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不靠臉吃飯

轉眼就到了國慶節,假期前幾天,李如幾人就開始收拾東西,有的回家,有的跟家人出去旅行。

因為上次爽約的愧疚,文心多番協調排除萬難,總算調出三天寶貴的休息時間,準備帶文雅去故宮、頤和園等著名景點逛逛。

想著能跟文心一起待三天,文雅就興奮得睡不著覺,考慮到顧曼漓家遠在千裏之外,肯定舍不得來回的路費,索性邀請她跟自己一起過節。

“小雅,你跟姐姐好好玩,我就不去了。”顧曼漓早早在網上找了兼職,想著買個拿得出手的手機,省得經常被室友嘲笑。

文雅最喜歡顧曼漓身上那股自強不息的勁頭,鼓勵道:“你是學市場營銷的,應該找個銷售類型的兼職,多跟人打交道,慢慢就不會拘謹了。”

“我也是這麽想的。”顧曼漓比文雅大兩歲,卻像個小妹妹一樣親昵地挽著對方的胳膊,輕笑道,“有你天天耳提麵命,我不想進步都不行。”

“我怎麽覺得你在嫌我囉唆呢?”文雅嗔怪地白了顧曼漓一眼,又有些不放心道,“那幾個人最近有沒有再鬧幺蛾子?”

“上次被你訓斥之後,她們消停了許多,不怎麽針對我了。”顧曼漓的神色稍稍有些僵硬,很快轉了話題,“算起來這七天能賺一千多塊錢,等發了工資,請你吃火鍋。”

見顧曼漓比前幾天精神了許多,人也越來越自信,文雅打心眼裏高興,點頭道:“好。”

假期第一天,文雅一大早就來到刑警隊,可惜文心一早就接到緊急任務,忙得不見人影,文雅左等右等,人都要睡著了,才好不容易把人給盼了回來。

“老姐,現在想見你一麵,比見國家領導人都難。”文雅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翻著白眼。

“看你這弱不禁風的樣子,估計也沒力氣逛故宮,不如就在這兒繼續坐著吧。”

文心的五官跟文雅有五六分相似,那雙靈動的大眼睛更是如出一轍,隻是文心身上多了幾分巾幗不讓須眉的英氣,跟文雅的聰慧狡黠互為輝映,相得益彰。

“別別別。”一聽去不了故宮,文雅立刻滿血複活,拉著文心的胳膊撒嬌,“好姐姐,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了,一定不忍心看著你可憐的妹妹無聊,對不對?”

這警局就像個不定時炸彈,說不定下一秒又有什麽事,早離開早安全。

文心無奈搖頭:“急什麽,總要讓我把衣服換了。”

“不用換不用換,就這身最好,走哪裏都沒人敢欺負。”文雅才不管那麽多,連拖帶拽地拉著文心出了刑警隊,打車直奔故宮。

雖然無數次在電視裏看到過故宮,但真正身臨其境的感覺卻是完全不同的。看著周圍熙熙攘攘的遊人,文雅忍不住感歎:“明成祖朱棣一定想不到,他建造的這座宮殿在六百多年後,還能源源不斷地給國家貢獻門票收入。”

“曆史的車輪不停向前,他們留下的東西,是後人最寶貴的財富。”文心微微一笑,語氣中多了幾分嚴肅,“或許是我沒有處在那個位置上,所以,我看不上任何一個封建帝王。”

“時代在進步,這樣的觀念並沒有錯。”文雅理解文心的想法,卻並不認同,她抬頭看了看京城難得一見的碧藍天空,“朱棣身上有著旁人難以企及的自律品質,單憑這一點,他就是我的好榜樣。”

文雅從識字起就跟著父親讀史書,這麽多年來最喜歡的曆史人物就是朱棣,文心在其多年如一日的“強行灌輸”下,也了解了不少,便趁機教育道:“法律是很枯燥的,你既然選擇了,就要持之以恒,別等新鮮勁兒過了就偷懶。”

“才不會呢,也不看看我的偶像是誰。”

“你的偶像太多。”文心的語氣雖然很嫌棄,眸光中卻滿是寵溺,“別氣餒,以後總會再有機會見到林法官的。”

一提這茬兒,文雅腦海中立刻閃過陸逸寒那張痞帥的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湧入喉間,正想罵幾句解解氣,然而一個回眸,卻被眼前這一幕深深吸引住了。

講解室的大屏幕上正播放著沙畫視頻,一把細沙在那雙纖細的巧手下仿佛擁有了生命力,將故宮裏一座座標誌性殿宇,活靈活現地展現在眾人麵前。

宮殿院落的石桌上,擺放著一副圍棋,一對身著古代服飾的男女執黑白棋子對弈,微風起,金黃色的桂花從樹上飄落,仿佛隔著屏幕都能聞到滿院丹桂芬芳。

歲月靜好。

文雅腦海中不覺閃過迎新晚會上陸逸寒畫的那幅沙畫,雖然是截然不同的故事,但故事裏所傳達出的生命力,如出一轍。

“畫得真好,真漂亮。”

“最近社交軟件上,各種各樣的沙畫可火了,但我覺得都沒有這幅好看。”

“依我看,主要是有生命力。”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僅文雅覺得好,周圍的遊人亦嘖嘖稱讚。

“怎麽,你覺得不好看?”見文雅微微蹙眉,文心有些好笑地問道。

“好看是好看,但沒有我師哥畫得好看。”本著公私分明的“偉大精神”,文雅決定正視陸逸寒的優點,“我們法學院有一個師哥沙畫畫得特別好,不僅人物形象生動飽滿,故事也流暢自如,代入感特別強,讓人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而且他人長得特別帥,學校裏好多女生都喜歡他,最誇張的是,好多男生也崇拜他,簡直男女老少通吃,還有,他籃球打得也特別棒,就是……”

文雅還想說就是人品有問題,文心已是饒有興趣地打斷道:“好呀,這才開學幾天,就暗戀上學長了?”

“誰暗戀學長,我……我才不稀罕那麽不靠譜的男生呢。”反駁的話底氣十足,可文雅總覺得莫名心虛,下意識地把目光移向別處。

“不靠譜?”文心不愧是刑警隊一姐,分分鍾提煉到關鍵字眼,透過現象直擊本質,“原來不僅僅是暗戀啊。說,開學這不到一個月的工夫,你都瞞著我做什麽了?”

過了十八歲生日就是成年人,文心並不反對文雅談戀愛,但總要知道妹妹交了個什麽樣的男朋友,別稀裏糊塗被人給騙了。

“文大警官,您老人家能不能別拿審犯人的眼神來看我?”文雅隻覺得麵部一陣燒灼,不用想也知道臉紅得厲害,逃也似的轉身向外走,誰知……迎麵便撞見那張臉。

發型、神色、表情都一模一樣,要不是那條粉紅色運動褲實在太辣眼睛,文雅幾乎要懷疑陸逸寒是從自己腦海裏走出來的。

“你怎麽在這裏?”要知道這是北京,不是某個四五線小城市,在這裏,隻要不提前商量好,幾乎一個轉身就是一輩子。再說了,故宮有幾千間宮室,即便同一天進來遊玩,也很難碰到。

陸逸寒嘴角微勾,微微含笑的目光左右打量一圈,最後定格在文雅身上:“這裏有寫我不能進嗎?”

“少抬杠。”被人俯視的感覺實在太不舒服,文雅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以縮小身高的劣勢,“你什麽時候來的?”

陸逸寒抬手捋了捋劉海兒,仿若無意道:“大概……從你誇我的時候吧。”見文雅麵露窘色,陸逸寒隻覺得心情大好,幽幽補充著,“沒想到在你眼裏,我竟然那麽完美,真是很……意外啊。”

完美?

完你個大頭鬼!

“自戀是種病,得治。”文雅腸子都快悔青了,暗暗對燈發誓,以後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絕不提及跟陸逸寒有關的一個字。

“心口不一也是病,比自戀還嚴重。”陸逸寒俯身在文雅耳邊懟了一句,越過她向前走去,主動跟文心打招呼,“姐姐好,我是陸逸寒。”

文心隱約聽到兩人的對話,知道眼前這個男生就是文雅剛剛讚不絕口的師哥,含笑道:“我是文心,很高興認識你。”

“姐姐,還有好多地方沒逛呢,咱們抓緊時間吧。”文雅不想加深文心的誤會,更重要的是不想讓她受陸逸寒的“毒害”。

“不著急。”文心是什麽人,怎麽可能被文雅三言兩語拉走,在給了妹妹一個“不許搗亂”的威脅眼神後,繼續跟陸逸寒聊道,“聽小雅說,你沙畫畫得很好。”

身為刑警,文心的心思自然比一般人要縝密許多,她並不認為這是尋常偶遇,陸逸寒更不可能無聊到跟蹤文雅,所以……

見文心探究的目光在自己跟沙畫視頻之間來回移動,陸逸寒就知道對方猜到了原因,含笑點頭:“這個宣傳片第一次隨展覽播放,我過來看看效果。”

“這是你畫的?”難怪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小雅這丫頭平時說話總喜歡誇張,能信上七八分就不錯,看來這次倒是例外。”文心不吝讚美,“你的沙畫,的確非常漂亮。”

“謝謝。”陸逸寒沒有謙虛,補充道,“我在故宮做了兩年多的誌願者,對這裏很熟悉,如果姐姐需要,我可以做您的講解員。”

“不用了。”文雅想都沒想就回絕。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可不信陸逸寒這家夥能有這麽好心。再說了,她雖然第一次進故宮,但之前看過許多紀錄片,了解到的東西並不見得比他少。

“這麽漂亮的青花瓷,如果沒摔碎的話,應該值不少錢吧?”文心直接忽略掉文雅的意見,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櫥窗。

“姐姐,這麽簡單的問題,你問我就可以了呀。”文雅越過陸逸寒,擠到文心身邊搶答,“明朝青花瓷主要分為三個發展階段,分別是洪武、永樂、宣德年間,正統、正德年間,嘉靖、崇禎年間,這個瓷壺是永樂年間的,我記得曾有個青花四季花卉紋扁壺曾拍出一億兩千萬的高價,它若是不碎,怎麽也得值幾千萬。”

“咳,咳……”陸逸寒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這丫頭是真敢說,也不知道誰給她的勇氣。

陸逸寒鄙視的神色實在太明顯,文雅想忽略都不行,癟嘴反問:“怎麽,你有不同意見?”

“花幾千萬買這麽個東西,除非腦子被門板夾過。”陸逸寒毫不客氣地否定了文雅的言論,隨後解釋道,“明朝青花瓷分官窯製作和民窯製作兩種,官窯因為財力雄厚,往往做工精細,講究精神文化,民窯財力有限,生產出來的瓷器比官窯粗糙,價格自然也便宜些,這個瓷壺,一看做工就是民窯的。”

被陸逸寒這麽一提醒,文雅也察覺出問題。她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服:“怎麽著這也是明初永樂年間的東西,年代總要更久遠些吧。”

“正因是永樂年間的東西,所以,價值還要再打折扣。”陸逸寒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麽這樣有耐心,詳細解釋道,“縱觀整個明朝時期的青花瓷,業界公認的標準,宣德青花是最好的,成化次之,永樂最差。”

“沒想到你對瓷器也有研究。”文心看陸逸寒的目光,更多了幾分讚賞。

這個男生雖然在衣著上有那麽一點點不著調,但談吐得體,學識淵博,整個人有種少年老成的持重,跟自家這個鋒芒過於外露的妹妹在一起,倒是出奇的登對。

“閑來無事的時候看過幾本書。”這般解釋了一句,陸逸寒也沒忘記回答文心的問題,“這個瓷壺如果不碎,價值在六十萬人民幣上下,碎成這個樣子,就隻能賣到原價的三分之一。”

講解完瓷器,三人一同向外走。事實證明,陸逸寒並沒有吹牛,無論經過哪座宮殿,甚至某個不起眼的小角落,他都能立刻說出與其有關的故事,堪比移動講解器。

他的講解風趣幽默通俗易懂,連文心那麽嚴肅的人,都被逗得開懷大笑。

“怎麽,還不服?”趁文心接電話的工夫,陸逸寒向文雅“挑釁”道。

“服,牆都不服就服你。”文雅白眼都快翻上天,“陸逸寒,郭德綱老師沒收你為徒,簡直是天大的損失。”

學什麽沙畫啊,這家夥就該去學相聲,有他在,嶽雲鵬、張雲雷幾個都得靠邊站。

“是吧。”陸逸寒不予置否地點點頭,把手伸到文雅麵前,“你倒是提醒我了。”

“什麽意思?”文雅一頭霧水。

“聽相聲總不能白聽吧,出場費。”

還帶這麽順杆往上爬的?

文雅被陸逸寒的無賴行為氣笑了,正打算向對方討要精神損失費,卻被文心急匆匆的話語打斷:“局裏臨時有任務,我要馬上回去。”

“姐姐,你今天不是調休了嗎,怎麽又有事?”文雅不是不理解文心的工作,隻是姐妹倆小半年沒見,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卻被中途打斷,傷心難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很緊急的事情,必須馬上處理。”文心來不及解釋太多,從包裏掏出五百塊錢塞到文雅手裏,又抬頭向陸逸寒道,“逸寒,你陪小雅再逛一會兒,晚上你們倆找個地方吃頓好吃的,姐姐請客。”

“姐姐……”文雅還想再說什麽,可文心的身影已經快速消失在人群中。

“都是一樣的人。”陸逸寒的聲音中驟然多了幾分冷意,像是在說文心,又像是在說別人。

文雅一頭霧水,茫然地看向陸逸寒:“嗯?”

“她基本沒什麽時間陪你吧?”

“你都看見了。”文心一走,文雅的興致也低落了許多,隨著陸逸寒的腳步,漫無目的地在宮道上溜達著,“自從姐姐進了警校,我隻有過年的時候才能見她一麵,畢業進刑警隊以後就更別說了,年都沒辦法回家過。”

難怪姐姐說自己早就做好了孤獨終老的準備,就這五加二白加黑地工作,想找個能理解她的男朋友,實在不是什麽容易事兒。

“你怨她嗎?”許是同病相憐的緣故,陸逸寒鬼使神差般地又追問了一句。

“有時候會有那麽一點點,但很快就釋懷了。”文雅並沒有掩飾自己的失落情緒,實話實說,“姐姐說了,既然因為熱愛而選擇一份工作,就要做好風雨兼程的準備。”

就像她一樣,明知道學法律做法官是一條枯燥煩瑣,又充滿著諸多嚴峻挑戰的路,但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

因為懂得,所以理解。

“僅僅是因為崇拜林清怡而喜歡法律,是不是太武斷了些?”林清怡這一路走來到底經曆了什麽,沒有人比陸逸寒更清楚。

“我崇拜的不是林法官,而是她所代表的,這世間難有的公平公正。”文雅的聲音不大,語氣中卻透著深思熟慮後的堅定。

她原本不想再多說什麽,但想起初遇時陸逸寒的所作所為,稍稍猶豫一下,還是解釋道:“十年前,我媽媽出於對朋友的信任,將家裏僅有的八萬塊錢借給對方應急,不料對方渡過難關後,卻怎麽也不肯承認借過這筆錢,當時恰逢開學季,爺爺又生病住院,那會兒對我們家來說,這八萬塊就是救命錢,可由於沒有寫欠條,錢就沒辦法要回來,媽媽又傷心又生氣,一病不起。”

“後來呢?”

“後來我們遇到了正好在縣城法院辦案的林法官。”雖然時隔十年,但文雅說起來,語氣中仍帶有輕微的哽咽,“林法官很同情媽媽的遭遇,更不想讓好心人從此寒了心,便借助中間人的力量,想盡辦法從對方口中套出曾經借款的事並悄悄錄音,通過媽媽當年取款的ATM機查詢到那筆錢的賬號,跟蹤錢款流向,最後把錢要了回來。”

欠債不還,對法院來說,不過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案子,但之於文雅一家,卻是天都要塌下來的大事。對於一個來基層調研的領導來說,完全可以不用理會,但林清怡沒有,她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讓世間少了一樁冤案,讓文雅一家重見光明。

文雅所期望的其實很簡單:用自己的知識才學,為維護中國法律的公平公正盡一份微薄的力量。

她相信,當年的林清怡一定也是這麽想的。

陸逸寒默然。

十年前,林清怡想盡辦法為文雅媽媽調查取證的時候,他也正翹首企盼著媽媽能回家陪自己過生日,可是,直到冰激淩蛋糕化成一攤水,也沒能如願等到母親回家。

陸逸寒怎麽也沒想到能從文雅口中聽到這些,心裏頓時千頭萬緒。他努力把自己的思緒從這些陳年症結中拔出來,似是自言自語般:“如果有一天,你發現她並沒有你想的那麽完美,怎麽辦?”

“沒有人是完美的。”文雅眼睛裏滿是愧疚,“林法官在工作上付出太多,我記得幫媽媽辦案那天是她兒子的生日,她沒辦法回家陪兒子,就給他買了把水槍做禮物,可因為我喜歡那把水槍,她就把水槍送給了我。”

那把小水槍給了文雅?

陸逸寒有些錯愣,不知道該感歎緣分奇妙,還是世界太小。

“現在想起來,真的挺對不起那個哥哥。”文雅有些愧疚地搖搖頭,“以後見了他,我一定當麵跟他說句對不起。”

“他不會怪你的。”陸逸寒鬼使神差般接了一句,話音落下,連他自己都愣住了。

文雅微微詫異:“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就是他。

“這麽多年了,誰還會記得這種小事。”陸逸寒沒有把實話說出來,轉移話題,“走吧。”

“去哪裏?”

“文心姐臨走前特意吩咐你請我吃飯,這麽快就忘了?”陸逸寒又變回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讓文雅以為適才那個深沉的他,是自己的錯覺。

文雅看了看在手裏握得有點濕漉漉的錢,也不推托,眸光一閃:“好啊,我請客,所以吃什麽得我來選。”

海底撈火鍋。

“來個麻辣鍋底,最辣的那種。”文雅是個無辣不歡的人,但平時也不至於吃最辣的,主要原因嘛……咳咳,據她回憶,陸逸寒家廚房並沒有辣椒油,所以說,這家夥很可能吃不了辣。

趁機捉弄捉弄他,省得他沒事總喜歡給自己添堵。

可能很少見人這麽點鍋底,服務員稍稍猶豫一下,客氣地勸道:“女士,咱家這個麻辣鍋底比平常辣鍋要辣許多,建議您還是拚個清鍋比較好。”

“不用,我們都特別能吃辣。”文雅大大的眼睛忽閃著狡黠的笑意,“師哥,你說是吧?”

蒼天大地,她可不是沒給這家夥拒絕的機會,至於接不接茬兒……就看他自己了。

陸逸寒如何看不穿文雅的小花招,微眯的丹鳳眼含笑注視了她片刻,勾唇道:“就來辣鍋。”

服務員微笑著鞠了個躬:“好的,請稍等。”

鍋底很快端了上來,紅彤彤的,很是喜慶的樣子。文雅用公用筷輕輕攪拌著,還特意用手把熱氣往對麵扇了扇:“師哥,這個味道簡直太棒了,一會兒你一定要多吃點。”

哼,讓這家夥嘴硬,看過會兒他怎麽收場。

想到陸逸寒辣得直吐舌頭並往嘴裏猛灌飲料的滑稽模樣,文雅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當然要多吃,否則豈不是不給文心姐麵子。”陸逸寒微微挑眉,似笑非笑。

這會兒,鍋底的熱氣已經冒了出來,在蒸汽的襯托下,陸逸寒原本就十分白皙的皮膚更顯得晶瑩剔透,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

文雅看著眼前的俊顏,又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剛長出來的兩顆痘痘,隻覺得羨慕嫉妒恨,不由得脫口而出道:“一個大男人,怎麽好意思長得比女生還好看呢,實在太沒有道理了。”

陸逸寒挑了挑眉:“我怎麽覺得某些人羨慕嫉妒恨呢?”

“你說對了,我就是羨慕嫉妒恨。”文雅看陸逸寒一眼,“少得意,你長得帥是你爸媽會生,跟你自己有什麽關係。”

提起爸媽,陸逸寒心底塵封許久的某處傷疤似乎被撕扯了一下,隻覺得疼痛難忍。他暗暗深吸一口氣,淡淡道:“我不靠臉吃飯。”

文雅想反駁來著,然而陸逸寒的確處處優秀,根本無從反駁,吃癟地努努嘴:“是,你最厲害了。”

厲害?

哼,馬上就讓你知道什麽叫“懷疑人生”。

“唔,咳咳……”的確有人被辣得懷疑人生

文雅悶頭灌了一大口飲料,酸梅湯的清涼仿佛是一針催化劑,將口中的辛辣推進到燒灼的頂點。

“吃了辣不能馬上喝水,這是常識。”

文雅一臉哀怨。

常識個大頭鬼,有本事你說出更好的解決辦法來。

事實證明,“量變能引起質變”絕對是鐵打的真理,連續兩杯飲料下肚,過分抗議的喉嚨漸漸被安撫住。

陸逸寒沒有再說話,低頭吃東西。

文雅辣得眼淚直流,在蒙矓視線中,隻見陸逸寒夾起蝦滑在麻醬中輕輕翻轉,優雅地送到嘴裏,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般順暢,別說咳嗽灌水,就連眼睛都沒多眨一下。

這……這家夥味覺失靈了吧?

愣神的工夫,陸逸寒又陸續吃了幾片牛肉卷,看得文雅食指大動……

“咳咳咳!”文雅眼冒金星,忍不住懷疑這鍋裏的辣椒偷摸進行了基因重組,傳女不傳男。

吃,嗓子受不了;不吃,麵子過不去。

文雅猶豫再三,終於下定決心:“服務員,麻煩來碗白開水。”

識時務者為俊傑。

她還是乖乖用清水把辣油過濾一遍,畢竟嗓子和胃都是沒有替換裝的限量版,省著點用總沒錯。

“以後量力而為。”陸逸寒毫不掩飾地嘲笑。

文雅翻著白眼做了個鬼臉,繼續我行我素。

一頓麻辣火鍋,在陸逸寒的怡然自得和文雅的欲哭無淚中結束。出門時,文雅總覺得胃裏火燒火燎,撕裂地疼,然而她一向皮實,也沒覺得怎樣,如常走出火鍋店。

初秋的夜晚涼風習習,文雅緊了緊身上的外套,詢問道:“乘公交車還是地鐵?”

陸逸寒的聲音有些微不可察的沙啞,簡單回應:“都行。”

路上,陸逸寒異常安靜,一句話都沒說,文雅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轉身,就見他神色糾結,額頭上不斷冒出細密的汗珠。

文雅怔了怔,還沒捋清楚腦子裏想了什麽,手卻先一步緊緊握住陸逸寒手腕:“怎麽了?”

“沒事。”陸逸寒臉色有些難看,仿佛連說話都困難,深吸一口氣,“打車回去。”

文雅想追問陸逸寒哪裏不舒服,然而目光觸及他右手所放的位置,心下卻是了然。

“胃疼?”

“唔……”刀絞般的劇痛陣陣襲來,陸逸寒覺得自己的胃像被丟進了滾燙的火鍋裏,打著結,拉著筋,反複翻騰著。

哎,死要麵子,自食惡果!

“你……你沒事吧?”文雅用力扶住陸逸寒,見他額頭上不停冒著冷汗,掏出紙巾來擦,那薄薄的紙巾就像海綿附體,輕輕一粘,就順便把臉上僅有的血色也吸了個幹幹淨淨。

片刻的慌亂如蜻蜓點水般在文雅心裏**漾而過,她很快冷靜下來:“你撐著點兒,我們去醫院。”

疼痛難忍,陸逸寒下意識地蜷縮起身子,精致的五官緊緊擰成一團,語氣卻冷硬倔強:“我沒事,不用去醫院。”

他最討厭打針。

文雅才不管他想不想去,板著臉訓斥道:“少廢話,別逼我把你打暈了扛走。”

陸逸寒一隻手捂著胃,嘴唇發白:“我說了……不去……”

“少廢話。不用瞪我,瞪也沒用。”

“你……”陸逸寒咬咬唇,吃力道,“你碰到我手表了。”

文雅低頭,果然見光亮的手表表麵上,落了一個手指印,想必是剛才抓陸逸寒手腕時不小心留下的。

手表就是陸逸寒的**。

無論去哪裏,必須隨身攜帶除塵布,每隔幾分鍾就要擦一次,確保表麵一塵不染。

“我看你是疼得輕了。”文雅暗暗發誓以後找男朋友絕對不能找強迫症和潔癖狂,否則分分鍾被逼瘋。

急診室。

醫生板著臉,嚴肅地問:“吃了多少辣椒?”

“沒多……”

“閉嘴。”文雅一巴掌拍在陸逸寒後腦勺上,實話實說,“我們倆去吃了牛油麻辣火鍋,剛吃完他就開始胃疼。”

“這麽嚴重的胃潰瘍,還敢吃辣椒,他不疼誰疼?再有下次,準備切胃吧。”

嚴重胃潰瘍?

文雅惱怒地瞪著陸逸寒,見他疼得把嘴唇都咬白了,仿佛什麽東西堵到嗓子眼上,責備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檢查結果很快出來,急性腸胃炎,距離胃穿孔隻差一點點。

還好沒事。

文雅長長舒了口氣,總算放下心來。

好在情況沒嚴重到需要做手術的地步,辦好住院手續後,陸逸寒被安排在病房輸液。

送走護士,文雅瞅著病**愁眉緊擰的陸逸寒,問:“你有胃潰瘍?”

“一點點,沒那麽嚴重。”陸逸寒有些心虛地側過頭,避開文雅的目光。

這該死的毛病很多年沒犯了,他還以為沒事了。

陸逸寒這個態度,讓文雅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明知道自己有胃潰瘍,還逞強吃那麽辣的火鍋,陸逸寒,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嗚……我都這麽可憐了,你還凶我。”陸逸寒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紮著點滴的手連忙去捂小腹,整個身體下意識地蜷縮起來,“疼,好疼……”

看著陸逸寒可憐兮兮的樣子,文雅心裏的怒氣不知不覺消散了大半,隻是她依舊板著臉:“哪裏疼?”

“這裏,還有這裏……”陸逸寒拉過文雅的手覆在自己胃部。

文雅手指僵硬,不知如何是好,好一會兒才低著頭道:“我去喊醫生。”

“不用,揉揉就好了。”

“?”

“我是陪你吃火鍋才胃潰瘍發作的,你得對我負責。”陸逸寒耍賴皮耍得理直氣壯,握住文雅的手怎麽都不肯鬆開。

“你這個人……”文雅的臉瞬間漲紅到脖根。

算了,不跟幼稚鬼一般見識。

文雅的手掌很軟,輕輕推揉著,如一股股溫暖的電流湧過,陸逸寒心裏暖暖的,胃也不覺得那麽痛了。

陸逸寒似乎對醫院有著嚴重的陰影,打完點滴就鬧著要離開,文雅拗不過,隻能陪他回家。

一回生二回熟,文雅不用陸逸寒指路,憑著記憶輕輕鬆鬆走到單元樓下,跟回自己家一樣順手。

“小心點。”老小區的樓道有些昏暗,文雅下意識地扶了陸逸寒一把,突然想到什麽,問道,“怎麽隻有你自己住在這裏?”

猝不及防的問題,讓陸逸寒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剛剛好些的胃又疼得緊縮在一起,他緩了口氣才稍稍好些,淡淡道:“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文雅沒想到會聽到這麽個答案,有些不知所措,連連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

陸逸寒看著一臉愧疚的文雅,抬手捋了捋她鬢邊的碎發,聲音輕柔:“走吧。”

陸逸寒纖長的手指猶如上好的胭脂,輕輕一觸,就讓文雅的臉頰瞬間紅了起來,小心髒怦怦直跳。這樣的感受,讓她整個人有些無所適從,慌亂撇下陸逸寒,先一步上樓去了。

進屋,陸逸寒依著以往的習慣,徑自從冰箱裏拿出一瓶礦泉水,正準備擰瓶蓋,手上一空,水已經被搶了去。

文雅白了陸逸寒一眼,像老師教訓做錯事的小學生:“胃都疼成這樣了還喝冰水,是想再躺回醫院去嗎?”

平日裏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板起臉來倒還真有幾分氣勢,活像個一板一眼的老學究。陸逸寒忍俊不禁,微微挑眉:“不喝這個,我喝什麽?”

“當然要喝熱水。”文雅把礦泉水塞回冰箱,轉身去了廚房,沒一會兒又折了回來,問道,“陸逸寒,你們家熱水壺放在哪裏?”

陸逸寒在沙發上坐下,搖搖頭:“沒有。”

“熱水壺都沒有?”文雅滿頭黑線,“難不成你冬天也喝冷水?”

“是。”陸逸寒回答得理直氣壯。

“行,你厲害。”文雅輕嗤一聲,無情地吐槽,“難怪小小年紀就得了胃潰瘍,都是自己作的。”

陸逸寒難得沒有頂嘴,默然垂首,不知道在想什麽。

平時怎麽都好說,這會兒,文雅總不能讓陸逸寒用冷水吃藥,她用奶鍋燒了些熱水,小心翼翼地倒到玻璃杯裏。

“嘭!”

手上沒拿穩,杯子哐當跌落到地上,碎了個稀裏嘩啦,玻璃碴飛濺了一地。

“有沒有傷著?”陸逸寒一個箭步衝進廚房,顧不得地上的玻璃碴,踩著涼拖來到文雅麵前,抓著她的手仔細查看。

這樣親密的動作,讓文雅一時之間有些無所適從,趕緊把僵硬的手指抽出來,含糊其詞道:“哪有那麽嬌氣,沒事。”

“都出血了還沒事。”

陸逸寒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文雅脖頸間,酥酥麻麻的,文雅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推了推他:“你先出去,我清理一下地麵。”

“我來。”說著,陸逸寒從門後取過掃把,將玻璃碎片掃起來,倒進垃圾桶。

傷痕很淺,並不礙事,謹慎起見,陸逸寒還是堅持取來碘伏消毒。

小小的棉簽染上星星紅點,陸逸寒下意識放輕動作,生怕弄疼文雅。

陸逸寒小心翼翼的動作,看得文雅忍俊不禁:“我又不是紙糊的。”

“沒良心的丫頭。”

清理完傷口,貼了片創可貼,他叮囑道:“小心些,別沾水。”

“沒事兒。”文雅縮了縮手指,提醒他,“該吃藥了。”

“我自己去。”

“等著。”文雅把陸逸寒往沙發上一按,自己進了廚房,水還有些燙,文雅把水倒入碗中,用湯勺輕輕攪拌著。

看著文雅忙前忙後,陸逸寒仿佛看到另一個熟悉的身影,曾幾何時,她也這樣忙裏忙外,隻為自己能乖乖吃藥。

上次從學校離開後,她就去了外地辦案,直到現在也沒回來,他不是不擔心,可這麽多年的隔閡,關心的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陸逸寒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未接電話,無聲無息地歎了口氣。

今天,陸逸寒總是一副心事重重、若有所思的模樣。文雅雖然心裏奇怪,卻也不想多問別人的隱私,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肘:“吃藥了。”

“嗯。”

看著陸逸寒乖乖吃了藥,文雅總算放心些,囑咐道:“你早點休息,我走了。”

走?

陸逸寒一米八幾的個子,如人牆般結結實實擋在文雅麵前,居高臨下:“這麽晚了,你要去哪裏?”

“當然是回宿舍。”難不成要跟這家夥獨處一夜?

“哦。”陸逸寒點點頭,把腕上的萬寶龍手表往文雅麵前一湊,“十一點五十五分,你是想撬門還是爬窗?”

這麽晚了?

宿舍回不去,跟陸逸寒共處一室,又實在尷尬,文雅糾結片刻:“我去住酒店吧。”

寧可花錢住酒店,都不想看見他?

“你走了,誰來照顧我?”陸逸寒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此時此刻的失落心情,隻能用胡攪蠻纏來掩飾心裏的煩躁,“我是因為陪你吃飯才生病的,你就得對我負責到底。”

麵對胡攪蠻纏的陸逸寒,文雅有種強烈的無力感,扶額道:“你這個人怎麽不講道理?”

他是皇帝啊,睡覺還得留個人守夜?

“現在在我家,我說什麽就是什麽。”陸逸寒語氣頓了頓,眨眼工夫,手上變戲法似的多了一張白色卡片,“你今天要是走了,這張飯卡,就別想要了。”

她怎麽忘了,飯卡還在那家夥手裏。

為著自己可憐的口糧著想,文雅被迫妥協:“我不走,你就把飯卡還我?”

陸逸寒不肯鬆口,勾唇道:“看我心情吧!”

“你……”文雅警惕地後退兩步,“我警告你最好別動什麽歪心思,小心我打得你滿地找牙。”

“你哪兒來的自信?”陸逸寒嘴角微勾,心情大好,“隻要你別覬覦我的美色,半夜圖謀不軌就好。”

“自戀狂。”文雅鄙視地瞥了陸逸寒一眼,拍板,“我要睡臥室。”

誰知道這個不靠譜的家夥會不會半夜抽風夢遊,還是住個能鎖門的地方比較靠譜。

然而陸逸寒似乎誤會了文雅的意思,似笑非笑道:“怎麽,你想跟我一起睡?”

猝不及防的言語,讓文雅的臉瞬間漲紅一片,偏偏陸逸寒還在不依不饒:“看來被我說中了,既然如此……”

“陸逸寒!”文雅氣得牙癢癢,恨不得狠狠咬那家夥一口。

真不知道法大補辦飯卡為什麽那麽費勁,簡直是助紂為虐。

想要不再被陸逸寒那家夥要挾,就得想辦法把飯卡給拿回來。文雅斟酌再三,決定鋌而走險。

說幹就幹,半個多小時後,估摸著陸逸寒已經睡了,文雅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深一腳淺一腳摸到門邊,試探著輕輕推了推門。

沒有反鎖。

小小一間臥室,除了床和衣櫃,就隻有一張書桌,床頭櫃上的小台燈透著暖黃色的微光,溫馨舒適。

**,陸逸寒睡得正香,可能是胃還疼的緣故,睡夢中,他的眉頭依舊輕輕皺著,長長的睫毛垂下,五官精致立體,此時此刻,暖黃色的燈光緩緩灑下來,如同一層溫柔的薄衫,無聲無息地把棱角包裹起來,整個人平添了一抹難得的溫柔。

這家夥還真是天生長了一副好相貌,難怪讓那麽多女孩子魂牽夢縈。

這樣想著,文雅不知不覺紅了臉,深吸一口氣,把雜草般的思緒壓下去,躡手躡腳地往前走了幾步,小聲試探道:“陸逸寒?”

沒有反應。

文雅想了想,又道:“陸逸寒,去醫院打針了。”

回應她的,依舊隻有均勻的呼吸聲。

應該是真睡著了。

借著小台燈微弱的光亮,文雅躡手躡腳地直奔床頭櫃,櫃子上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她很快把目光轉到書桌上,顏色不一、款式不一的香水瓶按著高低胖瘦的順序依次擺放開,足足有十幾瓶。

“一個大男人囤那麽多香水,臭美。”文雅鄙視地朝熟睡中的陸逸寒做了個鬼臉,繼續找著。

書桌右側擺放著一個大大的玻璃盒,分為上下兩層,湊近去看,整整齊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手表,每一款都精致大氣,即便完全不懂品牌的文雅看了,也知道價值不菲。

這麽有錢,偏要扣著自己的飯卡不放。

缺德的家夥!

文雅腹誹了一句,輕手輕腳地把手表盒放回原處。

飯卡會在哪裏呢?難道藏在枕頭下麵?

以陸逸寒的腹黑程度,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樣想著,文雅試探著把手往枕頭下麵伸了伸,什麽也沒有。

再一看,陸逸寒的睡衣上,有兩個口袋。

難道在口袋裏?

文雅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進口袋,薄薄的睡衣下是緊實的腹肌,觸感細膩。

她的臉噌地紅到了脖子根。

哎,想什麽呢。

屏蔽美色**,文雅快速恢複理智。

難道在另一個口袋裏?

文雅咬了咬牙,剛準備伸手去掏另一個口袋,睡夢中的陸逸寒突然翻了個身,整個人往裏側去了。

咬牙往前湊了湊,眼見手指就要伸到口袋裏,陸逸寒突然又翻了個身,文雅不防,被對方長長的胳膊禁錮在懷中。

文雅緊張得大氣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把他吵醒了。

半夜三更往男人**爬,為了飯卡,她真是什麽都豁出去了。

周遭一片寂靜,文雅隻覺得胸膛裏的小心髒不安分地怦怦直跳,隻差沒從嗓子眼跳出來。

老天保佑陸逸寒千萬千萬不要這個時候醒了,否則,她就原地裝死,這輩子都不要醒來。

老天爺大概聽到了文雅的祈禱,陸逸寒沒有醒來,已然睡熟。

文雅一動不敢動。

她平複了好一會兒,輕輕把陸逸寒的胳膊挪開,正準備下床,陸逸寒長腿一伸,直接壓到她腿上,兩條胳膊也搭過來,像個八爪魚似的纏住她。

“……”

長這麽大,文雅從沒跟哪個男人靠這麽近過,她身上的皮膚滾燙如火,扔到柴堆裏能把木頭引燃。

鼻翼處充斥著陸逸寒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清新宜人。

冷靜,冷靜。

文雅默默深呼吸,勉強把心裏的思緒壓下來,再看陸逸寒,呼吸平穩,並沒有醒來的意思,這才小心翼翼地把身上的“八爪魚”拿開。

她緩緩呼出一口濁氣,正要落荒而逃,陸逸寒突然又翻了個身,她閃身要躲,無奈動作慢了一拍,再次被陸逸寒緊緊抱住。

抬起的胳膊懸在半空中。

落下胳膊,必定要搭到陸逸寒身上,要是把他吵醒,自己這爬床的行跡,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不落,隻能繼續懸著,累啊。

偷雞不成反蝕把米,這句話大概就是為她量身定製的。

為了不驚動陸逸寒,文雅隻能把僵硬的胳膊往枕頭上側的位置伸,這個姿勢又累又古怪,本想咬牙堅持一會兒,瞅準時機溜之大吉,無奈折騰了一天,她實在又累又困,躺著躺著,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睡著了,自然顧不了那麽多,文雅伸了伸僵硬的胳膊,隨意搭到陸逸寒身上。

文雅不知道的是,她剛睡著,身邊本該熟睡的陸逸寒就睜開了眼睛,他烏黑的眼眸一片清明,根本不像剛睡醒的樣子。

陸逸寒並不是裝睡,他的確睡著了,隻是小時候天天等媽媽下班,讓他養成了淺眠的習慣,隻要有一點點聲音就會驚醒,所以,哪怕文雅再小心翼翼,她靠近床頭櫃時,他還是立刻感覺到了。

原以為這丫頭翻翻桌麵就死心了,沒想到她膽子那麽大,連床都敢爬。

小羊羔主動往虎口裏送,豈有不逗逗她的道理?

陸逸寒薄唇微揚,拉過身上的被子給文雅蓋好,嘴角勾起一絲愉悅的笑容。

多年早起學習形成的生物鍾比鬧鍾還準,第二天天一亮,文雅就醒了。

陸逸寒被文雅的尖叫聲吵醒,揉了揉可憐的耳朵,微微蹙眉:“怎麽了?”

“陸逸寒,你……你竟然……”文雅到嘴的話怎麽都說不出口。

“我什麽我?”陸逸寒強忍著笑意,一本正經,“我昨天半夜醒來,就見你睡在這裏,兩隻胳膊緊緊抱著我。怎麽,用完就丟,賊喊捉賊?”

“我……怎麽可能……”文雅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怎麽能睡著了,還抱著陸逸寒?

她沒有抱著東西睡覺的習慣啊!

“怎麽,想耍賴?”陸逸寒幽幽歎息,仿佛難過極了,“早知道,我就該留下證據,省得現在有理說不清,唉。”

“你……”這會兒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文雅一張小臉漲得比番茄還紅,落荒而逃。

身後是陸逸寒幸災樂禍的聲音:“心裏沒鬼就別跑,我要吃早飯!”

為了證明自己行為坦**,文雅成功被套路,跑去廚房做飯。

臥室裏重歸寂靜,陸逸寒從抽屜裏拿出那個被倒扣住的相框,默默看了許久。

這些日子,他不是沒想過把真相告訴文雅,可每次話到嘴邊不知該如何開口。

或許私心裏,他並不希望文雅認識林清怡,可惜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這兩人注定要認識,隻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斟酌片刻,陸逸寒決定繼續拖著,拖一天算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