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突然有宮女跑進來報女王身體不適,司望溪依依不舍的鬆開白爾玉,然後神色複雜的盯著那個報信的宮女。
白爾玉心中亦是如同倒翻了五味瓶似的,什麽滋味都有,但她明白他的為難,又怕他說出來自己心裏難受,於是輕輕的把他推開了。
倒是心有靈犀,司望溪很快明白她那個動作的隱藏含義,他摸了摸她的頭,事到如今,再多的言語也不過是搪塞,他也沒多說什麽,是說:“我會早點回來。”
白爾玉倚著門欄,一直望著他的背影,直到衣角消失在視線中,她的心一直都是搖搖欲墜的,好像找不到支點。
貼身女官端來一盆溫水,說是該洗手了,白爾玉雖然不懂這些宮廷規矩,但也依言照辦。
她挽起衣袖,一抹紅的刺眼的繩結便掉了出來,鬆鬆垮垮的掛在手腕上。
白爾玉看到那根繩結,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猛然一驚。
女官姑姑見她神色怪異,還以為是伺候有什麽不妥帖,連忙請罪,白爾玉趕緊解釋不關她的事,並拜托她幫自己找些紙和筆來。
那些女官做事很利索,很快找了最好的狼毫筆來。
站在桌前又是鋪紙又是研磨的,很是大費周章的伺候著。
而白爾玉看著那張白白的宣紙,時而蹙眉,時而咬唇,墨是硯裏沾了一次又一次,但筆尖不過始終落不下紙。
斟酌了很久,她占用了小小的食指長短空白,煞費苦心的寫了兩個字:
安,好。
本想寫“安然”二字的,為了表明自己的決心,卻在最後關頭毅然將“安然”改成了“安好”。
對他百般寵溺的紫霄師父,一定能夠明白她的意思。
白爾玉將那一小行字給撕了下來,又好心拜托女官姑姑幫她找一隻鴿子來,然後把信塞進信鴿腿上的竹筒,這才俯下身來湊在信鴿耳邊說了很多很多話。
她自然是有辦法,讓這信鴿隻聽她一人的話,並一路專心的把東西送到她想告知的人手上去,望著朝著越飛越高的信鴿,白爾玉心中還是有些發滲。她雖然萬分確定紫霄師父能明白她的意思,卻不知道他會不會原諒她的任性。
司望溪待到天黑才從朧姒那兒回來,回來時帶著滿臉的疲憊。
剛走進這間屋子,仿佛就聞到來自她發間淡淡的茉莉花香,於是抑鬱的心情一掃而光。女官芳繡見他來了,上前小聲回稟說蕭姑娘有些困乏,所以先讓她在內室休息著。
他點了點頭,一邊脫外衣一邊朝內室走去,但當看到**拉聳下來的薄茜紗,他心情越加明朗,連步伐越加輕快。
他來到她身邊,看著她睡出了一身薄汗來,便攢起衣袖為她擦汗。而半醒半迷糊中的白爾玉隱隱約約的看到他坐在自己麵前拿手幫她摸掉額上的汗,像貓兒般淡淡囈語了一聲,很是乖巧的把他冰冷的手拉過,放在心口裏暖著。
等到她眼中的晦澀全然淡去,她才看到他望著自己的神色,滿是複雜矛盾。她以為是他夾在她們兩人之間難做,不免又是心疼又是神傷。
“望哥哥……她……”
她話還未說完,他的吻就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
司望溪不想跟白爾玉談他和朧姒之間的事,因為太過於複雜,很多她不能理解,隻會憑添煩惱。
他蹬了靴子翻身上床,幾乎狂虐的撕扯著她的衣服,好容易他才意猶未盡的暫且放過她被自己咬的紅腫的雙唇,順著她的下巴一路往下。
白爾玉總是處於被動的不利形勢,微微又有些後知後覺的發怔,熟悉而霸道的氣息充滿了她全部的呼吸,那時候她已然被他脫的幹淨,隻剩一件淡粉肚兜還堅守若隱若現的引誘。
口中帶著些甜軟的香味,皮膚戰栗著令人膽戰心驚的快意,他自是接吻好手,床笫之間也不在話下,所以隻稍一撩撥,她便意亂情迷,她搖晃著腦想靠僅剩的理智抵製著他的狂風雨襲,然而暖帳之間總有種昏昏欲睡的魔力,她的回應不過有些力不從心。
最後身體全盤繳械投降,跳脫了思考與理智,此時此刻她隻想與他膠似漆偎貼擁吻,一直到時間的荒蕪。
紗帳翻卷,一絲悠長呻吟淡淡的散開……
金碧輝煌的室內,暖著陣陣柔和的又沁入肺腑的香,如夢似幻,司望溪癡迷的望著白爾玉惺忪迷亂側臉,緩緩的說:
“小玉,我們私奔吧?”
白爾玉摸到一張半透明的帕子,隨手蒙在臉上,這時聲音含糊:“嗯?”
他翻過身來,隔著帕子輕點她的額頭,似哄又似討好:“我們私奔,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經他這麽一說,白爾玉非但沒有尋常女子的幸福之感,想到朧姒那大著的肚子,反而一個激靈嚇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她支吾道。
“沒有可是,我知道在你想什麽,我很累,真的,”他心情甚好,全當她是答應下來了:“現在朧姒根基已經穩了,而王族的下一代已經有了司徒家的血脈,對家族來說,我的任務也完成了。”
白爾玉豎起耳朵仔細的聽著,不安雖是不安,卻又是歡喜的,然而嘴巴上依舊不依不饒的:“你舍得麽?那麽多榮華富貴啊,又是美人在懷的,嗯嗯,你還有那麽多兒子女兒。”
“兒子女兒可以再生,至於美人嘛,你也講究湊合著能看,我就不挑剔了。”他一挑眉頭,笑的春風滿麵。
他又臭她,白爾玉黑著臉去踢他小腿:“現在我可漂亮了,見到我的人都說漂亮。”
司望溪閉著眼,把頭埋進她的發,一時語調又有些得意洋洋:“我一早就知道你會長的很漂亮,漂亮的讓男人都愛的發狂,漂亮的女人都嫉妒的發瘋。”
這讚美對白爾玉來說很受用,但她突然又像小媳婦似的臉紅的發燒,一邊笑著,一邊側過身去一把抱住他。
緊緊的抱著。
司望溪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她的肩又說:“隻是朧姒尚有身孕諸事不便,你多給我一個月時間,我把事情交接清楚,然後我們就逃跑。”
他輕輕的摸著她的劉海,指尖順著劉海落到鼻梁,再然後是唇。
“小玉,我知道我讓你做了很多為難的決定,以後我會加倍對你好,你也答應我,此次離開,往事一筆勾銷,你我隱姓埋名,浪跡天涯。”
白爾玉艱難的點點頭,聲音壓的很低:“隱姓埋名,浪跡天涯,相濡以沫,相忘於江湖。”
“相濡以沫就可以了,相忘於江湖不是這麽用的,”司望溪被她的話逗笑,笑過後微微斂神,眼神空洞,就像已經失去了靈魂:“以後我什麽都沒有了,唯一值錢的東西就是你了。”
他每次跟她說話,都揀好的說,他隻讓白爾玉看到了美好的光明,卻沒看到美好後要付出的代價。
他真的走的了嗎?他自己也不知道,事到如今,隻有把什麽都一並豁出去了。
一輪明月升了起來。
窗外的海棠樹和梅樹相互依靠交錯,道不盡的癡戀繾綣,偶爾有些許花瓣帶著些寂寥而又無怨無悔飄落進窗,最後或落在白紙上,或躺在硯台裏,或淹沒文字中。
軟塌上翻著一本半開的書,此時已經有幾瓣雪白的花瓣堂而皇之的駐紮在此。
塌邊紅燭已經燃盡,紅紅的蠟油掛了老長。
白爾玉她下午睡多了,晚上便無心睡眠,於是兩人把爐火燒的旺旺的,又把窗戶開了一半,再然後裹著毛毯共擠榻上,秉燭夜讀。
幾乎要到天明,兩人才相互摟抱著睡了會兒。
早上他離開時,白爾玉看著他那泛青的眼袋,心裏想著,以後再也不這麽胡鬧了。
中午他回來,兩人一起吃了飯。他吃飯依舊那麽斯斯文文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給她夾菜,後來才發現她這些年口味也變了很多,特別是吃葷腥時很勉強,他便心領神會的叫人把那些油膩膩的東西撤了下去。
飯後她安靜的坐在窗下,拿出趁他睡熟時偷偷拔幾根頭發編紅繩結,偶爾會扭頭去看看坐在案前批公文的而又毫不知她在搞小動作的他,然後掩了嘴偷笑。
她不是沒問過他一些很傻的問題,比如說明明朧姒是女王,但是為什麽看起來他的權利要大的多。司望溪告訴她,在這個國家,采取的是夫妻分治的統治方式,不管是王後,或者王夫都能得到一半的統治權。
之所以先前王後的勢力難以撼動,主要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還告訴她,他想走之前把權利統一在女王一個人手中,從而取消夫妻分治。
白爾玉聽著他侃侃而談,大概也能懂些,但很多又是模棱兩可的。司望溪要她不用多想,反正他們很快就會離開這裏。
彼時一隻白色信鴿撲哧撲哧翅膀,從高牆外越了過來,緩緩的落到白爾玉的肩上。
信鴿撲翅產生的微響也驚動了正在急筆奮書的司望溪,他停了筆,望著那朝氣蓬勃的信鴿,有些詫異。
“紫霄師父來信了。”看到那信鴿,白爾玉一直繃緊的心弦突然鬆懈下來,同時也忍不住將把這份好心情叫喊出來。
司望溪跟著鬆了口氣,未然興歎:“有信了,就好。”
白爾玉師父的事,她跟他談過不少,他知道她是師父收養的,落下山崖也是師父救的,他師父知道他和她之間所有的事。
但粗枝大葉的她竟從未向司望溪描述過紫霄的樣貌,所以在司望溪心裏,她的師父僅僅是個修仙向道滿麵胡須的老人。
正因為如此,所以他不僅能理解小玉此時的心情,更希望她師父能夠認同他們在一起。
雖然他從她口中得知,她師父對他印象極其的壞。
“說了什麽?你快看看。”他低下頭繼續寫東西。
白爾玉應了一聲,趕緊去解信鴿腿上的信筒,看過信後,她的情緒一下子跌到了穀底。
“怎麽回事,臉色那麽不好?”
白爾玉抖了抖紙條:“他讓我趕快回去,不然就不認我這個徒弟。”
司望溪大為震驚,臉色發灰:“你師父他就這麽討厭我?”
“好像是的。”白爾玉老實承認,她心裏也很難受。
司望溪歎了一口氣,走到她身邊拿過紙條看了看。
側過頭來,發現白爾玉手指不安的攪動著衣帶,於是很理解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寬解她。
然後對她說:“要不小玉你回去吧,先向你師父解釋解釋,我正好也需要好好處理手頭的事,記得毓秀湖旁邊那棵長了百年的海棠樹嗎?我們以今日為期,一個月後在海棠樹下碰麵。”
“你這算不算趕我走?”白爾玉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眼睛直直的看著他。
司望溪搖搖頭:“現在你再繼續待在我這裏,也很勉強,你一定會每天都想你師父生氣的事,你還會擔心他是不是真的不要你這個徒弟了。與其你每天都這麽惶恐不安,不如先回去看看他。”
白爾玉一想,他的確說的有理,於是點點頭。
但很快憂愁又浮上眉頭:“萬一我說了,師父還是不讓我們在一起呢?”
“那我就天天跪在他門前,求他把你嫁給我。”他溫柔的笑著,彎起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複又把她摟進懷裏:“別擔心,小玉,一切有我在。”
白爾玉這才稍微定身,再次點點頭,她將小指套在他的小指上,默默念著:“海棠樹下,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