請客。”

“還沒有,不過這頓該我請,為林兄接風。”

二人來到了一家酒館,隨便要幾個菜,一杯一杯的便喝了起來。酒過三巡,林輔堂說明了來意:“我來是想問問,父親叫你跟著那紈絝子弟,用意何在?”

“實話說,我也不知,”張如是說:“不過觀李南星這些時日的動作,不像是真的不學無術。”

林輔堂冷笑一聲:“你是說那‘新報’?嘩眾取寵罷了,真不知你為何與他一起胡鬧。”

“我也是接了一個爛攤子,委實是缺錢”張如是麵對林輔堂,依然是好脾氣,許多事情不予反駁。

林輔堂沉吟少許,說:“除非這東西能更進一步,但那有可能動搖國本,陛下不會同意的。”

張如是繼續喝酒,刻意將話題岔開:“你的南邊之行如何?不過我非在職官員,似乎不當問。”

“沒什麽大事,主要是見了南麵的二皇子李淩霄,此人倒是個人物,看著便是不凡”林輔堂搖搖頭:“他弟弟和他一比,差遠了。”

張如是同意的點點頭。他與林輔堂自讀書起便相識,自己跟著林相讀書十幾年,按理說應該與林相的獨子親如兄弟才對。但奇怪的是,他們相交並不深,甚至可以說是相敬如賓,即便是喝酒也是尬聊強行找話題。偶爾遇到些爭論,也都是張如是主動退讓,林輔堂也不會得理不饒人。

二人喝了一會兒,突然往酒館裏湧進一群勞工,似乎是因為主人家今天打賞的錢多,來小酒館打牙祭。這個狹小的空間頓時熱鬧起來。林輔堂眉頭緊皺,將壺中酒喝光便匆匆離開了。張如是則自己又要了一壺,一邊聽著勞工在倒苦水,一邊慢慢品味著人間百味。

第二天一早,李南星與張如是吃完早飯便直奔印刷坊,今天是“新報”第二期要發放的日子,他們打算全程盯著,避免出亂子。臨走時李南星讓兩位女士看家,他本想將張如是留下,有什麽事情也好有個應對,後來又一想,這裏畢竟是使臣府邸,能出什麽大事?索性就與張如是一起離開了,路上順便談“新報”的發展。

柳雅樂也沒有多想,她順便在府上對一下賬目,許婉兒則最是喜歡安靜看書,十分省心。

然而,在李摘星離開不久,使臣府外來了一群出人意料的人,領頭的正是哪天在吳一鳴府上做客的田青玉。田青玉身旁有一人,劍眉星目,臉上有一絲戾氣,乃是燕國大理寺丞辛磊。其他都是巡捕一類的角色。

辛磊往裏探了探頭,問:“田兄,你確定嗎?”

“當然確定,我特意查過的”田青玉笑笑:“裏麵兩個女子都是罪臣之後。那個小的叫許婉兒,其父親是前工部侍郎許新,如今萬象宮建築出事,就是因為他貪汙受賄,偷工減料,當時是抄家之罪,這個小女孩兒僥幸逃脫;大一點的叫柳雅樂,其父親是前禦史中丞,因得罪右相流放三千裏,途中病死。你將此二人抓住,小的直接下獄,剛巧能頂萬象宮失事之責;大的找機會進獻給右相,如今右相位高權重,少不了你的好處。”

辛磊皺著眉頭說:“這裏可是使臣府,如果沒把握,我可不敢在這裏抓人。”

田青玉拍了拍他的肩膀,喂他吃一顆定心丸:“我爹就是工部尚書,這次萬象宮建築出事,已經確定了由之前死去的工部侍郎擔責,他的女兒必死無疑。再者前不久我剛與右相家的大公子林輔堂吃了飯,他默許了此事,你就放心大膽地去幹吧。”

辛磊眯了眯眼睛,深呼一口氣,一腳踢開了使臣府的大門。

李南星與張如是沒有跟著去發新報,而是挑了一處視野好的地方,靜觀城南上官布行的生意有沒有變化,以便之後的合作。

張如是問:“第二期報發出去後,肯定很快就有模仿者,你有沒有什麽打算?”

“昨天我想了很久,雖然說內容為王,但既讓大家感興趣,又要把內容思想提高一個等級,這樣的尺度太難把握”李南星歎了口氣:“大才子,目前的文章都是你來寫,你把握得住嗎?”

張如搖搖頭:“還有第三個條件,我們不能碰太高層麵的東西,否則容易招惹是非。”

李南星知道對方說的是政事,關於這點他還沒有決定好。兩人正在討論,鄭子榮匆匆地跑了過來,氣喘籲籲的說不出話。李南星為其倒了一杯茶,有些好笑:“別著急,慢慢說,你的新報發完了?”

“不是,”鄭子榮終於緩了過來:“婉兒妹妹與雅樂姐,被官兵抓走了!”

“什麽?”李南星大吃一驚:“你確定?她們出門撞到官兵了?”

鄭子榮拚命的搖頭:“我發完報回去想找雅樂姐要昨晚的加班費,正好撞上有官兵衝門抓人,他們是到府裏抓的。”

“什麽人這麽大膽?”張如是也皺緊眉頭,使臣府地位再低,畢竟住著異國皇子。兩國聯盟在即,竟然有人公然挑釁?這也太荒唐了。

鄭子榮詳細的講述了那群官兵的外貌,李南星說:“是大理寺的人,他們憑什麽抓人?張兄,我們往大理寺跑一趟。子榮,你去招呼劉洪濤與你哥哥,全城搜索星軒公主,找到後立刻讓她前往使臣府,就說我有急事找她。”

柳雅樂與許婉兒此時被關在了一起,燕國雖然沒有女子監獄,但辛磊還算有些良知,將二人關在同一個牢房中。柳雅樂雖然有些驚慌,但此時也鎮定了下來,許婉兒全程沒有哭,直到周圍隻剩下她倆之後,才小聲說道:“雅樂姐,我們是不是出不去了呀。”

柳雅樂抱著她:“別胡說,他們頂多把我留下,不會和你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

“雅樂姐,我家當年是抄家之罪,我是偷偷跑出來的,有心理準備”許婉兒人小鬼大,好像什麽都懂:“就是這麽死了有點可惜,還不知我們的新報會怎樣呢。”

“別胡思亂想,李南星可是皇子,一定有辦法。”

“他不是別的國皇子嗎?”

“你看他最近見了星軒公主,見了太子殿下,一定有辦法的。”

說到最後,柳雅樂搞不清楚是安慰妹妹,還是安慰自己了。

監獄的走廊傳來了腳步聲,二人閉起了嘴。陰影中走出來三個人,原來是辛磊領著李南星與張如是前來探望。柳雅樂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跑上前把住牢門:“公子,婉兒還小啊,晚上睡在這裏會著涼的,先把她救出去。”

李南星陰沉著臉,小聲說:“現在情況有些複雜,婉兒父親的案子被重提,她可能要呆在這裏一段時間。你倒是比較容易出來。”

柳雅樂連連搖頭:“不,我不出去。”

李南星點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麻煩你先在這裏照顧一下她,放心,我會盡力挽救。”

柳雅樂看了看旁人,低聲說:“公子,我將錢與收據都放在了我房間的床底下,在這裏就不能幫忙管賬了。”

“放心,我幫你留著,等你出來保證原封不動”李南星蹲下來,抓住許婉兒的小手:“婉兒,你相信我嗎?”

“公子,我相信。”

“既然相信我,就不要胡思亂想,在這裏吃好喝好”李南星說道:“壞人的目的,就是讓你過得不好,你就過好給他們看,行不行?”

“行!”

李南星笑笑。轉身麵對辛磊瞬間變臉:“辛大人,麻煩您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天涼就多添些棉被。倘若二人真在這裏發生什麽意外,我可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發瘋?”

辛磊聽完,覺得有些好笑:“你想怎麽發……”

“瘋”字還沒說出口,辛磊的脖子便被人掐住。他也是習武之人,立刻反應過來想要還手,結果李南星的這條胳膊像是鐵打的,一點也掰不動。李南星掐住辛磊的脖子將他甩在牆上:“聯盟之事是你們提的,把我叫來卻讓我像個傻子一樣,本皇子現在火氣很大。”李南星的眼神像是看一個死人:“我倒是很好奇,殺一個六品大理寺丞,貴國會不會放棄聯盟的危險製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