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大時代2

意外的勝利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恰恰由於袁紹、袁術爭鋒,才終於推動了聯軍在前線的進展。

公元191年3月,袁術為提高自己的威望,資以壓過在伐董上碌碌無為的袁紹,命孫堅進攻洛陽。在關東諸將中,孫堅是個異軍突起、出類拔萃的人物,當時起兵願與董卓作殊死一搏的,一共就兩人,除了曹操,就是孫堅。

一開始,孫堅也沒打得過董卓大將徐榮。孫軍被包圍,全軍潰散,孫堅僅率數十騎突圍而出,接著又被西北軍追擊,幾不得脫,幸虧他的部將戴上他平時常戴的赤色頭巾,才掩護他從小道逃脫。

孫堅是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狠人,很快便聚集散兵卷圖重來。在董卓陣營中,徐榮是唯一一個非涼州籍的大將,實際一直被其他涼州籍將領排斥,其先後擊敗曹操、孫堅,自然也會遭人嫉妒。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董卓沒有再派本來屢戰屢勝的徐榮出陣,而是改派了胡軫和呂布應戰。

胡軫是“涼州大人”,所謂“大人”,乃豪族之意,比如韓遂的身份也是“涼州大人”。在涼州係將領中,胡軫的地位和威望是最高的,呂布更不必說了,那是並州係將領當仁不讓的領袖。董卓以為把他們兩個王牌加一塊,一定能把孫堅打個灰飛煙滅,但其實事情並沒有這麽簡單。

並州軍因是被董卓兼並的部隊,與涼州軍在一起,必然處於被壓抑的地位,而涼州軍則習慣性地以勝利者自居,不將並州軍放在眼裏,甚至對呂布也不例外。董卓任命胡軫為大督,呂布為騎督,大督在騎督之上,為全軍統帥。胡軫素來敵視呂布和並州軍,出戰前就公開宣揚,說要陣前斬一個“青綬”,以整肅軍紀。呂布這時的正式職位是中郎將,按照其級別,可授青色綬帶,因此,胡軫所說的“青綬”即指呂布。

呂布憤恨不已,不但不肯出力,還巴不得胡軫落敗。正好胡軫驕橫大意,晚上野營時沒有挖掘用以掩護的塹溝,就全都卸甲休息了。呂布等人知道這一情況,就散布謠言,說孫堅前來偷襲,結果弄得全軍不戰自潰。孫堅發現後,乘勢率部猛攻,擊殺了涼州將領華雄。

意外的勝利令孫堅軍士氣大振,孫堅連戰皆捷,占據了洛陽,趕走了董卓。不過這也到達了關東軍能夠往前推進的極限,不久董卓即前往長安,他認為關東諸將除了一個孫堅需要格外提防外,其餘皆不用擔心,因而在動身之前就對下屬說:“關東的軍隊屢遭失敗,都很畏懼我,不會有什麽作為!”

因為知道關東軍已無法對他構成實質性威脅,董卓逾加驕狂跋扈。還在返回途中,他就讓朝廷派人持節拜自己為太師,到達長安後,又大發**威,通過羞辱大臣,濫殺無辜來加強自己所謂的權威。朝廷內外,含冤屈死的人數以千計,士民全都生活在恐懼之中,以致路上相遇,都不敢說話交談,隻能用眼睛相互示意。

董卓本色不改,在政治水平上依舊是個侏儒,他的這些惡行劣跡,又一次為關東軍討伐董卓創造了機會,但以袁紹為盟主的諸侯們卻都無動於衷。不久,連袁紹、曹操也都或主動,或被動地參與到了保自己、奪地盤的內鬥當中。

孫堅能建奇功,令董卓都對他刮目相看,離不開袁術對他的物質支援。相比之下,曹操雖同樣摩拳擦掌,極思一搏,但卻得不到應有的支援,從而使得他連出擊的機會都沒有,這倒也不是袁紹故意給他使絆子,而是在當時的情況下,就連袁紹自己都還整天吃不飽。

袁紹的渤海國屬冀州,是個小郡,沒有多少物資產出和儲備,冀州太守韓馥所轄的大部分冀州地區則較富裕,尤其糧草充足,號稱可為百萬甲兵提供多達十年的穀米。伐董期間,袁紹戰區的各部隊,不僅曹軍,就連袁紹本軍的糧餉,也全都得依賴韓馥漕運接濟。

袁紹頭上本有“四世三公”和消滅宦官集團的光環,加上家族遭難,更易激起世人的同情,歸附者紛至遝來。韓馥對此忐忑不安,害怕袁紹在擴充過程中增強實力,從而對自己構成威脅,於是便減少了對袁紹的給養供給,想借此搞垮袁軍。

袁紹謀立劉虞的計劃失敗,袁術一方卻在孫堅占領洛陽後,拔得了頭籌,如今又被韓馥卡脖子,這使得他不得不抓緊實施北方戰略,也就是他在袁曹對話中提出的設想。

誰是第二個董卓

袁紹並非不重視“天下智力”,他對於名士的吸引力甚至還遠勝於曹操,在曹操身邊隻有曹洪、夏侯惇等偏重武力的將領時,袁紹帳下就已擁有了逢紀等謀略型人才。

逢紀建議幹脆反客為主,謀奪冀州以為根據,他對袁紹說:“將軍舉大事而靠別人資給軍需,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必須占據一州之地,才能得以保全。”

逢紀所言正符合袁紹的心意,但是他也考慮到自己的士兵又饑又乏,冀州則兵強糧足,若一旦謀奪事敗,今後將無立足之地。

逢紀對此早已經有了籌劃,他告訴袁紹,韓馥是個庸才,隻需如此如此,就一定會讓出冀州。

幽州牧劉虞所轄的幽州與北方匈奴、鮮卑、烏桓等遊牧區域相鄰,曆來戰爭不斷,當地漢人也像涼州、並州那裏一樣,生活方式有些接近於遊牧民族,故而盛產騎兵。公孫瓚就是從這種環境中脫穎而出的騎兵將領,他在幽州乃至北境,赫赫有名,舉足輕重,連鮮卑人都怕他,輕易不敢侵入邊塞,劉虞雖為一州父母官,但也無法對他進行製約。

公孫瓚與韓馥有隙,袁紹依逢紀之計,寫信給公孫瓚,要他攻打韓馥。公孫瓚果然以討伐董卓為名,引兵南下,實際要對韓馥發起偷襲,韓馥生性怯懦,還沒打就害怕起來。

袁紹是“孤客窮軍”,兵力不足,但恰逢董卓向西進入潼關,使他得以將部隊北調,進據黃河北岸津要,向冀州的心髒鄴城擺出進攻姿態。作為附從於袁紹的部隊,曹軍也實際參與了這次軍事行動。曹操投奔袁紹後,其主力便由夏侯惇率領,駐紮於白馬等地,白馬乃黃河南岸的重要津渡,在袁軍北上後,夏侯惇保護著袁軍後方,可以說為袁紹奪取冀州助了一臂之力。

與此同時,袁紹組織了一個能言善辯的說客團,前去冀州,向韓馥軟硬兼施,陳說利害,勸他將冀州讓給袁紹。麵對來自公孫瓚、袁紹兩方麵的軍事威脅,韓馥自思難以抵抗,在這種情況下,袁紹的勸誘就很難不讓他動心了。

韓馥是袁氏門生,他認為隻要自己主動放棄,袁紹念及舊情,應該就不會誇待他,於是便不顧眾人反對,將冀州讓出,迎請袁紹為冀州牧。袁紹接掌冀州後,以獻帝的名義任命韓馥為奮威將軍,但韓馥的這個官職就跟曹操的“行奮武將軍”一樣,不過是個虛銜,既無兵卒,也無官屬。

後來,韓馥跑去投靠了張邈。袁紹派使者到張邈處商議事務,使者和張邈湊著耳朵低語,在座的韓馥為之惶恐不安,認為他們要謀害自己,沒過一會就借口去上廁所,拿刀自殺了。

繼橋瑁、孔伷之後,韓馥的下場再次表明,過去那個談笑有鴻儒的時代已經遠去,如今是強者笑傲江湖的時代,在這個新的大時代裏,所有居於要位的弱者,不管他們願不願意,都將被無情地掃**出局。

袁紹占據冀州,完成了其北方戰略的第一步,也是極為關鍵的一步。見袁紹未來霸主之勢已現,為曹操所格外重視的“天下智力”如同百川入海一樣,紛紛加入袁紹的智囊團,其中既有原屬韓馥陣營的沮授、荀諶、審配、田豐,也有少年遊俠時位列袁紹“奔走五友”的許攸等人,他們為袁紹進一步擴大勢力提供了雄厚的人才資本。

袁紹翅膀硬了,便想教訓一下喜歡跟他對著幹的弟弟袁術,袁術也不甘示弱,挑動公孫瓚攻打袁紹。連作為聯軍核心的袁氏兄弟都相互敵對,更何況別人,如劉岱、張邈等諸侯,早就都走上了各自發展、割據一方的道路,至此,再也聽不到一片倒的討伐董卓之聲了。

曹操棄張邈而投袁紹,並非為了個人發展,其初衷乃是想對袁紹施以影響,使其能帶動聯軍有所作為,然而事與願違,眼看著關東聯軍完全瓦解,以聯盟方式討伐董卓終於化成了泡影。

就個人力量來說,自滎陽之役後,曹操在關東諸軍中並非強者,能以單獨向西與董卓抗衡。更有甚者,鮑信還向他揭示出一個隱憂,即在董卓未除的情況下,又一個董卓也即將出現。

誰是第二個董卓?袁紹!

鮑信自在洛陽起就看穿了袁紹的為人,早在酸棗會盟時就反對推袁紹為盟主。袁紹雖曾采納曹操的建議,派兵搶占要隘,但也隻是怕西北軍襲擊自己,根本就無意伐董。不惟如此,他還借助盟主的身份,乘機專權奪利,照鮑信看來,現在是時候未到,時候一到,必然會成為董卓第二,並造成新的禍亂。

鮑信的上述看法與曹操完全契合,他既然知道了袁紹的圖謀,也早就把袁紹列為他的假想敵了。不過正如鮑信所指出的,要想抑製、除掉袁紹,曹軍目前還不具備足夠的力量,甚至搞不好還可能陷於危難境地。

怎麽辦?鮑信建議:應先向黃河以南發展勢力,等待形勢的變化,然後再決定行止。

曹操完全讚同。既然袁紹的戰略是經營黃河以北,南爭天下,那他就反其道而行之,規劃黃河以南,以待時機。

新戰略

曹操終於也走上了個人發展的道路。

當然他是被迫的,事到如今,隻能如此。眼下他連一塊地盤都沒有,別說跟已占據冀州、氣勢正盛的袁紹掰手腕了,就連自身的生存都成為問題,在諸侯們弱肉強食、相互兼並的新環境下,他隨時都有步橋瑁、孔伷、韓馥等人後塵的危險。

通過與鮑信的深談,一度處於躊躇不知所措中的曹操得到了很大啟發。注重“天下智力”無疑是對的,但在此之前,還是得像袁紹那樣獲得地盤和安身之地,否則就是再思賢若渴,姿態放得再低,名士們也不會來。也隻有先站穩腳跟,積蓄足夠的力量,今後才談得上消滅董卓,以及可能成為第二個董卓的其餘割據者。

即便在黃河以南,也早已是群雄割據,寸土必爭,要找一塊地方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向曹操提供機會的,恰恰是被他和鮑信視為“未來董卓”的袁紹。

自黃巾大起義爆發後,雖然起義軍主力已被皇甫嵩等人消滅,但餘部以及其它起義軍依舊活躍,其中,青州黃巾軍和河北黑山軍更呈燎原之勢,由於不斷吸納零星義軍,各自達到了百萬之眾。

黑山軍主要活動於今河北、山西諸山穀間,故號曰“黑山”。黑山軍曾經橫掃河北諸郡,連朝廷都沒法予以鎮壓,後來他們主動乞降,投靠了朝廷,首領張燕還因此被靈帝封為了中郎將。隨著董卓亂起,張燕便與關東群雄相交結,在二袁之爭中,他站在了袁術一方,曾幫助公孫瓚與袁紹爭奪冀州,但被袁紹擊敗,也就是說黑山軍與袁紹是敵對的。

公元191年8月,十餘萬黑山軍向袁紹及其盟友席卷而來,分別對魏郡(郡治在鄴城)、東郡發起進攻。由於黑山軍以河北為主要活動區域,所以大部分人馬都用於攻打魏郡,僅白繞一部南渡黃河,進攻東郡,東郡太守、劉岱的親信王肱無力抵抗,唯有棄城逃命。

東郡屬於劉岱的兗州,王肱的前任就是被劉岱殺死的橋瑁。東郡處於冀、兗兩州的交界地帶,冀州的東、南兩麵以黃河為天塹,東郡的位置恰好就在這條防線之上,黑山軍向為袁紹的宿敵,若任由黑山軍控製東郡,無疑將對冀州構成嚴重威脅。

此時,身在河北的袁紹已幾乎是四麵受困,西方、西南是攻打魏郡的黑山軍主力,東方是西進的青州黃巾,北方是正在與其交戰的勁敵公孫瓚,就連南麵的黃河黎陽渡口,也被曾依附於袁紹,後又反叛的匈奴首領於夫羅和張楊所控製。擁有冀州固然讓袁紹一夜翻身,兵眾糧足,然而畢竟分身乏術,在這種情況下,實在騰不出多餘的時間和兵力到河南去對付黑山軍。

曹操雖常在袁紹身側,但除他自己親領一部在河北外,主力均駐紮於河南的白馬渡口等地,而白馬就屬於東郡。原先曹操消滅王匡,在為袁紹出力的同時,也贏得了袁紹對其軍事能力的認可,於是袁紹便以聯軍盟主的名義,派曹操引兵進入東郡,圍剿黑山軍。

獨自在河南用兵,借以脫離袁紹,正符合曹操的新戰略,他求之不得。當下,曹操即率大將夏侯惇、夏侯淵、曹洪、曹仁等進入東郡,並在東郡郡治濮陽和黑山軍白繞部展開激戰。白繞部兵力雖超過曹軍,但戰鬥力不算很強,隻是原東郡太守王肱過於庸碌,才令其得逞,因此曹操打白繞也不是很費勁,利用地勢即以少勝多,將其擊潰,收複了濮陽。

曹操派人向袁紹報功,袁紹非常高興。從當時形勢來看,除黑山軍以白繞部為先導,渡黃河而南外,三十萬青州黃巾也正分兩路渡黃河而北,欲與黑山軍會合,這兩支義軍的規模均達到百萬,一旦會師,別說冀州難安,整個黃河中下遊的力量對比都將發生改變。袁紹一方麵需要曹操繼續在河南打擊黑山軍,在破壞和阻止黑山軍、青州黃巾會師計劃的同時,牽製和緩解黑山軍主力對魏郡的進攻,另一方麵也有借曹操之手,把自己勢力擴展到兗州的意圖,為此,他再次以盟主的身份,不經過劉岱的同意,就上表任命曹操為東郡太守。

諸侯爭雄,也采用合縱連橫的策略,袁紹以河北為根據地,但也插手河南,聯絡劉岱。袁紹派曹操反擊黑山軍並奪回濮陽,本為劉岱所樂見,可袁紹又讓曹操接手東郡,等於生生地從劉岱碗裏夾走了一塊肉,這就不是一件讓劉岱愉快的事了。

我把你當盟友,你居然搶我地盤?劉岱憤憤不平,一度打算與前來拉攏他的公孫瓚結盟,向一位智謀之士請教,人家告訴他,袁紹是近援,公孫瓚隻是遠助,遠水難解近渴,而且袁紹勢力強大,公孫瓚不是他的對手,終究會被擊敗。

劉岱覺得有理,隻好自認倒黴,繼續與袁紹聯合,但對曹操的態度很不友好。

防人之心不可無

在得到東郡太守一職後,曹操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推薦並獲得袁紹準許,由鮑信出任濟北相。其實鮑信原先就是濟北相,此次隻是複任,濟北國與東郡同屬兗州,且二者相鄰,必要時可與曹操相互支援。

東郡太守這一職位,對於曹操來說也並不陌生,年輕時,朝廷就曾授之以此職,隻是曹操辭而未就。一晃好多年過去,轉了一圈,又成了他事業的新起點,這也應該算是一種機緣吧。

自建軍起,曹軍的糧餉主要來自於曹氏家族的自有財產以及牧守資助,到實在揭不開鍋時,也偶爾向民間抄掠,總之來源很不穩定。曹操在首戰擊潰白繞部黑山軍後,也僅控製了包括濮陽在內的東郡部分地區,但畢竟已擁有了正式的官職和地盤,這使他得以在所控製區域內進行合法征發,曹軍的兵員和給養補充情況都因此有所好轉,曹操本人也得以躍入了與群雄並踞的行列。

毋庸諱言,曹軍力量仍很薄弱,隻能集中駐紮於郡治所在地。東郡郡治濮陽距離青州黃巾的活動區域較遠,如果曹軍主力被安置於濮陽,一旦青州黃巾大舉犯境,難以向被犯區域及時馳援,而且濮陽位於黃河南岸,據守此處還會麵臨背水作戰的不利局麵。

曹操用兵素重地理,他決定將東郡治所遷至黃河北岸的東武陽。東武陽位置偏東,靠近青州黃巾的活動區域,由於位於北岸,又可以利用黃河作為天然地理屏障。另外,東武陽與袁軍主力所在地魏郡毗鄰,曹軍駐紮東武陽,就與袁軍形成了背靠背的相互保護態勢,危急時既容易獲得友軍的支援,也便於向後方撤退。

據推測,曹操遷移治所還與張邈有關。

張邈是曹操的故交,又是曹操建軍的支持者以及己吾興兵的聯合發起人,但後來因政治主張不同而彼此心存芥蒂,以致曹操在南下募兵後轉投了袁紹。

從表麵上看,曹操轉投袁紹,與王匡打算轉投張邈不同,並沒有讓曹操、張邈之間產生嚴重的敵對情緒。有一段時間,袁紹自恃盟主身份,在張邈麵前時露驕矜之色,張邈既為袁紹早年的“奔走五友”之一,又是當世名士,大約是很看不慣袁紹這副小人得誌的嘴臉,因此毫不客氣地對袁紹加以了指責。

袁紹從來都不是一個心胸足夠寬廣和忍得下怒氣的人,少年時和曹操鬧翻,都二話不說要派人刺殺曹操,更遑論如今,他指示曹操伺機將張邈除掉。曹操不同意,並連勸帶責備地對袁紹說:“我們和孟卓(張邈字孟卓)一直都是很親密的朋友,就算他說錯了什麽話,做錯了什麽事,也應該予以寬容。何況現在天下未定,我們應該一致對外,實在不應該為了幾句話就自相戕害和鬧內訌。”

張邈不是王匡,本來就不是袁紹或曹操能輕易幹掉的,袁紹心裏明白這一點,在聽了曹操的話後,也便就坡下驢,不再提及此事了。張邈知道後,對曹操很是感激。

縱然如此,處於分分鍾可能滅別人,也分分鍾可能被別人所滅的割據時代,要想讓張邈、曹操再回到從前,也已經很不現實了。袁紹、張邈之間更是勢成水火,叛離袁紹的人往往會去投奔張邈,袁紹也必要下令對此進行截殺。曹操身在袁紹陣營,袁紹讓他殺張邈,於情於理他都可以予以拒絕,但讓他殺別人就是另外一碼事了,所以才有王匡被殺事件。對於這一事件,張邈雖會把帳主要算在袁紹頭上,但對於曹操亦不可能沒有一點看法。

曆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濮陽與張邈的陳留郡鄰接,有史家認為,曹操改換治所,極可能也是要提防張邈突然翻臉後,從背後對他進行襲擊。

東郡境內多有黃河津要,這些黃河渡口極其重要,曆來為兵家所重。位於黃河北岸,與濮陽相對的頓丘即為其中之一,原在河北的黑山軍就是通過頓丘,才南渡黃河,攻入了東郡。黑山軍南渡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要與對開的青州黃巾會合,但在黑山軍白繞部被曹操擊潰後,這一會合計劃又再度受到重創。

青州黃巾在西進過程中,與公孫瓚打了起來。公孫瓚雖與黑山軍有過聯合,跟青州黃巾之間卻不是你好我好的關係。在關東諸軍中,公孫瓚的騎兵實力是最強的,無人能出其右,要不然韓馥也不會嚇得將冀州拱手相讓給袁紹了。這一戰公孫瓚僅以步騎兵兩萬,就殺得三十萬青州黃巾丟盔卸甲,連河水都被鮮血給染紅了,公孫瓚籍此威名大震,青州黃巾也被迫中止西進。

青州黃巾不能往西麵去,不等於黑山軍不會往東麵來。公元192年春,在向東防禦青州黃巾的壓力顯著減輕的前提下,為阻擊黑山軍,曹操以部分軍隊留守郡治東武陽,親率主力進駐頓丘。

圍魏救趙

頓丘不僅是黑山軍南下的重要渡口,而且處於黑山軍巢穴黑山與東武陽的來往途中。曹操駐軍於此,既遮蔽了濮陽,使得黑山軍不能就近渡河攻入東郡,也同時截斷了他們沿河而下,攻擊曹軍後方的捷徑,其思維可謂縝密。

可是當曹操率部到達頓丘時,後方卻傳來報告,說黑山軍於毒、眭固等部已經圍困了東武陽。原來於毒等人利用黑山軍善於大範圍穿插流動作戰的特點,避實擊虛,繞過頓丘,從北邊對東武陽發起了長途奔襲。

眾將聞訊叫苦不迭,都認為應趕緊回兵,救援東武陽。令人意外的是,曹操下達的命令恰恰相反:全軍西向,進攻黑山!

見部將們有些疑慮,曹操解釋他這麽做是在圍魏救趙。

春秋戰國時,孫臏想援救被魏國攻打的趙國,他沒有直接出兵趙國,而是趁魏國國內空虛,先引兵攻打魏國。魏軍回救,孫臏於中途將其打得大敗,趙國之圍遂解,這就是圍魏救趙最早的典故。

圍魏救趙之術頗受後世兵家的青睞,不但用於解圍,而且還被化用到進攻戰術之中。東漢名將耿弇欲攻打西安,這座西安城在今山東淄博東北,不是現在的陝西省會,此城很小,但兵精城堅,相比之下,與西安互為犄角的臨淄城池雖大,其實易攻。於是耿弇便先打臨淄,結果臨淄僅半天就被拿了下來,西安守將一看傻了眼,當即便棄城而逃。

“今天我們攻打敵軍老巢,於毒害怕老巢有失,必定撤兵回救,東武陽之圍就會自然解除。”曹操引用孫臏、耿弇的戰例,信心十足地說道,“縱使敵人不回救,東武陽防禦堅實,我估計直到我們攻下敵人的大本營,他們也打不破東武陽。大家放心好了!”

不出曹操所料,於毒、眭固因為率部繞路長途奔襲,與其後方已經脫節,一旦巢穴受到攻擊,就相當被動,其本能的反應隻能是急忙撤圍回救。曹操一如前輩孫臏所做過的那樣,繼續采用邀擊戰術,在路上設兵對黑山軍眭固部進行截擊,眭固兵往來跋涉,疲於奔命,曹軍則養精蓄銳,以逸待勞,結果自不待言,眭固被殺得大敗。

在黑山軍東進時,於夫羅也正率領匈奴兵向東郡、魏郡殺來。於夫羅是南匈奴單於的兒子,靈帝在位時,向匈奴征發兵員,於夫羅率兵應召,後來南匈奴發生了叛亂,單於被殺,於夫羅隻好繼續留在漢朝混飯吃。他原先歸附於袁紹,後又叛袁與黑山軍進行聯合,乘天下混亂之機,經常抄略各郡。

在擊敗黑山軍後,曹操乘己方士氣高漲,匈奴兵立足未穩之機,一鼓作氣,在內黃(屬魏郡)大破於夫羅,從而繼迫退於毒,截擊眭固後,創造了頓丘之役的三連勝。

通過頓丘之役,河南的黑山軍被曹操基本肅清,曾經縱橫於南北的黑山軍自此一蹶不振,再也不敢輕易染指東郡。東郡這才為曹操所完全掌控,他成了名符其實的東郡太守。

家有梧桐,引鳳招凰,隨著曹操在東郡取得的成功,他念念不忘的“天下智力”眼看著說來就來了。

曹操家鄉譙縣所屬的豫州,有兩個郡都是文化水平較高,名士輩出之地,其中一個是汝南,另一個是潁川。韓馥本人是潁川人,他在冀州牧上時,曾邀請一批潁川名士前往冀州,但等這批人到達,袁紹已奪韓馥之位,他們中的大多數也就轉而為袁紹所用。

在這批名士中,荀彧年少時就被位列袁紹“奔走五友”的何顒所看重,稱他有“王佐之才”,今後是塊輔佐帝王的料。袁紹任用荀彧後,以上賓之禮相待,但很少向他詢問政事。荀彧經過一段時間觀察,發現袁紹實際難成大事,恰好曹操在東郡站住了腳,聽聞曹操有雄才大略,又極其重視人才,荀彧便離開袁紹,投奔曹操。

荀彧是願意跟隨曹操的第一個大族名士,曹操早聞荀彧之名,一番懇談下來,更是喜欣於色,情難自禁,說:“您就是我的張子房(張良,字子房)啊!”

曹操自己有一個被袁紹任命的奮武將軍頭銜,他當即任命荀彧為奮武司馬,跟隨軍中,直接參與軍機大事,而當年荀彧才隻有二十九歲。

這時的關東聯軍早已徒有虛名,討伐董卓的事連提都沒人提了,董卓照舊濫施**威,似乎天底下已沒人可以奈何他了。曹操積累力量的目的之一,就是要討伐董卓,他就此事征詢荀彧,荀彧勸他不用著急,說:“董卓暴虐太過分了,必定會以亂亡告終,成不了什麽大事。”

英雄的使命

荀彧是個很有遠見的人。他認為潁川乃四戰之地(即四方必爭的戰略要地),和平時期還好,隻要戰亂一起,便會成為各方爭奪廝殺的區域,在自己應韓馥之請,率宗族遷至冀州前,他曾勸父老鄉親跟他一起去冀州躲避戰亂,但鄉親們大多舍不得離開家園,最後也一個人沒有跟荀彧走。

靈帝時代的名將朱儁,曾與皇甫嵩一同討平黃巾軍,繼關東聯軍之後,他也起兵討伐董卓。董卓派李傕、郭汜等率部出關東迎戰,因各州郡都不肯呼應和加入,朱儁勢單力薄,終被涼州軍擊敗。李傕、郭汜趁機對潁川、陳留所屬各縣進行搶掠,所過之地燒殺擄掠,無所遺留,荀彧那些留在故土的鄉親大多慘遭殺害。

荀彧懷抱著國仇家恨,他認定董卓惡貫滿盈,就算暫時得意,也不過是長不了的兔子尾巴。不久,他的這一預見果然得以應驗。

在董卓集團內部,並涼兩軍相互敵視的情緒,始終未能得到根本性緩解。董卓擔心遭人暗算,出入常讓呂布保護自己,但他性情偏狹,忿怒時往往不顧後果,曾向呂布投擲手戟,若不是呂布躲得快,差點被其所傷。呂布在為董卓守衛內室期間,又與董卓的侍婢私通,他時時害怕東窗事發,與董卓、涼州軍的關係也因此變得更為緊張。

當時朝中有一批身居高位但對董卓暗中不滿的大吏,為首者是司徒王允。王允是太原郡人,太原郡隸屬並州,王允先通過攀同鄉交情,拉攏住了呂布,繼而利用董卓集團的內部矛盾,乘涼州軍大部出關東之際,假呂布出手,刺殺了董卓。

就這樣,曹操追尋多年而不得的討卓目標,突然意外地由其他人替他實現了。然而董卓雖死,朝廷卻並沒有恢複平靜,原因是涼州軍主力尚在,如何對付他們,必須要采用一定的政治手腕,比如可以先下一道赦令,暫安其心,然後再慢慢地設法安置。王允為人剛愎自用,缺乏這一能力,最終李傕、郭汜以為董卓複仇為名,舉兵攻破長安,趕走呂布,殺掉了王允。

李傕、郭汜代替董卓專斷朝政,這兩個人比董卓還要不成氣候。在董卓遷都長安前,洛陽居民有數百萬之多,董卓驅之入關中,導致這數百萬人在路上饑餓困頓,積屍沿途,至董卓退至長安時,加上從洛陽遷入人口,關中民戶一共不過才幾十萬戶。李傕、郭汜更惡劣,他們攻破長安後,如同在關東那樣,放縱士兵擄掠,遭此浩劫,百姓死亡逃散,關中全境很難再看到人跡,長安則徹底淪為了一座空城。

真正可怕的亂世已經到來。從前富庶之區,如今都成了戰爭最激烈,死亡最多的地方,荀彧的家鄉潁川、曹操用以建軍並起兵的陳留,皆被殺掠一空,曾經人口集中,經濟繁榮的黃河流域,觸目所及,一片凋敝。這恐怕是曹操當初起兵時萬萬想不到的,他用挽歌體寫過兩首詩,一首是實錄洛陽劫難的《薤露行》,另一首是實錄關東慘狀的《蒿裏行》,《蒿裏行》的調子比《薤露行》更為蒼涼悲苦:“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討伐董卓已經成為了過去時,在亂世中崛起,掃平一個個新的董卓以及其它所有割據者,盡快結束舉國分離崩潰的局麵,才是英雄的使命!

公元192年夏,因向河北進擊受阻,號稱百萬的青州黃巾轉而湧向兗州。黃巾軍進入兗州後,以雷霆之勢連下兩郡,並殺死了一個郡相,消息傳開,兗州百姓為之震驚恐慌,士兵也被嚇得失去了鬥誌。

身為兗州刺史的劉岱決定親自領兵迎擊,但濟北相鮑信以部下身份,勸他絕不能在這個時候與敵人硬拚。

鮑信仔細觀察過黃巾軍,發現他們雖號稱百萬之眾,但隨軍家屬居然和軍隊混雜在一起,可見缺乏嚴明軍紀,而且黃巾軍也沒有穩定的補給來源,全靠掠奪來維持。根據黃巾軍的特點,鮑信認為,擊敗他們的最好辦法不是主動出擊,而是避其鋒芒,固守城池,黃巾軍想戰戰不成,欲攻攻不下,時間一長,糧食必然難以接濟,到時己方再集中精銳,乘敵人軍心渙散之機出擊,則不難取勝。

對於鮑信的建議,劉岱隻同意了一半,即黃巾軍裝備簡陋,軍紀糟糕的部分,對於另一半固守待機部分卻拒不接受。他覺得既然黃巾軍是那種要啥啥沒有的雜牌軍隊,自己率正規部隊迎戰,哪有打不贏的道理?

劉岱雖為一州之長,但州內幾個大郡的守相都是各擁重兵,實際上已經與劉岱平起平坐,不相統屬。劉岱並不慣戰,因在兗州實際控製的地域有限,兵力也較弱,然而唯因如此,他反而更需效仿曹操,通過取得頓丘之役那樣的勝利來樹立自身威望,壓倒守相們一頭,以避免後者喧賓奪主,將他完全架空。據分析,這也很可能是劉岱拒絕鮑信的建議,硬著頭皮也要強行出戰的一個重要原因。

燃眉之急

世上什麽事都能湊合,隻有打仗的事萬萬勉強不得,能打就是能打,不能打就是不能打。

劉岱親率主力出擊,本指望不出手便罷,一出手就能殺敵人一個片甲不留,誰知和被他視為魚腩的黃巾軍剛一交鋒,立馬就被對方給衝垮並遭到包圍。劉岱這才後悔起來,然而後悔已經遲了,他在陣中左衝右突,終究無法突圍,最後命喪疆場。

黃巾軍雖取得大捷,但他們不懂如何管理城邑,所能做的,就是持續不斷地進行流動作戰,以及通過搶掠補充自身,於是爾後他們又繼續向壽張挺進。

壽張隸屬於曹操的東郡,整個東郡區域狹窄,人口和物產都很匱乏,一旦迎戰黃巾軍,也缺乏足夠的回旋餘地。曹操見黃巾軍氣勢如此之盛,心裏不由也有些打鼓。

正在曹操憂心忡忡之際,身為其部屬的東郡人陳宮毛遂自薦,表示願意前往兗州府,說服主事官員,共同擁戴曹操主持兗州事務。他還直言不諱地指出,如果這次能夠爭取兗州這塊地盤,不但將為平定黃巾軍贏得勝算,而且以後再圖取天下,建立霸業,就有希望了。

既然都已經在為個人發展打拚,霸業這兩個字也就不難擺上桌麵了,況且要解燃眉之急,眼下除爭取兗州外,也別無它途。曹操當即點頭同意,並向陳宮稱謝。

在陳宮到達兗州府時,眾人因劉岱陣亡,州中無主,正在惶恐不安之中。陳宮對主事官員們說,曹操有治世之才,倘若推他出任兗州,他必然願意,也一定能夠擔負起堵擊黃巾軍的重任。

濟北相鮑信在兗州地方上具有特殊勢力,他原本就是曹操這邊的人,也馬上推波助瀾,出麵幫著陳宮進行說服。最終,大家取得一致意見,派陳宮、鮑信等人趕到東武陽的太守府,迎請曹操代理兗州牧。當時全國分十三州,州牧是地方上最高一級軍政長官,曹操雖然還隻是代理性質的州牧,但也已在事實上成為了封疆大吏,一方之主。

曹操入主兗州府,除接收原由劉岱控製的地盤和軍隊外,還為自己的智囊庫中增加了一名大謀士:兗州人程昱。

程昱身材高大,是個儀表不俗的美髯公。黃巾大起義爆發時,他所在縣的縣丞隨之反叛,縣令翻越城牆逃跑,官民則全都扶老攜幼地逃向東山。叛軍雖奪得空城,卻沒足夠能力和人手守住,隻得出城到城西駐紮。

程昱派人偵察得知後,對眾人說,縣城的城牆高厚,城中糧食也多,如果我們一同返回城中堅守,一定能夠打敗叛軍。可是官民也都如同荀彧的那些潁川鄉親一樣,聽不進程昱的話,仍是一窩蜂地往東山逃。

情急之下,程昱秘密派出幾個騎兵,在東山上舉起旗幟,追隨他他的人遠遠望見後,便大聲呼喊說“賊寇已經來了”,一邊下山,急急跑向縣城。官民明知西山也有叛軍駐紮,全都隨大流重新湧進了城。叛軍發現後,前來攻城,但打不下來,想要撤離,程昱帶領官民打開城門,一頓猛擊,果然打得叛軍戰敗逃走。

曹操接受兗州牧名義後,馬上征召程昱,程昱應召前往。同鄉中有人覺得很奇怪,說劉岱在時,怎麽請你都不去,曹操一叫你就去,“為何前後的態度如此相反啊?”

程昱笑而不答,其實他是因為已經對曹操的才能進行過了解,欽佩之餘,才願意為其效力。

曹操新官上任,急務要務一大堆,尤其還要為迎戰黃巾軍作準備,但他依舊抽出時間與程昱進行了長談。經過交談,曹操發現程昱名不虛傳,兩人很是投合,大喜過望,於是當即任命程昱為代理壽張令。

西周時的政治家姬旦,後世尊之為周公。周公攝政,求賢若渴,因為怕怠慢士人,曾經一頓飯停下來三次。周公就是曹操在求賢方麵的榜樣,後來他在《短歌行》中寫道:“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鮑信之死

曹操隻是代理兗州牧,他要轉正以及在兗州真正站住腳,均取決於能否擊退乃至消滅青州黃巾。

黃巾軍雖然號稱百萬,看上去人多勢眾,但其中老弱婦孺占有相當大的數量,據估計,真正能打仗的不到十萬。當然,曹軍數量更少,曹操從東郡帶來的部隊,加上兗州府能夠直接調遣的部隊,再加上聽命於曹操,可聯合作戰的鮑信所部,不過萬人。

曹軍的優勢在於,他們都是經過軍事訓練的正規軍,尤以騎兵作戰能力較強,反觀黃巾軍則缺乏馬匹。彼時騎兵的衝擊戰術已經逐漸成熟,當集群騎兵高速衝向敵步兵時,站於軍陣前列的步兵必然將蒙受極大的心理壓力,若是紀律鬆馳,軍陣瞬間崩潰是分分鍾的事。

黃巾軍以步兵為主,正如鮑信所指出的,軍中缺乏像樣的首領,組織較為鬆懈,此類部隊對於訓練有素的騎兵而言,可稱烏合之眾,騎兵要摧毀他們猶如摧枯拉朽,砍瓜切菜。此前,公孫瓚能以區區兩萬人打得三十萬青州黃巾連家都不認識,就蓋緣於此。

有公孫瓚的戰例居先,曹操和鮑信都一致認為,己方就算是直接在野外與黃巾軍展開戰鬥,也完全有能力打敗對方。在劉岱生前,鮑信之所以極力主張固守城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知道劉岱並非擅戰之人,現在由曹操統領和指揮,自然大不一樣,而且州府官員們都是寄望於曹操能抗擊黃巾軍,才公推他為州牧,若是曹操一上任就縮在城裏死守,恐怕也難孚眾望。

計議已定,曹操即與鮑信率部東下,前往壽張對黃巾軍進行堵擊。在壽張以東,雙方大打出手,讓曹操想不到的是,曹軍在黃巾軍麵前並無多少戰鬥力方麵的優勢,被他視為殺手鐧的騎兵,也沒有能夠在戰場上獨放異彩。

相對於步兵,要訓練一個合格的騎兵,其物質和時間成本都要大得多,要在顛覆奔馳的馬背上射箭和刺殺,沒個幾年時間根本就練不出來。曹軍中能夠達到一定標準的騎兵較少,故而非但衝不垮敵人,自己還蒙受了很大傷亡。

見若繼續硬拚下去,損失將更大,曹操連忙下令收兵,避敵鋒芒,於城中固守,這實際上就是重新采用了鮑信過去所主張的策略。

有所不同的是,曹操並不打算單純固守。曹軍騎兵多,機動性強,這是以步兵為主的黃巾軍難以企及的,經過仔細考慮,曹操決定通過奇襲戰術來取勝。

壽張城位於濟水和汶水附近,城外有一個很開闊的平原,黃巾軍就集結在平原之上。曹操打算親自前去偵察,然後再確定作戰的具體方案,當下便與鮑信帶著一部分親隨騎兵出城,潛入敵軍前沿陣地附近。

身為三軍主帥,竟親自到敵人眼皮子眼底偵察,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大膽而冒險的行動。當他們來到汶水邊上時,終於還是被發現了,黃巾軍大批人馬圍了上來。曹操和鮑信匆忙迎戰,但敵人數量實在太多,他們很快就陷入不利處境之中。

危急時刻,鮑信安排一部分勇猛騎兵,護衛曹操先行突圍逃走,他自己則率其餘騎兵拖後掩護。經過一場激烈而殘酷的廝殺,曹操總算逃出,但鮑信卻戰死沙場,而且連屍首都不見了。曹操高價懸賞,多方尋找,仍然遍覓不著,無奈之下,他隻好命工匠用木頭刻了鮑信的模樣,又給木頭人穿上鮑信活著時穿過的衣服,然後為之舉行了隆重的祭吊安葬儀式。

在參加酸棗會盟的諸將中,唯一力挺曹操到底的隻有鮑信。曹操又痛又悔,深感正是自己的大意和魯莽,才令這位知心好友送了性命,在祭吊安葬儀式上,他涕泗橫流,哭得非常傷心,將士們也跟著落淚,悲奮之下,大家都發誓要為鮑信報仇雪恨。

曹軍因鮑信之死群情激昂,眾誌成城,而黃巾軍則因為連續取勝,防備開始鬆懈,曹操針對敵人暴露出來的這一弱點,在掌握敵軍陣地和附近地形特點的前提下,發揮騎兵機動性大和衝擊力強的優勢,主動發起進攻,再度同黃巾軍進行會戰。

這是黃巾軍自進入兗州以來,所遇到的最激烈的一場戰鬥,由於缺乏心理準備,他們漸漸開始支撐不住,曹操又乘勢用騎兵進行突襲,最終擊敗了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