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皇帝的權力
李南星來到太子府門前時，有一人早早地在門口等候，正是二皇子李淩霄。他見到李南星，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李南星簡要的說明自己的推測後，拉住對方道：“二哥，你說大哥是不是欺人太甚？走，與我去太子那裏去評理。”
李淩霄歎了口氣，拍拍李南星的肩膀：“我是特意來此處攔住你的。”
李南星一愣，一臉不可置信：“你什麽時候知道的？不會也摻了一腳此事吧？”
李淩霄搖搖頭說：“昨晚我看見華知舟的屍體，便猜到了大概。華知舟生前，成名於文雅閣，板上釘釘是太子的人，不出意外，他應該馬上就會補上戶部實缺。而被人頂替，一定是太子指使，故意營造他官場失意的假象，騙過周京。周太師阻攔新政心切，見弟子慘死，第一個跳出來大鬧，反而中了圈套。最終方坤自首收網，令新政推行，轉移書生的矛盾，周京身敗名裂。至於你能否查出案情真相，都不重要。”
李南星恨恨地說：“正因如此，我才更要與他誓不罷休。且不論利用了我這一點，那華知舟苦讀十年，家中老母尚在，妹妹年幼，說殺就殺了，還有人性嗎？”
“老三！”李淩霄仍然堅持勸說：“你此時進去，仍然挽回不了一條人命。兄弟吵架不僅會惹父皇不悅，還可能讓太子惱羞成怒，牽連更多的人。你覺得父皇會因為此時罷免他的太子位嗎？既然不會，他就是未來的順國皇帝，是京城中權勢最大的那個，你能爭的過他？”
李南星被懟得啞口無言，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自處。李淩霄目光充滿了對弟弟的慈愛，說道：“聽我的，將那對母女保護起來，多加善待，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吧。”
李淩霄忙於公務，說完這番話就走了。其實昨晚他便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全過程，也料到以李南星的脾氣，一定會來太子府鬧，於是特意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太子府門前等候。皇室薄情他是知道的，他也為死去的華知舟感覺到惋惜，隻是太子權勢滔天，吵一架又能如何呢？父皇年老體衰，隻盼望一家團圓好好過一個新年。自己又為前線的事情忙前忙後，實在不願多生事端。
李南星從太子府回來時，劉長傲還在地上跪著，慕容星軒心中焦急，左右踱步，二月與宋寅站在一旁不敢說話，巴童則是指揮人去打探消息，直到親眼看見李南星，心中的石頭才終於落地：“殿下回來了！”
李南星精神恍惚地回來，一屁股坐在主位上，遲遲不肯說話，良久，揮手讓眾人散去，各自去做事，隻留下慕容星軒一人陪他。慕容星軒小心翼翼地試探：“南星，沒事吧？”
“沒事，才真的有事”李南星長歎一口氣，仰麵說道：“明明知道有人草菅人命，卻什麽都做不了，真是荒唐。”
“沒關係，你別往心裏去，我已經安排人料理華知舟的後事了”慕容星軒說道：“他的家眷我也拖二月多加照看，放心吧。”
李南星沉默良久，說：“公主？”
“嗯？”
“你說我要是皇帝，那該多好？”
“……”
西周，皇宮。
今日是臘月二十三，也是民間的小年。不過年底朝政繁忙，西周的朝臣仍然上了早朝。大周皇帝姬無雙的精神狀態格外好，處理完政務後，挨個問大臣們小年家裏準備了什麽飯菜，哪家又娶了幾個小妾，與關係親密的逗笑幾句，就放他們早早回家團圓。等群臣離去後，朝堂上除了宮女太監，還剩下周太子，一個白衣和尚，和一個身材肥胖的官員。
周太子名姬懷天，年方二十，長得極為俊俏，器宇軒昂，對皇帝所問之事皆應答自如。實際上，姬無雙已經很少理政，太子監國頗得他的心意，自己也就樂得當一個甩手掌櫃。隻是一些涉及到國體的大事，還要經過他的批審。姬無雙很滿意自己選得接班人，為了給太子鋪路，他早早就將其他孩子淘汰。老實安分的，流放邊疆，心懷鬼胎的，直接殺了不囉嗦。總之，隻留姬懷天一人在身邊。
太子姬懷天年少，許多事情處理還有不足，一旁的白衣僧人為其補充。這個禿頭和尚法號如印，年齡雖大，但是目光如炬，精神抖擻，此人乃是姬無雙的國師，頗有才學。前幾年姬無雙貪功冒進，和尚早有預言他會在東進時吃癟，後來果然在西門關兵敗。回國後，姬無雙拜和尚為相，封國師，從此留在宮中，常常徹夜談論國家大事。
至於一臉獻媚的胖官員，也是周國重臣，名何為安。他身兼軍機大臣、內務府總管等多個職務，精明強幹，儼然是姬無雙的左右手。在場的幾個人，姬無雙負責提問題，太子負責回答，如因和尚在一旁提建議出謀劃策，而執行下去，就落在了何為安的頭上。當然，幾乎每一次，他都不讓皇帝失望，也因此是西周第一權臣。
姬無雙花了好些時間，才將今天的奏折一一提問完。有宮女送來了一份濃湯，他邊喝邊隨口問：“太子，西門關一帶，目前有多少兵馬集結？”
“騎兵十萬，步兵三十萬”姬懷天如實回答：“而西門關守軍不過三萬騎兵，十幾萬步兵。另有北燕一萬騎兵，六萬步兵集結在南順邊境附近。隻等過完年，兩麵將正式成為聯軍。”
“北燕戰力如何？”
“若是鎮南將軍吳清明親自帶軍，兒臣還會認真幾分”姬懷天不屑一顧：“如今，不值一提。即便他們兵馬全部守城，我大周鐵騎一樣能踏過去。”
姬無雙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而是看向如印和尚。和尚笑笑說：“北燕派出去的隨州兵馬不堪大用，李淩霄也不會讓這些人幫忙守城。和尚猜測，很大可能是將他們派往西門關以北十裏處的虎頭城安營紮寨。虎頭城當年被我們攻下後屠戮殆盡，隻因後來兵敗才退了出去，從那以後便成為了鬼城。北燕軍進駐這裏，進，可以威懾我軍側翼，退，可以勉強自保。即便北燕反水，李淩霄也大可以將這座空城舍棄。”
姬無雙又問：“北燕由哪個將軍領兵？”
如印和尚接著說：“哪個將軍不必在意，要注意的是督軍，慕容星軒，是慕容智的千金。此女師承北俠歐陽秋，曾是燕龍城五萬禁軍統領，年方二十歲，頗通軍機政務，不容小覷。”
姬無雙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隨後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們都老了，一個二十歲的小丫頭領軍，真不簡單。”
何為安在一旁阿諛奉承：“陛下十歲參軍，十八歲就領兵征戰四方天下無敵，一點也不比這黃毛丫頭差，如今正當年。”
“我呸，你小子就會拍馬屁，老子天下無敵怎會敗給了李淩霄？”姬無雙沒有怒，而是笑罵：“你的後勤工作做得如何了？漕運有保障嗎？”
何為安連忙跪倒在地：“陛下放心，新的屯田之法已經有成效，一旦開打，宮廷消費、百官俸祿、軍餉支付和民食調劑皆不會亂。”
“好好好，你小子會辦事這點招人喜歡”姬無雙又喝了一口湯，突然問如印和尚：“我聽說南順也為糧草做了準備，國師可知道？”
如印和尚點點頭說：“士子納糧。李納川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北燕同意聯合出兵，但不願出糧草，壓力便全給到了南順這邊。南順出此政策，頗具成效。”
姬無雙長歎一聲：“此政隻有南順敢出，他們的讀書人多。而我們與北燕，想巴結讀書人都來不及，哪裏還敢向他們討要糧食呢？說來也奇怪，那李淩霄平日裏看著文質彬彬，像是南順的種，卻那麽能打。”
所有人都不敢接這個話，姬無雙議事了一個上午，此時十分疲倦，揮手讓他們退下，自己則在龍椅上閉目養神。良久，才伸手招來一個太監，將他慢慢扶起，向寢宮走去。
沒錯，戎馬一生的他，此時連獨立行走的能力都快消失殆盡了。滿頭的銀發象征著英雄遲暮，姬無雙嘴裏不斷呢喃：“快了快了，過完年就快了。”
太子姬懷天出宮後，坐上馬車緩緩地駛向自己的府邸。沒多一會兒，他聽見了一陣罵街聲，覺得聲音耳熟，於是喊車夫停車，自己撩起簾子觀望。隻見一妙齡少女身穿男裝，正在與一個街頭小販爭論不休。
原來，少女出門買吃的未帶錢，想要賒賬，但小販壓根不認識她，當然不肯，雙方越說越難聽，眼看就要動手。姬懷天無奈一笑，下車喊道：“我為其做擔保，一定還你的錢。”
周國首都名周陵城，雖然不小，但華貴的馬車卻不多見。小販見了馬車上下來一個貴人，心裏惶恐，立馬低頭彎腰：“也沒多少錢，公子，小的就是爭一口氣。”
那少女見了來人，立刻開心起來，蹦蹦跳跳過來說：“表哥，你快幫我把錢付了，丟死人了。”
“你剛剛罵街的時候可不覺得丟人”姬懷天隨手摸出了一些碎銀，扔給小販：“罷了，不用找了，當是為了給你賠禮。”
小販一時間大喜，跪下給貴人磕頭，眼看二人不理會他，乘上馬車離開了。
少女名姬如意，其父親是姬無雙的親弟弟姬無慮，立國時被封為漠北王，掌精兵五萬，常年在北方抵禦胡人侵擾。姬無慮也是周國唯一被裂土封王的人，平日裏山高皇帝遠，聽調不聽宣。姬如意則是姬無慮的唯一千金，自幼跟隨父親，後來在漠北惡劣環境長大，所以男兒性格，與京城格格不入。
姬懷天對這個表妹也是無可奈何，他問道：“何時來的京城？”
“早上到的，聽說你們在上早朝，我就在外麵閑逛一下，結果和仆人走散了，身上沒帶錢”姬如意俏皮地伸了伸舌頭，十分可愛：“表哥，幸好你及時救場。”
姬如意此番來京，是為了過年。以往姬無雙姬無慮兩兄弟一個做皇帝，一個做王爺，互不見麵。今年姬無雙突發奇想，請姬無慮來京城過年。身為太子的姬懷天知道，父皇老了，擔心這是自己的最後一個新年，臨死前想與兄弟團聚。漠北王以公務繁忙為由推脫，讓自己的獨生女代為進京。
姬懷天歎了口氣：“先到我府上換身衣服，然後進皇宮問安吧。父皇身體不佳，見到你一定很高興。”
轉眼間便來到了正月三十，周、燕、順三國皆用舊曆，同將這一天視為新年。南順皇宮今年格外熱鬧，李納川三世同堂，三個兒子都帶了家眷，連最小的李南星都娶了北國公主做媳婦，堂堂皇帝笑得合不攏嘴，於是今年過年百官同慶，在皇宮大辦。
太子李長卿依然是一身黃袍加身，象征著他無可撼動地地位，百官爭相前來敬酒；李淩霄則穿著深色衣服，顯得他沉著打氣，不少外臣前來巴結，期盼能通過他建立兩國友好關係，畢竟誰都不想與當世軍神硬碰硬；而李南星無事一身輕，與慕容星軒特意挑了色彩鮮豔亮麗的衣服，混在百官家眷裏有說有笑，時不時逗逗孩子們與宮女。
李南星玩得正歡時，父皇將他叫了過去。此時周邊並無他人，李南星也喝高了，胡亂說道：“父皇，是不是有好東西要給我？我就說嘛，你兒子娶媳婦，總得給點彩禮才對。”
“屁，老子給北燕開了無數商道，糧草一百萬石，慕容智還敢和老子提彩禮？”李納川也喝得有點多，隨手拿出一樣東西，扔給李南星：“不過，確實有東西要給你，拿好了。”
李南星接過來，發現是一把做工精美的扇子，他心下懷疑，順手將扇子展開，上麵赫然畫著一副江山圖。
李南星的酒立刻醒了，顫抖著問：“父皇，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