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江湖兒女

阿史那夜晚行軍,他沒有大意,提前找人前去探路,還讓朱世武帶著幾個奴隸走在前麵,謹防陷阱。朱世武說沒必要,清風寨不可能幾天就做出多麽厲害的幾關,但阿史那堅持這麽做:“你們中原人有一句話,獅子搏兔,尚需全力。無論對手多弱小,我們都當最厲害的敵人來應對,這樣才能每次都活下來。”

這一番話,說得朱世武啞口無言,隻好照辦。不久後,探子來報,果然在村口發現了陷馬坑。阿史那交談了幾句,皺著眉頭問朱世武:“你們的寨子裏,可有人當過兵?”

“沒有,絕對沒有,那就是一幫村民……”

阿史那十分生氣,認為朱世武在撒謊:“既然沒有,怎麽會挖出那麽標準的陷馬坑?我們隻在與燕國軍隊交手的時候見過!”

朱世武聽了,連忙辯解說:“不久前寨子裏抓了兩個富家子,那個女的像是當過兵,氣質不太一樣。不過都是目光短淺之輩,不可能打得過您啊。”

阿史那平靜下來,下馬準備前去親自看一看,突然聞到了一股異味,回頭用胡人語言喊道:“什麽味道?”

胡人麵麵相覷,其中一人俯身聞了聞,喊:“好像是從地麵上傳來的。”

阿史那急忙查看。因為天色已黑,自己又坐在馬上,之前沒發現腳下不是普通的土路,而是鋪滿了幹草木材等易燃物。而這些易燃物上,顯然是澆了火油。

突然,幾支火箭從天而降,將胡人的落腳處迅速點燃。首先驚得的馬,然後衝撞了人。有一些奴隸見到此情景又想逃跑,一時胡人隊伍方寸大亂。

阿史那見狀飛身上前,降服一匹脫群的頭馬,斬首了一個要跑的奴隸,大喊道:“不要慌,這點火傷不到人。先將馬追回,再將逃跑的奴隸殺死。其餘人,滅火,後撤三百步,紮營修整!”

胡遊俠年輕眼睛尖,看見胡人有撤退的跡象,焦急地說:“怎麽辦,張大哥,對方退了……”

“不要追,追就是找死”李南星說:“本就是為雙方爭取一個緩衝的時間,隻是沒想到對方反應這麽快,看來敵人陣營裏也有聰明人啊。”

慕容星軒也看得清楚,先去領著侯孔武去收容跑過來的奴隸,那都是風雷寨與明月寨的幸存者,剛剛大概往村子裏跑來了十幾個。李南星的意思,給他們武器,讓他們幫忙打仗,否則就攆出去,因為不知道其中有沒有奸細,肯定不能完全信任。

當然,這些人也不完全是累贅,起碼獲知了一些情報。對方至少有六十匹馬,人質裏最重要的是風雷寨寨主閆黑龍,明月寨中不少男人被抓了壯丁,風雷寨的糧食財務女人小孩兒到現在都沒有被發現……

李南星總結著情報,思考接下來如何應敵。陷馬坑讓馬無法進來,卻限製不住人,隻能借助地形打巷戰試試了。

以胡人為主的阿史那部隊折了一陣,不過他們很快調整了過來,收攏了部隊和奴隸。阿史那心中有了對策,招來朱世武說道:“你對寨子裏的情況比較了解,一會兒與我摸進去。”

在阿史那看來,自己的手下可以以一敵十,隻要打起來,沒有不勝的道理。就這樣,他點了了二十多個人,再加上朱世武與他的幾個小弟,趁著夜色摸進了清風寨。這裏老人女人孩子都已經被撤離,而能打仗的都躲了起來,所以靜悄悄的。

阿史那連續探查了兩個屋子,始終未見人影,他心中有些警覺,小聲問身旁的朱世武:“你不是對寨子了如指掌嗎?他們會藏在哪裏?”

朱世武想了想,突然有了主意,勾勾手,帶著阿史那前往了會議室。突然,一個黑影降了下來,阿史那急忙舉起刀防守,隻聽見“當”的一聲,兩個兵器激烈的碰撞了一下。來人是慕容星軒,她武功最高,所以先瞄準了胡人首領這裏。

阿史那看清是個女人,心下更是吃驚,讓他覺得自己原來輕視了這個村子,心生退意。慕容星軒拿著劍打了上去,雙方武藝相當,相比於阿史那,慕容星軒少了許多實戰經驗,這種一不小心就分生死的戰鬥,她還是會有些膽怯,故此劍法從頭到尾都被壓著;但同時慕容星軒看過**魔劍譜,能找到胡人彎刀的間隙,也讓阿史那不好受;雙方正僵持不下,李南星及時趕到,一劍將對方擊退。朱世武也就有些力氣,刀法不精,遇見這種高手壓根插不上手,所以早早的逃出寨子之外。

阿史那喘了一口氣:“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問閻王去吧”李南星與慕容星軒合力出擊,很快就將對方逼退,阿史那打了個口哨,所有潛入的胡人都飛了過來,當然,有一些永遠留在了此地。

阿史那用胡人語言罵了一句,很快認清了形式。目前清風寨的可調撥戰力能達到一百人,有明有暗,最要命的,他們似乎都看了那本**魔劍譜,十分清楚怎麽對付胡人彎刀,也因此讓他的戰士倒下了幾個,如果剩下的十幾個胡騎硬拚很可能都會留在這裏。阿史那果斷令人原路撤回。李南星舒了一口氣,罵道:“這個頭目的武功竟然這麽高,咱們兩個都拿不下。”

慕容星軒活動了一下手腕,她剛剛打得時間最久,問遲遲趕來的侯三爺:“情況怎麽樣?”

侯三爺沒有直接參與,一直在暗中控場,保證第一時間救傷員補人:“對方折了五個,我們折了七個,還有兩個重傷,情況很不好。”

李南星歎氣說:“這還是在暗殺,三四個對一的情況下,如果正麵打,我們絕對討不了好。”

所有人都心有餘悸,他們雖然打勝了,但也見識到了胡騎的強大。慕容星軒示意大家趕快收拾殘局:“難過的事情等之後再說,趕緊振作起來,下一波進攻不知什麽時候,今晚恐怕睡不著了。”

阿史那非常生氣,清風寨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弱不禁風,而是有一百多戰鬥力,還有許多高手的大山寨。他叫來早早逃回來的朱世武:“你,想死嗎?”

“大人,大人,”朱世武急忙跪下:“我不是,我留在那裏就是累贅啊,還可能拖累你,所以隻能逃跑。”

阿史那一腳將對方踢開,出師不利,讓他十分惱火:“你現在,最好給我一個能打敗這裏的情報,不然,你對我沒有任何用處。”

朱世武慌了,他在胡人麵前委曲求全,除了要複仇之外,不是沒想過後路,如果獲得對方信任,也許能當一個奴隸主,手下有一群可觀的奴隸。然而,這都要建立在打下清風寨的前提下。朱世武想了想,急忙說道:“村子裏的女人孩子都不在,我應該知道朱紅英將他們帶去了哪裏。”

阿史那皺著眉頭問:“你能確定嗎?你離開了寨子,他們應該會有所防範。”

朱世武說道:“確定,這個地方我本不知道,是有一次偷偷跟著朱紅英才得知的,你也知道我一直想把她據為己有。大人,你給我幾個人幾把刀,我去將那些女人孩子押回來。”

李南星在寨子口守了一夜,天蒙蒙亮時,還沒有等到胡人的第二次進攻。但是,在他即將放鬆的時候,得到了比胡人進攻更糟的消息。

傳信的人是朱曉冉,她一直負責聯絡寨子裏與外麵,昨天半夜,應該是雙方交戰不久,朱世武帶著人找到了朱紅英的藏身之所,所有女人小孩兒都被俘虜。朱曉冉趁亂跑了出來,幸免於難。

“封鎖消息,”這是慕容星軒知道後的第一反應:“這個時候告訴大家真相,一定會上去與胡騎拚命,到時候我們必輸無疑。”

雖然牛天保與侯三爺不能苟同,但也知道此事利害,此時變得沉默不語。朱曉冉則是哭了一場:“四姐,你們得救我娘親啊,朱世武那個混蛋,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

李南星歎氣說:“我們封鎖消息,胡人那邊卻未必,一定會以人質要挾我們投降。”

慕容星軒有些著急地說:“不能正麵打啊,我們打不過的。”

“換位思考,如果你的老婆孩子被敵人抓住,有人勸你鎮定,你能鎮定嗎?”李南星苦笑了一聲,揮手說:“將大家召集過來吧,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了。”

不一會兒,清風寨的寨子口處站滿了人,所有能戰鬥的壯士都來到了這裏,李南星咳了兩聲:“這個世界有許多力量,比如你們昨晚贏了一場戰鬥,接下來就會更加有信心,這是一種力量;如果昨晚的戰鬥中你的好友或者你的親人死亡,此刻你恨不得生吃了胡人,這是憤怒的力量;當然,我希望你們也同樣擁有另一種力量。我們與胡人打架,目的是什麽?”

所有人麵麵相覷,侯孔武猶豫著舉起手,遲疑著說:“保護寨子?”

“不錯,想要保護別人的力量,這種力量也很強大”李南星頓了一下,說:“我們剛剛得到消息,二當家被找到了,我們的家人都被抓走了。”

空氣仿佛停滯了一秒,人群頓時嘈雜起來。所有人都拿起來了兵器,目露凶光,甚至眼睛充血,膽子小的當即哭了出來。李南星連喊幾次肅靜都沒有人理會,顯然,他們冷靜不下來。侯三爺有著深厚的內功,他氣沉丹田大吼了一聲:“肅靜!”侯三爺在軍中頗有威嚴,這一嗓子,方圓幾裏似乎都聽見了。所有人不說話再次看向李南星,其中有人不服氣:“這種情況了,怎麽讓我們冷靜下來?”

“我是說肅靜,沒讓你們冷靜”李南星拔出腰間的劍,象征性的揮了揮:“我們衝出去,是輸多贏少的局麵。但是,我們的家人在另一邊,我要你們帶著剛才的三股力量,第一,他們被打敗過,第二,他們惹惱了我們,第三,我們要從他們手裏保護家人。切記不要落單,最好兩三個人對付一個,戰場上不用講什麽武德,殺了對方才是真理!”

所有人高舉著武器,盡管參差不齊,但好歹被點起了鬥誌,一個個瘋狂地大吼。李南星領著人衝向胡人的營地,不過對方早就嚴陣以待,領頭的阿史那冷笑一聲:“你們,敢來送死?”

“昨晚贏得是我們,”李南星並不示弱,他特意將距離拉得很近,這樣一來胡人的馬就衝不起來,雙方隻能近戰,否則他們的機會就更小:“此時害怕的應該是你們。”

阿史那看向朱世武,朱世武會意,立刻上前說道:“老少爺們們,你們看,自家的婆娘孩子都還活著呢,完好無損。隻要你們放下武器投降,一切都可以商量。”

果然,所有人向朱世武身後看去,清風寨的百姓並沒有死,朱世武開始用這些人苦口婆心地講條件。此時,有從明月寨逃出來的人質大喊道:“別聽他的,我們明月寨第一個投降,結果還是被屠村了!”

“說得對!胡人不講信用,他們不是人!”

“我全家都被殺了,這幫畜生!”

李南星再次氣運丹田,大聲喊道:“沒什麽可說的了……”

阿史那沒有被李南星激怒,而是拽過一個衣衫不整女人:“是嗎,先看看這個。”

李南星見這個女人滿身傷痕,因為沒有多少布料蔽體而羞愧難當。女人早就將眼淚哭幹了,此時被阿史那拽著,沒有絲毫的反抗能力。慕容星軒認了出來:“好像是,那天見過的小愛姑娘?”

阿史那喊道:“既然你們能拿到**魔劍譜,我覺得應該和這位姑娘認識。中原的女子就是好呀,模樣好,會武功,不像我們那裏的,糙。”

為了應對這次大戰,李南星調出了清風寨所有的馬匹,否則步兵對騎兵沒有任何優勢。李南星輕輕夾了夾自己的馬上前,看清了小愛姑娘的臉,頓時有些不忍,他穩了穩情緒,小聲問:“小愛姑娘,還記得我嗎?”

“記得,記得,就是名字不記得了”小愛姑娘已經被折磨地有氣無力:“你們,要投降胡人?”

“不不不,多虧了你們,我拿到**魔劍譜,如今要與這些胡人決一死戰。”李南星的話語微微有些顫抖:“隻是,可能救不你了。”

小愛姑娘笑了笑,此時在她的臉上顯得無比淒美:“無妨,無妨。”

“不過,我向你保證”李南星緩緩地從腰間抽出寶劍:“我為你報仇,若是沒有殺了這些人,就立刻隨你而去。”

“足夠了,足夠了,”小愛姑娘眼神裏閃過一絲異色,李南星知道,那是對世間最後的眷戀。小愛問:“敢問公子芳名?”

“不才,李南星,師承南俠展玉虎”李南星抱拳說道:“昆侖聶小愛,江湖再見,後會有期。”

小愛姑娘突然生出一股怪力,猛地掙脫束縛,一掌拍向頭領阿史那。阿史那反應很快,躲過之後抬手就是一刀,徹底殺死了這個未滿二十對江湖一臉憧憬的姑娘。李南星舉起劍大喊:“殺!”

清風寨所有能打的壯士都向胡人衝去,因為距離太短,胡人來不及騎馬衝鋒,不過他們自持武藝,也鎮定迎敵,一時間,場麵一片混亂。

牛天保沒有武功,在遠處觀望。初時,清風寨憑借著人數和氣質占了上風,但很快,經驗豐富戰場拚搏次數較多胡人將局勢扳了回來。尤其是那個頭領阿史那,越戰越勇,一個人連砍了好幾個頭顱,將局勢扭轉了回來。

恐懼與鬥誌是相反的詞匯。當你充滿鬥誌時,會徹底忘記恐懼;但是當恐懼在你的心中萌芽時,鬥誌則會被一點點的消磨。清風寨的民兵就是這樣的情況,此時的他們在見識到戰鬥力的差距後,開始逐漸心生怯意,腳下發軟,手上隻有招架的動作,那麽勢必死得更快。

牛天保歎了一口氣,對朱曉冉說道:“張三與張四來的時候,有一輛馬車,一直停在寨子裏,你趁亂逃吧,越遠越好。”

“不行,我娘親還在那裏呢,更何況,牛叔叔你呢?”

“我得有個寨主的樣子,才算不負張三張四這兄妹倆幫我們一回”牛天保拿起了一把刀,說道:“不知能否帶走一個胡騎,這樣才不算虧。”

“等等,”朱曉冉年輕感官更靈敏,她突然看向比戰場更遠的地方:“牛大哥,有馬蹄聲,是不是官兵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