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一失足，入洪荒(3)
沒過多久，荒野已經走到了盡頭，前方是一大片的丘陵，隻是都是光禿禿的，毫無生機，一座座小山下麵零散地分布著一些棚屋，有三三兩兩的人坐在棚屋前麵，雖然仍是衣衫襤褸，但比起荒野上的人已經好了很多。
天色漸漸暗了，我的肚子更是唱起了空城計，可長離卻絲毫沒有帶我離開的意思，顧自走到一個破爛的棚屋麵前，徑直走了進去。
棚屋裏坐著四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一看到長離，立馬站了起來，警惕地望著我們，小小的棚屋瞬間就更擁擠了，長離瞥了他們一眼，理所當然地道：“出去。”
我一愣，那四個人也呆了一呆，我咳了兩聲，扯了扯長離的衣袖，小聲道：“這是人家的地盤。”
長離瞥了我一眼，道：“你也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這棚屋又髒又臭，出去就出去！
我氣呼呼地走出了棚屋，心想，讓我出來容易，讓那四個人出來就沒那麽簡單了！
沒過一會兒，隻聽轟地一聲巨響，那四個人就被打了出來。
我捂了捂眼，好吧，讓他們出來也挺容易的。
棚屋的門嘎吱一聲關上了，我坐在棚屋外，看著愈加暗沉的天空，無邊的荒涼感慢慢侵襲過來，這是一個沒有歡聲笑語的世界，到處充斥著饑餓、疾病、絕望和荒蕪……這片土地，被禦膳司的籠子還要令人窒息，被放逐在此的人，究竟是什麽支撐著他們活下去？
我看了看周圍，突然發現那些坐在棚屋外的人都無聲地望著我，探究中帶著詭異的神色，我抖了抖身子，下意識地往棚屋的門口靠了靠，背後突然貼到一個陌生的冷硬身體，我還未來得及尖叫，嘴巴就已經被一隻手捂住，鎖骨上隨之傳來一陣劇痛，身體竟然瞬間就動彈不得。
身後的人拖著我迅速地離開了棚屋，剛剛還在望著我的那群人也迅速地跟了上來。
“是個小仙，不過她的靈力也夠我們多活幾年了。”粗噶的嗓音自身後緩緩響起，我聽得腳下一軟，要是他們把我的靈力吸走之後發現我是隻兔子，一定會順便把我給燉了的！
“急什麽？我們多久沒遇到女人了，還是這般嬌滴滴的仙子？何不先享受一番？”伴隨著一道猥瑣的聲音，一個黝黑瘦小的男人**笑著朝我走了過來，並且用他那肮髒的手往我臉上摸了一把。
我頓時怒氣上湧，恨不能將他一腳踹飛，可是憤怒的同時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因為除非長離那個混蛋發現我，否則不可能會有人來救我！
“說得有理！”另外幾個聽了，頓時大笑著附和道。
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眼中亦湧出淚意，我看著漆黑的夜空，隻覺得自己分外倒黴，若是毀在這些人渣手裏，我倒不如自我了結來得痛快！
我一想到玉清為了吃的咬舌自盡了兩次，就覺得這也並沒那麽可怕，更何況我這回可比玉清壯烈多了！
隻是，死前不能見蓮澤神君一麵，著實遺憾！
有人的手不規矩地撫上了我的脖子，我心中一凜，牙尖已經抵住了舌頭，正要狠狠咬下，天邊突然閃下一道亮光，漆黑的天空仿佛被人劈成了兩半，無風的世界裏驟然狂風四起，滾滾雷聲如雨滴般落下，砸得每個人的耳朵都隱隱生疼。
“小隱，別怕。”我怔了怔，仿佛聽到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溫柔地能掃除一切恐懼。
我抬頭，看向風雲變幻的夜空，無數潔白的蓮花自天邊盛開，須臾之間便造就了一片花海，雲端之上，九重天上最尊貴的神從天而降，白衣瀲灩，容顏絕世，他隻是眸光一瞥，我便覺得那撫在我脖子上的手應聲而斷。
耳邊的慘叫聲不絕於耳，可此時此刻，我滿心滿眼隻有那一個人，那一個在我危難之際出現地那樣及時的人。
他慢慢朝我走來，每走一步，都仿佛能讓整個洪荒大地為之震顫，我看著他停在我麵前，眉眼溫柔，唇角含笑，仿佛這天地間就隻剩我一人。
“蓮澤神君？是蓮澤神君！”有人驚恐地喊了起來。
“神君饒命！神君饒命！”隻聽撲通聲一道接著一道，所有的人都跪了下來。
蓮澤神君不動聲色，隻是含笑望著我，然後伸出手將我攬入懷中，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溫柔已覆，隻餘沉沉的黑暗，似有無邊的怒火自眼底升起沸騰，足以燃盡一切。
他斂了笑，緩緩道：“傷我愛者，雖萬死，亦難辭！”
（5）終出洪荒
那一日，盡管蓮澤神君並未大開殺戒，洪荒大地依然為之變色，因為那些人都成了廢人，永遠隻能匍匐在地，口不能言，手不能抓，腳不能提，就連想要自殺，亦不能夠。
在往後的日子裏，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他們隻能淪為別人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那一日，長離聽到動靜，終於趕了過來，他站在夜空之中，火紅的衣裳獵獵作響，一雙桃花眼不再勾魂攝魄，隻是沉默地看著我們，他的神色在我眼中明明滅滅，極不真切。
蓮澤神君看到他，隻無聲地掀了掀唇角，道：“愚不可及。”
長離驟然變色。
那天晚上，蓮澤神君帶我走出洪荒，有驚無險地回到了蓮澤神宮，我趴在蓮澤神君的懷裏，久久不願離開，隻覺得心情一時難以平靜。
“兔子，都說了讓你遠離那個臭酒鬼了，你怎麽就不聽呢？”容川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劈頭就罵道。
我抬了抬頭，委屈地瞅了他一眼，這真心純屬意外。
“容川，小隱餓了，讓禦膳司送幾道葷菜過來。”蓮澤神君體貼地開了口。
容川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我一眼，又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
“神君，我下次再也不亂跑了……”我放開蓮澤神君，舉手發誓道。
“天大地大，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蓮澤神君微微一笑，繼續道：“隻要我在一天，天大的危險，都有我幫你擋著。”
我怔了怔，眼眶突然熱熱的，我又重新埋進蓮澤神君的懷裏，熱淚盈眶地道：“神君，俗話說得好，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今日神君救了我的性命，不如便讓我以身相許報答神君吧！”
蓮澤神君一怔，突然便笑了，輕聲道：“這麽多年了，你的台詞竟也不換一換。”
“臭兔子，我一不在你就打神君主意！”我愣了一愣，就聽容川大喝一聲，氣勢洶洶地把飯菜往桌上一放。
我縮了縮脖子，連忙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認真地埋頭吃飯。
吃完飯後，房間裏便隻剩我和神君兩個了，我突然想起如今我已是少女模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雖然是我求之不得的，但是矜持一番那也是必要的。
於是，我假裝害羞地垂下頭，扭扭捏捏地開了口：“神君，如今我已修成人形，男女有別，我們以後還是分房睡吧。”
“好。”
我萬萬沒想到蓮澤神君答應地這般痛快，頓時悔得捶胸頓足，但奈何我聰明伶俐，於是我腦瓜子一轉，又道：“剛剛口誤，我們分床睡就好。”
“好。”蓮澤神君輕輕一笑，點了點頭。
當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隻覺得有溫熱的手輕輕地撫上我的臉，那人低低地歎了口氣，在我額上落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喃喃道：“瑤瑤……”
我猛地驚醒過來，一室的寂靜，蓮澤神君好好地睡在**，仿佛剛剛的一切隻是我的幻覺。
我搖了搖頭，定然是今日受了驚嚇，才會出現那樣的幻覺，我鬆了口氣，倒頭又睡了過去。
第二日，我走出房間，看到容川坐在一個大水缸上刷鍋，我突然覺得洪荒是我做的一場夢，所幸夢醒之後，我還能看到藍天白雲，即便聞不到花香，能聞到容川的臭豆腐味，那也是好的。
“容川，你刷鍋做什麽？又要炸臭豆腐麽？”我神清氣爽地走到容川麵前，問道。
“那必須的，過幾日便是神君的壽辰，到時候仙界眾仙都要來參加的，我一定要炸一鍋極品臭豆腐，好好招待他們！”容川的雙眼綻放出興奮的光芒，刷鍋刷得更起勁了。
“什麽？神君的壽辰？什麽時候！為什麽沒人跟我說？”我震驚地問道。
“我現在不是跟你說了麽？”容川瞥了我一眼，“三日之後便是了，你若想準備禮物得趕緊了。”
我一溜煙兒地奔去了玉清仙宮，一進門就大喊：“玉清，玉清，神君的壽辰快到了！你知不知道？”
此時的玉清正坐在花園裏旁若無人地啃雞腿，看到我咋咋呼呼的模樣，淡定地瞅了我一眼，道：“這仙界不知道神君壽辰的，怕也隻有你了。”
“怎麽辦？我要給他準備什麽禮物？寶石？珍玩？”我急了，連忙問道。
“蓮澤神宮什麽寶石珍玩沒有？眾仙的禮物即便再珍貴，怕也沒一個能入得了神君的眼，所以啊，隨便找個不值錢的送過去就好。”玉清淡定地道。
“不行！”我一口否決，“我第一次給神君過壽辰，一定要給他一個驚喜！”
“別是驚嚇就好。”玉清不給麵子地說道。
我看玉清沒心沒肺的樣子，知道她壓根沒想幫我一把，於是氣呼呼地離開了玉清仙宮，準備自己琢磨去。
剛走出仙宮，就聽到一陣天籟般的琴聲，我猛地頓住了腳步，左右張望了一番，待確認琴聲的來源之後，馬上便奔了過去。
一座陌生的仙宮出現在我麵前，我抬頭一看，發現竟是司命星君的府邸。
“鳳隱仙子可是來尋我家主子？”門口的仙童見到我之後，禮貌地問道。
“剛剛是司命星君在彈琴？”
那仙童搖了搖頭，道：“原來仙子是想聽琴音，這邊請。”
我跟著仙童走了進去，遠遠地看見一群男仙擠在一個亭子前麵，精光四射地看著在亭中彈琴的仙子，隻見那仙子身著一身紫色的衣裙，指尖輕撥，悠揚的琴聲便如行雲流水般湧了出來。
我仔細看了看，發現那仙子竟是夢華仙子！沒想到夢華仙子修仙的悟性不高，彈琴彈得倒是真好。
我靈光一閃，連忙狂奔了過去，一舉突破眾男仙的重圍，跑到夢華仙子麵前，興奮地道：“夢華仙子，你教我彈琴可好？”
夢華一愣，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可琴聲卻一點沒頓，旁人沒有察覺到，我卻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夢華的臉色明顯一慌，猛地一掌拍到琴上，琴聲戛然而止。
“都散了吧，散了吧，夢華仙子今日不彈琴了。”剛剛在門口的仙童走了進來，對那群男仙說道。
眾男仙紛紛露出遺憾之色，卻也不好強留，怏怏地走了。
我挑了挑眉，坐等夢華仙子的解釋。
夢華尷尬地撓了撓頭，抱著琴把我拉進了房間，自覺地解釋道：“我是假彈琴，可這真是被逼的，司命星君那老混蛋說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琴棋書畫樣樣不通簡直就是一無是處，我自尊心深受打擊，這才使了這一招，想讓他看看我的厲害，你千萬不能說出去，要不然我肯定會被他掃地出門的！”
“我不說出去，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麽辦到的。”
夢華一愣，隨即嘿嘿一笑，將琴身翻了過來，隻見裏麵竟藏著一個記憶螺，原來夢華的琴聲都是從這裏出來的。
“這是幾年前我在人間遊玩時偶然聽到的，當時驚為天人，所以就用記憶螺錄下來了，沒想到今日倒派上了用場。”夢華把玩著記憶螺，很是得意。
我賊笑一聲，親昵地勾住夢華的胳膊，軟聲道：“夢華仙子，這記憶螺借我用一用可好？”
夢華瞅了我一眼，頗有一種看同道中人的感覺，二話不說就將記憶螺塞進了我的懷裏，並且大方地表示：“送你了，不用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