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隻桃花妖

天邊夕陽似燃燒的霓裳,煙花樓燈籠高掛,兩側的鍾粉花開得正豔,搖曳落下。然而……等我興衝衝趕回去時,卻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藍發少年托腮趴在欄杆上,凝目遙看我回來的方向。

星星每次這個時候都會在煙花樓的樓台上等我回來,五百年了,從來不曾改變。

以為自己看錯,忙揉了揉眼睛,卻依舊不見那笑靨如花的美麗少年,唯有六娘哭喪著臉焦急地朝我跑來。

煙花樓,有一種凝重的沉靜。

空氣中,我嗅到一股遙遠而熟悉的味道。

“貓年年,不好了不好了!”

六娘跌跌撞撞地跑來,雙眼通紅,上前一把抓住我,顫抖著說:“星星被抓走了!”

“什麽?”

我幾乎難以置信,這五百年了,整個桃園山誰不知道這煙花樓的規矩,竟然有妖怪在我離開的時候擄走了星星!

“誰?”

“那……”六娘狠狠一咬牙,“還不是前些日子,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那隻桃花妖!”

桃花妖?我愣了片刻,突然想起最近煙花樓生意慘淡。

某一日,這桃園山,突然多了一隻桃花妖,據說那隻妖長得妖冶邪魅,風華絕代,一顰一笑都足以顛倒眾生,勾魂攝魄,一時間,桃園山一片**。

更氣憤的是,那隻妖還是男的!

實在可惡,這妖孽竟然搶我們姑娘的生意。

搶我們煙花樓的生意算了,竟然敢大庭廣眾之下,把星星搶了!我好歹在這兒混了五百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大膽的事情。

我頓時大怒,不用六娘說在哪裏,憑著敏銳的嗅覺,我已經知道星星被帶走的方向。

而那個方向,此時正有一群妖精往那兒趕,舉目看去,那曠地平白無故多出一片粉白的桃花林。

和煙花樓裝潢無異的閣樓坐落於花林間,那大門虛掩,堂內並無一人。可外麵,卻擠滿了進不去的妖精們,我放眼看去,頓時驚了一跳,有男有女,而且女妖多於男妖。

更讓我吃驚的是,咱煙花樓的姑娘竟都在裏麵。

不知道誰回頭,低語了一聲:“貓年年來了。”刹那間,周圍一片安靜,群妖馬上散開替一臉殺氣的我讓出一條路來了。

星星的氣息從虛掩的門裏傳來,我胸中一團怒火,想也沒有想地一腳踹開了大門,隨即身形化作閃電衝了進去。

繞過屏風,眼前的情景卻是讓我一驚。

一方種滿桃花的院子擺著一張軟榻,軟榻之上蜷曲著一合目睡去的藍發少年。

他蒼白的手緊緊地揪著長發,美眉輕蹙,緊抿的唇似乎經曆了一場難言的痛楚。

“星星……”

我聲音一顫,立馬衝了過去,然而剛靠近,一道熾熱的火牆突然出現在我身前,將我生生逼後了兩步。

細眼看去,星星身下並非一張臥榻,反倒是一張水做的床,盈盈清水緩緩上升似乎要將他淹沒。

我穿不過那火牆,忙發出焦急的聲音希望星星醒來,一回頭,但見一抹如煙的身影靜坐在一棵桃花樹下。

他身前放了一張桌子,如玉的手持著筆,在紙上恣意遊走。

白衣黑發,頭頂落花如雪,遠遠望去似水墨山水裏驚豔的一筆,清雅中帶著一絲妖邪。

這定然是那該死的把星星擄走的桃花妖了!

我發出一聲長嘯,磨銳了指甲,朝他撲過去,欲把他撕得粉碎。

似感到了危急,他身形微微一頓,愕然回過頭來,凝碧色的眸子淡淡向我看來。

在看到我那一瞬,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隨即紅唇一勾,竟妖冶地笑了起來。那本就傾國傾城的臉上頓時多了一分顛倒眾生的媚態。

這妖孽,好……好生麵熟啊!

那一笑,卻如晴天霹靂打在我身上,又似刺骨的冰水潑在我身上,頓時澆滅了我滿腔的恨意和殺氣。

於是,衝到半空中的我,像失去控製一樣,吧唧一聲,頓失形象地摔在地上,直直地把那草地砸了一個坑。

他一手拖腮,一手指我,姿態優雅慵懶靠在桌子上:“你便是那窮凶極惡、欺軟怕硬,在桃園山橫行霸道、獨占為王的妖精咯?”

他聲音琅琅如玉,我卻是隻聽懂了“妖精”一詞,便乖乖地蹲在原地,用力點了點頭。

和五百年前一樣,他容貌沒有變化,笑容依舊慵懶迷人,而那看人的眼神,亦清淡無波。那媚態盡生的笑,雖讓百花自羞,天地無色,卻……卻沒有一絲暖意。

我瞪著眼睛瞧著他,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這一切都是假的。

一切安然無恙,沒有當初被我咬到時,那種厭惡的神色和病態,為此我放心地笑了笑。

他一愣:“你這妖精!說你橫行霸道,窮凶極惡,你竟然也笑得這麽開心?”

“因為樹爺爺說你是天上的人,妖精攀附不起。他弄錯了,其實你也是一隻妖精。”

他眼眸微眯,唇邊笑容漸深:“你開心是因為我是一隻妖精?那我問問你,你說是天上好,還是妖界好?”

“當然妖界好!”

“為何?”

“這個……”我想了想道,“據說孫悟空因為天上的桃子不甜,就一棍子把天宮砸了。一個桃子都不甜的地方,怎麽會是好地方?”

他托著下巴的手一歪,似噎了一下。半晌才正了臉色,指著被我撞壞的門:“你來我這兒就是撞壞了屏風,然後說我是妖精?”

“我……我是來帶我家星星回去的!”

我忙起身,朝星星走過去,然而那火牆終究是把我擋住。

“你家星星?”

他輕輕地重複了這幾個字,白玉手指饒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最後眉尾一挑:“什麽叫作你家星星?”

他這話問得奇怪,我愣了愣,道:“星星說他及冠之後就娶我,然後他和嫁妝都是我的。”

“哦!”他眸子眯得更深,細長的睫毛在本就絕色的臉上落下兩道妖魅的疊影,“那你認為,我會讓你把他帶回去?”

“星星是我家的,為何不能讓我帶他回去?”我曾經咬過他,心裏更害怕惹他生氣再次不理我,但是此時,星星麵色蒼白地在火牆後麵,我也隻有鼓起勇氣與他爭執。

“是你的?”他冷笑起來,指著被我扔在門外的聘禮,“你搶了別人的聘禮,那聘禮就是你的。我擄走你家的星星,所以,星星就不是你的,而是我的了。”

“你!”

我心裏起了一股莫名的怒火,但是卻又不敢發出來,也不敢像對待其他妖精一樣,撲上去把這個妖孽撕得粉碎。

因為他是我主人。

我隻得小心地問:“你要怎樣才把星星還給我?”

“自然要用東西來交換。”他起身摘了一枝桃花,在鼻尖嗅了嗅,道,“不然,我豈不是白把他帶過來了,我那門不是白被你撞壞了?”

“我一定帶來你要的東西!”

我擔憂地看了看昏睡的藍發少年,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轉身飛奔出了院子。

隻聽到主人在我身後喊了一聲:“喂……”

千櫻有些無奈地看著被撞破的門,不禁搖頭喃喃道:“你知道本宮要什麽?”

他甚至沒說他的要求,我竟然急忙離開了。

“殿下。”一直隱藏在暗處的南羽走出來,眉間亦有疑惑,“您是如何知道,這龍七太子和這個小妖藏在這桃園山的?”

五百年前,妖猴大鬧天宮,千櫻陷入昏迷,而龍宮剛找回去的小太子又走失。這一次不同往日,整整找了五百年,都不知道他的去向,老龍王甚至上了天庭找帝君出麵,說希望在那孩子及冠之前將他尋回來。

看著水**昏迷的少年,藍色的頭發,白皙的皮膚,精致的麵容,南羽亦是一驚,這龍族的孩子果然漂亮非凡。隻是……堂堂龍族的七太子竟然在煙花之地,還和妖精待了五百年,實在匪夷所思。

要是沒聽錯,剛剛那隻小妖說什麽來著:龍七要娶她!

難怪兩個能待在一起五百年,原來都是傻子。

隻是,怎的剛蘇醒的千櫻太子,直接就在這兒找到了他們,實在讓南羽想不通。

千櫻沒有回答,隻是側身微微皺眉打量著昏迷的龍葵。

“殿下,這龍七太子如何處理?”

“看那小妖精吧。”千櫻眉眼疏開,不由得笑了起來,“本宮倒是好奇,那小妖精到底用什麽來交換。”

“若那樣,您真把龍七太子留這兒?”

“留這兒?讓他死?”

南羽一驚顯然不明白千櫻話中之意,卻聽到千櫻緩緩道:“知道為何老龍王會撇下身份到天庭希望幫他找到這孩子嗎?傳言龍族及冠之時,會破鱗退皮,承受非人的切膚之痛。及冠那一年,需在龍宮以海水溫養,以鮫珠為藥,但仍有體弱者就此死去。若沒記錯,今年該是龍葵及冠年份……他若不回去,不出三月,沒有海水的溫養沒有鮫珠,他會活活地痛死。”

“這……這孩子真傻啊?自己痛都不知道回龍宮?”南羽心裏一驚,他們在煙花樓找到龍葵時,這孩子麵色蒼白卻怎麽也不肯走。當時還以為他被嚇暈過去,原是痛暈過去,難怪殿下讓自己找些鹽水來。

“本宮瞧他不是不知道,是不想回去,看兩人的關係,那護體龍珠恐怕是這傻子自願交出來的。”想到此處,千櫻雙眸微斂,不再說話。

“需要我去通知老龍王將這傻兒帶回去嗎?”

“若就這麽讓龍葵回去了,我們這趟下來,豈不是白來了?”

千櫻看了看南羽,語氣頗為失望:“本宮休息那五百年,怎的你沒有一點長進,難道說,你也在休息?”

我回到桃花林已經是五天之後了,天邊夜幕下沉,黑暗慢慢來臨。而我在群妖震驚的目光中,滿身是血地扛著一個大麻袋,朝桃花林處走去。

群妖在我身份議論紛紛,看到我時,六娘也嚇了一跳:“你……你去哪裏了?怎麽會受這麽重的傷?”

我腳下發虛,連續五天的路程,的確讓我體力不支,再加上身上的傷,我都怕自己趕不回來。

“六娘,我馬上帶星星回來。”

背上的麻袋十分沉重,我深吸了一口氣,進了桃花妖的林子。

雲層散開,將整個林子鍍上一成銀輝,他站在池子邊凝望雲間圓月。

頭發宛若流水般瀉落在衣服上,頭頂飛花飄落,映著瑩瑩湖水讓他線條完美的側麵看起來寂靜而落寞。

細長的睫毛在他臉上落下幽深的暗影,卻遮不住眼底流過的深情繾綣,好似雲端處,正站著一個他朝思暮想的人。

“嗚嗚!”

麻袋裏的東西發出嗚咽聲,打破了這寂靜美好的畫麵。

聽聞聲音,他轉身看向我,凝碧色的雙瞳平靜無波,好似那溫柔的神色不過是我疲憊的幻覺。

此刻我才發現,他手裏拿著的並非一支筆,而是一支雪白的短笛子,笛子尾端綴著紅色的瓔珞,襯得他素手如玉。

我把麻袋扔在地上:“你要的東西我帶來了,星星在哪裏?”

他收起玉笛,目光深深打量了我許久,才睨了一眼麻袋:“這便是你帶來的東西?”

麻袋被掙開,一個頭發淩亂的女子從裏麵掙紮站起來,當即朝我唾了一口,尖聲怒罵:“妖女!你怎麽還沒有死?”

這個同我一樣,全身是血,被揍得鼻青臉腫依舊不停怒罵的女子,正是柔兒。

“五百年前,你要我抓她,我沒有抓到。今天……”我捂住肩上的傷口,道,“今天我把她抓來了。”

柔兒本想破口大罵,目光一下看到了主人,頓時閉上了嘴,直直地看著主人說不出來。

我回到了西山去捉柔兒,沒想到碰到了我爹爹。

他不但不讓我帶走柔兒,還非要我留下。我自然不同意,就強行離開,甚至同爹爹大打出手,因此落得了一身傷。

“誰說她就是我想要的東西!”

他薄唇一勾,幹脆坐在樹枝上,一邊晃動著雙腳,一邊轉著手裏的笛子,那姿態,在月光下,妖冶而邪肆。

“那你要什麽?”

我一時茫然,明明當年是他要我去捉柔兒的啊。

怎的我千辛萬苦地抓回來,他竟然不要了?

我看了看四周,卻發現沒有星星,心裏頓時一緊。這桃花妖到底要做什麽?

我正想問,卻見他把笛子放在唇邊,微微歪著脖子,似乎在做艱難的思考。最後,手臂一抬,指著我:“你!”

明月突然沒入雲端,一時間,光影散去,我無法看清楚他的眼神,隻是怔在原地。

“小妖精,你過來!”他冷聲命令道,那口氣,冷厲而霸道,讓人根本無法抗拒。

我挪動著步子慢慢靠近,內心竟湧出一絲莫名的害怕,隻得慌忙地垂下頭。我擔心自己又做了讓他生氣的事,他若像以前那樣丟下我,倒也無妨,隻是我怕,他不會把星星還給我。

他溫亮的手指突然勾起我的下顎,似乎迫使我抬頭,迎上他近在咫尺的凝碧色的雙瞳。

那離我僅一指距離的雙眸,此時閃爍著攝人心魄的妖冶和嫵媚,目光相對的瞬間,我猶如被電擊,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全身無力,似被施了魔法,動不得分毫。

待一隻手緩慢地撫過我臉頰上的傷口時,我害怕得想要逃離,卻見他低頭在我耳邊,幽聲問道:“他對你,就如此重要?”

攝人的異香縈繞而來,貓天生的警覺讓我嗅到一絲強大的殺氣。

“是的,主人。”我乖巧地點頭,希望自己的膽怯能讓他放過星星。

對主人這個稱呼,他眼底閃過一絲驚愕,隨即紅唇一勾,在我耳邊道:“我的名字不叫主人。我叫千櫻。你可要記住了!”

千櫻,千櫻……我腦子裏反反複複地重複這兩個字,有些落寞,又有些悲傷,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記住了?”

“嗯。”

我點頭,趁機避開他的目光。

“你肯為他受這麽重的傷,是不是為了他你什麽都願意交換?”

“你要什麽?我一定給。”我忙應聲,想起星星的蒼白麵容,“我一定想辦法給你。”

“好。”

他這才滿意地放開了我,身子慵懶地靠在樹枝上:“我隻要你幫我找一個地方,那個地方據說白骨成山,怨靈聚集。”

“白骨成山,怨靈聚集?”

我看著暗處的千櫻,實在想不起來這附近有這麽一個地方。

但是若找不到,星星怎麽辦?

“我一定找,但是,現在能不能讓我看看星星?”

“不可以。”

千櫻拒絕得幹脆,讓我一愣。

“為什麽不可以?”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他哼了一聲,姿態高傲。

“你!”我一時語結,但是又不敢發怒,隻得怒視著他,最後一咬牙,轉身離開,內心湧出一絲絕望。

我想,他或許真的不是我主人……

我的主人,從來不會喊我小妖精的。我的主人,也從來不會丟下我的,他總是說:年年別亂跑。我主人的名字好像也不叫千櫻。

千櫻,他不過是一隻桃花妖,不過有著和我主人相似的麵容罷了。

“小妖,你東西還沒有帶走!”

千櫻叫住我,指了指地上的柔兒。

“不是我的。”

“哦。”千櫻抿唇笑著,便聽柔兒突然跪在地上,用軟糯的聲音喊道:“公子,柔兒願意留下來服侍你。”

“本宮這兒可不缺人……不過,辟邪倒是餓了,正愁沒有吃的。”

話音一落,那桃花樹後麵突然冒出一張血盆大口,柔兒嚇得發出淒厲的尖叫聲,跌跌撞撞地朝我奔來:“好妹妹,你帶我走吧,我什麽都可以做,你不是要找地方嗎?我對西山周圍最了解了,你要找什麽,我都可以找到。”

我瞧了瞧辟邪,道:“不準讓辟邪碰我的星星。”說罷,拉著柔兒就走。

隻是聽到那千櫻哼了一聲,這小妖精說話真……讓人不舒服。

六娘幾乎找來了整個桃園山的妖精,甚至許多是星星的慕名者,都幫著找那個叫白骨成山的地方。

然而,卻沒有一絲線索。

更奇怪的是,幾天下來,桃園山多了一些陌生的妖精。

我因為擔心星星,一怒之下,把自己所有的東西搬到了千櫻那兒。

我呲著牙齒,瞪著千櫻,反正他不是我主人,我才不怕:“我要看星星。”這是我第九百九十遍追問。

他側臥在桃花樹下的軟榻上,一手托著下巴,一手就著玉笛指著天空,用略帶醉意的聲音說:“星星在天上。”

“呲!”我發出一聲怒吼,那辟邪立即現身,擋在了千櫻麵前,一道火舌朝我噴來。

我敏捷一閃,避開了辟邪的攻擊,躍上了樹梢,俯瞰著下麵的千櫻,打算從後攻擊。

他今日若不讓我見星星,我就撕碎了他!

“好快的身手,果然是花暮影的女兒。”

千櫻眯眼打量著我:“要不這樣,你若能在我麵前將這杯酒搶了去,我就允許你見星星。”說罷,示意辟邪退下。

那盛著酒的晶瑩杯子被他玉手一托,竟全然失去光澤。

妖孽!我內心哼了一聲,不就是一杯酒,那一壺我都給你搶過來。

我如閃電俯衝而下,旋即瞥到他眼底閃過的一絲冷嘲,就在半空中,我一個側翻,生生停止攻擊,身形掠到了樹後,躲開了他的視線。

而我原本的攻擊路線,迎麵飛來幾片飛花,若我當時不停下,估計就被那幾片強大殺氣的飛花擊中。

千櫻以為我全力以赴地衝刺,定然躲不開迎麵而來的攻擊,卻不想,貓的警覺讓我早有預感。

樹枝晃動,粉白的桃花瓣如冬日雪絮簌簌飛舞墜落,其中一片,在風中打了一個旋兒,最後漂浮在酒中。

映著西邊的殘陽,竟妖嬈似殷紅如他的凝唇。

酒杯舉到唇邊,隨即嫵媚一笑,揚起線條完美的脖子,欲將酒吞入口中。

若我搶不到那杯酒,那我便輸了!

我心裏一橫,當即朝他撲了過去,與此同時,迅速打開定海神珠的結界,在辟邪做出反應之前,將千櫻和我困在水球結界裏。

過去五百年,星星告知我,藏於我體內的為東海龍宮定海神珠,並教我如何關鍵時刻使用。

果然,辟邪噴出的火焰,直接被擋在了水球外麵,瞬間被撲滅。

而我以雷霆之勢撲在了千櫻身上,前來護駕的辟邪生生地被擋在我的水球外麵。

千櫻妖嬈的唇含著著翠綠的玉杯,紅與綠的交織,是奪人心魄的驚豔。

我跨坐在他腰間,看著他這媚到極致的姿態,一時間呆了呆。

也就在我呆滯的那一刻,他含著花瓣將酒吞入口中。

要輸了?輸了,我便見不到星星了?

我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已經來不及多想,當即附身,一手扣住了他優美的下顎,捧著他的臉,低頭咬在他唇上。

對於一隻貓來說,偷食是生存的必學技能。

在咬上他雙唇的瞬間,我清晰地感覺到他被我壓在下麵的身體突然一顫,隨即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名貴的杯子從他玉手間滑落,他瞪著雙眸,碧綠的眼底全是不知所措和茫然,甚至還有一絲驚慌。

他雙唇冰涼,像凝了霜的雪花膏,柔軟滑膩,幾乎忍不住一下吞入腹中。

然而我隻想取勝,忙撬開他唇齒,將那微辣的酒吞入我腹中。

吞噬已盡,他才反應過來,那細白的臉上頓時覆了一層霜紅,雙瞳亦惱怒地瞪著我:“你!”

說罷,另外一隻手欲推開我。

這是什麽酒?入口就暈,我以為千櫻要攻擊我,便直接將他平推在草地上,並將他不安分的雙手扣在他頭頂。

“妖孽!你放了本宮!”

他雙唇顫抖,手被我扣在頭頂,卻是使不出力氣。

“哼!”

我冷笑一聲,倒是沒想到這桃花妖竟然這麽容易被推倒。

我依舊跨坐在他腰間,看著他惱羞的心情,我內心湧出莫名的快感。

我心情甚好,便坐在他身上,另外一隻手高舉起酒壺,仰頭便喝。

辛辣的酒傾瀉灌入我口中,沿著我脖子流下,染濕了肩頭的長發。

原本躺在地上反抗的千櫻突然安靜下來,雙眸靜靜地凝望著坐在他身上,舉頭痛喝的我。

待酒空去,我低頭回望他,在四目相對的那刻,他卻飛快地別開緋紅的臉,躲開了和我的對視。

西邊最後一縷晚霞沉入地平線,夜空露出繁星爍爍,他精致的臉龐扭在旁邊,細長的睫毛似蝶翼一樣覆在臉頰上,在白皙緋紅的臉上倒映出美麗的陰影。

他雙手已經被我扣在頭頂,卻全然沒有反抗的心思,隻是不看我!

我亦冷笑,此時結界外麵的辟邪發出一聲聲怒吼,然而不管怎麽噴火,都是無法擊破我那水形結界。

至於不遠處那個叫南羽的鳥人,早就拉長著一張臉,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呆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