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盛世婚禮(1)(1)神君之痛

隻聽咚的一聲,我被蓮澤神君扔到了房間的榻上,此時的房間已經被布置成新房的模樣,到處都是大紅色的,窗戶上的“囍”字已經貼好,龍鳳燭在桌上擺著,鴛鴦被也已整整齊齊地放在榻上。

我在榻上滾了一圈,突然發現自己能動了,連忙跳了起來,怒道:“你想強搶民女不成?”

蓮澤神君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伸手輕而易舉地抓住我的手腕,又將我按倒在榻上。

他按住我的手腕,烏黑的長發垂到我的臉頰,漂亮的薄唇近在咫尺,他俯視著我,薄唇微掀,問道:“兒子都有了,還想跟我撇清關係?”

我的臉猛地一紅,磕磕巴巴了半天,才道:“那……那不是你的……那是,是……”

他的眸子驟然一縮,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一分,隻見他勾了勾唇角,道:“既如此,那我們便再生一個。”

說完,他便低頭封住了我的唇。

他的手輕輕一揮,紅色的紗帳便慢慢落下,如氤氳的雲彩,緩緩遮住我的眼睛,他灼熱的呼吸在我臉上遊移,修長的手指靈活地解開了我的衣裳,我好不容易才呼吸了一口空氣,就又被他拉入了沒有止境的漩渦中。

我的腦子昏昏沉沉的,隻抱著他喃喃喚道:“無塵……”

“我在。”他的唇瓣貼在我的耳際,輕聲回應。

我突然哭出聲來,狠狠地在他背上掐了一把,哭道:“我在離恨天的時候你在哪裏?”

蓮澤神君悶哼一聲,將我摟得更緊了些,道:“是我的錯……”

我哭得更厲害了,“你為什麽要讓雁緋來傷害我?她那樣對我,你卻要娶她!”

蓮澤神君的身子微微一僵,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感覺到有一滴灼熱的淚水滴到我的臉上,我的心猛地一痛,隻聽他緩緩開口,聲音裏的痛楚顯而易見,“但凡我有能力阻止,我都不會讓人傷你一根毫毛,可是小隱,即便我是神,也不能將事事掌握手中。”

我沉默良久,問道:“你還未回答我,為什麽要娶雁緋?”

蓮澤神君沉默了許久,最終才慢慢開口道:“小隱,神是進不了離恨天的。”

我震住。

三千年前,我在離恨天誕下不知,臨終之際,充斥在腦海裏的,都是帝宮的那場婚禮,我以為我是被辜負的那個,所以含恨而死,卻不曾想過,原來婚禮上的那個人,他的痛苦並不亞於我。

神是進不了離恨天的,可是帝宮中有一株藥草,名為凡塵草,對仙家來說,凡塵草是頂級的修仙法寶,吃下凡塵草,修為便能提升一個層次,可這是修仙捷徑,若是每個仙家都靠吃凡塵草增加修為,那仙界的風氣必然會一片混亂,因此,帝宮嚴格控製了凡塵草的量,整個三界,也就帝宮能種凡塵草,而且五百年才種一株,用來獎賞為仙界立下汗馬功勞的神仙。

凡塵草對仙家來說是法寶,對神來說,卻猶如毒藥,它不但不能提升修為,反而會抑製神力,但它卻能讓蓮澤神君隱藏神之身,進入離恨天。

所以,蓮澤神君在恢複記憶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帝宮要凡塵草。

可雁緋何其聰明,她很快就明白蓮澤神君是為了進離恨天救我才要這凡塵草,所以她反將一軍,讓天帝出麵宣告,以帝宮所有仙草為陪嫁嫁妝,誰能娶帝姬,誰便能得帝宮所有仙草。

蓮澤神君既已娶我為妻,如何願意再娶雁緋?可他身為神祗,即便委身潛入帝宮,竟也無法找到凡塵草的半點蹤跡,他也曾想過逼迫雁緋,可他又怕她狗急跳牆,反去傷害我。

時間拖得越久,他越是心急,他怕等他進入離恨天,我已經支撐不住了,於是他隻能接受天帝的安排,決定迎娶雁緋。

他本是準備讓容川趁他們大婚的時候去偷取凡塵草的,可沒想到,婚禮才舉行到一半,我就出了事。

容川正好將凡塵草拿到手,蓮澤神君當場便撇下眾仙,直奔離恨天,可等他到了之後,隻看到離恨天崩塌,漫天的血霧紛飛,一切都太遲了。

他也因此元神受創,大病不起,那場婚禮也就此不了了之。

我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隻覺得這世間諸事,當真是難以預料,我若是能夠晚一步,或者他能早一步,我們便不至於就此分離,一別三千年。

可我若不死,遲早也是他的累贅。

我把頭埋在蓮澤神君的懷裏,悶悶道:“我不想連累你,無塵,你為我死過一次,我不想重蹈覆轍。”

“你說我為你死過一次,你不願重蹈覆轍,那我又何嚐不是?我眼睜睜看著你的血漫了離恨天,我恨自己身為神,卻不能護你周全。”蓮澤神君的聲音緩緩響起,帶著難言的痛意,那是三千年的無聲歲月裏積攢的痛,是我的重生也不能撫平的痛。

我的眼中不知不覺滲出了淚,我想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明白他的感受,我恨當年的自己眼睜睜看著他死在雷陣中,卻絲毫沒有能力阻止,所以我才瘋狂入魔。

而我卻忘了,他的痛苦並不比我少,他的遺憾遠比我深,所以當我再世為人,他會那樣不遺餘力地護著我,他將我寵上了天,讓我享盡這世間最尊貴的恩寵,他寧可摒棄他的慈悲,也要護我周全……他隻是不能再承受失去我之痛。

我在蓮澤神君的身上蹭了蹭眼淚,道:“你遇上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那你就再嫁我一次,就當衝喜了。”他忍不住一笑,道。

我噙著淚狠狠地點了點頭,我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可我有幸擁有這世上最珍貴的愛,我唯有傾盡全力,用我的所有去回報這份愛。

“咳咳……”門外突然響起一道假得令人發指的咳嗽聲,隻聽玉清的聲音慢慢響起:“神君,鳳鳳,不是我想打擾你們,隻是這天就快亮了,神君若是再霸著鳳鳳,怕是婚禮就不能按時進行了。”

我臉上的溫度猛地上升,玉清這廝忒不厚道,她與朝翎上仙你儂我儂時,我從沒有去打擾過她,如今我剛剛恢複記憶,與蓮澤神君難免有一種久別重逢的激動,俗話說得好,小別勝新婚,更何況我們這還是“大別”,就不許我們多說幾句甜言蜜語麽?

“鳳鳳,雖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但你連兒子都有了,想必也不急於這一時,還是快出來跟我走吧。”玉清嘿嘿一笑,繼續道。

我有些疑惑地看向蓮澤神君,卻見他微微一笑,一邊幫我穿好衣服,一邊道:“去吧,你總需要一個娘家,明日一早,我便去將你迎回來。”

我的心微微一暖,他是想給我一個完整的婚禮,就像人間的話本裏描繪的:新娘穿好嫁衣,坐在梳妝鏡前,聽著窗外炮聲震天,知道新郎正坐著高頭大馬,走在迎娶她的路上,他會用八抬大轎將她從娘家抬到夫家,一路敲鑼打鼓,將這喜訊宣告天下,從此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那是這世間女子最幸福的時刻。

(2)成婚

“鳳鳳,我聽容川那小子說你們在洪荒便已經拜過天地,那你說你這算不算二婚?”玉清坐在旁邊,看著千千幫我打理發髻,興致勃勃的問道。

我對著鏡子翻了翻白眼,“以後你和朝翎上仙若是舉行婚禮,難道也是二婚不成?”

玉清聽了,撇了撇嘴,突然噤了聲。

我有些奇怪地看向她,問道:“你和朝翎上仙怎麽了?”

“想知道嗎?”玉清湊到我麵前,眨了眨眼,問道。

我老實地點了點頭。

“想知道也不告訴你。”玉清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地道。

“……”

“快,快!迎親隊伍來了!”夢華咋咋呼呼地闖了進來,眼睛裏閃著亮晶晶的光芒,那神情簡直比我這個當事人還興奮。

玉清連忙拿起一旁的鳳冠,戴到我的頭上,她看著我,笑道:“鳳鳳,今日便讓你比我美上一回,好好珍惜這難得的機會。”

說完,她又拿起一塊輕薄的紅紗,輕輕地蓋在我的頭上,然後牽著我的手,帶我走出玉清仙宮。

“鳳隱!你快看啊!”夢華跳到我身旁,扯了扯我的胳膊,歡天喜地地喊道。

我抬起頭,目光透過半透明的紅紗,落到空中,隻一眼,我便明白了夢華眼中的驚豔從何而來。

那是怎樣的場景?漫天的紅雪,豔如桃花,紛紛揚揚地在風中飛舞,不過轉瞬,空中便鋪就了一條紅雪織成的長長的紅毯,那紅毯從蓮澤神宮一路延伸到玉清仙宮,如夢似幻。

我眨了眨眼,轉瞬之間,那滿天紅雪便化成了無數紅色的花瓣,而紅毯的那一頭,伴隨著喧天的鑼鼓聲,有八個仙童抬著一頂奢華的軟轎慢慢出場,一群長袖善舞的仙娥簇擁在軟轎旁邊,手中皆捧著一件華麗的物什,那是千萬年來收集在蓮澤神宮的仙家寶物,是多少仙家望穿秋水也難得一見的法寶,而如今,他要將那些全部贈予我。

我知道他不為別的,他是要給我一場盛世婚禮,他要三界的目光都聚焦到這場婚禮上,他要每一個人的眼睛都看到,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我的眼眶慢慢濕潤了,但我很快又忍不住笑場了,因為我看到容川精神抖擻地出現在紅毯上,隻見他的胸前掛著一麵大鼓,手中拿著兩個誇張的鼓槌,一張圓圓的臉上喜氣洋洋的,他一邊起勁地敲著胸前的大鼓,一邊大聲吼道:“新郎到!”

我本以為他的聲音會被鼓聲蓋掉,沒想到他竟然氣沉丹田,使出吃奶的勁吼了一聲,直震得我耳朵發麻,心跳加速。

容川話音剛落,我便見七彩的流光如煙花般在天邊綻放,無數潔白的蓮花堙沒在那流光之下,隻見那人身著一襲大紅喜服,站在流光絢爛的祥雲之上,他踏雲而來,披了一身霞光,絕世的容顏上帶著溫柔的笑意,那一刻我在想,那才是這世上最美的景致。

他是當之無愧的神祗,這天上人間,他的風華無人能及。

蓮澤神君走到我身邊,朝我緩緩伸出手,我微微一笑,將手放入他的掌心,他扶著我進入軟轎,為我放下轎簾。

一進轎子,我便覺得進了一個封閉的世界,轎外的聲音一概消失不見,隱隱約約的,我看到玉清扛著盤古斧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在前麵,似是在為我們開路,我隻看到她手中的盤古斧揮了一次又一次,似是有仙家的身影跌下了紅毯之下,我的心突然一顫,正要起身走出轎外一看究竟,卻見玉清突然回過頭來看了看我,然後轉過身去,這回她沒有揮她的斧子,似乎在和什麽人說話。

待轎子經過那兒,我才發現站在那兒的竟是朝翎上仙,隻是他的神色有些黯淡,眉宇間更多了絲冷意,我覺得疑惑,正要收回目光,突然看見一個火紅的身影站在不遠處,那是長離。

自我恢複記憶之後,這是我第二次看見他,他拎著一壺酒,一邊喝一邊看著我的方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覺得心中莫名地被染上了一絲惆悵,我想起我和他在洪荒一起度過的七年時光,想起他送到棚屋門口的一壇壇酒,那時他是我唯一能夠依賴的人,可世事多變,沒想到當年洪荒一別,至今又已過去三千年。

轎子慢慢停下,我眨了眨眼睛,將腦子裏的一切都拋開了去,轎簾慢慢掀開,喧天的鑼鼓聲又重新回到我的耳際,我抓住蓮澤神君的手,緩緩下了轎,蓮澤神宮周圍仿佛多了道無形的屏障,眾仙隻能在外看著,連聲音也絲毫不能傳入我的耳朵。

“夫妻交拜!”容川洪亮的嗓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我突然想起三千多年前,我們在洪荒的那一天,今天與那日何其相似,又何其不同,那日我隻知自己為晉伯找了一個女婿,而今日這一拜,便是要他和眾仙劃清界限,從此背離神的使命。

我的心中有些微的掙紮,可我看著蓮澤神君含笑的眼眸,終於還是緩緩拜了下去,如果蒼天有眼,請原諒我的自私,他日若是有任何懲罰,隻願降臨在我身上。

“禮成!”容川的大嗓門又吼了一聲。

蓮澤神君牽著我的手走進大殿,剛一進去,我便覺得眼前突然一黑,身子驟然往下落了下去,有疾風在耳邊呼嘯而過,熟悉的手攬過我的腰,讓我的心頓時安了下來。

“娘親!”我剛站穩,一個肉呼呼的小身子便撲進我的懷裏。

我猛地睜開眼,隻見蓮澤神君含笑站在我麵前,容川和花生生站在一邊笑嘻嘻地看著我,而懷裏的不知則奶聲奶氣地道:“花花說要把不知送給娘親做二婚禮物,娘親喜歡嗎?”

“……”我無語了片刻,卻還是忍不住在不知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道:“喜歡!”

“可是不知隻有一個,送了娘親,爹爹就沒有了……”不知撓了撓小腦袋,小小的眉毛皺了皺,露出一副頗為煩惱的模樣。

我忍俊不禁,捏了捏他肉呼呼的臉蛋,道:“不怕,爹爹已經有娘親了!”

“師父,神君,你們在我麵前再拜一次堂吧!好不好?好不好?”花生生湊了上來,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為何?”我不解地問道。

“因為我一次都沒見師父成過親啊!不公平!”花生生跺了跺腳。

“哎呀,不是我說,今天那場麵,別提多美了,要是沒看到實在是太可惜了……”容川興致勃勃地火上澆油。

花生生一拳朝容川的臉上呼了過去。

“花生生!打人不打臉!”容川氣呼呼地反撲了過去。

我看了看蓮澤神君,抱著不知默契地走出了房間,我左右忘了一番,發現我們身處一處農居中,三個房間,一個小院子,便是我們的容身之所,站在院子裏,不僅能聞到海水的味道,還能聽到屬於人間的喧鬧聲,我往外望了望,發現不遠處便是蔚藍的大海,海邊圍著一群男男女女,女的在洗衣說笑,男的在撒網捕魚。

“這是哪兒?”我好奇地問道。

“你若是喜歡,我們便隱居在此,如何?”蓮澤神君伸手抱過不知,含笑問道。

我喜出望外地拽住他的胳膊,問道:“當真?”

“自然。”

“喜歡喜歡喜歡!”我點頭如搗蒜。

“不知也喜歡喜歡喜歡!”不知學著我點了點小腦袋。

我大笑,蓮澤神君的眼中也染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