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反抗·認命 一

那晚,周榆晚躺在**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一旁的荷初也是。

睜著眼睛沉默了很久後,荷初先開了口:“榆晚,你睡了嗎?”

“沒。”

聽到周榆晚回答,荷初轉過身去:“榆晚,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嗯。”

就這樣,荷初回憶起她和周榆晚第一次見麵的情形。那天荷初去江城創意大廈麵試,在一樓等電梯的時候被從裏麵跑出來的周榆晚撞了滿懷。荷初正想發火,卻看到周榆晚紅著眼睛,明顯是剛哭過的樣子。

這時,一個渾身濕透的中年男子追上來拽住周榆晚的衣服:“你跑什麽跑,我不就輕輕碰了你一下,你居然潑我水?我告訴你,你這個樣子這輩子都別想簽約我的模特公司。”

中年男子的這番話頓時讓荷初明白了事情的緣由,她最討厭這種揩油的事情,在凜然的義氣驅使之下,她幫著周榆晚把男人教訓了一頓,兩人就此相識。

相識之後,荷初得知周榆晚正好在找房子,就讓她住到了自己的出租屋裏。那時候荷初剛比完賽風頭正盛,於是把周榆晚引薦到了自己所在的BD模特公司。從那之後,兩人就成為並肩作戰的好姐妹。這幾年裏她們遇到過很多困難。比如一個月都接不過一個活、麵試成功的工作被人臨時取代、被要求參與不正經的交易等等,但兩個人都咬咬牙堅持過來了。

可是現在麵臨著六百萬的巨額賠償,就像是《西遊記》中的五指山,而她們是被壓在山底的孫悟空,怎麽也等不到能將她們解救的唐僧。

聊著聊著周榆晚就因為太過疲憊而沉沉睡去,一夜無夢,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身邊的荷初已經不見了蹤影,她看了下時間,已經是早上十一點多。看時間的同時,她還看到了波姐發來的短信:賠償的事情上點心,希望明天她能給林總一個滿意的回答。

如果不是波姐的短信提醒,周榆晚真的會以為昨天發生的事情隻是一場噩夢。

愣愣地看著短信,周榆晚的愁緒又化成了臉上緊皺的眉頭。該怎麽辦呢,該怎麽去償還這六百萬呢?十幾分鍾後,她按下了一個電話。

“喂,晚晚啊!”

電話接通,聽到那個親切溫暖的聲音,周榆晚心裏的無助和委屈頓時就升騰而起,變成鼻尖的酸澀。她舒了口氣平複了下心情,喊了一聲:“媽。”

“晚晚啊,你前天的電話裏說昨天有個重要的工作,怎樣,還成功嗎?”

聽了這話,想必遠在東北鄉下的媽媽還不知道這個事情。

幾年前在離家來江城工作時爸媽就叮囑她有什麽問題一定要打電話回家,要強的她為了讓父母放心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可是,這次她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晚晚,你在嗎,怎麽不說話?”

“在,我在。”周榆晚一隻手握著手機,另一隻手緊緊地拽著床單思忖要不要把昨天的事情告訴家裏。這時候她想到,自己的家庭隻是一個普通的工薪家庭,如果把這個事情告訴家裏,除了給爸媽徒增煩惱好像也不能解決什麽實際問題。況且爸爸有高血壓,她害怕爸爸聽到這個消息一激動就……

“媽,昨天的工作很成功。我這裏有點事情,先不和你說了啊。”周榆晚快速說了這麽一句,沒等媽媽回答就啪地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後,周榆晚癱坐在**,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

荷初走進房間,看到周榆晚低著頭一籌莫展地坐在**。

“榆晚。”

周榆晚沒有反應。

“榆晚。”荷初提高了分貝,周榆晚這才應聲抬起頭來。

荷初看到周榆晚微微泛紅的眼眶,眼瞼下方黑眼圈濃重,那張原本清秀白淨的臉這會兒看起來蠟黃且憔悴。

“怎麽了,傻坐著發什麽呆呢?”荷初走過去,微笑著伸手捏了下周榆晚的臉蛋。

“哦,我剛醒來,還有點蒙。”周榆晚晃了晃頭望向荷初,“一大早你去哪兒,今天有麵試?”

荷初沒有回答,而是搖搖頭坐到周榆晚邊上,接著她從包裏掏出一個中號的黑色袋子塞到周榆晚的懷裏。

周榆晚疑惑地打開來一看,發現是一遝遝嶄新的人民幣,數了數一共有二十遝。

“榆晚,這是我能湊到的所有的錢,對不起,我盡力了。”

“你哪來這麽多錢?”荷初的財政情況周榆晚太了解了,她不知道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荷初是怎麽弄到那麽多錢的。

“你知道我存了五萬,然後我問俞經年借了五萬,其餘的十萬……”說到這裏,荷初頓住了,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周榆晚更加疑惑。

這時,周榆晚看到荷初今天背的包是COACH的經典款,不是之前新買的Loewe puzzle,也不是那個價值五萬多的Hermes。周榆晚噌地跳下床,打開荷初的衣櫃。荷初原先堆滿包包的衣櫃裏,空了一大半,隻留下兩三個最基礎的經典款。

“你的那些包呢?那個五萬多的Hermes呢,你上個月剛買的SPY呢,還有那個你很喜歡的DELVAUX呢?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把它們給賣了?”周榆晚激動地問。

整個房間在這一刻陷入了寂靜,幾秒後,周榆晚看到荷初沉默著點了點頭。

“你傻不傻啊,你把包賣了幹嗎啊!”沒有人比周榆晚更了解荷初有多愛包,曾經為了買一個包,她整整兩個月沒有吃晚飯,沒有買衣服。再說,在時尚圈行走的她們,經常需要用名牌包包名牌衣服來為自己傍身。有時候,這些虛榮的外在表象,就是她們獲得工作的通行證。

“沒事,不就幾個包包,以後還可以買。”相比於周榆晚的緊張,坐在**的荷初一臉的無所謂。

“可是,那些包包對你很重要。”

“對,你說得對,這些包包對我很重要。可是,再重要也沒有你重要!”

荷初的這句話讓周榆晚的眼淚在頃刻之間奪眶而出,她那顆彷徨無助的心被陣陣襲來的暖流包裹,周榆晚一邊哭一邊走到荷初的身邊抱住她,這一刻她覺得對於前麵的這個巨大的困難,她不是那麽害怕了。

晚上,李菀書放學回到了家,這時候簡清已經做好了晚飯,簡清覺得自己幫不上什麽忙,隻有幫大家分擔一下家務事。

吃飯的時候,大家圍坐在飯桌前沉默著吃飯,吃到一半,李菀書從身後拿出一個大信封放到了桌上。

“榆晚姐,我現在隻能湊到這麽點錢。我知道這些錢對於六百萬來說是杯水車薪,但是我盡力了。”李菀書說著低下頭去,那樣子就像一個犯了錯被老師批評的小孩。

周榆晚看著桌上的信封百感交集,她想了想,把信封推回李菀書的麵前:“菀書,你還是一個學生,我不能要你的錢。再說,你哪來這麽多錢?”

“這是我之前攢下的壓歲錢和生活費湊起來的,你拿著,盡管去用。”見周榆晚拒絕,李菀書立馬解釋。

“你給我了,你怎麽辦?”

“夠用,我身上的錢夠用。榆晚姐,你就收著吧!”

李菀書的一言一行都被一旁的荷初收進眼裏,荷初把信封從李菀書麵前拿過來塞到周榆晚手裏,然後對李菀書說:“你不是想拜我為師嗎?我今天剛好有空,等會兒吃完飯教你一些基本功吧。”

“真的?”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喜訊,李菀書簡直難以置信。

“什麽真的假的,你不想就算了。”

“我想,我想!”李菀書說著張嘴大大地咬了一口黃瓜。

“那個,荷初,我可以學嗎?”微胖的簡清小心翼翼地問。

“當然,你們都可以。”

吃完飯,大家把沙發和桌子移到角落裏,給客廳騰出了一塊很大的空間。

荷初從房間裏拿出迷你音響連接上手機,帶有節奏感的音樂縈繞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我先走一遍你們再走,你們走的過程中我指導你們。”說完荷初就站定起勢向前邁開腳步,她微抬著下巴,那張小巧而精致的臉散發著一種孤傲又霸氣的美。

站在一旁的李菀書看著這樣的荷初,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在電視上初見荷初的激動和驚豔。她就像一個戴著翅膀的天使,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李菀書看得太忘我,以至於沒有去注意荷初走台時的動作和細節。

荷初來來回回走了幾趟,然後輪到了李菀書和簡清。荷初很認真,她拿著手機拍攝下李菀書和簡清走台的視頻,然後一秒一秒地給她們摳細節。

“簡清,你下巴抬得太高了,都看不到你的臉。走台步的時候,你的視線要看前方,然後要平視偏低一點。”

“菀書,你走台的時候不要歪歪扭扭,你的雙腿要始終保持在一條直線上。你走的時候,出胯帶動大腿,然後提膝,再以小腿帶動腳,這樣就可以走出直線。”

“簡清,你的台步太業餘了,你不要像平時一樣走路,你要用臀部的力量來帶動大腿,再用大腿帶動膝蓋,最後才是小腿。”

……

周榆晚坐在角落的沙發上,看著荷初她們圍聚在一起的畫麵感動不已。她知道自己和荷初的關係很好,可是她沒想到荷初會為了自己的事情而賣掉她最愛的包包,這會兒還犧牲自己的時間來指導李菀書。而才認識沒多久的李菀書和簡清,也讓周榆晚感到“患難見真情”的溫暖。

想著想著,那件糟心事又闖入了周榆晚的腦裏。她微笑地看著眼前的畫麵,想著要是沒有那件事,那麽這該是多麽美好的一個夜晚啊!

第二天,周榆晚一大早就去了BD模特公司。來到公司門口,波姐早已等候多時。

“怎麽樣,想到辦法了或是籌到錢了沒?”

周榆晚搖了搖頭。

“什麽?那我們現在上去幹嗎,找罵呢還是找罵呢?”見周榆晚搖頭,波姐停下腳步瞪著眼睛問。

“沒想到什麽辦法,但籌了一點錢。”周榆晚輕聲回答道。

“就知道,用大腳趾想你也湊不到六百萬。反正我來之前就做好了挨罵的準備,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走吧。”說著波姐踩著十五厘米的高跟鞋扭動著豐腴的身體向電梯口走去。

林森的辦公室在十五樓,電梯從一樓慢慢上升,周榆晚的心也慢慢地提了上來。看著電梯鏡麵裏滿臉憔悴的自己,她伸手將腰間的挎包護到了胸前。包裏麵,是她好不容易湊到的五十萬。對於六百萬來說,這是少得可憐的十二分之一,她不知道幾分鍾後等待自己的將會是怎樣的腥風血雨。

叮。電梯到達十五樓。

波姐整了整衣服率先走出電梯,周榆晚連忙跟了上去。在快走到林森辦公室門口時,波姐突然停下了腳步,跟在後頭沒有防備的周榆晚踉蹌著倒退了幾步。

“幹嗎呢,還沒進去就害怕了?我和你說,等會兒見了林總該裝委屈裝委屈,該哭就哭,明白沒?”

“啊,我……”

“你什麽你,我剛才和你說的話你聽到沒,記住沒?”見周榆晚支支吾吾,波姐提高了分貝。

“聽到了,記住了。”見波姐一臉不耐煩地看著自己,周榆晚用力地點了點頭。

林森的辦公室很大,一邁進去,周榆晚不知怎地就感覺有一絲徹骨的涼意從腳底直躥心頭。她亦步亦趨地跟在波姐後麵,看到林森坐在椅子上望著自己所在的方向,一臉的凝重。

“坐吧。”來到林森的辦公桌前,林森先開了口。

波姐落座後,周榆晚也坐到了林森辦公桌前的待客椅上。

“林總,發生了這件事我和榆晚也是沒有想到的,所以這兩天我們在一起想了很多彌補的辦法,但是……”說到這裏,波姐停了下來。

聽了波姐的這番話,周榆晚才知道什麽是所謂的“一派胡言”。那晚在“The one”辦公樓離開後,波姐根本沒給她發過一條信息打過一個電話,所以根本就別提什麽在一起想彌補的辦法了。看著波姐弓著背一臉的戰戰兢兢,再想到推開門之前波姐和自己說的那些話,周榆晚的腦子裏隻閃過“戲精”這兩個字。

“但是呢?繼續說下去。”

“對不起,我們沒想到好的辦法。”波姐說著就低下頭去。

聽到波姐這麽說,林森偏轉視線望向周榆晚。

“榆晚。”

聽到林森低沉的叫喚,一直低著頭的周榆晚抬起頭來,出乎意料的是,她沒有在林森的臉上看到憤怒或者其他不悅的表情。林森望著周榆晚,嘴角有一抹淡淡的微笑。看著這樣的林森,周榆晚全身的雞皮疙瘩一下就起來了。

“嗯,林總。”

“這個事情,你打算怎麽辦呢?”

周榆晚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地打開背包,從裏麵掏出一個袋子放到桌上。

“這是五十萬,我盡力了!”時間很急,周榆晚都沒來得及把現金存到卡裏。

看著桌上那五十萬,波姐很是震驚,她想不到短短的一天裏周榆晚可以籌到這麽多錢。而對麵的林森,則是盯著桌麵挑了挑眉:“五十萬?我記得那個手鐲的價值是六百萬,這……”

“林總,所有的辦法我都想了,這是我所能湊到的所有的錢了。”

“該湊的都湊了,那剩餘的五百五十萬呢,我來還?”

“不,剩餘的我會再想辦法。”

“可你剛才不是說把所有的辦法都想了嗎?”

“我……”

林森清了清嗓子:“波姐,你先出去吧,讓我和周榆晚單獨談談。”

波姐聽著林森和周榆晚剛才的對話坐在一旁直哆嗦,聽到林森的指令她立馬就起身小跑著離開。

偌大的辦公室裏隻剩下林森和周榆晚,周榆晚沉默著低著頭,林森一時間也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林森開了口:“我就想問問你,除去這五十萬,剩餘的五百五十萬你怎麽還?”

“以後我會更加努力地工作,那剩餘的錢可以每個月從我工資裏扣。”

周榆晚還沒說完對麵的林森就笑了起來,他仰著身體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胸,淡淡地說:“有兩個問題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第一,出了這麽個事情你覺得誰還會請你工作?如果有人還願意請你工作,那麽第二個問題來了。誰都知道模特吃的是青春飯,你已經二十六歲了,你覺得你還能在模特圈混幾年呢?五年,十年?不是我不相信你,隻是覺得對於你這樣的條件來說,在有限的時間裏還清剩餘的錢真的太困難了。”

林森的話像一把幹稻草堵住了周榆晚的喉嚨,雖然林森這充滿輕蔑意味的話很讓她生氣,但不可否認的是,林森說的話有一定的道理。他說的第一點周榆晚想到過,他說的第二點,是周榆晚在內的很多模特都不想正視的猙獰現實。

“你和公司之間是雇傭關係,公司給你提供工作的機會讓你實現自身價值互惠互利,但是公司絕對不會重用一個沒有價值的員工,更別說幫她還債了。”見周榆晚局促地低著頭林森繼續下了一劑猛藥。

聽到這話,周榆晚猛地抬起頭來,她眼睛通紅地望著林森,兩隻手緊緊地拽著衣角。看著麵無表情的林森,周榆晚的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

“我看了下,再過幾個月我們的合同就到期了,所以我擬了一份新的合同,你看看有沒有問題。簽了這個合同,‘The one’的這個事情就翻篇了。”林森拉開抽屜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合同,推到周榆晚的麵前。

周榆晚打開合同看了幾眼就沒再看下去,她就知道林森不會這麽輕易放過自己。商人的本性,就是唯利是圖。

“不,我不簽!”

“原因。”

“簽約十五年,所得收入我和公司2/8分。還有,合約期間,須無條件接受公司安排的所有工作,這簡直就是霸王條約。”

“那好,那你就賠償五百五十萬吧。”林森咂了咂嘴,冷冰冰地說道。

“你……林總,我和公司簽約這幾年來的表現你也看到了,難道你真的要這樣逼我嗎?”

“我沒有逼你,是你自己逼你自己。是你自己摔碎了手鐲,是你自己選擇不簽這份合同!”

“是我摔碎了手鐲沒錯,可是這個合同,簡直就是我的賣身契!”周榆晚說著站起來,激動地把那份合同甩到桌子上。

林森也不是吃素的,看到周榆晚這個樣子,身高一米八五的他站起來皺眉瞪目,惡狠狠地說:“周榆晚你幹嗎,想造反是不是?信不信今天我就讓你走不出這個辦公室的門!”

林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像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周榆晚的怒火,他的話更讓周榆晚情不自禁地向後倒退,膝蓋後部觸碰到椅子,周榆晚整個人猝不及防地跌坐下去。

“林總,很久不見,有空聊一會兒嗎?”這時,有個男人推開林森辦公室的門,帶著探詢的語氣問。

“宵董大駕光臨,當然沒問題。”說著林森朝麵前的周榆晚揮了揮手,“你先走吧,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考慮好了聯係我。”說這話的時候,上一秒還滿臉笑容的林森瞬間就板起了臉。

周榆晚起身低著頭往外走去,在和那個將自己從尷尬境地拯救的訪客擦肩而過時,有一股清冽的香水味躥入她正發酸的鼻尖。

“榆晚。”

周榆晚來到樓下,見到了等在公司門口的荷初。荷初今天有一個麵試,知道周榆晚今天來公司,所以工作一結束就趕了過來。

“談得怎麽樣?”

“沒談成。”周榆晚蒼白著臉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來,“他讓我簽一個很過分的合同,我沒同意。”接著,周榆晚就把合同裏的苛刻條件講給荷初聽。

聽了以後,荷初整個人噌地一下就被點燃了:“太過分了,馬關條約、辛醜條約都沒這麽過分!我去找他談談。”說著荷初就邁開腿要上樓去找林森,周榆晚見勢一把拉住了她。

“荷初,不要去。”

“幹嗎不去,我不能就這樣看著你被欺負。”

“沒用的,你和他再怎麽爭再怎麽吵還是改變不了現在的這個結果。重要的是,你為我做得太多了,我不想你也卷入這件事情,不想你和我一樣丟了工作。”

“我……”荷初沒想到周榆晚是這樣想的,她猶豫了幾秒收回腳步拉住周榆晚的手。

“你的手怎麽那麽冷?”周榆晚的手冰冰涼的,沒有一點溫度,像是剛從冰窖裏走出來一樣。

“我……可能衣服穿少了吧。”周榆晚說著訕訕地笑道。

這時,荷初的手機響了起來,她騰出一隻手接通了電話。電話是俞經年打來的,他約荷初一起吃午飯,荷初順勢帶上了周榆晚。

俞經年訂的是他和荷初常去的餐廳,到了之後,荷初拉著周榆晚的手駕輕就熟地走向她和俞經年常坐的位置,果然俞經年早就坐在那裏等待著她們。

這是一家開在巷子裏的小眾餐廳,燈光迷離音樂悠揚,很有情調。俞經年穿著帥氣的皮衣,紳士地起身先服務員一步為荷初和周榆晚拉開椅子。

“你隻有在榆晚麵前才會這麽紳士。”

“你能在榆晚麵前給我留點麵子嗎?”俞經年笑著把頭轉向周榆晚,“榆晚,好久不見。”

“嗯。”周榆晚應聲點了點頭。

服務員將俞經年之前點好的菜一一端了上來,滿桌都是荷初喜歡吃的。荷初看著深情地望著自己的俞經年,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時,燈光熄滅,一個點著蠟燭的蛋糕被服務員推了上來。

荷初正疑惑,對麵的俞經年深情地開了口。他剛說了兩句話,荷初就驚喜地捂住了嘴巴。

“這頓飯本想約在晚上的,可晚上有個活動。荷初,今天是我和你在一起兩周年的紀念日。很開心今天榆晚能在這裏,作為我們愛情的見證。荷初,一路走來我們經曆了很多風風雨雨,我希望我們能有五年、十年,一輩子。”

搖曳的燭火照亮俞經年英俊的臉龐,他漆黑的眸子裏溫柔似水。沒一會兒,荷初就感動得熱淚盈眶。這時候燈亮了起來,荷初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俞經年放了一條項鏈在自己的桌前。

“兩周年禮物,喜歡嗎?”

“喜歡,你送的當然喜歡。謝謝你,經年。”荷初眼角泛著淚花,用力地點了點頭。

麵前這美好溫暖的畫麵,讓周榆晚感動得暫時忘掉了那壓得她喘不過起來的六百萬。

吃完飯俞經年送荷初和周榆晚回家,離開前周榆晚去了趟衛生間。

在洗完手回就餐區的時候,一個穿著長風衣的男人和她擦肩而過。那人很高,燈光很暗,周榆晚沒能看清他的臉。但是那人身上的香味,和她從林森辦公室離開的時候聞到的一樣。

周榆晚定下腳步轉過頭去,那人一隻腳剛邁進衛生間,隻留給她一個高大頎長的背影。

之後的幾天,周榆晚把通訊錄裏所有能聯係的人都聯係了一遍,大家都很同情她的遭遇,但最後願意借錢的人卻屈指可數。一個個的電話,一次次的拒絕,周榆晚就是在這個過程中體會到這個社會的人情涼薄。她深切地明白,想要解決這個困難,最終隻有靠她自己。

於是,她每天都打電話給波姐問有沒有工作介紹給她,可每一次波姐回複她的就隻有冷冰冰的兩個字“沒有”。周榆晚打電話給之前合作過的幾個廠家,一聽到是周榆晚,大家都說暫時不需要模特。

見打電話沒用,周榆晚直接去了一家之前有過幾次良好合作的珠寶公司。看到彎著腰推門進來的周榆晚,市場部經理一時愣在那裏,他麵前電腦的頁麵上,是手模周榆晚欠債百萬的新聞。

“林經理,好久不見。”

“是啊,快請坐。”

“林經理,我今天剛好在這邊,所以就上來拜訪下您。”寒暄過後,周榆晚一邊觀察著對麵林經理的表情一邊開口說自己來拜訪的真正目的,“林經理,貴公司最近有什麽產品需要拍攝嗎,上次我聽你說你們這幾個月要推出一批新的產品……”

“不好意思,這次新品拍攝的模特我們都已經確定了。”聽到周榆晚的來意,林經理立馬就打斷了她的話並委婉拒絕了她。

“林經理,那還可以加我一個嗎?你也知道我們之前的合作都很愉快,這次如果能夠合作,我可以降低自己的酬勞。”

林經理搖了搖頭:“不好意思,所有的都已經確定上報管理層了,不能更改了。”林經理也很同情周榆晚的境遇,但是在昨天開會的時候大家一起討論過周榆晚的問題。雖然周榆晚摔碎鐲子的事件帶來了一定的熱度,但是他們都害怕成為第二個“The One”,他們不想因為周榆晚的不專業而遭受損失。

從珠寶公司出來後,遭到拒絕的周榆晚又去了幾家之前合作的公司,每一家的結果都如出一轍。一整天下來,周榆晚身心俱疲,挫敗不已。

正如林森說得那樣,沒人敢用周榆晚了。當這個她曾預料過的後果真正變成現實,周榆晚還是感到如墜深淵般的恐懼。她還沒在這個圈子實現理想,就已經被殘忍的規則狠狠地推到了遊戲之外。

更讓她接受不了的是,“The one”珠寶那邊每天都有人打電話給周榆晚,讓她盡快賠償那隻翡翠手鐲的損失。無奈之下,周榆晚隻好把手機關了機。

做手模的這幾年,周榆晚也遇到過困難,但每次她都咬咬牙堅持下來了。一直以來她都堅信,隻要肯吃苦,隻要敢闖敢拚就沒有什麽跨不過去的坎。但是這一次她卻深切地覺得在有些困難麵前,她不得不選擇認命和接受。

她沒有辦法了,她真的走投無路了。

周榆晚打開手機,撥通了林森的電話:“林總,我簽。”

說完最後一個字,周榆晚滾燙的眼淚就落了下來。窗外天光晴好,可是她覺得自己眼前的世界是那麽黑暗,暗得讓她看不清前行的道路。

在簽訂合同的當晚,周榆晚就接到了林森給她安排的工作。

下午的時候,林森把周榆晚叫到辦公室:“公司給你安排了個工作。”

聽到有工作,方才還陰鬱著臉的周榆晚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這次需要展示什麽產品?什麽時候去麵試?”

林森看著周榆晚頗有深意地一笑,然後搖了搖頭:“這次不是產品展示,而是圈裏的一個盛會。你手頭沒有工作,就陪我去參加一下。”說著,林森拿出一個乳白色的紙盒,放到桌上,“這是公司給你準備的禮服和鞋子,晚上穿這套去參加。”

“我不去。”

“什麽?你說什麽?”

“不好意思,我不參加這樣的活動。”

“合同裏可是白紙黑字寫著你要無條件參加公司安排的工作。”

“是的,我所理解的工作就是你們提供我工作機會,然後我去麵試。”

“哦,我可不是這麽認為的。再說,合同裏也沒有明確具體的工作內容和工作性質。”

“林總,我是一個模特,是一個手模,我的工作就是展示客戶的產品……”

“周榆晚,我不知道你是真天真還是假純潔。”周榆晚說到一半林森就厲聲打斷了她,“你真的覺得一個模特就隻要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就好了嗎?如果你真覺得這樣,怪不得這兩年你一直都沒什麽起色。你知道今晚的聚會嗎?SE公司的年終晚會,大半個時尚圈、娛樂圈的人都會去參加,門票在黃牛手裏已經炒到五萬一張了。你知道有多少小明星、小模特想去參加這個聚會嗎?參加這種聚會,就是去結識朋友從而獲得資源、機會的,你懂嗎?”

林森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周榆晚被說得一愣一愣的。她還沒反應過來時林森又開了口:“去或者不去你自己選擇吧。如果你不去的話就是違約,我會讓波姐和法務部與你對接賠償事宜。”

“林總,我……”

“我就說這麽多了,你自己考慮吧。我去開會了,你要去的話換上衣服晚上七點鍾在公司樓下等。”說著林森就起身走了出去,留下周榆晚一人在辦公室裏。

當天晚上七點,周榆晚還是穿著林森給的禮服等在了約定的地點。林森一走出電梯就看到等在公司門口的周榆晚。他停下腳步,看著隱匿在光影裏的周榆晚,嘴角上揚,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隨後,他踏著鋥亮的皮鞋邁開大步向周榆晚走去。

“我知道你會來的。”

背後突然響起的聲音把周榆晚嚇了一大跳,她轉過身,看到林森穿著白色的剪裁得體的西裝微笑著站在自己麵前。如果是別的女生看到這樣的林森,一定會被他那英俊的外表吸引,而此刻的周榆晚隻感覺到陣陣的壓迫感。她手提著裙子,輕輕地向後退了幾步。

“走吧。”林森一邊向前走一邊冷冷地說。

SE公司年終晚會設在公司董事的私人莊園裏,比周榆晚想象中奢華隆重得多。厚重恢宏的銅製鐵門前,停滿了蘭博基尼、法拉利、賓利、邁巴赫、西爾貝等各種各樣在電視裏看到過的沒看到過的豪車。進門後,一條筆直的紅毯直通遠處那幢燈火通明的法式城堡。紅毯兩旁是人擠人扛著長槍短炮的各路媒體,踩在紅毯上的是被邀請前來參加此次年終盛會的嘉賓。男的清一色地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女的則穿著各式各樣的華美禮服,一對對、一群群,在哢嚓哢嚓的拍照聲中微笑著向前走去。

“挽住我的手臂。”一下車周榆晚就聽到林森轉過頭這樣命令自己,她愣了幾秒,然後在林森的注視中挽上了他的手臂。

“走吧,記得抬頭挺胸,時刻保持微笑。”快走上紅毯前,林森又轉過頭在周榆晚的耳邊這樣叮囑。

周榆晚低著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走上紅毯,兩邊的媒體看到事發之後第一次在公共場合露麵的周榆晚,頓時就**了起來,哢嚓的拍照聲比之前更加迅疾,閃光燈也比在拍攝其他人時更加密集。見到這一下下的閃光燈,周榆晚的身體頓時就僵硬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也頓時消失不見。閃光燈,就是這閃光燈,將她推入現在的這番境地。

周榆晚皺著眉頭,將她的身體往林森那邊靠了靠,挽著林森手臂的那隻手又緊緊地拽住了他的衣袖。

林森皺著眉頭低頭看了一眼,隨即又抬頭對著鏡頭露出得體又紳士的笑容。

“周榆晚,放鬆點,給我抬頭,微笑。我帶你出來不是讓你來丟人的你知道嗎?”

拾級而上進入法式城堡,除了“金碧輝煌”這個詞語,周榆晚再也想不到其他的詞來形容這座氣勢恢宏的城堡內景了。悠揚的音樂充溢在每一個罅隙,觥籌交錯的酒會現場,前來參會的人三三兩兩圍聚在一起談天說笑,穿著白襯衫打著領結的服務員端著托盤穿行在人群中為大家提供酒水飲料,會場的四周是琳琅滿目別致誘人的甜品台。

林森從服務員手裏接過兩杯酒,把其中的一杯遞給了周榆晚。

“我不會喝酒。”接過酒杯,周榆晚怯生生地說道。

“不會喝酒你還想做模特?”

“誰生來就會喝酒,大家都是練出來的。”末了,林森又補充了一句。

每遇到一個認識的人,林森就拉著周榆晚給別人敬酒。一開始周榆晚隻是微抿一口裝裝樣子,林森發現後“監視”著讓她張大嘴巴。周榆晚平日裏很少喝酒,酒過喉嚨如火灼,沒幾口周榆晚整個人就燒了起來。又過了一會兒,周榆晚覺得頭重重的,整個人暈暈的,還有一陣陣的反胃感從肚子裏翻騰而起。

周榆晚覺得自己要吐了,她連忙拽了拽林森的衣服:“林總,我去一下洗手間。”說完恰好有一個服務員經過,周榆晚放下手裏的酒杯沒等林森答允就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

城堡太大了,神誌有點迷離的周榆晚找了好久,繞了幾圈才找到洗手間。剛邁進洗手間,洶湧澎湃的嘔吐感噌地一下就上來了。周榆晚飛快地跑進隔間,哇地一下趴在了馬桶上。

吐了好一會兒,覺得沒有反胃感之後,周榆晚才扶著馬桶站了起來。不知道是趴久了還是怎樣,她抬起頭一睜開眼睛,眼前突然一陣黑,隨後成群的金星在眼前冒啊冒。周榆晚靠在門上大口地喘著氣,一隻手還摸黑拉了點紙巾擦了擦嘴。過了幾分鍾,等到神誌有點清醒後,她才走出了隔間來到洗漱台前漱口。

漱完口,周榆晚看到鏡子裏自己的臉紅得像一隻煮熟的大龍蝦,臉上的妝也有一點花,整個人看起來醜極了。

周榆晚的電話在這個時候響起來,她四處看了下沒有發現手機,又回到了剛才嘔吐的隔間。

“周榆晚,你怎麽去了那麽久還沒回來,這邊幾個客戶正等著你打招呼呢。”接起電話,林森的質問就火速躥進了她的耳朵裏。

“好的,我馬上過來。”掛斷電話,周榆晚長舒了口氣走出隔間。

剛邁出衛生間,她看到有個男人往自己這邊走來:“哎,你走錯了,這裏是女廁所。”說這話的時候,周榆晚發現自己把手包落在了洗漱台上。

“你才走錯了,你進去的是男廁所。”

男人的話讓周榆晚正轉身邁進衛生間的右腿又收了回來,她退出衛生間,抬起頭,果然如那個男人所說的那樣,是她走錯了衛生間。周榆晚愣在那裏,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再進去拿手包。幾秒後,她轉身走向那個男人。

“先生你好,我的包落在裏麵了,你可以進去幫我拿一下嗎?”說話的間隙,周榆晚突然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那個香水味她在林森的辦公室門口聞到過,在荷初和俞經年約會的餐廳聞到過。她抬起頭,那個男人正好也低頭看她。

“周榆晚。”

“你知道我?你是?”見對麵的男人準確無誤地叫出自己的名字,周榆晚疑惑地問。

“你摔碎了一個價值六百萬的手鐲,全江城誰不知道你?”

“我……”周榆晚本來喝醉了酒早已把這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誰知道這會兒又被拽回到現實中,“你、你是誰?”

那個男人聽到周榆晚的話笑了:“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叫宵行,很高興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