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屋子裏一點人氣兒也沒有,隻有阿寶縮在盆架邊嚶嚶的哭。

白紫京朝裏張望了一下,蹲下來問阿寶:“怎麽了?你主子欺負你了?”

阿寶哽咽道:“姑娘才不會欺負我。”

“不欺負你拿石頭給你腦門扔個大洞?”雖然沒點燈,不過那張臉卻黑白分明,他的指腹輕輕觸了一下她的眉角,黏黏的**便沾在指上。

白紫京站起身來,阿寶一邊看著他在屋子裏轉來轉去,一邊慌忙的像他解釋:“姑娘才沒有扔我,是我不小心撞的。”

她是個心眼實的人,難得忠心。

“她心情不好,喝了很多酒。她本就傷著了,怎麽可以喝那麽多酒……”

此時背身朝向她的白紫京在觀音像下的香爐裏抓了一把爐灰,一把抹在阿寶額頭上,見阿寶疼的齜牙咧嘴,一臉幸災樂禍。

“你這是活該!那你家姑娘現在在幹嘛?”

阿寶的聲音堵在喉嚨裏,讓人有些聽不清楚:“姑娘在洗澡……”

聽到洗澡二字,白紫京立刻眉開眼笑,正所謂得來全不費工夫,剛才還絞盡腦汁不知道該怎麽把那朵小牡丹騙脫光呢?

他隨手撕了塊破布往阿寶頭上一裹,就迫不及待的把她推出了房門。

阿寶自然是不依的,對著門又拍又叫,白紫京背敵著房門說:“你家姑娘多厲害的人,你以為她會輕易讓我占了便宜,你放心回去休息吧,我保證,明天還一個正常無比的姑娘給你。”

譴走了阿寶,白紫京進了內室。果然那屏風後麵,白爾玉在洗澡。

不得不承認,她總是能給他帶來層出不窮的意外,包括洗澡。

“喂,”他拿腳在木桶邊上蹭了蹭,高聲叫道:“洗澡也得有個洗澡的樣子,你說你這是在桶裏睡覺呢?”

流光碎影中,伏在桶沿邊的白爾玉全身早被水浸濕透了,濕淋淋的茜紗緊裹住玲瓏浮凸身體,敞露的香肩盛著銀白的月光。

她聞聲,隻緩緩的抬頭瞥了他一眼,眼神極其麻木。

而那一眼,清純而狂野,幾乎令人窒息,這楚楚可憐的**,不由讓白紫京喉嚨一緊。眼前自是個消魂美人兒,而他也隻是個正常的男人,所以他可以理直氣壯的有非分之想。

白紫京閉上眼睛趕緊搖了搖腦袋,逼迫自己回想起剛才她那張揚跋扈的模樣,並不斷告誡自己,她不是你好那口,她不是你好那口,白紫京,你喜歡溫柔的好姑娘。

欣許是自我安慰起了好大的作用,等他再睜眼看她時,心緒沉靜如同一池死水。

這時白爾玉從水裏撈出一隻泡著發皺的手,無力的搭聳在桶沿。

聲若蚊音般說了一句:“我……冷……”

白紫京見她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見,而嘴唇一片烏紫,腦子嗡的一下。他趕緊把手伸進微紅的水裏一摸。

他的嘴角微微抽了起來,再看她時眼神跟看到什麽怪物似的,想他十八年來,還真沒見過這麽狠的虐待自己的姑娘。

忍不住罵了已經不知道還有沒意識的白爾玉:“你根本不是個女人,你還是什麽女人啊你,你根本就是個瘋子!”

他罵歸罵,麻煩還是嫌麻煩,但還是去**抽了張被單搭在她身上,然後一把將一身冰涼的她從水中抱了出來。

將她抱到**,也顧不上禮儀廉恥什麽的,很快把她剝個精光,華麗衣衫頓時變做片片花瓣,散落在枕席之間。

白紫京幫她脫衣服時來不及有什麽褻瀆,她衣服並不好解,浸了水以後全打做了死結,等他大汗淋漓忙完後,轉瞬回頭低望他的成果,才發現一塵不染的她,像足了剛出生的嬰孩般聖潔純淨。

發絲帶來一縷水珠,緩緩流過飽滿酥胸,潔逆的長腿彎曲出撩人的姿態,白紫京靠床沿邊坐下,手不由的移到她的腰處輕輕摩挲。

好細的腰,他感歎了一句。

再往上時,看到剛才那道長長的傷口,此時那道翻開的傷口綻開的並不比慘不忍睹好多少。於是白紫京又到外間翻箱搗櫃,找出金創藥給她敷上。

“你說你呢,你可是姑娘啊,留了疤可怎麽好?”

他突然從米店的少莊家變換身份成了一個下人,不過這下人卻當的很是有模有樣,上完藥又拿幹淨帕子幫她擦頭發,耐心的伺候著這位渾渾噩噩的主子。

當帕子擦到她鬢角時,手背卻惹了一手水。

肌理的冰涼與滾燙的淚水形成的鮮明的對比,害白紫京仿佛被針刺了一樣立刻收了手。

那時白爾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清醒呢,還是昏睡著,她隻是覺得好苦好苦,她想那個人想的好苦。

她抓住白紫京的手,仿佛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妙目微啟,隱藏著幾許迷茫的渴望。

“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歡我現在這個樣子,就連我自己……都不想看到自己是這個樣子……可是你一直都不肯見我,連在夢裏……不管我怎麽叫你,你都不肯來見我一麵……”

“喂?”他試著從她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回來,但她的手那般綿軟,讓他突然頓升了一種,如果把手抽回來是一件很殘忍的事的不安情緒,於是頓了頓,自認敗著她了,隻能任憑她握著。

白爾玉食指輕輕摳著他的手背,然後繼續似夢非夢。

“我去找了你的……可是一把大火把什麽都燒掉了……師父說,”他聽到她哽了一下,然後聲音微變:“師父他說,你燒的連骨頭都不剩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討厭他,我討厭師父,我恨死他了,”她的情緒越發激動起來:“……他明明知道你有危險,卻不告訴我,我死過很多次,很多種方法,但都沒成,師父他又把我救回來了……我恨他……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他不讓我去找你,現在又不要我了……”

自殺?白紫京微怔,下意識去抓起她的手,卻看到手腕上一道猙獰的疤,眼中不免被刺痛。

隻不過白紫京卻理解錯了她那道疤的含義,的確,那一刀是她自己給自己的。不過她留著這道疤,隻是為了時刻提醒自己心中的痛。

當時是她第三次求死,吞下去的鶴頂紅又被紫霄逼了出來。然後紫霄陰沉的臉掐著她的肩膀說,這般要死要活的把戲真的很難看。

“不管是什麽人,再是深刻,經過歲月的洗滌也會被抹殺掉最初的感覺,你早晚是會忘了他的。與其將來把這事當笑話說出去,不如換個遊戲玩。”

他竟然說她是在玩遊戲?他還說了她這樣,很難看!

她完全不能相信師父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可她是不能忘記司望溪,絕對不能!

至此,白爾玉對紫霄的感情起了變化,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把他擺在心中最至高無上的地位,是否是正確的決定。

產生了懷疑,間隙,自然矛盾便如滾雪球般越來越多,鬧的一次比一次嚴重。有一次白爾玉竟翻出舊帳和他算計。

她說:“我當然不能忘了,如果不是你隨便把我丟山上就自己逍遙快活去了,我也不會遇到他。跟你在一起的日子總是乏味而枯燥的,可是跟他在一起,每天都特別開心,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那話差點氣的紫霄氣的漚血,是的,待在他身邊便是乏味而枯燥。

他無話可說,如果她這樣認為。

反正從一開始就是,一開始待在他身邊就隻是受氣,隻有傷心,隻有委屈,反正注定了她跟他在一起不會開心幸福便是了。

她以為呢,她以為他為什麽會把她留在山上?

當時紫霄心真的寒了,更多的是一種複雜而不能跟她說清的無力感。她根本就是把自己不能死的怨恨全發泄在自己身上,可是自己又能怎麽辦?難道看到她尋死而不采取任何行動?

他一揮衣袖,帶著滿臉的怒氣離開了家門。

這一消失,便是大半個月,本來是不想再回去的,但手腕上的紅繩時緊時鬆,那麽昭然若之的告訴他她的身體狀況真的很差,他不得不又向她認了輸,回了那個地方去找她。

結果,整整十八年,他們之間卻一直處在一個死胡同裏,兩個人不僅轉不出去,反而越陷越深。

“你自殺過?”白紫京望著她受傷猙獰的疤,突然覺得一陣心疼。

白爾玉聽到自殺二字,突然放聲大笑,笑似花枝亂顫,眉梢眼角俱是轟烈哀絕,纖長的有些過於枯瘦的手撫上他的臉:“你覺得呢?”

白紫京覺得她突然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還未緩過神來,就被她湊過來的軟唇堵住了呼吸。

她的唇齒間還殘留著烈酒的醇勁,混合的女兒香,,吹氣如蘭的挑逗,太容易讓人意亂情迷。轉眼間相擁變做癡纏,他也並非克守禮節的翩翩公子,便不必再對這主動送上的美餐推托客氣。

單純的身體摩擦並不能引起白爾玉內心的共鳴,她內心的靈魂是分離開的,此時她儼然感受到有一種完全摧毀自己的巨大力量從心中那道傷口裏迸裂開來,原來那種自己報複自己的快感遠遠高於每一次自盡。

她是記得他的,他叫白紫京,是富家少爺,是恩客,是男人。她知道,今日一過,便真的沒有了,連原諒都不必再原諒。

然後她哭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心痛,還是因為身體上的痛,安靜的房間裏突然什麽聲音都有了,比如低低的哭泣聲,喃喃低語聲,喘息聲。她完全失態的咬他,狠狠的抓他,紅著眼睛一邊哭一邊咒罵他,把他當作了仇人,又像是他欺負了她一般。

白紫京知道她會很痛,可是她那麽傷心地看著他,看的他心都軟了,雖然覺得她是自找的,但又總覺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壞事。所以竭盡柔情,想讓她每一處繃緊的神經都鬆懈下來。

他的手輕撫著她的額頭,慢慢的,白爾玉便安靜。

此時白紫京望著安靜的像是溫順的小貓的她,巨大的反差讓他心裏浮起一股說不出的百感交集……

抵死纏綿後,白爾玉陷入了沉重的睡眠,白紫京吻眷的戀上她那雙眼睛,像是在感受著什麽,最大的觸動無非是她抱著自己時,哭著叫的是另一個人。

舔了舔唇角,又像是意猶未盡般死死盯著她看,她下頜的弧度很柔,卻不是團圓的,是標準的鵝蛋臉,鼻梁很直,鼻子好小,真是個精致的如同娃娃的丫頭。白紫京突然歎了口氣,側過身來橫躺著,望著床帳上翻騰的雪海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