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女狼妖完全不同意盤狁守的想法,她激烈的反對讓他反而覺得奇怪了。“你為什麽不同意我去呢?也許我去了就能找回你的孩子。”“我自己都不記得了,為什麽你卻知道那是我的孩子?”女狼妖反問。盤狁守語塞,那隻是一種感覺,他對於昨晚和女狼妖談話的記憶有點缺

失,似乎記憶裏應該有個孩子,隻是他不記得了。“我隻覺得應該是那樣……”他說,“為什麽你連嚐試都不願意呢?”女狼妖顰眉,雙手**,緊緊抓著那件小衣服:“我不知道……隻是,

接近禁區讓我覺得害怕,讓我們所有族人都非常非常的害怕。”“除了少族長?”“……除了少族長。”盤狁守才不相信這種例外,那個禁區必定是有些什麽東西令大家本能地

產生恐懼,而大娘……天罡木狼走之前留下的那個細微的表情,讓盤狁守無比確定對方的內心絕對不像他外表表現出來的那樣冷靜。

“那麽,我不需要你的陪同。”盤狁守將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溫柔地說,“我隻需要自己進入禁區就好,隻要找到它我就回來,不需要你們的陪同。”

她睜大了眼睛,愕然道:“你要是這樣做,我們的親人就回不來了!”

他厲聲道:“所以即便天罡木狼為了你們失去點什麽,你們也不在乎是吧!反正他每次都能活著回來,隻要是這樣的結果就夠了是吧!你們怎麽能這麽自私!讓他孤獨地去死!”

女狼妖好像被驚呆了,大概是沒有見過像盤狁守這麽溫和的人也有這樣刻薄的一麵。盤狁守環視四周,看到周圍的狼妖們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兒,除了那些木

然無情的妖怪之外,都在用和女狼妖相似的神情看著他。

他的目光又落回了她的身上:“我不需要你們去禁區,我隻需要你能幫忙把我帶到禁區外,至於以後發生的事情,我若死了,我自己負責,其他的事情……聽天由命,難道這樣也不行嗎?如果他真的要為你們犧牲,你們值得讓他這樣做嗎?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你們不斷地向他索取卻不願意為他付出,難道他就應該嗎?”

“你憑什麽這麽說?”一個男狼妖問。盤狁守回答:“就憑我是被他照顧了二十多年的人類,如今為了尋找他而跨越了虛空點到達這個世界!沒有別人做到了這一點!”狼妖們發出了嗡嗡的聲音,女狼妖垂下頭,稍後便又抬起頭來,直視著盤狁守:“好,我帶你去。”她身為雌性,卻比那些雄性更像是實幹家,剛剛說完這句話,她便攬住了盤狁守的腰,腳下一跺,騰空而起,將依然議論紛紛的狼群丟在後麵。她在山壁上的多個洞口上落了幾次腳,等到達山崖頂上的時候落地不是太完美,兩人踉蹌著差點摔倒,不過不管怎樣,他們到了。

從山崖頂上遠遠地看出去,越過幾座低低的山,可以看到一片與天際相連的巨大泥潭。那也可能不是泥潭,隻是地麵完全是黑色的,就像泥潭一樣。

那上麵什麽也沒有,沒有建築物,也沒有活物,沒有植物,也沒有動物。

而在和山崖這邊相距不遠的分界處,可以看到一圈高聳入雲的白色柱體,它們是那樣大,盤狁守仔細分辨時甚至可以看到離他最近的兩根上麵刻著閻羅殿的景色,剖腹、割心之類的酷刑畫麵栩栩如生。

女狼妖再次攬著他的腰,一鼓作氣,帶著他如滑翔翼般飛躍過那些高山和溝壑,當他們最終到達那個柱體旁時,她已是氣喘籲籲。他們的腳踏入了黑色的泥土中,盤狁守差點又摔倒,不過他扶住了正好出現在身邊的白色柱體,然後又向她伸出手去。女狼妖歪了幾下,最後不得不弓下腰,雙手插入土中,頭發也幾乎沾到

泥土時,她才終於站穩,完全沒有理會他伸過去的那隻手。盤狁守深呼吸,不著痕跡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謝……謝謝……”她沒有搭話,慢慢地直起身體,長長的頭發被撥到後麵,露出她的臉。盤狁守倒吸了一口氣。

她臉上的表情已經因為恐懼扭曲得不像樣子了。

“無論發生什麽事……”她強撐著說,“我們都沒有人希望到這裏來,無論是誰,特別是我們的少族長。”她喘了口氣,好像這幾句話就消耗了她體內的所有氧氣,“狼族沒有懦夫,我們隻是不能……”

她沒有說完,便轉身飛躍而去,奔逃的背影狼狽得就好像身後有很多獵人在追。盤狁守看著她逃跑,臉上卻沒有露出一絲鄙視的神情,他隻是默默地歎了口氣,轉身走入白色巨柱圍成的禁區。

他剛剛踏入禁區內的黑色土地,眼前開闊的景物就驟然消失了,世界仿佛迅速彌漫起了滿天的大霧,他隻能看清眼前的一點點空間,當他伸出手去的時候,他連肩頭之外的臂膀部分都看不見了。

好吧,全盲可不在他的計劃裏。

他是要找大娘的,現在,在這片大霧中,他該怎麽找呢?要是像以前,他身邊一定有妖怪,至少也有魏天師幫忙……不過奇怪的是,獨自待在這片大霧中的他心中卻一點也不著急,就好像他的潛意識知道他一定能找到大娘,絕對的,一點問題也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他身上的手機忽然響了。他被自己手機的鈴聲嚇了一跳,趕緊在身上尋找手機的蹤影。真是太奇怪了!在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妖怪能使用手機,因為根本就沒

有基站!難道移動公司還在這裏開了家分店?要搞笑也不是這麽玩的吧?他之前可是在獨目神鷹那個老變態的最高城堡裏尋找過信號,可手機一直都處於搜索網絡的狀態,他那時候還嘲笑自己異想天開來著。

他上下摸了半天,才拿出被藏在衣服內層的手機,舉到離眼睛很近的地

方時才看清楚,上麵顯示的名字是——魏天師。啊哈,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他馬上按下了接聽鍵:“魏天師,你聽我說,馬上到禁區……”“盤哥你先聽我說!”魏天師的大嗓門打斷了盤狁守的話,他在那邊好

像很著急,盤狁守隻得先閉嘴,聽他說,“我現在也在這個奇怪的世界,我那老爹把事情都跟我說了,我要說的話非常重要,盤哥你一定要記住……”“你到了這個世界,還找到你父親了?”盤狁守有點難以置信地問,心想那老變態一定是欣喜若狂吧!“盤哥你不要打斷我呀!我的手機快沒電了!”魏天師嚷嚷,“早知道

我就多帶一塊電池……總之就是,我找到了能夠離開這個世界的方法,不過

一定要你家那條狼幫忙,你應該已經找到它了,現在馬上把它帶到……”嘟嘟嘟嘟……“喂?喂喂?”盤狁守瞪著手機,發現它又進入了搜索網絡狀態,隻得

挫敗地歎了口氣。

現在,事情至少有一點點進展了,魏天師知道了能出去的辦法,不過鑒於他們沒有了通信手段,現在反正也沒法知道詳細情況,既然魏天師讓他找大娘,和他的目的是一樣的,那他現在還是先尋找天罡木狼吧。

問題是……

他該到哪兒去找呀!

“他掛我電話!”魏天師對著手機大吼大叫,“這麽重要的時候他居然

掛我電話!”“是沒信號了吧……”獨目神鷹終於說了一句公道話。這一對相撞於荒野的父子都灰頭土臉,不過獨目神鷹看起來並不在乎這

個,對他來說大概隻要兒子在身邊就夠了,一張老臉簡直喜笑顏開呀!他兒子一腳把他踹倒在一邊:“你這老渾蛋不是失去了記憶嗎!怎麽還記得這種事!”獨目神鷹滿地滾:“我我……我隻是忘記了很多事,又不是完全忘記

了!是你那手機上寫著無信號,我按著它念念也有錯嗎?”“那你怎麽認出我是你兒子的?”魏天師怒斥。“盤狁守跟我描述過呀!我看一眼自然就知道啦!”魏天師不說話了。與其在這種事情上和老爹糾纏,還不如趕緊去辦點有

建設性的事情,比如先找到盤哥,還有那頭狼……他踩在獨目神鷹身上的腳覺得有點硌,就把腳丫子拿了下來。獨目神鷹

剛要起身,他突然又踩了上去。“你身上帶的是什麽東西?”獨目神鷹不太明白,不過還是從口袋裏把那東西取了出來。那東西細細小小的,隻有魏天師食指那麽長,兩頭都被分成了兩個半

圓,看起來……“你隨身帶根小骨頭幹什麽?”魏天師問。“我不記得了。”獨目神鷹眨巴著眼睛說。

魏天師看看他的臉就知道他撒謊沒有,然後再一低頭,又發現了另外一

樣東西。“你脖子上戴的是什麽玩意兒?”獨目神鷹脖子上戴著一些彎曲的小骨頭串成的環,平時都在他的衣服領

子裏藏著,剛才被踹倒後露了出來才被魏天師發現。獨目神鷹將那個骨環取下來給魏天師看,魏天師摸了摸,覺得和那個小

骨頭的質料似乎如出一轍。“還有沒有其他的?”獨目神鷹趕緊搖頭。“你隨身帶這些骨頭是想幹什麽?”魏天師懷疑地問,“是不是你到這

個地方以後吃掉了誰家的孩子(這種大小的骨頭肯定是孩子的),還帶著當作戰利品?”

獨目神鷹委屈得快要掉眼淚了:“兒子你怎麽能這麽不相信我!我是那種妖怪嗎?再說了,要吃我也不吃孩子呀,就算吃了,我帶它的骨頭幹什麽呀?這是我到這個世界以後就一直帶在身上的,我隻記得有人告訴過我這東西很重要,但它究竟有什麽重要作用我完全不知道!”

魏天師點頭。他的老爹多數時候一點也不靠譜,但是從未對他撒謊,從

未,就算是失去了記憶也是一樣,他相信這一點。“你帶了個重要的東西,卻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獨目神鷹誠懇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但是對於這個東西是真的沒有一點

印象。“問題是,兒子你怎麽會跑到這兒來的?”“我不是都說了嗎,我和師父找到了妖怪失蹤問題的關鍵,這才知道原

來你們都被困在這裏,正好那個關鍵就在這個世界,師父就讓我先來啦。”“誰?”“什麽?”“誰告訴你們這裏發生的事情的?”“為什麽你覺得這是別人告訴我的?為什麽你不認為這是我好不容易調

查出來的?”“兒子啊,雖然爸爸很疼愛你……但是我知道你和你師父都沒什麽推理能力呀!”“誰說我們沒有?我們——”魏天師突然停了下來,“你記得我師父!”

獨目神鷹聳肩:“都是盤狁守告訴我的。”

魏天師氣得敲自己的腦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好吧,把這個問題先放下,我們必須先找到盤哥和天罡木狼,你知道禁區在哪裏嗎?剛才盤哥說讓我到禁區去找他。”

“我當然知道。”獨目神鷹撲棱著翅膀,拍起了地上的塵土,借著翅膀的力量輕飄飄地站了起來,指指背上說,“兒子上來,我背你去。”魏天師有點不好意思,畢竟他這麽大了,還從未被父親背在背上過呢。

他躊躇一下,還是別別扭扭地伏在了父親背上。“順便一問——兒子,究竟是誰告訴你,解決問題的關鍵在這裏的?”“哦,好像是個叫……呃……什麽來著?紅蜘蛛?”“……雲蛛。”“啊,對對,是玉紅雲蛛!你怎麽知道的?”“我……我不知道。”獨目神鷹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我隻是覺得這

個名字很耳熟。不太好,不太好。”“什麽叫不太好?你什麽時候學會算命……哇哦!”獨目神鷹展開巨大的翅膀飛上了天空,魏天師被驚得叫出了聲來。“我們去找他們,也許那個天罡木狼能告訴我們究竟發生了什麽。”“別別別……別飛這麽快——救命啊!爸爸!好恐怖!師父——”“怎麽回事?你怕高?你師父是怎麽養你的……好好好,我飛低一

點……不要把鼻涕抹在我身上……”

盤狁守盤腿坐在原地,歎了口氣。他剛才到處走了一圈,不過並沒有什麽收獲,他沒有走出霧氣,也沒有

聽到別人的聲音。整個世界都很安靜。也許這就是為什麽它被稱為禁區。他還記得在白色圓柱外麵看到的景色——一片空白,一覽無遺。那麽這裏麵是怎麽回事呢?他才不相信這是在他進入之後才升起的濃

霧,它們濃得就好像上古時代就存在於這裏,短短時間怎可能升起如此濃厚

的霧氣?而且,他總覺得這樣的景色有點眼熟……濃厚的霧氣……厚得好像拿把刀來就能把它完完整整地切成兩半。

對了!這就是他夢中所見的場景!那個促使他到這個世界來的夢裏,他

看見白圓金寶和龍女在濃霧的包圍下奔逃,卻被濃霧吃掉……就像眼前的這些一樣。

原來那個夢真的是有意義的嗎?但為什麽他夢到的偏偏是白圓金寶和龍女,而不是其他人,比如大娘,比如獨目神鷹,比如小狐狸……為什麽偏偏是那兩個不靠譜的妖怪?真的隻是因為龍女在做夢嗎?

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巧合”這種東西,所有的巧合都有一個原因,這是多年來他從那些時不時就給他鬧出狀況的妖怪身上學來的。他坐在那裏,看不見,聽不見,感覺也似乎正在漸漸消失,對於時間的流逝也沒有什麽概念了,也許隻有幾秒,也許已經過了幾天。

無聲無息的幻覺中,他覺得自己的身體正在一點點地融化,他的皮膚、他的血肉先在霧氣中慢慢化作水,水再慢慢蒸發,融入這片濃厚的大霧中,變成這片大霧的一部分。

他猛地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他不應該在這種地方放鬆警惕!要是他

睡著了,耽誤了救大灰狼的時間,那他不就白白地來這一趟了嗎?腿已經有點酸麻了,他稍微按摩了一下肌肉,站了起來。就在站起來的時候,他聽到了流水的聲音。這還真是很奇怪,他已經坐在那裏那麽久了,連一丁點兒聲音都沒有,

這會兒怎麽就聽到了呢?而且,這聲音那麽清晰,似乎有一條大河就在旁邊

不遠處。他向流水聲來源的地方走去。那似乎不是幻覺,而是真正的河水,隨著他的走近,聲音也越來越清

晰,他甚至可以分辨水波擊打在石頭上和岸邊黑色泥土時的不同。腳下的黑色泥土也變得越來越軟,就好像被前方河水滋潤過一般。毫無預兆地,他突然就從濃霧裏走了出來。仿佛濃霧是一堵牆,而他穿

透了那堵牆,走到了一片空曠的地方。與此同時,他聽到了歌聲。那是女人的聲音,音色清亮而優美,他聽不懂唱詞,但不知為何他知道

唱詞的意思。“青青山崗,流水潺潺,我的愛人啊,何時方回故鄉……”他回頭一看,身後的濃霧之牆早已消失不見,而他就站在河邊的一塊大

石之上,河水從他腳邊流過,河岸周圍的所有平原上,都綻放著五顏六色的花朵。

對岸有一個銀色頭發的姑娘,身穿紅色的衣服,雪白的雙足浸泡在河水中,一雙柔嫩的小手撫弄著長長的頭發,就是她在唱歌。盤狁守十分高興,不管對方是個什麽東西,隻要會說話就好!至少他能

問話了不是嗎?他忙喊道:“那位姑娘——那位姑娘——姑娘——美女——”那位姑娘對於眼前之人的呼喊和招手毫無反應,就好像理都懶得理他一

樣。也許是我喊的聲音不夠大,她沒有注意到我。盤狁守暗暗想著。於是他更大聲地喊起來,同時在河岸這邊跑來跑去,試圖引起那姑娘的注意。那姑娘對於他這邊的表演渾不在意,她梳理好自己銀色的長發,用一根簪子將它綰成一個發髻,固定在頭頂。

她又唱了幾句不同的歌詞,盤狁守這回聽不懂了,卻仍能聽得出曲中透出來的悲哀。然而她並沒有露出哀傷的表情,隻是唱歌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小。她呆呆地盯著歡快奔流的河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盤狁守在河水對岸大喊大叫,因為他感覺到了什麽地方不太對勁,她似

乎……她似乎……那姑娘稍微抬起了頭,目光正對準河對岸的盤狁守。盤狁守一愣,還以為她看見自己了。但她很快又垂下了頭,在盤狁守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縱身跳進了河裏,

隻見一片紅色與水波糾纏著,順水而下。

盤狁守大叫一聲,猛跨幾步,就要一頭紮進水中救人,可就在他馬上就要碰到河水的前一瞬間,河水“唰”的一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突然湧出來的濃霧,而他狠狠地跌在黑色的泥土上。

他呻吟一聲,覺得自己最先著地的胳膊都要斷掉了。

剛才發生了什麽?

那些景色、那個女孩難道都是幻覺?

這些霧氣還有致幻的作用?或者是別的原因?

他在地上躺了好長時間才有力氣爬起來,稍微動動手臂,似乎還好,目

前還沒有真的斷掉。他艱難地坐起來,再看看四周的白色,他想,接下來往哪邊去呢?

從盤狁守在前天晚上離開之後,老夫妻兩個就沒睡好覺,原因不在兒

子。“我覺得吵鬧的聲音好像越來越大了。”水婉說。老盤子吸溜著碗裏的麵條,卻聽不到自己吸溜麵條的聲音,反倒是耳邊

的嗡嗡聲把人吵得想撞牆。“這到底是哪兒來的聲音?”夫妻兩個想破頭也不明白。老盤子說:“昨天電視上,《都市快報》那個欄目也說了咱們這兒發生

的怪事,市政部門也查不出來,還說是地底下有什麽共振發出的聲音,真是放屁,要真是那樣,難道隻有我們這方圓十二公裏下麵有問題,別的地方就一點問題都沒有?”

“是呀,至少也應該有點影響嘛。”

這個嗡嗡聲是從昨天開始響起來的,很有可能是盤狁守走後的那天早晨,因為盤狁守一走,他們兩個睡得就不太好,覺得耳邊有什麽東西嗡嗡直響,醒來以後才知道不是做夢,而是真的有聲音。

這種聲音也很奇怪,一般離聲源越遠聲音越弱,可是在他們這方圓十二公裏以內都是差不多大的嗡嗡聲,而且隻要一出這個範圍,就一丁點兒聲音也沒有了。

中心圓點大概在他們對麵的那棟樓上,他們也去那棟樓找過,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裏被人安裝了聲音發射器之類的東西,事實證明,那裏隻有普通的住戶,其他什麽也沒有。

人年紀大了睡眠就不好,這種聲音要是繼續下去,他們就隻好暫時住到單位宿舍裏去了。“我覺得啊……”水婉低頭喝著麵湯說,“這聲音聽起來,很像有人在

說話……”老盤子凝神靜聽,過了一會兒,他放下了碗。“好像就是人在說話。”不過不是普通的講話,而是很多人用極快的速度在說話,他們一句也聽

不清楚。但是昨晚的時候,他們聽到的聲音可不是這樣的。那時候的聲音更加尖細,更像是什麽東西在集體尖叫。“也許是速度慢下來了。”老盤子說。

多年之後,盤狁守還能想起這個時候的情景。

世界陷入寂靜,眼前是群山被覆的雪景,他瑟瑟發抖地站在山頂,眼前的世界白茫茫一片。

“這是幻覺……”他對自己說。但是幻覺無法說明為什麽他會感覺到寒冷,他以前遇到的那些幻覺沒有這樣的,即便他隻穿一件襯衣和一個外套。幻覺應該隻影響視覺和聽覺,對於體感和觸覺沒有任何影響才對。

他發著抖坐下來抱住自己,心中哀號著如果大娘在的話,如果大娘在的話……他是那麽想念大娘……的狼毛啊!眼前的小山穀裏有什麽東西動了動,他仔細地向那個方向看去,希望能

看到除了他之外的什麽活物。事實上的確有。是兩隻狼,一隻黑色的狼和一隻銀白色的狼,身上長著厚厚軟軟的美麗

的毛,正在雪中嬉戲打鬧。他羨慕地看著它們的毛,幻想著能夠把它們披在自己的身上。他再仔細看了看……這兩條狼很眼熟……哦,所有的狼和狗長成這個

樣子對他來說都有點熟,因為每一隻都會讓他想起大娘。尤其是那隻銀白色的,它的毛發和大娘那麽相似,就是身姿比大娘更加婀娜一些,可能年紀更小一些?

他這樣想著,再去看的時候,那兩條嬉戲的狼就地一滾,化作了一男一女兩個人,男子穿著一身黑衣,而女子穿著一身白衣。

他看到那女子的容貌時吃了一驚。原來她就是剛才在他的幻覺(很有可能)中跳河的女子,連她頭上的簪子和發髻都一模一樣,不同的隻是剛才她穿了一身輕薄的夏裝,露出了白玉似的雙腳,而此時則穿著一身厚厚的冬裝,除了臉蛋之外,一點點皮膚都沒有**出來。

那個黑衣男子也是穿著一身冬裝,盤狁守覺得對方有點眼熟,又想不起來究竟是誰,隻得寄希望於那個妖怪能轉過頭讓他看一眼,但那個妖怪一直背對著他與那女子說笑,就是不轉過頭來。

而此時的白衣女子紅撲撲的臉蛋,以及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幸福的氣

息,美目含情,連眉梢都帶了濃濃的愛,比剛才那些濃霧還要濃厚。那個男子是她的愛人,盤狁守可以確認這一點。不過這種推理的事情可以往後推一推,他現在冷得都快要死掉了,急需

對方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