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諾言
靈鷲台,白雲似海,天天薄霧,遠處彩虹道道,千櫻在我耳邊道:“年年,我們成親吧。”
我抬頭望著千櫻,這張臉,如刀雕般深深刻在我腦海裏。
我睜開眼是他,閉上眼睛是他,看著他便覺得天地之間我什麽都不在乎了。
他從百丈高空躍下的瞬間,我方清楚,原來我愛他。
什麽是愛?白狐說愛就是,忘記自己是誰。
回到未央宮,一切都那麽熟悉,小白、小藍他們個個紅著眼睛將我圍住,一陣香氣飄來,我轉頭,看到南羽仙君端著一個青瓷碗朝我走來。
他看著我,並沒有說話,隻是將碗放在我身前,側身走了出去。
直到他離開,我才敢抬起頭來,桌上是一盆鯽魚湯,上麵飄著蔥花,香氣四溢。
可我卻突然想起了紅綃。
我手指絞了絞衣角,然後抬起頭:“主人,什麽是護心丹?”
“護心丹是金麥仙君煉丹爐製的金丹,五百年方能煉出一粒,是以護住重傷之人的心脈和元神,助以康複。”
我愣了片刻,想起紅綃的哭泣,原是她妹妹受了重傷。
“那金麥仙君有幾粒金丹?”
“如今隻有一粒。”主人碧色眼瞳凝著我,“年年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沒有,沒有。”
我低下頭,主人盛了魚湯遞給我:“剛剛在靈鷲台你嚷著餓,趕緊喝了。”
“我以後都不吃魚了。”
“怎麽了?魚湯不是你最愛吃的嗎?”
我抬頭望著千櫻,咬了咬唇,鼓起勇氣:“主人,不要殺那些妖精好不好?他們並非想禍害人間,也並不是貪婪,他們隻是想離開混沌之界。那裏沒有風,沒有水,也沒有光……”
想及混沌之界那些日子,我渾身不由得發抖,餘下的話卻是吞在肚子裏。
我不敢問,是不是主人把混沌之界變成那樣,也不敢問關於我過去的記憶。
“好。”主人輕輕一笑,可我卻覺得那雙碧色的眼瞳,卻沒有一絲溫度,“吃了東西,洗漱一下,回頭辟邪帶你去織衣仙子那兒量身做衣服。”
“新衣服嗎?年年還有好多新衣服啊,不要浪費啦。”
想到在人界,別說穿新衣服,就是為了吃飯,我們每天都要辛苦地去賣藝。
主人一怔,歎了一口氣:“笨丫頭啊,是你的嫁衣。”
見我沒有反應過來,他將我抱在懷裏,在我耳邊道:“忘記了?我們要成親了?”
我坐在辟邪身上,剛出了未央宮,就碰到了百花仙子,她笑著朝我們行禮:“恭喜千櫻殿下和玉兔仙子。”
“多謝了。”
主人笑著開口,前方的百花仙子一愣,突地緋紅了臉,躬身離開。
我卻聽到旁邊侍女驚叫:“哇,剛才千櫻殿下說話了啊。”
我這才想起,過去五百年,主人極少離開未央宮,未央宮更是不允許其他人入內,哪怕是在靈鷲台路過的仙女俯身向主人行禮,他都是眼眸懶得抬一下。
辟邪停在了織衣仙子殿前,那小侍女一見我們,竟然尖叫著跑開。
啊呀,我低頭看了看自己,難道說她們不認識我了,竟然嚇得跑了,我以前的衣服都是他們做的啊。
裏麵傳來人仰馬翻的聲音,那小宮女聲音隱約傳來:“啊啊……千櫻殿下……千櫻殿下也來了!”
許是量身需要很久,主人竟然帶了一本書,坐在織衣宮的花園中,哪知,他剛坐下,那些小宮女全都跑到院子裏,不但如此,成群結隊的仙女都跑了來,說找織衣仙子做衣服。
“仙子去了一趟白羽山,竟然瘦了啊。”織衣仙子拿著尺子量了量我的腰,“看樣子,還是我們天庭好。”
我輕輕嗯了一聲,看向窗外,剛好看到主人抬起頭向我看來。
四目相對,他眉眼一動,朝我明媚一笑,頓時,整個花園傳來女人陣陣驚訝和抽氣聲。
我也被他美麗的笑容驚得訥訥出神,身邊的織女仙子卻碰了碰我腰,用神秘的口氣問:“從白羽山回來之後,千櫻殿下突然說要娶你為妃,你們……是不是,那個了啊?”
“啊?什麽那個?”
織女仙子不停地眨著眼睛,我以為她眼裏進了沙子。
“哎!就是……”織衣仙子偷看了一眼主人,貼著我耳朵,“就是男女之事?”
“男女之事?”
見我茫然,織衣仙子幹脆說:“你們是不是睡了?”
“我一直和主人睡啊。”
我記得五百年前織衣好像就知道了吧。
“哎喲,”織女仙子漲紅著臉,伏在我耳邊,“就是,千櫻殿下有沒有脫你衣服,然後……”
我瞪大著眼睛聽完織女仙子說完:“為什麽主人要這麽做啊?”
“你們是夫妻啊,夫妻當然要做這個了,這樣是可以增進感情的,而且隻有這樣,你們才會有小寶寶啊。”
啊,我恍然大悟,原來主人吃我嘴巴不是因為餓了,而是為了和我增進感情。
而且,這種增進感情的東西還很神秘,隻能夫妻做!
這個時候,織女仙子突然將一本小書塞在我手裏:“你拿回去偷偷看,別讓殿下看見了。”
我抱著織女仙子:“仙子對我太好了。”
“以後你經常帶千櫻殿下來玩就行了。”
說著,又拿起卷尺開始給我量。
“咦,剛剛不是量過了嗎?”
“一生一次的嫁衣,當然得量仔細了。”織女仙子挑眉笑得十分詭異,“至少還要量十次。”
結果,落日西沉時,千櫻黑著臉衝了進來,將我拽回了未央宮。
接下來,整個未央宮開始忙碌了起來,因為每天都有好多仙家趕來送賀禮,小白天天忙著裝飾未央宮,南羽仙君也忙著接應仙家,似乎也沒有時間和我說話。
主人也好忙,時常晚上由辟邪帶著回來,而他也沒有再逼我讀書寫字,我成日隻能坐在未央宮的房頂上發呆。
這一天,到了晚上主人還沒有回來,我就蹲在房頂上空,看著南天門方向,突然頭頂明月皎皎,一個仙子穿著銀白衣服飛過,她手臂一揮,無數星星像銀沙一樣布滿了天空,將整個天庭照得明亮璀璨。
我愣在哪裏,卻突然想起那藍色長發的清美少年,想起主人帶我走時,他望著我的悲傷眼神。
未央宮一直有強大的結界保護,可此時,對我來說出行毫不費力,我悄然溜了出去,來到了金麥仙君的宮殿。
我以前經常來這裏,常常弄得雞飛狗跳,好在對這裏十分熟悉,很快就找到了丹藥房,然而整個丹藥房,密密麻麻全是格子,雖然我識得字了,可要從這麽些盒子裏找到護心丹,也有點困難。
正在這個時候,外麵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我嚇得趕緊屏息躲在了櫃子上方,接著進來了兩個小仙童。
“最近丹藥用得這麽厲害啊,護心丹現在隻剩下一顆了。”
“據說妖界可猖狂了,這會兒手裏還奪了好多天界的法寶,說要攻打天界,要喚醒蘇禾。”
“蘇禾真的會醒嗎?”
“通天塔都毀了,那些小妖妖力不夠,穿不過結界上不來南天門,自然沒法打開鎮妖塔喚醒蘇禾了。”
那小童頓了頓:“不過,最近好多仙君都受傷了,不久之前,巡遊混沌界的仙君被一隻兔妖打得魂飛魄散,好在千櫻殿下護住最後一縷魂魄,才得以讓他下世輪回,否則,三生三世都灰飛煙滅了。”
我趴在櫃子上,嚇得渾身發抖,心中卻已經明白他們口中的兔妖指的是我。
那仙君追著我們,甚至要將我們都收入葫蘆裏分解,我才錯手將他殺了。
“妖精太可惡了,都說妖精貪婪,妖界待得好好的,竟然還想來天庭。”
“貪婪是妖的本性。”
其中一個小童子,將護心丸放在中間的爐子裏,對旁邊的說:“你要看好了,這是昨天才出的護心丹,下一顆要五百年之後,最近和妖界打仗,金麥仙君十分憂心丹藥不夠用。”
“嗯。”小童子點點頭,待同伴走後,就拿出一本書坐在旁邊看了起來。
我趴在櫃子上,擔心被發現,隻得一動不動的。
在我快要睡著時,那小童子突然起身放下書,走了出去。
我一看,趕緊跳了下來。
青煙繚繞足有一人多高的丹藥爐就在麵前,可是,我不知道怎麽打開爐子,而走廊上又有腳步聲,雖然隔著遠,我心中一急,暗自運用妖力劈了下去。
爐子轟一聲裂開,護心丹滾落出來,我拾起就跑。
“誰!”
聽聞聲響,那個小童子趕緊跑了進來,我剛好與他撞個正著。
“你偷護心丹?”
他一把將我揪住:“你……”他嗅了一下鼻子,驚駭地看著我,“你有妖氣,你是妖精?”
“有妖精!”他忙鬆開我,一下跌在地上,又馬上反應過來,大喊了起來。
我抱著護心丹,大腦一片空白,如果他一喊,那整個天庭都知道我是妖精了。
“破!”
手心一道青光應聲而出,那小童子身體一僵,雙瞳瞪著我,然後整個人都倒下去了。
我也顧不得他怎樣,抱著盒子跑了出去。
我一路狂奔,不敢有絲毫停留,生怕留下一點氣息,讓他們找到我。
回到天庭之後,我就再也沒有使用過妖力,星星說,一旦運用妖力,就會留下獨有的味道。
我嚇得趕緊逃跑,一路狂奔,路過蓮池台時,看到一個身著白色衣衫的人正坐在蓮台旁邊,藍色的頭發像海藻一樣落在肩頭。
“星星?”我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卻又馬上閉口,因為,星星也是妖啊,他怎麽會在天庭?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人回頭望向我,藍色的雙眸幹淨得像雨後的天空。
我愣在那裏,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望了我很久,眼眸如混沌之界那些日子,溫柔似水,平靜無波,可唇邊的笑卻總像有千言萬語化成了一抹苦澀。
“星星。”
我想起可能有人從金麥殿追來,拉著他的手就一路狂奔,到了靈鷲台,嗅到周圍沒有生人氣息,我才鬆開他的手,可自己早就嚇得一身冷汗。
風從鎮妖塔方向出來,帶著一股陰氣,我不由得全身發抖,一抬頭正迎上他溫和的雙眼,內疚和羞愧莫名湧上心頭,我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三界都在傳太子千櫻將要娶未央宮的玉兔仙子,我本以為是這是謠傳,直到今天早上他親自去龍宮找龍景退婚,我才得知原來都是真的。”
“龍景?退婚?””
我驚訝地望著龍七,不明他話中之意。
“他沒告訴你?”星星驚訝地看著我,旋即苦澀一笑。
說到這裏,他目光落在西邊雲端,風聲中龍七的聲音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我站在他旁邊沒有答話,隻是像做錯了事情一樣低著頭。
“年年?你喜歡這天庭嗎?”
許久,龍七回頭,湛藍色的雙眸靜靜凝望著我,似乎要看進我心底。
我搖了搖頭:“不喜歡。”
我的確不喜歡這天庭,哪怕這裏景色再美,哪怕這裏空氣再好,哪怕這裏有再多美食,可是五百年來,我必須承認一件事,我不喜歡天庭。
“龍七,對不起。”我低下頭。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我……”
“你愛千櫻?”
“我愛。”
“那你知道什麽是愛嗎?”
我望著那無邊無際的雲海,望著整個天界,歎了一聲:“愛,就是忘記自己是誰。”
為了千櫻,我寧願忘記自己是妖,願意陪著他守在這討厭的天庭,願意為他失去自由。
“是啊,忘記了自己是誰。”風聲中,龍七的聲音顯得虛弱無力,我回頭看向他,發現他藍色的雙眼裏滿是淚水,而頭頂,烏雲巨變,似狂風大雨。
原來這天庭也會下雨。
“既是如此,那就要好好做一個新娘。”他咬著唇,擠出一抹笑,目光怔怔看著我脖子上的海星,“年年,我隻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龍七,你說,我一定會想辦法做到的。”
“那個海星,希望你一直戴著。”
我低頭看著脖子上海星,用力地點點頭:“過去五百年,我從未讓它離身,以後也是。”
“謝謝。”
龍七眼底已經恢複了平靜,好似一汪春水,溫柔如常。
“這個麻煩你給紅綃,然後替我說聲對不起。”
我將懷裏的護心丹遞給龍七,他拿在手裏,點了點頭。
“時候不早了,你快些離開天庭吧,這上麵都是神仙,若是被發現,很危險的。”
“你不用擔心我,我既上得來,自然也下得去。”他目光看向西邊,“聽說鎮妖塔就在靈鷲台雲海的邊際,我想過去看看。”
“那我陪你去吧。”
我向來擅長逃跑,若是有人發現他,有我在,跑也跑得快。
就這樣,我們兩個並肩走在雲海上,一步步往那鎮妖塔方向走去,周圍冷風獵獵,吹動著我們的衣裙獵獵作響,越靠近那鎮妖塔,那風刮得越厲害,到後來甚至猶如鈍刀切麵,竟舉步維艱。
龍七回頭擔憂地看著我,最後在空中畫了一個結界。
我大驚:“千萬不要用妖力,會留下氣味的。”這可是他在人間教我的。
“我也會一點點仙法。”他安慰地笑了笑,而就在這個時候,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咆哮,那一瞬間,龍七凝的結界晃了晃。
我定睛一看,頓時嚇得臉色蒼白。
那通天塔的門口,竟然蹲著兩條傳說中的八歧大蛇,那可是和辟邪一般古老的神獸。
辟邪有三張臉,可這八歧大蛇,一條身子上竟然有八個張著血盆大口的腦袋,那獠牙都足足有我手臂那般大小。
難怪這周圍沒有任何天兵天將,原來有這麽可怕的神獸看守,別說進入那鎮妖塔,此時我和龍七頂著結界,都不敢再靠近。
那神獸發出的咆哮卷起強勁的罡氣,若是沒有結界,我估計被掀飛了幾百丈。
不但如此,鎮妖塔被一道雪白的光屏籠罩,屏上雷電如若虯須,蜿蜒遊走,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一旦有人進入那屏中,就會被雷電擊得灰飛煙滅。
“聽說蘇禾和那些死去的妖靈都被關在裏麵。”龍七歎了一口氣,“鎮妖塔不毀,妖精們的靈魂永遠被困在此處,得不到解脫和輪回,怨氣和執念就變成黑霧籠罩整個妖界。妖界永遠一片混沌。”
“意思隻要放出這裏麵的怨靈,妖界就能恢複光明。”
“嗯。”
我看著那聳入蒼穹,由八根玄鐵鏈穩住的鎮妖塔和驚雷,不由得心底發涼。
別說入塔,如今隔著百丈,我們都不敢再前進了。
遠處傳來了辟邪的聲音,我回頭,看著辟邪踏著火焰而來,而她的背上坐著麵若冰霜的千櫻。
“不好,你快走。”
我忙推搡龍七,可已經來不及了,辟邪停在我們前麵,千櫻殿下款款走了過來,碧色雙眸泛著碎冰般寒冷的光澤。
“主人。”我撲上去,一下攔住了千櫻的腰,“不要傷他。”
千櫻反手將我拽入懷裏,手緊緊地箍著我的腰,語氣冰冷:“龍七太子。”
“千櫻殿下。”
龍七聲音平和,看我在千櫻懷裏,嘴角苦澀地動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可我卻被一句龍七太子怔住。
我茫然地望著星星,又聽到千櫻開口:“龍七太子可知道這鎮妖塔是禁地,任何人不得靠近,否則,都按天庭律例處罰。”
“抱歉,是我唐突了。”
“既如此,那再會。”
千櫻將我放在辟邪身上,頭也不回地飛快離開,我卻忍不住回頭看著龍七,他的臉越來越模糊,最後隻能看見飛舞的藍色長發和飄逸的白衣。
一路到未央宮,千櫻都不再開口說一句話,渾身冷若冰霜甚至不看我一眼,到了門口,丟下我獨自走進了殿內。
我知道他生氣了。
他生氣的時候,總是抿著唇,碧色的眼眸安寧得像一麵鏡子沒有任何波瀾,可眼底卻透著讓我難過和害怕的冷漠和疏離。
我自知是自己做錯了事情,趕緊跟著他進了殿,可他走得奇快,我不得已地提著裙子小跑才勉強跟上:“主人。”
伸出手試著抓他的衣角,他一個轉身避開了我,手觸及到天庭冰涼的空氣,我心頓然縮緊,低頭站在原地有些無助地絞著手。
許久,屋子裏有翻書的聲音,似乎有些急躁,旋即,聽得一聲“啪”,一本書被丟在了地上。
我抬起頭,偷偷地瞄了過去,發現千櫻盤腿坐在臨床的榻上,他一手托腮凝著窗外,一手放在身前的雕花小幾上,修長瑩白的手指輕輕地敲打著壓著的一本被翻亂了的書。
門口沒有上結界,意思說我能進去,不用去麵壁思過了?
想到這裏,我心底又有了小小的竊喜,踮起腳慢慢走進去又隨手合上門,然後慢慢挪到了千櫻身旁,將地上那本書撿了起來。
《心道》。
書上兩個蒼勁字體。
又是這種高深莫測,看不懂的書。
難怪殿下會把這書扔了。
我將書撫平,小心翼翼放在旁邊,湊過去問:“主人,這本書是不是看不懂啊?”
他還是沒有說話,卷長的睫毛綴著鍍著透過窗欞照進來的月光,有一絲神秘光暈,讓他的側臉看起來更加完美漂亮,我心中一動,忙討好地道:“前幾日我得了一本書,好多地方不懂,主人告訴我好不好。”
我素來討厭看書,五百年前靈智剛開始,因為撕書丟書,沒少麵壁思過。
若我突然好學,主人一定會高興吧。
我想到了前不久仙子贈給我的一本書,她說那書能討好千櫻,我腦子一轉,忙從櫃子的下麵翻找了出來。
粉紅色的封麵寫著四個字“春色無邊”。
我偷偷翻開一頁,看到一個和我一樣的少女,隻穿了一件薄薄的紗衣,然後側身托腮躺在**,頭發披散,媚眼如絲。
這也能哄千櫻開心?
我又翻了幾頁,發現書裏場景換了,而且又多了一個男子,男子姿態悠閑,衣衫半敞地靠在**,女子則坐在他身邊,手放在他雙腿之間
男子微微眯起眼睛,但是那表情非常舒服,就像我餓了幾天,一下吃到了最美味的魚湯,連湯汁都不放過的感覺。
我瞟了一眼千櫻,好似這五百年來他從來沒有過這種表情呀。
我湊了過去,厚著臉皮坐在他身側,卻又有些膽怯地不敢下手,最後回頭看了一下手上的書,我一狠心,手伸向了千櫻的雙腿之間。
千櫻回頭怒視著我,那雙漂亮的碧眸幾乎噴出火來:“你做什麽?”
我一愣,怎麽是這個表情?
而且千櫻已經將我爪子拍開,隻是他臉頰通紅,甚為漂亮,他力道不小,我又坐在邊緣,我身子一栽,手裏的書也跟著飛出去。
好在主人的手一下伸來將我腰肢撈住,我趁機一下攀上他脖子,就往他懷裏鑽如何也不肯下來。
順帶用軟糯的聲喚了一聲:“老婆。”
他瞪了我一眼,目光一下看到地上的書,手指一點,那書就自行飛落在了身前的小幾上。
頁麵剛好出現一個女子沒有穿衣服坐在同樣沒有穿衣服的男子身上:“在打架!”
我氣急敗壞,仙子明明說這個可以哄千櫻開心,怎麽給我一本打架的書?
耳邊傳來一聲抽氣,我抬頭看著千櫻,發現他的臉此時又紅又白,那眼裏的火幾乎要將我吞噬了。
我忙垂下頭,低聲道:“老婆,我不知道這是打架的書,她們說這個可以哄你開心,她們騙了我。”
千櫻身體僵直,他手指勾起我的下顎:“你說這是打架?”他的聲音突然多了幾分隱忍,我扭動了一下臀部,不適地想要移開。
我悄然看向千櫻,發現他也在看著我,那碧眸怒火已經淡去,反而多了一分瀲灩的水色。
喉頭滾動,他滾燙的手撫摸過我的睫毛,聲音低啞魅惑:“這不是打架。”周遭空氣也因此灼熱起來,我突然覺得不安,耳根也莫名紅了起來。
“那是什麽?”
“是夫妻要做的事情。”
夫妻?我眨了眨眼睛:“我們是夫妻,可沒有做過啊。”
“嗯,你別動……”
千櫻突然壓下來,一手捧著我的臉,一手支著身體懸在我上方,他麵色緋紅,聲音竟然有了絲顫抖:“那我們試試?”
“試了你會開心嗎?”我迷茫地望著頭頂的千櫻。
“應該會。”他勾唇一笑,他一口咬上了我的唇。
這一次和才回天庭不一樣,他十分溫柔,而且唇滾燙,遊走過的地方我全身都在顫抖,而這種戰栗蔓延到四肢百骸讓我感到驚慌而恐懼。
原來,他是要吃我啊。
“哇!”
最後,我在一陣劇痛中哭喊了出來,雙手用力地捶著千櫻,委屈到極致。
次日快到太陽落山,我才有力氣睜開眼睛,而主人正溫柔地看著我。
我一想著自己昨晚的樣子,就氣得將頭埋在了被褥裏,不肯抬頭看他。
“起來,我幫你綰發。”
他將我撈起來,徑直走到了銅鏡前,也不顧我的反抗,拿著梳子替我梳理昨晚散亂的青絲。
“今天,你不得梳以前的發髻了。”他眉眼含笑,又低頭在我唇上咬了一下,漂亮的素手從旁邊的盒子裏拿出一枚玉簪子將我頭發綰起來。
“你把我打成這樣了,我怎麽出去見人啊?”綰起的發絲露出了我白皙的脖子,上麵全是斑駁的紅印。
麵對我的聲討,千櫻眉目含笑,比往日更多了幾分溫柔,低頭在我耳邊吹出讓我戰栗的氣息:“你下次也可以把我揍成這樣。”
我收起手,心想,我哪裏敢揍你啊。
“年年,來,我給你說些事。”千櫻將我頭抬起來,語氣嚴肅,“我這幾天還是要去人界。”
“啊?你是要抓龍七嗎?”
“帝君雖然同意我們的婚事,而龍宮也答應了之前的退婚,可帝君說近日妖精禍亂人間,我須將此事處理,才允許我們完婚。”看到我麵色擔憂,他忙安慰,“放心,隻要他們配合,我就不會傷害他們。我已經讓南羽向花暮影送去消息,對方也得到了回應,至於細節,我還是要親自去商談。”
我點點頭,問:“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一月之後,就是我們的婚期,我自然會趕在婚期前回來,這些日子,你就在未央宮,若實在是無聊,可以去百花殿和摘星殿,其餘地方都不準去。”
“嗯,那你什麽時候出發呢?”我有些傷心,一月後,是我們的婚期,如此說來,主人要在人界待一個星期。
他手指輕輕拂過我的眉眼,語氣不舍:“那我明日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