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要錢不要臉

“裏麵有沒有人?給我死出來對峙!”

李南星怎麽也沒想到,第一個跳出來找事的,竟然是花月樓的文瑩姑娘。在整張“新報”上,與文瑩姑娘有關的事情其實並不多,隻是在盤點戲子書生的緋聞是提到一點點,不知為何她先來找事。躲在印刷坊的人麵麵相覷,李南星說她罵累了就走了,不用擔心,誰想到此女子體力甚好,站在星辰印刷坊的門口罵了半個時辰的街。路人聚集了一會兒,發現裏麵沒人出來應戰,自覺無趣走了。結果文瑩姑娘不依不饒,接著罵。

李南星看向張如是:“大才子,你學問高,去和她對峙。”

“我三次科舉不中,不算什麽才子,”張如是果斷拒絕:“文瑩姑娘罵了半個時辰都沒重複一句話,比我強多了。”

李南星罵了一句老狐狸,又看向劉洪濤:“小劉啊,您是混社會的,見多識廣,要不您去?”

劉洪濤說:“老板,我混過不假,也因此明白什麽人不能招惹,這文瑩姑娘,我惹不起。”

李南星罵了一句滑頭,又看向範師傅:“範老,您德高望重,那小妮子一定不敢無禮。”

範師傅連連擺手:“殿下,我隻是拿錢辦事,犯不著搭上自己這條老命。”

李南星又罵了一句,剩下的全是女人和孩子,眼看文瑩姑娘沒有走的意思,他隻好自己壯了壯膽,前去對質。

出了府門,李南星便看見一個女子雙手叉腰,站在院門前破口大罵。女子長得還算花容月貌,穿得也不差,隻是潑婦的架勢讓人敬而遠之。李南星上前賠笑:“大姐,您累了吧,要不進屋先喝一杯茶?”

“好呀,堂堂大順國皇子在龜縮在裏麵,我說怎麽都成縮頭烏龜了呢?”文瑩姑娘絲毫不給對方麵子,拿出一團紙仍在李南星的臉上:“這是不是你們印的?”

李南星展開紙團,發現正是他們所做的新報,有些汗顏地說:“這正是我們小作坊所寫,然則……”

文瑩欺身上前,絲毫不忌諱:“你們,憑什麽寫我,還發給其他人看?”

“這上麵寫的應該都是實話……”

“我沒說不是實話,”文瑩十分彪悍,一把抓住了李南星的衣領:“我問你,憑什麽寫我?”

“好了好了,我們知道錯了”李南星連連後退:“這樣,下次發新報時,我親自在上麵向你道歉,是我們的不對,下次不敢了。”

文瑩姑娘一張紅唇微微顫抖,想要說什麽,但沒有開口。因為離得很近,李南星能看見她的眼睛裏有淚光,有些尷尬地說:“文瑩姑娘,我們會道歉,沒想到你如此在乎聲譽。”

“誰在乎聲譽?我一個青樓女子在乎個屁的聲譽?”文瑩姑娘情緒有些激動,眼睛一動,淚水從旁邊留下來:“我隻是不想讓人說他不好,不然就意味著否定了我們的一切。我與他還是有感情的,我們在一起還是很開心的……”

據劉洪濤所說,此人是一個剛強女子,輕易不再人前流淚,如今這番作態,想必也是真性情所致。

李南星一時不知如何安慰,正當他束手無策之際,小姑娘許婉兒適時的過來了,將自己的手帕遞給文瑩,文瑩接過手帕擦淚,見許婉兒很是可愛,心有憐愛的摸了摸她的頭:“有這麽可愛的女孩兒伺候,堂堂皇子真是作孽。”

“這是城隍廟的乞兒,我見他們可憐,就收留下來”李南星說道:“既然要養他們,就需要錢,我之後還要為他們請老師,為他們的未來負責。”

“皇室還缺錢?”

“要是在順國我當然不缺,”李南星歎氣道:“但在異國他鄉,誰在乎我這個皇子身份,你罵我我都不敢還口,更別提他人了。”

文瑩遲疑了一下:“這些紙都是免費發送,真能掙到錢嗎?”

“能”李南星肯定地回答。

文瑩抱了抱小女孩兒,良久放下說:“那就不用道歉了,寫吧。”說完,轉身就走,沒有一絲猶豫和停留。李南星連連讚歎,好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子。

李南星拉著許婉兒走進院子,大吹特吹自己的英姿:“本皇子一出去,那女人就傻了眼,哭著像我求饒。要不是婉兒妹妹及時出現求情,我就將她拿下了。”

劉洪濤一臉我鄙視你的樣子:“拉倒吧,你差點讓人家打了,我們看在眼裏才讓婉兒妹妹去救急。你這個皇子身份,不如沒有。”

李南星罵罵咧咧說他們偷聽,此時又有人敲門,守在門口的鄭子榮跑過來說:“公子,上官錦也來興師問罪來了!”

“沒完了?怎麽一個接一個的。”李南星大手一揮:“讓他進來,咱們人多,看看他能怎麽撒潑!”

布藝大王上官錦的形象,有些出乎大家的意外。外表略有邋遢,身材微胖,年齡不大,但留了兩撇小胡子裝成熟,看起來倒是很好欺負的樣子。上官錦見這麽多人,還有一個異國皇子,先是一愣,然後拿出了一張新報說道:“這個,可是你們寫的?”

李南星自恃身份,沒有行禮:“不錯!”

“一派胡言,”上官錦罵道:“李南星,你堂堂皇子上街賣劍也就罷了,如今還滿口胡鄒,成何體統?”

李南星笑著撿起新報,指著上麵有關上官錦的報道:“上官兄,這上麵你與寶兒姑娘親親我我可是半點不虛。”

“我與寶兒姑娘有舊不假,但說與寶兒姑娘合謀要害我夫人,純屬無稽之談。”上官錦罵道:“我請你們,馬上收回此報。”

李南星說道:“這種東西我們發出去都沒賣錢,也沒有記賬,怎麽收啊。”

上官錦麻了,也沒了主意,嘴裏不停念叨著:“這可如何是好……”

“我有一個提議,”李南星上前把住上官錦的肩膀:“我們下期新報上刊登一封道歉信,為你澄清事實,解釋說是誤會,你覺得如何?”

上官錦大喜:“如此甚好,有勞三殿下。”

好嘛,此人也是個場麵人,剛剛還指名道姓,現在又叫殿下了。李南星不去在意稱謂,而是壞笑道:“隻是,我家書生金貴,寫這樣一封道歉信要花不少功夫,恐怕要一些銀兩才能說動。”

“那,要多少?”

“不多不多,五百兩足矣。”

“五百兩?”上官錦不是傻子,一把推開李南星說道:“你獅子大開口啊,請名人題字也不過百兩,你們寫一個道歉竟然要五百兩。”

“不止道歉,你想啊,紙墨算上人工費,這都是要錢的”李南星低聲說:“再者我打聽了,寶兒姑娘一夜就要一百兩,五百兩而已,我這是讓上官兄修養一下身體。”

“不行,最多一百兩。”

“一百兩連紙錢都不夠,要不四百兩?”

“一百五,不能再多了。”

二人開始討價還價,正激烈時,一女子帶著家丁衝進了印刷坊,此女子看著端莊貴氣,家丁卻凶神惡煞,很是不好惹。上官錦見了,立馬又恢複慫慫的模樣,上前噓寒問暖:“夫人,您怎麽來了?”

“怎麽,你來我就不能來?”女子眼神一冷:“把錢給那小騷蹄子還不夠,還要給這小白臉?”

上官錦連忙解釋:“瞧您說的,這是大順國皇子,得尊重一下。”

“我做什麽,要你說了算?”

“你說了算夫人,當然你說了算。”

這女人便是大名鼎鼎的上官夫人,本也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年輕時家族與上官家聯姻,被迫嫁給了這個略顯窩囊的上官錦。此女本就是豪傑,接手布藝生意後越做越大,如今乃是上官布藝的一把手。

李南星打量此人,年齡在三十歲上下,長得雖然漂亮,但麵容嚴峻,自有一種高冷的氣質在裏麵,喜歡的人自然喜歡,不喜歡的人打心底想敬而遠之。也就難怪上官錦這樣慫的人會怕老婆了。

上官夫人對家丁說:“你們與老爺在門外等著,我與皇子殿下有事情要談。”上官錦也不敢反駁,與家丁轉身離開。而張如是向其他人使了個眼色,也紛紛回房間裏,把獨立空間留給兩人。李南星一把抓住張如是:“張兄,不能這麽沒義氣,有錢大家一起賺,有難大家一起扛。”

張如是奮力掙紮開:“殿下,此人我們扛不了,還是您自個兒對付吧。”說完就一路小跑回了屋裏。

李南星有些尷尬,咳了兩聲,說道:“上官夫人,久仰大名,如今得見,三生有幸。”

“皇子殿下就不要客氣了,雖然我夫君懦弱,但你們要挾他,我也不能不管”上官夫人笑笑,比她冷著臉好看許多:“今天我來,是談生意的。”

李南星心裏對此女人的評價高了幾分,一提到生意說變臉就變臉,與平時麵癱完全不一樣,不虧是能幹大事的人:“哦?生意?”

上官夫人說:“殿下耗費這麽多心血做新報,還免費發放,難道一點錢也不想賺?”

“不賺是傻子,”李南星也放下架子,虛心請教:“敢問上官夫人談什麽生意?”

“下一次的新報,我要求出一封道歉信,澄清我家夫君與寶兒姑娘的關係”上官夫人說:“我出一千兩。”

李南星拍了拍手:“夫人大氣,您說他們是什麽關係就是什麽關係,我一定找人給你寫。”

“另加兩個條件,第一,我家城南新進了一批布料,款式新穎華貴;第二,另有一批舊布料便宜出售,先到先得”上官夫人說道:“這兩件事要體現在新報中。”

李南星一愣,緩緩坐下,為上官夫人與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緊不慢地說:“這樣的話,就是另外的價格了。”

“我是商人,一切為了利益,如果真的有效果,我們可以達成長期合作。”上官夫人抿嘴一笑,竟然讓李南星有種傾國傾城的錯覺:“當然,新報出名後,模仿者應該很快就會發現,你們要保持競爭力,否則我也不是傻子。”

李南星急忙正了正神,考了少許,答應了一千兩的價格:“夫人放心,我自有辦法。”

上官夫人隨手掏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這是定金,這期新報發出去,無論效果怎樣,我都會再送來五百兩。之後的合作,就要之後再談了。”

李南星接過銀票,親自送上官夫人出去,讚歎對方不會是女中豪傑。談判時風情萬種讓人天然產生好感,做事雷厲風行絲毫不拖泥帶水,鬼知道那個上官錦拜了哪路神仙,娶了這麽個好老婆。

眾人皆從房間裏出來,劉洪濤拿過銀票有些傻眼:“真的能掙這麽多錢啊……”

“意料之中”李南星一把搶過,轉頭交給了柳雅樂:“以後你們掙錢花錢領工資,一律要經過雅樂的同意,都按照規矩來。”

見大家都沒有異議,李南星滿意地點點頭,伸出三根手指:“現在有三件事。第一,稿子的事情還要交給張大才子,我們寫完後要交給上官夫人查閱,她確認後再去印刷;第二,劉洪濤帶著鄭家兄弟繼續出去打探消息,回頭交給張才子整合;第三,我們要想想,怎樣應對模仿者了。”

張如是說:“模仿者應該先不急。我們第一輪是免費發放,雖然掀起了不小風波,但他們還不知道怎樣盈利,所以都在觀望。等到第二期發出去,這些人就明白過來了,一定爭相搶奪利益,像上官家這樣的大客戶,我們如果沒有關係的話,就很難再拉攏過來。”

“所以要未雨綢繆啊”李南星拍了拍張如是的肩膀:“托關係找門路,雖然是道,但皆有些偏門,在我看來,內容才是王道。我們要想一想怎樣區別於他人。”

眾人商議了許久,都帶著各自的任務去了。李南星、許婉兒和柳雅樂三人往使臣府裏走。目前隻有他們三個常駐這裏,張如是白天在印刷坊寫稿,晚上才歸。而劉洪濤和鄭家兄弟直接住在了印刷坊,一麵學手藝,一麵看管東西。

李南星沒想到,進府之後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燕國太子殿下,正在院子裏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