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麵聖

李南星說：“文瑩姑娘說得對，燕順兩國即便聯盟，即便贏了大周，當官的該怎樣還是怎樣，這世道不會有改變。”

慕容星軒抬起頭，臉上隱約有淚痕：“你想說什麽？”

李南星的意識逐漸模糊，酒勁上來了，有些睜不開眼睛：“沒什麽，改變天下這種事，都是你們這些大人物做的。”

慕容星軒思考一下，小聲說：“這次見父皇，你提親吧，我願意嫁人了。”

李南星已經躺在屋頂上睡著了，不知是沒有聽見，還是聽見了裝傻，嘴裏嘟囔著什麽：“天下，應當是天下人的……”

轉眼就來到了九月，順國使團的路程已經走了大半。在即將迎來曆史的一刻之前，李南星被燕國皇帝提前召見。這天，來使團府門前的，是一個太監模樣的人物，他其貌不揚，駕著一輛普通的馬車，私下約見李南星：“李公子，陛下有請，咱們走吧。”

此時正是下午，李南星剛睡過午覺，衣著與頭發都略顯懶散。這幾日印刷坊停業，他有些無所事事，除了與張如是聊天，就是去上官布行安穩上官夫人的情緒。“新報”暫時不發了，但街上出現了許多與新報雷同的紙張，內容多是戲子八卦，富豪緋聞，當然，每篇文章裏麵一定是夾雜了私貨，不少商家大賺一筆。上官夫人前幾日因為許婉兒的案子賺得盆滿缽滿，但這幾天卻因為新報不發而火冒三丈。李南星天天跑斷腿示意其安心，新報不會亡，而且一旦卷土重來一定比其他家強，隻是時間關係。

李南星簡單收拾一下，坐馬車進了燕京皇宮。他自小從順國皇宮長大，雖然結構略有不同，但皇宮大體都是那幾樣，自己倒是最好奇後宮，但能讓我進去嗎？馬車停下後，李南星與小太監下車走路，不多一會兒，就遇上一個早就在等的老太監。

老太監約麽有五六十歲，見麵就嗬斥道：“小東西不懂規矩，這是順國皇子殿下，怎能怠慢？”

“是是是，趙公公，我錯了，”小太監滿臉堆笑，自顧自的退去，將李南星交給了趙公公。李南星意識到，這就是田青玉的幹爹。許凡的案子雖然已經結了，但依然有五十萬兩官銀不知所蹤，很可能還在這個趙公公手裏。但官場的其中許多事情說不清楚，趙公公深得聖心，想扳倒他真是太難了。

趙公公笑著說：“早就聽聞三皇子一表人才，今天見了更是覺得儀表不凡。”

李南星連說不敢，求趙公公抓緊帶路。誰想到這個老太監不緊不慢，他邊走邊說：“您來京城有幾天了，不是說陛下故意不招待你，而是實在沒有時間。更何況使團不到，兩國聯盟您也做不了主不是。”

李南星稱是，心中在罵這個老太監陰陽怪氣。趙公公的嘴不停：“剛剛領你進來那個小太監，仗著自己得了點寵愛，是不是自己的活兒都敢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這種人，早晚會得意忘形遭報應不是……”

趙公公一路上絮絮叨叨，終於把李南星帶到了禦書房。他先去看皇帝有沒有空，然後才將李南星請了進去。燕國皇帝年不過五十，但因為日夜操勞，已經兩鬢斑白，略顯病態，一雙眼睛不止疲憊，也沒多少精神。不過一國之君的威嚴還在，李南星上前行禮：“外臣見過大燕皇帝陛下。”

“不必多禮，此處是禦書房，而非朝堂”燕國皇帝慕容智笑笑，示意趙公公賜座：“我與你爹年輕時也曾經見過幾麵，當時互相不對付，見麵就要打架。不過誰能想到，兩國建交聯盟，竟然要落在我們這一代的手上。”

這個李南星倒是真沒想到，他試探著問：“陛下與我父皇何時見過？”

燕國皇帝稍加回憶了一下：“大概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兩國摩擦不斷，險些掀起戰爭。恰逢我父皇大壽，你父親雖然是來講和的，但說話極其難聽，燕國滿朝文武都罵他大膽妄為。彼時都是皇子，都還不是儲君，說話做事沒什麽顧忌，我和他差點打起來。不過呀，那個時候他與林相倒是對脾氣。”

李南星接著問：“林相年輕時也見過父親？”

“林相的母親是我姑姑，父親當年是太師太傅，二人當然見過”燕國皇帝揮揮手，笑道：“行了行了，陳年舊事，怎麽變成你向朕提問了？”

李南星急忙賠禮道歉，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外臣一時好奇，還請陛下降罪。”

慕容智說免了：“你這性子倒是不像你爹。今天主要是兩件事，第一，新報這個東西，可是你個人的想法？”

“回陛下，此種想法父皇曾向我提過，但是遲遲沒有付諸實現”李南星心想，正戲來了：“外臣也多謝陛下的寬容。”

慕容智點點頭：“這種新奇的想法，朕還是支持的。隻是要有個度，倘若沒個限製，說實話，給你個死罪也毫不過分。”

“陛下放心，外臣把握得住。”

“好，你是聰明人，回去之後，將此事撿起來吧”燕國皇帝也不多廢話：“第二件事，你與星軒的親事，有什麽打算？”

李南星遲疑地說：“這個……得看公主陛下的想法。說實話，公主陛下絕代風華，氣度淩雲，外臣比不上其萬一，實在是有些配不上……”

慕容智打斷了李南星的說話：“朕的意思，這兩天就定下來。朕已經去除了星軒禁軍統領的身份，讓她跟著你一起做新報，二人一起也有個照應。星軒已經答應了下來，一個女兒家，打打殺殺的總不太好。”

李南星心裏算計了一下。這次見麵的主要目的有三個：第一，燕國皇帝對這次聯盟的可靠程度沒有把握，所以還是堅定的認為應該和親；第二，既然和親，公主嫁給他一個外人，自然就不可能掌握軍權，所以去掉了禁軍統領的職務，而太子剛好接手，這就能解釋慕容星雲急於將妹妹嫁出去的原因；第三，燕國重文抑武，勢在必得，慕容智看中了新報的前途，希望新報的主辦方有自己人，姑且讓星軒公主監督。如果日後新報辦得好，恐怕要逐漸將編輯權收回皇室的手裏。

見李南星不說話，燕國皇帝威嚴在這時起了效果：“怎麽，你有其他意見？”

“外臣不敢，”李南星心裏罵了一句老狐狸：“外臣聽從安排。”

不久後，燕京街頭再次出現了新報的身影。新報與其他家的區別是，它曾經掀起過書生運動，平定一個冤案，救了一個無辜小女孩兒。所以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會高一些。前幾天遲遲不發，大家都以為新報被朝廷打壓了。誰想到新報一經放出，頭版頭條就是爆炸性消息：

“燕順兩國聯姻，星軒公主與三皇子將在明年大婚，吳家公子怒走邊疆！”

此消息一出引起軒然大波，百姓議論紛紛，都言不虧是新報，出手就是大手筆。當然，新報尾部再次寫了上官布行，為她們宣揚了一波新到的布匹。

劉洪濤與鄭家兄弟又趴在印刷坊了，柳雅樂則又拾起了算賬的老本行，文瑩姑娘化身為各位的管家，負責總攬全府的吃喝拉撒，現在又拿錢買家具衣服去了，被李南星罵了好幾句敗家娘們。張如是與李南星在討論新一期新報的事情：“你寫一個訂婚就算了，還將吳一鳴帶上，真是要與他們吳家不死不休。”

“我懷疑燕國皇帝本來想給田家重罪，結果被吳一鳴勸說，改成被貶了。”李南星倒是無所謂：“本來就鬧得很僵，有這麽好的機會能踩他一腳，何樂而不為呢？”

許婉兒看著新一期的新報，大眼睛眨呀眨地問道：“公子，既然訂婚了，你們為何要把婚期拖到明年？”

李南星歎氣說：“陛下的意思，我今年要在這裏過年。明年三月天氣暖和後回大順一趟，五月歸來，才算是正式入贅成為燕國駙馬。”

張如是一本正經地講：“出嫁前總要回娘家看看。”

李南星揚手把扇子丟過去，二人打打鬧鬧了一番，直到星軒公主與文瑩姑娘回來才罷手。文瑩姑娘見兩個大老爺們氣喘籲籲，鄙夷的看了他們一眼：“在孩子麵前幹什麽呢！李南星，你剛定了親，當心讓別人說你有龍陽之好。”

“你可拉倒吧，前幾天還說要與皇室不共戴天，今天怎麽就與慕容星軒好得像穿一條褲子似的？”李南星回懟過去：“心口不一，鄙視你啊。”

“一碼歸一碼，我們暫時休戰。”

慕容星軒連忙做和事佬：“好了好了，兩個男人，先來搬東西。”

李南星看著門外偌大的衣櫃，眉頭擰成了一股麻花：“買都買了，就雇個人抬進來唄？”

楊文瑩哼道：“你不是說我敗家嗎？省錢又不樂意了。”

“誰讓你省在這個地方的？有種你別買！”

李南星雖然練過武功，但氣力並不算大，張如是更是一介書生。他們兩個費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衣櫃抬進女人的房間。使館府不大，隨著住進來的人越來越多，顯得越來越擠。尤其楊文瑩的東西太多，不止房間，院子都快讓她填滿了。所以當家具搬進來後，慕容星軒提出了搬家的建議。

慕容星軒說道：“過兩天，順國的使臣團便要來了，而且人數不少，總不能大家一起擠在這裏吧？來來往往也不方便。”

所有人都覺得言之有理，但問題是，沒錢啊。雖然最近又掙了一些，但要說買一個房子還差得遠呢。尤其京城之地寸土寸金，李南星作為一個光杆皇子，真是一貧如洗。不過他和慕容星軒既然已有婚約，對方必然會想辦法幫自己。李南星問：“公主殿下有什麽建議？”

“我的府邸夠大，而且隻有幾個下人，空房間很多”慕容星軒說道：“你們住進裏麵隨時可以使喚他們，生活上也方便些。”

楊文瑩第一個反對：“我不擅使喚人，更何況住在你的府邸，我渾身不自在。”

慕容星軒剛想勸一勸，張如是擺擺手說：“公主，此乃下策。三殿下是準駙馬盡皆知，此時他就算公開住進去，旁人也當您是在試婚，不以為意。但我們住進去，就有些不合體統了。”

“錢啊錢，算了，我一會兒去上官家一趟，”李南星歎氣說：“不過借錢怎麽還是個問題。搬家我同意，接下來用錢的地方較多，給這幫半大小子們請老師，新報的文章也不能總讓張大才子費心，我們還得招幾個寫手……”

既然將來要常住在燕龍城，李南星自然開始對未來有個規劃。

下午，李南星提前送信給上官夫人，然後孤身一人赴約。與上次不同，上官夫人似乎精心打扮了一番，在客廳接待了這位合作夥伴。二人禮貌了一番之後，李南星笑道：“剛剛在貴府看見了曾經花月樓的寶兒姑娘，上官夫人胸寬似海，還是讓她進門做了妾。”

“沒辦法，我家男人不爭氣，天天賴在這個寶姑娘的身上，”上官夫人倒是沒有在意提起此事：“我本來想讓他把寶兒養在外麵，奈何這丫頭也厲害，鼓動街坊鄰居風言風語，說我不能容人，隻好收進來了。”

李南星吹捧說：“再厲害的丫頭，落在夫人手裏，恐怕也不好過。”

“嗨，我家男人天天寸步不離的跟著，我想動手腳也沒機會啊”上官夫人示意李南星喝茶：“殿下，此來是有事？”

李南星故作嗔怪：“就不能是單純拜訪一下夫人？”

“殿下真會說笑，單純拜訪，怎麽還空手來？”

好吧，自己確實說不過這個混在商場十幾年的女人。李南星說出實情，最後總結了一下：“總而言之，就是我想置辦一處房子，但錢不夠，想先借一些。”

“不就是房子嗎？好說，上官布行在京城這麽多年，買一處宅子還是輕而易舉”上官夫人先是答應，想了想然後又提了條件：“不過，我也想請皇子殿下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