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羊羔連環殺人案1

白骨案結束後,李躍然、餘果和葉麟沒有半刻休息,買了飛機票,馬不停蹄的飛往臨海城市K市。

早幾天上官遊就在催了,K市需要人手,第九局這次必須全體都上。

“大案子?”李躍然一進門就問。

上官遊從電腦前抬起頭,“是啊,大案子,本來隻是單純的恐嚇謀殺案,我們三個來也就夠了,誰料想這案子竟然越查越驚悚,昨天把胖子都嚇著了。”

“錢錢被嚇著了?這可不常見啊……”餘果拎著一袋子的火雞麵走進屋,擱在桌子上,“給你們帶了點好吃的。”

白烈轉過身子,一看這火雞麵笑了:“網紅麵吧,辣的那叫一個痛快!來來,老大,我去給你泡一包,讓你的腦袋瓜裏的小神經也飛揚一下!?”

上官遊挑高了眉毛,“去啊,辣出眼淚的今天洗碗!”

“好嘞!”

葉麟笑得有幾分驚奇:“奇了啊,怎麽白烈也會開玩笑了,這是把錢錢的活兒給搶了嗎?”

上官遊歎了口氣,說:“別提了,胖子現在還沒緩過勁,還在窩裏縮著呢。”

餘果他們三人趕緊圍了過來,眼眸裏既有擔憂又有亢奮:“到底出什麽事了,繼商人經楷被害後,又死人了?”

“是啊,而且不止一個,並且都是在有頭有臉的企業家。”上官遊招呼他們過去看卷宗,“經楷是第一個被害者,他在被殺前收到過五次恐嚇信,因為他是K市知名企業家,並且熱衷於慈善,資助過十幾位貧困大學生完成學業,還經常捐獻物資給貧困山區,出資建造過二十多所孤兒院,可謂是名聲顯赫,所以前三次報警,當地警方都給予了極大的重視,提供了嚴密的保護。但當第四次恐嚇信出現後,警方也疲憊了,認為是競爭對手的惡作劇,雖然仍然在查,但一直沒查到什麽線索。隨後第六封恐嚇信出現了,經楷在報警之後的次日淩晨死亡,被殺死在自己別墅的臥室裏。”

餘果奇怪地問:“他自己的別墅應該有不少保鏢吧,還有監控,既然收到恐嚇信理應比平時更加警惕,怎麽會這麽輕易讓凶手得逞?”

“這就是此案最關鍵的地方!”上官遊把經楷的屍檢報告抽出來,放在桌麵上,“經過法醫進行的屍檢,可以斷定經楷死於back choke,你們應該知道什麽是back choke吧。”

李躍然點頭道:“back choke俗稱後絞頸,也叫作裸絞,指的是施行者通過雙手手臂環繞受害人頸部,施加壓力使其窒息的動作。有點類似於鎖喉,但不僅限於鎖喉,可以達到相似效果的動作有不好,主要的致死原因是因為這類動作強烈壓迫被害人兩側頸動脈和氣管,隻要動作到位,施加的壓力夠大,被害人可能在4-6秒內就進入休克狀態。此時鬆開雙手,被害人可以自然恢複,但如果施行者繼續這麽做,被害人的大腦在休克30秒後開始缺氧,引起組織壞死,從而引發死亡。”

“沒錯,就是這個。”上官遊把經楷頸部的照片找出來,遞給他們看,“餘果,你曾在國際刑警組織工作,應該對這種殺人手法比較熟悉吧。”

餘果臉色凝重:“是的,不少黑手黨翦除對手和內鬼都習慣使用這種手段,因為幹淨利落,而且不會見血。事實上,很多黑幫殺人都不願意見血,他們並不喜歡械鬥或動用槍支,因為那樣更容易給警察留下追查的線索。之所以使用back choke,最主要的就是因為迅速、幹淨,而且不留痕跡,殺人時隻需要戴上手套,穿戴長袖衣物就行了。隨殺隨走,都不用清理現場,方便極了。”

李躍然嘴角抽了抽:“你也會……這招嗎?”

餘果衝他眨眨眼,“你想試試?”

“不,我隻是好奇,單純的好奇而已。”

餘連抓住機會一陣嘲諷:“李躍然怕了,哈哈哈,他慫了。”

餘果沒理會他,繼續講自己知道的有關back choke的事情:“曾經我偵辦過一個案子,不是黑手黨作案,但死者呈現出明顯的後絞頸死亡特征,經過對案發現場的勘察和痕跡檢驗分析,我們發現凶手居然是個女人。”

“女人有這麽大的力氣?”上官遊驚訝地問。

餘果回答:“有些女人的力氣並不亞於男人,更何況實施後絞頸,隻需要手臂力量特別強大就能做到。隻要凶手動作足夠快,夠狠心,能夠迅速瓦解被害人的反抗心理,幾分鍾內就可成功殺死對方。所以後絞頸對於判斷凶手的性別沒什麽指向性,這起案子也是如此。”

上官遊:“你說的不錯,我們現在也無法推斷凶手究竟是男是女。而且經楷身高隻有一米七幾,如果他是坐著被扼住脖子的,女人也完全可以辦到。”

李躍然翻開卷宗閱讀勘察記錄,問:“現勘人員沒有發現任何凶手留下的東西?這實在不常見啊。”

白烈在一邊歎氣:“可不是嗎,案發現場特別幹淨,現勘人員搜索的都快頭禿,發現的仍然是死者經楷自己留下的生活痕跡,還有頭發、指甲,也都是屬於他自己的。”

餘果道:“腳印呢?”

“這頁記錄上寫了,案發現場鋪有地毯,沒能提取到任何有價值的腳印。但在臥室的一麵牆上,發現了兩枚很淺的腳印,不過這腳印……”

“這腳印怎麽了?”

李躍然悚然道:“不像是人類的!”

“什麽?”餘果瞪圓了眼睛,從他手裏拿過照片,眼神逐漸凝固,臉上浮現出濃濃的迷惑。

餘連已經開始掃描,“果果,這腳印挺詭異啊,看形狀……的確不像是人的腳留下的。”

“但作案的一定是人,不會是怪物!”

“你說的對,可要怎麽解釋這兩個奇怪的腳印呢?你看,它們的邊緣都是完整的,也有防滑紋路,但腳趾仿佛全被切掉了似的,應該是腳趾的部分卻沒了。”

“說不定是凶手的障眼法,故意穿了一雙怪異的平底鞋。”

“可要真是這樣的話,這名凶手的腳未免太小了吧!以現場的測量數據推算,這雙腳應該連33碼都不到!凶手可能是女人,但總不可能是個侏儒或孩子吧?”

餘果沒有回答餘連的質疑,低頭繼續去看勘察記錄。

沒有人去打擾陡然陷入沉默的餘果,這是他的大腦正在高速運轉的征兆。

李躍然繼續聽上官遊講述經楷案之後的情況:“經楷死後,K市公安局成立了專案組,進行專案調查,但調查了一周左右,案情沒有絲毫進展。經過他們調查,經楷的家人和幫傭都有確切的不在場證明,排除了嫌疑。在他的朋友和同事當中,也沒有發現嫌疑人,倒是負責保護他的四名保鏢有作案時間,可這四名保鏢在案發時間段一直處於別墅的監控範圍內,沒有任何異動。別墅的監控,並未正對著經楷臥室的房門的窗戶,屋外牆頭的攝像頭隻能照到這外牆的三分之一,拍攝不到這間臥室的窗戶。下麵就是花園,花園裏種有月季和薔薇這類長有尖刺的植物,凶手若經過,怎麽可能不留下痕跡?但遺憾的是,現勘人員竟然沒有發現任何布料、線頭這類的物證。”

李躍然:“肉眼觀察難免會有疏漏,我不相信有凶手真的能做到‘雁過無痕’,待會我和餘果過去,要餘連用係統重新搜索一遍。”

“對,我叫你們過來,就是這個目的。”

一直安靜不語的葉麟這時出聲問道:“老大,你不是說不止死了經楷一個嗎?在他之後,又死了幾個人?”

“五個。”上官遊幽幽歎息,“所以說這是重案,大案,加上經楷已經有六名死者了,必須盡快偵破!他們的個人資料都在這裏,你們可以先看看。為了方便調查,我給他們編了號,經楷是1號死者,其餘的按照死亡時間往後推。”

1號死者:經楷,男,55歲,芳華影視公司董事長。離異,獨女經凱莉,33歲,現任芳華影視公司總經理,已婚,育有一子。女婿林誌華,35歲,現任芳華影視公司財務部總監。

2號死者:金芳菲,女,54歲,縱橫國際教育集團總裁。喪偶,獨子金正弦,30歲,現任縱橫國際教育集團總經理。死於後絞頸引起的突發性腦溢血,屍體在她自己的臥室內被發現,死亡時間在淩晨2:00-4:00之間。

3號死者:龔冥,男,54歲,沸騰金融投資公司董事長。離異,有兩個女兒,大女兒龔寒月,33歲,已婚,育有一子;小女兒龔新月,30歲,已婚,育有一對雙胞胎。兩名女婿目前都在沸騰工作,年齡均不到40歲。

4號死者:周承斌,男,56歲,方和地產執行總裁。離異,獨女周雯,32歲,讀大學時就移民國外,現居住在瑞士,已婚,育有一子一女。

5號死者:吳甲辰,男,61歲,啟航通訊公司董事長。離異,沒有子女。有情婦兩人,一名是在校大學生聶霏霏,21歲;一名是啟航通訊的銷售部經理張語柔,28歲。

6號死者:嶽中鼎,男,58歲,宏圖網絡有限公司董事長。離異,有三子,大兒子嶽宏35歲,未婚;二兒子嶽敏32歲,已婚,育有一女;三兒子嶽晨30歲,未婚,有固定女友。

葉麟看完後忍不住咋舌:“六名死者全都是成功人士,年紀也都不小,看來凶手是有針對性的在挑選對象。”

上官遊讚同她的意見:“包含經楷在內,死者均在五十歲以上,凶手瞄準的都是上了年紀的企業家,為什麽呢?仇富,還是說……這六名死者還存在什麽同樣的特征,是我們沒有查出來的。”

“他們的親朋和同事,有提供什麽用的線索嗎?”李躍然問。

白烈把另外一份卷宗遞過來,“我們這段時間,和K市刑警隊一起調查了六名死者的家人、朋友,公司同事等等,但他們的人脈關係網非常龐雜,簡直找不到頭緒。目前能確定的是,死者的家人都沒有明顯的殺人動機和嫌疑,但是不是有隱藏的動機尚不可知。比較有意思的是,所有死者和子女的關係看起來都不錯,但感情卻談不上深厚,而且他們都屬於獨居,沒有和子女生活在一起的。”

李躍然拖過一張白板,拿起記號筆寫下幾個關鍵詞:年過五十、獨居、企業家、親情淡漠。

“這幾個是我們目前已知的幾名死者具有的共性,按照這個標準,我們可以刪選一下,K市還有幾個符合該特征的商人?說不得,凶手下一個瞄準的目標就是其中之一。”

上官遊認真點頭:“不錯,是該警惕起來,加以保護,不能再死人了。”

葉麟:“這活兒該讓胖子來做啊,他在哪兒?”

白烈努嘴,指了指裏麵的房間。葉麟擼起袖子站起來,黑著臉闖了進去,不消片刻,裏頭就傳出殺豬般的嚎叫。

“嗷嗷嗷——我醒了,我已經醒了!”

錢錢被提溜著耳朵拽了出來。

葉麟擰著他的耳朵,哼道:“老大和烈哥在外麵忙著分析案情,你倒好,豬似的躺在**睡覺!怎麽,因為肉長得多所以有不幹活的特權?我呸,沒看過屍體怎麽的,幾具死不瞑目的屍體就把你嚇著了!”

錢錢愕然:“你怎麽知道他們都是死不瞑目?”

“笨死你算了,我看了驗屍報告和照片啊!醒了就趕緊幹活,把你的筆記本電腦搬出來!”葉麟抬腿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錢錢頓時跳得老高,“媽耶,暴力女漢子在線虐狗!”

“我看你確實是狗,還是一頭懶狗!什麽受刺激過度,我看你就是懶癌犯了!”

“啊,啊別打屁股!老大,救命啊!”

“哈哈哈——你小子活該!”白烈哈哈大笑。

他這一笑,把沉浸在思緒裏的餘果給驚醒過來。

李躍然給他倒了一杯熱咖啡,輕聲問:“想到什麽了?”

餘果歎氣搖頭:“線索太少,暫時想不到什麽。回頭我和你去經楷的別墅瞧瞧,再把其他五個案發現場都走一遍。”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

餘連在餘果腦子裏“唷”了一聲,“怪了,你剛才明明有思路了,竟然瞞著不說?”

“不靠譜的一點猜測而已,不值一提。”

“是嗎?但我覺得你會懷疑到暗網頭上,非常順理成章。後絞頸這種殺人手段,不僅黑手黨會用,暗網裏的獵殺者同樣會用,當年那件案子……”

“那案子我已經忘了!哥,雖然這次出現的可能是連環殺人案,但未必就和暗網有關,我不想提出來給他們徒增煩惱。”

“但你也無法排除這起案件和暗網有關的可能,不是嗎?”餘連難得犀利一次,言辭之冷厲,讓餘果不禁想起記憶裏的大哥。

餘連和他相處最長的那段時間,是在他十二歲那年。那會兒的他滿心認為自己敬愛的大哥真是國際刑警,每次見麵都纏著他詢問破案的事情,隻要餘連講述到殺人魔伏法的橋段,他就會高興地跳起來鼓掌,用敬佩和羨慕的眼神注視著他。

那時候的餘連是用怎樣的心情講述這些“破案故事”的?餘果的鼻腔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似的,猛然酸澀。

“餘果,我是你哥,我知道你刻意回避暗網的原因。但暗網一日不除,你就得一日承受心靈的拷問,那個你沒能救出來的女孩,可能依然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裏承受虐待。但這件事不能怪你,國際刑警也想鏟除暗網,但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和方法,你得麵對這個殘酷的現實,才能……”

餘果:“才能變得更強大,我知道,我都明白!可她確實是因為我才重新被抓回去的,我明明對她保證過,一定會救她出來,但我卻沒有做到!這是我的錯,我毀掉了她僅剩的希望,說不定她現在已經……”

餘連忙勸慰道:“你不是超人更不是神,當時的你沒有能力拯救她。”

“是啊,所以我才更難過。”餘果狠狠閉緊眼睛,直到李躍然伸手摸上他的額頭。

“沒事吧,是不是有哪兒不舒服?”李躍然關切地問。

餘果搖頭,“沒什麽,就是情緒有點低落。案子的基本情況都了解了,我哥也已經掃描備份過了,咱們這就出發吧!”

李躍然狐疑的瞄了他好幾眼,站起來,“好吧,看你臉色不太好,如果有任何不舒服隨時告訴我,知道嗎?”

“嗯!”

餘連輕歎:“他都看出來你情緒不對了,果果啊,我本以為……”

“以為查清了爸媽死亡的真相後,我就沒有弱點了?”餘果揚起一抹苦笑。

餘連:“算了,怪我。”

“也不能怪你,是我自己犯的錯,這就是我應該承受的後果。”

葉麟看到他們要出門,也跟了過來,“老大吩咐我去調查經楷的公司,你們順路帶我一程。”

“芳華影視公司麽,聽說過,聽說是國內娛樂圈著名的造星機器。”李躍然往後一指,“你坐後麵。”

葉麟撇嘴:“你就不能讓我坐一次副駕嗎?每次都是……小果果坐。”

餘果:“行啊,你坐……”

“不行,你今天有點不對勁,坐前麵我好看著你。葉麟,你沒有意見的對吧。”

“當,當然沒意見,小果果我就坐後麵吧。”

餘果對不解風情的李躍然翻了個白眼。

葉麟心胸寬廣,壓根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已經打開導航軟件開始查看路線,“芳華影視公司在五一路上,經楷的別墅在距離五一路三公裏遠的天地華府,謔,這名字起的,現在的高檔住宅區真是越來越囂張了啊。”

“天地華府,這名字磅礴大氣,符合富豪們的喜好。”餘果笑了笑,“那就先送麒麟姐去五一路。”

“嗯嗯!對了,我聽說芳華影視公司對旗下明星管理非常嚴格,一旦簽了正兒八經的藝人合同,連什麽歲數談戀愛,什麽時候曝光,什麽時候結婚生子都要幹涉,一旦違約,違約金那是特別的高,但論資源也是真的好,隻要簽了約,甭管資質如何的都願意花大價錢去捧,請老師去教,隻要不是太傻的,都有辦法出頭。這個方針還是經楷在十年前製定的,到現在都沒改過。不過娛樂圈的水太深了,指不定有多少藝人或下屬怨恨上經楷呢。畢竟在這個圈子裏混的,個個是人精,慣會做戲,恨一個人是不會寫在臉上的。”葉麟興致勃勃的評論。

李躍然輕笑:“按你這麽說,想要經楷死的人應該很多。”

“這不奇怪吧,他都這把歲數了,說不準以前潛規則過多少個小明星呢。像他這種混娛樂圈的大佬,要埋下仇恨的種子太容易了。”

“我看你是八卦看多了,盡胡說八道。”

“八卦怎麽了,很多八卦也是蘊含有真相的好吧!”葉麟氣鼓鼓反駁。

餘果見怪不怪的和稀泥:“偶爾看看八卦,能開發一下腦洞,有利於發散思維。但同時也不能忘記要大膽懷疑,小心求證,畢竟咱們都是幹刑偵的,對吧?”

“沒錯,工作要嚴謹!”

“現在又不是在寫報告,我就隨便說說怎麽啦。”

“你還強嘴!”

“是你太過較真了,一個大男人,跟我一個小女子較真,嗬……”

餘果:……

餘連嘻嘻直笑:“吵吵更健康,打是親罵是愛嘛,我看他們感情進展得不錯。”

餘果:……

三十來分鍾的路程,愣是被這倆吵過去了,葉麟緩和情緒時,車子已經停在了芳華影視公司門口。

她來開車門,身姿矯健地跳下去,對他們揮揮手:“我要上戰場了,你們自求多福,一帆風順吧!”

李躍然掃了她一眼,冷不丁嘀咕了句:“別看到喜歡的男明星走不動就是了……”

餘果連忙掐斷了他的話:“麒麟姐你趕緊去吧,晚上咱們再碰頭。”

“OK!”

車子再次起步,餘果略帶無奈地說道:“躍然哥,你怎麽回事啊,明知道麒麟姐就隻一點追星和八卦的愛好,幹嘛非要和她抬杠?”

李躍然麵無表情道:“就是看不慣她這副對著明星花癡的模樣,現在查案呢,嘴上也沒個把門的,瞎咧咧。”

“也不算吧,剛才也沒在討論案情,就我們三個隨便聊聊,你有點過分了。”

李躍然側目,“你也認為我較真?”

餘果遲疑著,沒敢往下說。

幾分鍾後,李躍然的臉色稍微暖和了點,主動說起軟話:“剛才是我反應過度了,你別介意。”

餘果莞爾:“這話你該對麒麟姐說。”

李躍然又不吭聲了。

餘連悄悄地跟餘果吐槽:“嘖嘖,標準的悶騷男,你這根紅線怕是不好牽喏。”

餘果從兜裏掏出兩顆奶糖,一個剝開放進自己嘴裏,一顆剝開塞進李躍然嘴裏,表情比之前輕鬆了許多,“不好牽,那就慢慢牽,總歸這肥水是流不到外人田裏的。”

經楷的別墅在天地華府的至尊苑,他們臨時代步的雪佛蘭還沒開進小區就被保安攔下,問明了身份,看過證件,登記後才得以放行,看起來安保措施相當嚴密。

餘果思索:“凶手要進入和離開這裏,先後通過了四道關卡,小區大門的閘口、別墅的圍牆,還有……沿路的攝像頭。這些地方的攝像頭都是正常運作的,我們卻從監控裏找不到嫌疑犯,太不正常了。”

李躍然:“未必真的沒有拍到,我們可以考慮另一種可能——他偽裝的技術很好!”

“你是說他有假扮成物業工作人員、快遞員、保安的可能!”餘果摳了摳下巴,給自己整理了一個思路:“先勘察現場和整個別墅,別墅外圍也要仔細勘察,跟著去複查一遍案發當天的監控錄像。”

“你安排得不錯。”

他們很快抵達經楷的別墅,這棟兩層建築占地足有八百平米,別墅主體建築麵積1200平米,前後都有院子,後院是花園,前院則包含有草坪、車庫。

李躍然按下門鈴,便有女幫傭小跑著過來開門。

“警官您好,請進吧。大小姐已經打電話回家交代過,二位可以隨便看,需要什麽我們都會全力配合。”女幫傭恭敬地對他們說道。

李躍然和餘果對視一眼,問:“怎麽經女士今天不在家?”

“是的,公司有公務必須要大小姐處理,她忙完了才會回來。”

“怎麽稱呼你?”

“大家都叫我阿阮。”

“好的阿阮,先帶我們去經先生的臥室吧。”李躍然抬腳踩上大理石台階。

餘果和李躍然拉開主臥門口的警戒線,示意阿阮可以自便了,走進去之前,預先戴好了手套。鞋套就不必了,因為他們走進玄關時已經換上了拖鞋。

餘果先站在門口處將整個臥室環顧一圈,餘連同時展開掃描。

“還真是……相當的奢華啊。”

李躍然:“傳說經楷身價百億,看來不虛。這麽多的沉香木雕花家具,氣派啊。”

感慨完畢,兩人低頭觀察案發環境,餘果特別留意到這間臥室擁有著一套麵積不小的外飄窗。這套外飄窗整體呈梯形向室外凸起,窗子是懸空的。窗戶是常見的推拉窗,根據勘查記錄,案發時窗子應該是開著的。

他打開紗窗,目測窗子可以很輕鬆地容納一個成年人通過。

“但這是飄窗,並不適合攀爬,凶手若真能爬進來行凶再爬出去,怎麽也應該在窗戶周圍留下踩踏的痕跡才對……”餘果低聲嘀咕。

餘連:“我掃描了,飄窗上沒有腳印和剮蹭的痕跡喲。”

餘果更費解了,“現勘記錄上也是這麽寫的,凶手隻有從這扇窗戶爬上來才不會被監控拍到,可窗戶及牆麵卻沒有找到痕跡物證,難道……”

餘連分析:“屋頂呢,有沒有可能他從屋頂綴繩子下來的?”

“不可能,這上麵是個尖頂,沒人可以穩穩站在上麵往下放繩子。”餘果的疑慮更重了,“但更古怪的,他分明沒留下痕跡,卻故意在臥室內的牆上留了腳印,為什麽?”

“特殊標記之類的?”

“挺難看的一對腳印,不像特殊標記,我實在想不通。”餘果沉著臉,神色不悅。

李躍然對他招手道:“過來看看這裏,經楷的屍體就是在這裏被發現的。”

他伸出食指,指向床邊的腳踏。

“根據屍檢報告,他的上半身倒在這個腳踏上,呈仰躺狀,下半身在地毯上,腳尖朝著窗戶,頭朝著床沿。從後絞頸的姿勢來看,凶手應該是在**對他發動的襲擊才對。莫非,他是從正門進來的!”餘果麵露驚訝。

李躍然當機立斷,脫掉鞋子跳上床,“我們來模擬一遍!”

餘果轉過身去,背對著他,“經楷洗漱完畢,準備上傳休息了,他腳踩腳踏,坐在床邊……可能正打算脫襪子或者褲子,突然凶手從**襲來,用手臂扼住了他的喉嚨——咳!”

李躍然使出手臂勒住了他的脖子,然後猛然鬆開力道,隻保持著基本的姿勢,“經楷受驚過度,兩腳亂蹬,因為休克很快放棄了反抗,少頃沒了呼吸。凶手沒有移動屍體,隻順勢鬆開手,任由他滑下床沿,倒在腳踏上,死不瞑目。”

“對,應該就是這樣!”讓自己癱軟著滑下去的餘果立即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若凶手是從窗台爬進來的,沒道理刻意繞到床內側才對經楷展開襲擊,多此一舉。但現場這麽幹淨利落,就是因為他在殺人的整個過程裏足夠的快、準、狠,沒有給被害人反抗的機會!那麽,他隻能是從房門進入,輕柔的爬上床,從**實施的攻擊!”

“有道理,但這裏存在一個不可能破解的難題,凶手如何能從房門進入?臥室外的走廊裏,可一直站著兩名保鏢!盡頭的樓梯口還有攝像頭,另有兩名保鏢在一樓的客廳和樓梯口,凶手怎麽可能做到悄無聲息地從他們眼皮子底下經過?”

餘果咬唇:“是啊,他究竟怎麽做到的。如果走廊兩側都安裝有攝像頭就好了,可惜啊,隻有樓梯口那裏有一個。”

李躍然拍拍他的肩,“先把無法解釋的疑點記下來,我們再反複推敲吧。對了,餘連有發現什麽嗎?”

餘連嗤了一聲:“隻有這種時候,他特別喜歡提到我。

“那麽哥,你有發現嗎?”

“……沒有。”

餘果蹙眉:“這可真是極其少見。”

餘連挫敗道:“是啊,竟然也有我找不出的線索,太氣人了!這個凶手莫非是穿著隱形衣殺的人,要不然怎麽一點痕跡都沒留下,不合常理,太不合常理了。”

“不合常理正說明凶手刻意掩蓋過現場,讓我想想……”餘果垂著頭陷入了沉思。

李躍然一看他這般表情,沒有出聲,靜靜蹲下來,用放大鏡觀察雕花大床四周的地毯。經楷臥室裏鋪的地毯是短羊毛的,但腳踏下的那塊羊毛地毯卻略有不同,毛更長一些。

“我想到了!凶手之所以能避開保鏢和監控,是因為他老早就潛伏在了這間房裏,靜待機會一擊即中!”餘果說著立刻彎腰,掀開了垂地的床罩。

“哥,仔仔細細掃描床底的灰塵!我不信還找不到蛛絲馬跡!”

十幾秒後,餘連沮喪道:“果果,這次你真判斷錯了,床底幹淨得要命,像是不久之前剛打掃過。而且整間房鋪滿了15mm厚的家用羊毛地毯,非純羊毛質地,是不是曾經有人趴過,看不出來。”

“怎麽會……”餘果滿臉的不可思議,“除了這個辦法,還能是什麽?”

李躍然道:“你過來看看這張腳踏下麵的羊毛地毯,它看起來比其他地毯厚得多,我有點說不清,但就是覺得奇怪。”

餘果連忙走了過去,趴在地上讓餘連用義眼的視野放大這塊地毯,嘟噥道:“這張應看起來也是羊毛地毯,和下層地毯的顏色一樣,但材質不太相同,特意放在腳踏下麵的?是有點奇怪,明明這房間已經鋪過一層地毯了啊。”

隨後他用手撥弄了一下兩種不同地毯,發現倒伏的程度不同,心頭猛地一跳:“躍然哥,你打開淘寶,拍照搜索一下,看這兩種地毯的價格各是多少。”

李躍然眉梢微微一動,“好!”

很快他就查到了,“腳踏下這張羊毛地毯價格比較低廉,我在淘寶上找到了一模一樣的,評價不是很好,用久了會掉毛,而且產生的靜電很大。至於鋪滿整間房的這種地毯,價格要高昂一些,防靜電、防水,耐久度也很高。”

“果然,難怪你會覺得違合,經楷這間房的家具全是沉香木打造的,地毯用的也好,怎麽獨獨會把一塊廉價的羊毛地毯故意墊在腳踏下麵?把它放在這裏的,會不會是凶手?!”

李躍然眼眸驀地一亮:“那就趕緊把它掀開!請餘連仔細檢測這塊地毯下麵是否有痕跡物證。”

李躍然和餘果合力搬開沉香木腳踏,把廉價羊毛地毯掀了起來。

“下麵真有痕跡!”

餘連不用指示,立即進行掃描,驚喜地說道:“有發現!有不少泥沙和草籽,還有鞋子刮蹭地痕跡!”

李躍然眉宇舒展,勾起一抹淺笑:“凶手為了掩蓋自己留下的痕跡,特意將一張新的地毯蓋在原本的地毯上,又怕和房間格格不入,所以放在了腳踏下麵。但我奇怪的是……如果他隻在這裏留下痕跡,你所說的他是從房門進來的推測就無法成立了。他總不可能直接從房門口飛到這個位置吧!”

餘果表情凝滯,“沒錯,這麽說,我剛才的推測錯了。凶手的狡猾程度超過了我們的預料,他這麽簡單的一招,差點把我們都騙了!既然凶手最初的落腳點是這裏,那麽他仍然是從飄窗進屋的,所以腳底才會沾染上一些泥沙和草籽。但他毫不慌張,脫掉鞋子後裝進包裏,穿著幹淨的平底鞋,然後從容不迫的搬開腳踏,把這張羊毛地毯拿出來鋪在下麵,再放上腳踏,完美的掩蓋了自己留下的痕跡,並且避免了清理痕跡的麻煩!隨後他趴在床底,靜靜等待殺人的時機。案發時,他在經楷快要上床睡覺,踩上腳踏,坐在床沿準備就寢的一刻,鬼魅般爬出來,竄上床對經楷發動突襲,一個後絞頸便迅速要了他的命。做好這一切之後,他故意在牆麵上留下了那對腳印,試圖混淆視聽,誤導我們的調查方向!”

李躍然指著那塊羊毛地毯道:“本來他的計策萬無一失,卻敗在了對地毯的材質不夠了解上,讓我們看出了端倪!”

“沒錯,如果他事先準備的是一塊和鋪在房間裏一樣材質的地毯,我們恐怕也發現不了這個詭計。”餘果輕輕喟歎,神色卻並沒有輕鬆很多,“但還有疑點沒有解開,既然凶手是提前潛伏到這間臥室,躲在床底,他攀爬飄窗時為什麽沒有留下痕跡?他的腳底分明沾上了泥沙和草籽呀!”

李躍然對此也大惑不解:“而且要攀爬朝外凸出的飄窗,不借助繩索或工具是肯定不行的。”

“而且他還躲開了監控範圍,顯然經過了謹慎和嚴密的計算和謀劃。另外,以目前的物證,我們無法推測出他在床底下潛伏了多久。”餘果道。

餘連:“你們可以詢問保鏢和幫傭們的當值、換崗的時間,估算出凶手在什麽時候有機會進入這裏啊!”

餘果一拍額頭:“沒錯,哥你提醒的很對!”

隨即他難耐地吐出一口惡氣:“真是好久沒遇到這麽厲害的對手了!”

李躍然打電話通知上官遊,請他讓K市的現勘人員再過來一趟,收集地毯上的泥沙和草籽,追查它們的來源。

上官遊大為振奮:“幹得好!你們倆果然是我的福星!不過我有個疑問,這凶手是怎麽將那張地毯帶進主人臥室的?爬窗子時帶著那麽大一張地毯,不會被卡住嗎?”

李躍然:“……有關這點,我和餘果還在探討,懷疑凶手隨身攜帶有包。”

“好,繼續查,我等你們的好消息!”

餘果撓著臉頰,小聲地自言自語:“凶手背負地毯攀爬窗戶,操作起來很有難度,但未必做不到……隻是那樣的話,目標太大,潛入進小區時就該被人注意到。”

餘連:“會不會是假扮成裝修工人或小區的維修工人?”

“有可能,我們先去詢問幫傭和保鏢,再去找物業和保安!”

阿阮聽了他們的疑問,回想了經楷被殺前幾天進出別墅的人員,回答道:“上周和上上周都沒有裝修工或維修工來過,別墅裏並沒有東西壞了,也沒有添置任何的家具。但你們說凶手自己帶進來一塊羊毛地毯,這真是奇了怪了!照道理先生的臥室裏多了東西我們不可能不知道,不過也不是沒可能,先生的臥室沒經過他的允許是不能輕易進去的。對了,大小姐馬上就回來了,你們可以問問她吧。先生死前有一日,我和阿芬出門購置花卉,離開了大半天,說不得就是這段時間裏出了什麽問題。”

“這麽說,那天經凱莉在家?”李躍然問。

“是啊,她那天一直在家裏,陪著小少爺練琴,小少爺要參加鋼琴比賽,但有段曲子怎麽都練不好。”阿阮如此說,又皺眉道:“大小姐特別專注一件事時會不自覺地忽略掉其他的事,對家裏的瑣事一向不太上心,粗心大意辦錯事也是有的,如果那天真是凶手偽裝成工人上門,她恐怕真會放他進來。”

另一邊,餘果在詢問四名經楷的私人保鏢。

“經楷先生被殺之前的那幾天,你們一直陪著他在別墅嗎?”

保鏢A略加思索,回答道:“並不是,我們的工作都是隨著經先生來的,他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在經先生出事之前,他每天都會去公司上班,朝九晚五,周六周日正常休息,很有規律。”

餘果點著頭說:“經楷先生是在十天前也就是周六遇害的,之前的五天一直正常的上下班,你們全程陪同,是吧。”

“哦,明白。”看來經楷是個惜命的,出行兩輛車,隨機選擇,就算有人對他下手,也要多一層顧慮。

——但他顯然沒料到,凶手會潛入到自己的別墅。

“恐嚇信的內容你們還記得嗎?那些信都是怎麽被發現的?”餘果繼續問。

保鏢B率先回答:“恐嚇信都是用鉛筆寫的,字寫得歪歪扭扭,用的是很普通的小學生的拚音本撕下來的紙,不小心就能戳破。前五張,我們都是在別墅院門口的郵箱裏發現的,沒有信封,就隻一張紙,上麵非常簡單的一句話:經楷,去死吧!”

“經楷先生看到恐嚇信,是什麽反應?”

保鏢A說:“收到第一封恐嚇信時,他非常惱怒、憤慨,但不怎麽害怕,以為是有人在惡作劇,讓我們報警,說要找到那人給他一個教訓。但接連收到第二封、第三封恐嚇信之後,他就變得越來越害怕,非常不安,就連上廁所也讓我們跟著,不敢讓我們離開他一步。隻有回到家裏,他的神經才能放鬆下來,可能他覺得在家要安全得多。畢竟天地華府的安保措施很嚴密,閑雜人等進不來,而且這棟別墅也有監控和報警係統,我們又守在走廊,他比較放心。”

餘果了然:“可以帶我去看看你們的監控設備的主控室嗎?”

“當然可以,就在一樓。”

沒什麽存在感的保鏢D調取出案發前幾天的監控錄像,隨後就將椅子讓給了他。

不用餘果說什麽,餘連自覺連接上電腦,開始搜索。

“找到了,經楷被殺的大前天早上,幫傭阿阮和另一個女幫傭一起出門了,應該就是她所說的大半天不在別墅的這日。九點十分,有一位貴婦帶著卷毛男孩走進了這棟別墅,應該是經凱莉和他的兒子了。”

餘果立即把監控錄像倒放到這一天早上七點半,從幫傭阿阮和阿芬出門時開始看。

九點十分,經凱莉和兒子抵達別墅。稍作休息後,經凱莉開始督促兒子在客廳的一角彈奏鋼琴。

十點,經凱莉起身去廚房倒飲料,讓兒子休息了十分鍾。

十點十分,家裏的門鈴作響,經凱莉通過可視電話詢問門口來者是誰,簡單幾句對話後,她打開了院門。

十點十三分,一位身穿灰藍色工作服的矮小男子拎著工具包走入別墅,沒有走入玄關,隻在門口和經凱莉對話,得到指示後繞到別墅側麵的工具房,從裏麵拿出了一架梯子。

“啊!”餘連發出輕呼,“是他,他就是凶手!”

餘果緊蹙起眉頭,目光死死鎖住屏幕。

就見該男子搬起梯子,來到了後院小花園,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攝像頭隻拍攝到一部分牆體,經楷臥室的飄窗並不在鏡頭裏。

餘果歎口氣,禁不住用手捂住了臉。

“這沒想到,凶手是用這麽簡單的方法爬進臥室的……”餘連也頗為無語。

“這段監控,曾經來調查的警察沒看過嗎?”餘果挑眉問保鏢。

保鏢A回答:“沒有,他們隻看了案發當日、前一天以及後一天的,沒看這前天的。”

餘果默然。

很快他通知李躍然過來,把這段錄像完整的看了一遍。

“你怎麽看?”

李躍然:“這人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大,不過可惜——沒有拍到實質性的證據。”

“我們去找那架梯子,他接觸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跡。”餘果對羅卡定律深信不疑。

阿阮領著他們來到工具房,找到那架梯子一看,傻了眼。

“梯子被洗過了!這什麽時候的事?”餘果大聲質問。

阿阮慌忙回答:“就,就昨天的事啊……大小姐說梯子上有泥沙,看著太髒了,就讓我們洗了。”

餘果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經凱莉呢,她還沒到家嗎?”

阿阮:“應該,就快了……小警官您別生氣,請先到客廳裏坐坐吧。”

餘果氣不打一處來,麵對不知情的被害人家屬又無法責怪,隻能按捺住火氣,和李躍然一同坐在客廳的真皮沙發上,等待經凱莉。

十幾分鍾後,一陣清脆的笑聲從門外傳來,經凱莉回來了。

“這就是今天過來調查的兩位警官吧,唷,真是年輕有為,樣貌不凡啊!您二位這相貌,如果進娛樂圈保證能成為當紅流量啊。”經凱莉經營的是娛樂公司,看人第一眼就是看臉,其次看其次,其三看學識和人品,這剛一進門就把她給驚著了。

餘果隱忍著怒火,輕笑:“是嗎,經女士好眼光啊。不過可惜,我和李博士都是警察,對娛樂圈沒有興趣。”

“對對,瞧我這張嘴。二位今日過來,可是有了收獲?”經凱莉語笑嫣然,麵色紅潤有光澤,似乎並沒有因為父親的死亡受到多少打擊。

李躍然和餘果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收獲自然是有的,但也有不少的疑問。敢問經女士,是否記得令尊被害前一天早上的事情,我們看過監控錄像,那天您帶著兒子過來,在別墅客廳裏練琴,其間有一位穿著工裝的男人拜訪,看起來像是維修工人,您放他進來了……對吧?”李躍然語氣微冷,禮貌裏帶出一絲質疑的口吻。

——他故意利用語言施加了一點壓力。

經凱莉愣了愣,目光膠著的回憶了半晌,“好像是有這麽一件事,不好意思我記得不太清楚了。那天我帶艾瑞克回家,並且督促他練琴,是想他把該做的事都做了,晚上好多陪陪我爸。那個工人……應該是來修窗戶的,他是這麽說的。”

“這,他有證件呀!怎麽,那人……難道不是維修工?”經凱莉用目光掃視他們的表情,心頭頓時湧起一股懼意,“不,不會的……他,他看起來很和善,不可能是……時間也對不上啊!”

“我就問一句,那名維修工進入別墅大院後什麽時候離開的,您還有印象嗎?”

經凱莉恍然:“我忘了,我……想不起來了!”

餘果道:“監控錄像上沒有他離開別墅的鏡頭,也就是說他進入別墅大院後沒有離開。我們有理由懷疑,他通過梯子爬上了令尊的臥室,一直潛伏在裏麵,直到他將令尊殺害。”

“這不可能!你們的意思……是我親手把凶手放進來的?”經凱莉霎時急紅了眼,一臉的驚懼與駭然,在確定李躍然絕非開玩笑後,崩潰的掩麵而泣。

“天呐……是我,居然是我……我親手把殺死爸爸的凶手放進了家門!啊——啊——”

李躍然看了阿阮一眼,阿阮恍若驚醒一般上前,給經凱莉遞上了紙巾,勸慰道:“大小姐,您仔細回想一下,那人長什麽模樣,有什麽特征,光是這麽哭可不行,對破案沒幫助的呀。”

經凱莉狠狠喘了幾口氣,逐漸冷靜下來,“對,你說得對,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哭。警官,我這就認真地想,他,他……給我的感覺很和善,但是五官普通,沒什麽特色。鼻子倒是挺高的,眼睛是內雙,眉毛豐盈但雜毛很多,嘴唇略有點外翻,下嘴唇厚一些,顏色是暗紅色的。對了,他喉結突出,以他的身量來說似乎大了一號,耳朵有點兒招風,但不太嚴重!”

“看來你的記憶力還不錯啊。”

經凱莉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簾,“我這屬於職業病,不管遇到什麽人都會先關注對方的五官和樣貌,但對其他的事情就容易……下意識的忽略。要不然,我也不會連他沒有時候離開都沒注意到。”

“你有留意過他的腳嗎?”

“腳!沒有,我沒注意過他的腳。”

餘果插了句話:“那梯子呢,他既然沒走,梯子總該留在後院的小花園吧。”

經凱莉遲疑了數秒,求助地看向阿阮。

阿阮凝眉思索了一陣,突然抬起頭,“我想起來,在和阿芬購買到合適的花卉後,就跟著送花的車一同回來,指揮工人把花盆都搬到後院,的確有看到梯子,但當時梯子是倒在地上的,還以為是誰用過卻忘了拿走,那會兒又正好有工人需要用梯子去修剪柚子樹,我就沒在意,隨他們用了。之後,梯子還回了工具房,第二天大小姐去工具房取澆花的噴壺,說梯子太髒,我們便給洗了。”

餘果追問:“那發現倒地的梯子時,你有注意過花叢裏有踩踏的痕跡嗎?”

阿阮表情艱澀的回答:“印象不深,也可能當時根本沒注意,就和搬運花卉的工人一起整理花圃了。警官,花圃被踩踏其實很常見,有時候我們要修剪枝丫,也得踩進去的,真有什麽痕跡,我也不會特別在意。”

“好……好像就倒在先生臥室飄窗的下麵,壓倒了一叢月季,但還好沒有壓到已經開放的那幾朵。”

餘果表情嚴肅地點頭,“看來事情已經很清楚了,凶手偽裝成修理工進入別墅大院,以修窗戶為借口得知了工具房的位置,用梯子爬上經楷先生的臥室,從飄窗進屋後推開梯子,潛伏在床下直到案發之時,他在殺人後用特殊方法逃離,沒讓任何人察覺。此案的基本情況就是如此,具體到每一個細節我們還要進行仔細和嚴謹地推敲和驗證,現在先請經女士和我們一同去警局,做一下罪犯畫像拚圖吧!”

經凱莉扶著阿阮站起來,“好,好的。”

餘果走了兩步又想到一件事,問道:“經女士知道令尊為什麽不讓攝像頭對準自己的飄窗嗎?”

經凱莉一怔,想了想才答道:“我也不太清楚,隻隱約聽他提起過,說是不喜歡被攝像頭監視的感覺,所以讓負責設備的技術員把攝像頭稍微往左移動了一些。他說,攝像頭隻要能拍攝到家宅幾個關鍵的方位就行了。”

“在受到恐嚇信後,他沒想過要把攝像頭調整一下嗎?”

“似乎是沒有的。”

聽到這個答案,餘果的眉心又擰了起來。

李躍然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關於經楷被殺的原因,還需要深度挖掘,隻向對家事神經大條的經凱莉提問恐怕得不到結果。趁著剛才等待的時間,他們從兩個幫傭口中套出了不少話,知道經凱莉十歲多就被送去國外留學,接受的是國外的精英教育,在商業上的能力還算出眾,但和經楷的父女感情卻非常一般,沒有多麽親密,但也算不上冷漠。她在得知父親被謀殺後也流過一晚的眼淚,不過睡上一晚就能迅速恢複精神投入到工作中,可見這份父女親情的確有限,但也不至於無動於衷。

經凱莉同他們一起抵達警局,在技術人員的幫助下做出嫌疑犯的人臉拚圖,不出所料的,沒有在公安部的“案底人員係統”裏找出相匹配的結果。

餘果又問了她幾個細致的問題:“他當日拿出的證件,是哪家公司的您還記得嗎?”

經凱莉努力回想了一番,非常不確定地說:“好像是叫……旭日,還是東日的一家維修公司……吧。我隻略微掃了一眼,沒仔細看。”

餘果歎氣:“隨便看一眼您就把人放進家門,心真大啊。”

經凱莉麵露懊悔,掐著手指說:“平素這些事都是管家和幫傭處理的,我……的確是太不小心了,那會兒應該給阿阮打個電話問問的。”

“經先生的別墅還有管家?”餘果問。

“啊,是啊。我爸年紀大了,家裏的事不耐煩處理,就幹脆請了個管家,聽說是在英國接受過正規管家教程的高端人才。這些事我向來都是由著他的,不過半個月前他老家出了事,請假回去了。”

經凱莉遲疑了半晌,尷尬道:“我,我不知道,問阿阮吧,她肯定知道。”

餘果心道這位大小姐還真是個甩手掌櫃,搖了搖頭,轉身問阿阮。

李躍然接過話茬,繼續詢問她:“除了樣貌,你有注意到嫌疑人的說話聲音和走路姿勢嗎?”

“我想想……那人嗓音低啞,像是患有咽喉炎似的,吐字有些不清,聽起來很含混。至於姿勢,我沒看到他走路的樣子,所以不清楚。”

“那他的臉部、頸部和手部有什麽和常人不同的特征沒有?比如一顆痣,胎記或者疤痕?”

“我沒多加注意,應該是沒有,我記得他皮膚挺白,比女人的都好……哦對了,他戴著一雙手套,好像是白色的,橡膠材質的。”

李躍然沉吟:“很可能是無塵橡膠手套,能有效避免手指上的皮屑、油漬、粉塵和汗水在接觸物上留下痕跡。”

經凱莉臉色又白了幾分,“我真是太蠢了,一般的修理工怎麽會戴這種手套,我居然沒覺察出異常!”

她因為內疚和懊惱又哽咽起來。

安撫受害人家屬的情緒的工作自然有女警去做,上官遊敲了敲門,把李躍然喊了出去。

“嫌疑犯的人臉拚圖打印出來了,我們和刑警隊分工合作,去詢問其餘五位受害人的家屬和朋友,看看他們是不是見過這個人。如果有,並案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上官遊早在六份屍檢報告出來後就有了並案的想法,但刑警隊那邊還有顧慮。

——原因無它,連環殺人案遠比同類刑事案件可怕多了,他們怕引起民眾的恐慌情緒。

李躍然認同上官遊的觀點,“該並案的當然要並,對外先封閉消息。”

“能封閉的住自然好,但死的都是K市有頭有臉的企業家,平日裏就不少人盯著呢,恐怕瞞不了幾日就會滿城皆知。”

“船到橋頭自然直,你也不必太憂心了。複印件給我一份,我和餘果還要去其他死者被害的現場呢。”

“那你們隻能在車上解決晚飯了,喏,白烈剛買的漢堡,拿兩個吧。”

“行,吃這個先墊墊肚子。”

李躍然和餘果五分鍾解決掉晚飯,在路上買了兩杯冰美式喝進肚子,精神奕奕的輾轉在五個的案發現場之間。這五名死者也都是在家中別殺,雷同的是,他們也都是獨居,而且均居住在房間眾多、空間較大的別墅內,同樣有保鏢和幫傭,也同樣在宅邸內外安裝有監控設備。

因為有了前車之鑒,他們接下來的調查十分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