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笑過，哭過，擁抱過，深愛過
一）
白靜嘉一整個晚上都沒睡，她躺在**一動也不想動，不停地想白露。她記得最清楚的依然是那個寒冷的冬季，白露站在屋簷下，豔麗的臉上一點不舍的表情也沒有，海藻般的大波浪卷發依然很美。白露說話的時候白氣微微地呼出，將卡塞給她的時候，手上一點溫度也沒有。
白靜嘉已經記不得那晚白露轉身離開的時候，是不是有一瞬間的猶豫，是不是曾回頭看過她一眼。
也許，白露在車上哭過，後悔過，所以白露離開她的那些年過得一點也不好？
白靜嘉用力地捂住了臉，看吧，自己真是個白癡，居然在為那個女人開脫？難道因為她死了，自己就可以自以為是地認為她其實並不想拋棄自己，其實是愛自己的嗎？
“嗬嗬嗬。白靜嘉，你真可笑。”白靜嘉自言自語道。白露要是真的後悔了，早就來找她了，可是直到白露死的那一年，她連一次白露的消息都沒聽到過，從那張可笑的銀行卡連一分錢都沒有取到過。
不管刷多少次，都是0元，不管刷多少次都是0元。可笑的是自己長大之後賺錢了，居然還往那個卡裏存錢，她居然想看看，白露會不會從卡裏取錢出去，可是這些年她在卡裏存了好幾百萬，白露連一分錢都沒動過。
她以為白露早就忘記她了，她每次有新的電影電視劇上映，她都在想，白露會不會看見，會不會想起她，會不會去看看銀行卡，會不會因為發現卡裏有這麽多錢而震驚。
她一直以為，自己隻要再紅一點，再紅一點，白露一定會後悔的，一定會來找她的，到時候她就可以好好羞辱白露了，可以報複白露當年拋棄自己時的仇，可以讓白露的心也像當年的自己那樣痛！
可是白露沒有給自己這樣的機會，她連這樣一個機會都不給！
白露就是這麽狠，就是這麽不把她當一回事，隻有她心心念念還想要去找白露，還想看白露一眼，還奢望著白露會後悔……
白靜嘉在**捂著臉，憤怒又痛苦的情緒像火燒一樣刺痛她的全身，她不願意為白露流一滴眼淚，卻還忍不住總有淚花從眼裏冒出來。
安靜的房間裏，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白靜嘉用了好大力氣才拿過手機，雙眼無神地看著屏幕上周寒生的號碼，終於有了點力氣，她一把接過電話，特別委屈地問：“你為什麽不接我電話？為什麽不回我短信？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個晚上？”
她昨晚多想聽聽他的聲音，想告訴他白露的事，想聽他安慰自己，可是不管打多少次電話都打不通。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忽然出聲道：“以後不用找我了。”
白靜嘉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議地問：“什麽意思？”
周寒生的聲音很輕，他似乎在很遠的地方，她能聽到話筒裏呼呼的風聲和吵鬧的人聲，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又很疲憊，帶著一絲悲涼，輕聲說著：“其實我們不該再相遇的，讓記憶定格在年少的時候也許是最好的，就像夏彤和曲蔚然，他們在彼此心裏永遠是對方的天使……”
白靜嘉安靜地聽他說著，她似乎意識到了他想說什麽，便連呼吸都屏住了。
“而不會像我們，越長大越變成自己不喜歡的樣子。”
“周寒生，你是想說，你不喜歡我了嗎？”白靜嘉含著眼淚，手緊緊地握著電話問，“你不喜歡我現在的樣子，對嗎？”
電話那頭靜默了半晌，終於傳出回答的聲音：“對，我不喜歡。”
白靜嘉聽到這句話，眼淚瞬間落了下來，用力地抬頭，望著屋頂，似乎想將淚水憋回去，她用力地點點頭，對著電話問：“那你喜歡我什麽樣？我可以試著改。”
“不用了，沒必要為我改，找個真心愛你的人吧。”周寒生說完，一秒沒停地掛了電話。白靜嘉聽著手機裏的嘟嘟聲，一陣失神，忽然坐到地上，身體都像是被掏空了一樣，半天回不過神來。
二）
秦好來見白靜嘉的時候，她依然保持著和周寒生通完電話的樣子。
秦好走過去，有些憐惜地拍拍她的肩膀，想安慰什麽卻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白靜嘉這才感覺到身邊有人，有些呆滯地抬頭，看著秦好說：“周寒生要跟我分手。”
“啊？”秦好看著這樣的白靜嘉，聰慧的他已然猜到，“為什麽？吵架了？”
“他說他不喜歡我現在的樣子。”白靜嘉輕輕地說著，忽然一把拉住秦好問，“秦好，我現在是什麽樣子？很討厭嗎？也對，我從小就不討人喜歡。”
“你別亂想了。”秦好皺著眉頭道，“你們兩個根本不合適，你和他聚少離多，你的工作性質又屬於讓男人無法放心的，而周寒生是一個極不自信的男人，你們之間出問題是遲早的事。”
白靜嘉搖了搖頭，有些慘淡地道：“不是的，不是這個原因。”
周寒生不是一個因為自卑就放棄自己喜歡的人的男人，他對感情的執著比常人認真百倍。
能讓他放棄自己的，隻可能是真的不愛了吧……
就像他說的，她已經長成了他討厭的樣子，而他愛著的，隻是他記憶中的那個女孩吧……
白靜嘉想到這裏，痛苦地捂住臉，心裏難受得連呼吸都困難了。
“你要是心情實在不好，就休息幾天，我幫你和導演請幾天假吧。”秦好看她難受的樣子，也不忍心再逼她。
白靜嘉緩緩睜開眼睛，搖了搖頭：“不，我要拍。”
這是她自己當初選擇的路，哪怕這條路上隻剩下她一個人，她也要閉著眼睛走完，她會通向哪裏呢？她不知道，她隻知道，在終點的地方再也不會有一個叫周寒生的少年了。
三）
春節剛過，大年初三就有不少劇組開工，繼續趕著拍攝進度。化妝師給白靜嘉化好了裝，她坐在保姆車裏等著拍她的戲份，但是前麵一場群戲拍得不順利，從早上8點開工拍到了11點還沒拍出導演想要的效果。
劇組的拍攝人員都有些焦躁了，導演宣布休息一小時。白靜嘉站起來，往河邊的小亭子走了走。現在的她總覺得自己正用所有的力氣支撐著自己，讓自己不要倒下，不要難過，不要掉眼淚，那樣會很丟臉。她不想這麽丟臉，不想哭得很難看地去找他，去拉扯著他的手說，你不喜歡我什麽，我都改。
她不想變得這麽廉價又沒有風度。
白靜嘉正這樣想著，忽然感覺到身側有一道怨恨的目光狠狠地瞪著她，讓她無法忽視，她轉頭看去，隻見一個女人表情凶惡、眼神怨恨地瞪著她。這樣的眼神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剛想說這個人是不是有問題的時候，那女人忽然對著她衝過來，雙手用力地按著她的肩膀，像是按住了仇人一般，齜牙咧嘴地吼著：“白靜嘉，我終於找到你了！你還我七年青春！你這個劊子手！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白靜嘉嚇得猛地往後退，連忙掙紮開道：“你是誰啊，我不認識你。”
“你不認識我？”女人的冷笑聲就像來自地獄，“你當年在後山把我推下山崖，還用石頭敲了我的腦袋，害得我變成植物人躺了七年！你現在卻說不認識我！”
“對啊，你連牢都是別人替你坐的，你怎麽會記得我！”那女人步步緊逼，將白靜嘉推到柱子上死死按住，在她耳邊大聲吼道，“你知道不知道這七年我過得有多慘！我手不能動、口不能言！我每分每秒都在詛咒你！詛咒你不得好死！我每分每秒都在乞求老天給我一天的時間！隻要一天就夠了！我一定要來殺了你！”
白靜嘉瞪大了眼睛，忽然反應過來這個女人是誰了，雖然瘦了很多，但是五官卻依然能辨認出來，她是施諾，那個被她誤傷成植物人的女孩！
白靜嘉沒想過會忽然麵對這樣的場麵，她有些蒙了。
這些年她根本不敢想這個女孩，她隻是每年都把自己的工資打到醫院的賬戶上，讓施諾維持著生命。
“對不起，對不起。”白靜嘉連聲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施諾憤怒地打斷她：“不是故意的？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可以打發我了嗎？我在**躺了七年！整整七年！我最好的青春都在一張破病**度過！我的腦子裏想的隻有一件事！就是我一定要醒來！我要報複你！”
“我可以補償你，我可以賠你錢，你要多少我都給你。”
“我呸！我不要你的臭錢！”施諾吐了一口口水在白靜嘉臉上，“我隻要你身敗名裂！我要讓你和我一樣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地躺七年。”
“別，不要這樣，施諾，你冷靜點，我們有事好商量，你這樣我們都得不到好處啊。”白靜嘉有些著急了，她不知道施諾瘋起來會幹什麽，她隻想壓下這件事。
而施諾隻是冷笑一聲，一步步後退，然後咬著牙說：“你等著，我的報複很快就來了。”
白靜嘉瞪著眼睛看著她，當她轉身走的時候，她忽然意識到什麽。她連忙衝上去攔住施諾，逼問道：“你錄音了對不對！你錄音了？”
白靜嘉恐慌地追問著，而施洛隻是指著一個角落，然後嘴角露出一絲殘忍又惡毒的微笑。
白靜嘉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鏡頭的反光讓她嚇得退後兩步，心底有個聲音像千斤重一樣壓下來，完了，這次……真完了。
四）
深夜一點，五星酒店的豪華套間裏依然燈火通明，白靜嘉坐在深深的法式單人沙發裏，微微皺眉，表情焦躁地看著正在房間裏來回走動著打電話的秦好。他皺著眉頭，聲音低沉又卑微：“韓哥，我知道您和《一周八卦》的徐總關係好，您看您能不能給我們靜嘉求求情，請他高抬貴手，給她留條活路，我們靜嘉這些年也不容易，這剛起來一些……”
“不不，不是豔照，豔照這種小事還需要麻煩您嗎？”秦好連忙道，“您就別問是什麽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靜嘉就是一傻妞，人家忽悠兩句就上套。這次您一定要幫我，您幫我和徐總說一下，這視頻我們買，讓他開個價，隻要我們有，就盡量滿足他。”
“別別，您看您這話說的，咱們大家又沒仇沒怨的，錢送上門去徐總還不要？不管怎麽樣，您幫我說說看吧，萬事好商量。”
“哎，行，我等你電話，謝謝您了。”秦好說完低頭掛上電話，緊皺的眉頭一直沒鬆開。
白靜嘉見他掛了電話，出聲問：“怎麽樣了？”
秦好抬頭看她一眼，歎了一口氣道：“不知道，等消息吧。”
白靜嘉低頭，一聲不吭地坐著，秦好看她那樣真是又氣又心疼：“早就跟你說過，你在片場去哪裏都要帶著助理，帶著我給你請的保鏢，你不聽，出事了吧。”
秦好手裏沒停，不停地找著圈內的朋友發著短信，同時聯係了白靜嘉粉絲後援會的粉頭，給她們發了大額紅包，預告她們明天可能有一撥黑，讓她們帶好粉絲，千萬不要相信流言。
“我們現在能做的都做了，如果《一周八卦》那邊願意把視頻賣給我們是最好的結果，隻要他們願意賣，哪怕我們沒有這麽多錢，現在立刻賣身給大娛樂公司讓他們預付都行。”秦好走過來，坐在白靜嘉對麵，冷靜地分析著情況，“最壞的結果是他們不願意賣，明天就曝光，或者一步步炒熱了再曝。”
“那你覺得他們會賣嗎？”白靜嘉低聲問。
秦好搖搖頭：“不知道，情況不樂觀。”
天蒙蒙亮，秦好和白靜嘉幾乎一夜未眠。白靜嘉白天還要去劇組拍戲，她洗了個冷水臉，帶著助理和兩個保鏢去了拍攝現場，她一連好幾天都沒睡好，拍動作戲的時候一不小心被對方演員的劍掃到臉上，頓時眼冒金星，猛地退後幾步，就這樣直直地暈倒在地，現場頓時亂成一團，導演連忙叫人把白靜嘉抬起來就往醫院送。
到了醫院裏檢查了一下沒什麽事，說是太累了，最好休息幾天。
結果也不知道是誰把白靜嘉暈倒送醫院的視頻拍下來發到網上，粉絲大呼心疼，就連路人都為白靜嘉的敬業點了個讚。
秦好看到白靜嘉住院的新聞時，忍不住搖了搖頭，心想真是雪上加霜啊，越是想讓她低調沒消息的時候越是搞出這麽大的新聞，這下好了，人家都不用考慮時機了，估計晚上就得爆料。大眾越覺得她又善良又敬業，就越是無法接受她是一個惡毒壞女人的事實，這樣的反轉會引起比原來更高的關注度和話題度。
果然，當天晚上8點，白靜嘉和施洛爭吵的視頻被《一周八卦》的微博大號曝了出來，視頻編輯還把她們的對話清楚地打了出來，在白靜嘉說可以賠償之後視頻結束了，視頻的編輯音調侃道：“白靜嘉真是財大氣粗啊，張口就要給賠償，看來是最近接戲接得手軟，賺得不少呢，不過小編覺得不管多少錢，也不能換來別人七年的青春呢。”
視頻一經發布就引起軒然大波，不到一會#白靜嘉深陷殺人案#、#白靜嘉#、#白靜嘉坐牢#、#白靜嘉滾出娛樂圈#幾個相關話題迅速搶占了微博熱門，各家媒體也是在瘋狂轉載，白靜嘉微博下麵瞬間就罵聲一片！很多粉絲不能接受他們心裏那個善良柔弱的女孩居然這麽惡毒，把人打成植物人之後還讓愛慕她的男生頂罪坐牢！
網友吹大大泡泡糖：天哪！白靜嘉簡直是頂級綠茶婊！
網友Dkey：虧我以前還這麽喜歡你，你根本就不配演夏彤！你簡直侮辱了這個角色。
網友楚僑：白靜嘉你都不會做噩夢嗎？害人家當了七年植物人，還想賠點錢了事，真不要臉！要是我是受害人我就先毀你的容再殺了你！
網友笑麵春風：垃圾，取關不解釋。
網友百插心君：滾出娛樂圈，你應該去坐牢！看上你的男人簡直瞎了眼！
白靜嘉這時早就已經醒了，她拿著手機正在刷著微博下麵的評論和各家媒體轉發的報道，自己和施洛拉扯的畫麵被一遍又一遍地播放著，甚至還有人一幀幀地截圖，詳細地解說她當時的動作和表情是多麽心虛和震驚。
白靜嘉看著微博下一邊倒的評論，心裏難受得像火燒一樣，她不是沒被人罵過，可是這樣一小時罵上十幾萬條評論卻是第一次。她似乎瞬間就變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她以前上節目時一些無意的舉動也被人翻出來一點一點放大，一點一點解讀，證明她是一個心胸狹窄、內心陰暗又惡毒的可怕女人。
甚至徐寧訫在晚上12點的時候發微博哭訴道：自己剛入行的時候曾和某女明星在一個劇組跑龍套，那個時候她隻是運氣比較好，導演分給她的角色比對方多一句台詞而已，那個女明星就讓她把角色讓出來。她沒有讓，女明星就非常生氣，在後台打了她好幾個巴掌。還好自己膽子小沒還手，不然說不定也會被殺掉呢。現在想想都後怕呢。
徐寧訫的粉絲立刻瘋狂地安慰她：寧訫不要怕，我們來守護你！
寧訫你這麽柔弱，以後離那個喪心病狂的白靜嘉遠一點。
寧訫不哭，下次我們幫你報仇。
白靜嘉看了徐寧訫的微博簡直要被氣笑了：“簡直胡扯，我什麽時候打過她巴掌了？”
“你別理她，她是來蹭熱度的，你越打她臉她越高興。”秦好走過來一把搶過她的手機直接關機，然後瞪著她道，“叫你別上網別看新聞，你怎麽就不聽話呢！”
“不看就有用嗎？不看就不知道全世界都在罵我，都在叫我去死？”白靜嘉冷笑兩聲，眼裏一片冰冷和自我厭棄，“其實我早就知道了，我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有人喜歡，怎麽可能得到愛。連周寒生那樣的老好人都受不了我，還有誰會愛我？”
秦好看著這樣的白靜嘉，似乎有一絲後悔，當年他不應該把她從那條破舊的小巷中帶出來，也許不曾嚐試過眾人追捧的快樂，就不會被這萬人唾棄的痛苦所傷了。
秦好走過去，抬起手來緩慢而用力地將她抱住，低聲道：“沒事，不是還有我嗎？我還在你身邊呢。”
白靜嘉毫無表情地被他抱著，她目視著前方，輕輕開口道：“秦好，我要是不能再給你賺錢了，你還會在我身邊嗎？”
秦好的身子微微一僵，過了幾秒拍拍她的頭發道：“你怎麽會不能賺錢呢？這種小風浪，很快就會過去的。”
白靜嘉緩緩閉上眼睛，沒再說話，她似乎已經得到了答案……
並不意外，隻是有點難過而已。
秦好揉了揉她的頭發問：“不過靜嘉，你要先老實地告訴我，這個女人說的是不是真的？”
“是，是我打傷了她，還讓周寒生頂罪，我本來就是這樣一個惡劣又自私的女人，怎麽，你很意外嗎？”
“倒是沒有很意外，隻不過有些麻煩。”秦好得到了答案後並沒有任何不適的表現，隻是分析了一下最壞的結果之後道，“就算坐實了這個罪名也沒事，這圈子裏誰還沒做過一點虧心事，誰還沒有一點黑曆史。”
秦好輕柔地一下下撫摸著她的頭發，輕聲道：“隻要你以後乖乖聽我的話，總有一天我能幫你洗白的。”
“洗白什麽？沒什麽好洗的，就這樣吧，我累了。”白靜嘉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不想再說什麽了。
秦好搖搖頭道：“這件事不是你想承認就承認了的，這是刑事案，你承認了就要吃上官司，說不定還要坐牢，而且不隻是你，周寒生當年幫你抵罪那是妨礙司法公正的，追究起來，他也逃不過，你不會是想讓他再進去蹲兩年吧？”
“告訴你白靜嘉，這件事到了這個地步……”秦好彎下腰來，直視她的雙眼，一字一句道，“不管你怎麽累，不管別人怎麽罵，你都不能承認！不然隻有死路一條。懂嗎？”
白靜嘉被秦好的眼神嚇醒了，但還是忍不住說：“但視頻裏我已經承認了。”
“你沒有承認，你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是的，就是我打的你。”秦好抬起頭來，傲然地看著她，“我問過律師了，就憑視頻裏的對話，連公檢機關都不夠證據起訴你，除非你非要去自首。”
“我……”白靜嘉猶豫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秦好強勢地打斷：“想好了再回答我，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周寒生想想。”
寒生……
白靜嘉想到這個名字心裏就沉沉地痛，他怎麽樣了？看到她的新聞了嗎？是不是勾起了他最不愉快的記憶？
啊，不能想他，一想到他就覺得眼前都是黑的，那種生無可戀的感覺，真是想死啊。
五）
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白靜嘉殺人事件的熱度不但沒有降下來，反而越來越多人關注，各個渠道的公共號不停地發酵著這件事，網友也在自發抵製白靜嘉代言的產品和拍攝的影視劇作品，僅僅一個星期秦好已經收到所有新簽約代言和影視劇的解約合同，連拍攝好的廣告都被下架撤銷，有些廣告商還發來律師函要求白靜嘉盡快解決名譽問題，不然就要按照合同賠償對方的損失。
這一切似乎都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不然憑白靜嘉現在的人氣，根本掀不起這麽大的浪來。
秦好知道他們不能再沉默了，他通過白靜嘉工作室的官方微博發布了澄清聲明，否認一切無中生有的指責，相信法律的公正。然而這個聲明剛剛發布的第二天，施洛那邊的微博就發布了一個銀行賬戶的收款記錄，收款記錄顯示白靜嘉每年都會按時給施諾的醫療賬戶上打治療費，如果不是白靜嘉下的黑手，她為什麽會一直幫自己出醫療費？她是怕自己死了，她內疚一輩子吧？嗬嗬，簡直就是偽善！天知道一個人躺在病**明明意識清楚卻動也不能動的痛苦，那些日子她無數次問自己，為什麽還不能死去？為什麽還活在這個世界，就像活在一口棺材裏一樣。如果她沒有醒來，她將一輩子當一個活死人，來滿足這個虛偽的女人一點點偽善的良心！
施諾這個微博發出後，數十萬網友紛紛來安慰她，有些人自我代入了一下，都覺得那樣的日子太可怕了，施諾居然能熬過七年，太不容易了。
還有網友紛紛讓施諾去告發白靜嘉，沒有錢他們可以眾籌。
當然，也有些善良的網友說白靜嘉既然每年給都施諾打醫藥費，說明她心裏也是真心悔過內疚的，大家應該給她一個機會改過自新。
當然這樣的評論基本被人罵了幾百條，就在這風口浪尖的時候，有娛樂記者爆料，上次白靜嘉和池清溪在酒店房間裏密會三小時的新聞是白靜嘉的經紀人找他們偷拍的，其實池清溪和她根本什麽都沒有，在房間裏就是對了幾個小時的劇本，不過白靜嘉經紀人故意讓他們拍成兩個人有關係的樣子，目的就是賴上池清溪，池清溪脾氣也是好，被這樣下套居然一句話也沒說。這下網友們又**了，特別是池清溪的粉絲憤怒地跑到白靜嘉的微博底下，一口一個“不要臉，沒見過你這麽肮髒的女人”，一口一個“去死吧，你活在這個世界簡直汙染空氣”。
白靜嘉的手機被沒收了，秦好又不許她出門，更不許她隨便接電話，她受不了這種睜眼瞎的感覺，便把助理的手機搶過來，上網看了看最新消息，她以為過了一個星期粉絲和網民應該平靜了一些，結果那洶湧的憤怒和咒罵比一開始還要大十倍、一百倍！
“靜嘉姐，你沒事吧？”助理見白靜嘉看著手機半天也沒聲響，擔心地碰碰她的胳膊。
白靜嘉搖搖頭，有些迷茫地看著助理小糖問：“小糖，我真的有這麽不可饒恕嗎？”
小糖一下被她問得蒙住了，過了好幾秒才連忙說：“哪裏有啊靜嘉姐，你人這麽好，你別看網上那些人說的話啦。”
白靜嘉緩緩地看著微博下的評論，搖搖頭道：“其實她們說得也沒錯，我是挺對不起施諾的。”
“靜嘉姐……”小糖看著白靜嘉這憔悴的樣子，有些擔心地叫了她一聲。
她像是沒聽見一樣，自言自語道：“我更對不起周寒生……”
“他以前說不恨我是騙我的吧。你看我毀了施諾的一生，她都這麽恨我，他怎麽會不恨呢。”白靜嘉說著說著，眼淚一滴滴從眼眶中流出來，其實她這些年內心也挺受煎熬的，總是會被噩夢驚醒。
她總是告訴自己，是施洛先欺負她的，她隻是正當防衛；是周寒生自願頂罪的，她隻是順水推舟。她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可是不管她怎麽催眠自己都沒有用，她有時候挺羨慕那種自私到沒良心的人，就像白露那樣的，那種人活著多自在啊，永遠不會被良心這種無聊的東西譴責。
嗬嗬，她居然開始羨慕這種人了，這種她小時候最恨的人。
周寒生說得沒錯，她果然長成了連自己都討厭的樣子……
秦好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這樣的白靜嘉，明豔的麵孔上滿是淚痕，他的心忽然抽痛了一下，轉頭憤怒地對著小糖吼：“誰讓你把手機給她的？！”
“靜嘉姐非要看看，我攔不住。”小糖有些委屈地辯解。
“攔不住你帶手機在身上幹什麽！你不會把你手機丟在自己房間再過來？”秦好氣得不行，皺著眉頭揮揮手道，“走走，出去吧。”
小助理連忙抱頭鼠竄地逃出去，不敢再在房間裏礙眼。
秦好歎了一口氣，半蹲下來，望著白靜嘉失神的雙眼道：“靜嘉，我知道現在很難，但是每個人的一生總要經曆一些事的，你熬過去就沒事了，網上這些人現在罵得熱鬧，再過一年半載的，別的大新聞壓下來，誰還記得你這個小明星的黑曆史？”
“你不要怕，沒事的。”秦好的聲音很溫柔，他抬起手握緊白靜嘉的肩膀道，“雖然我覺得現階段我們避避風頭最好，可是我們去年拍攝了好幾個廣告代言，現在你的負麵新聞使代言商家受到了經濟損失，所以按照合同，我們可能要麵臨好幾筆數額巨大的違約金。”
“我算過了，我們賺的這些錢，根本就不夠賠。”秦好緊皺著眉頭道，“你後麵接的戲，隻要是對方沒主動解約的，你還得去拍，提出解約的，我也和他們談過了，我們降價，哪怕不演女一號也讓我們上戲。”
“雖然情況很糟糕，但是向前看吧，人活著總要往前走的。”秦好說完摸了摸她頭頂柔軟的頭發，心裏又是憐惜又是鬱悶，他一直看好白靜嘉，總覺得她有一天能走到最高的領獎台上，成為全國最紅的女星，然而，當她每次稍稍有起色的時候，總是有莫名的力量將她打壓下來。
也許真像她說的那樣 她沒有紅的命吧。
白靜嘉依然呆坐著，一句話也沒說。
秦好想了想問：“對了，周寒生呢？這一個星期他有沒有找你？”
白靜嘉聽到“周寒生”三個字稍稍有了些反應，微微地搖了搖頭。
“你找他了沒？”秦好又問。
白靜嘉還是搖了搖頭：“沒有。”
秦好歎了一口氣勸道：“能找他還是找一下吧，這件事他要是願意來幫你一把，也許還能過得去這個坎。”
白靜嘉依然搖頭：“算了吧，我已經欠他夠多了，何必再讓他為了我昧著良心說謊呢。”
“我知道你不願意找他。”秦好好言勸道，“但是你現在一腳已經踩在懸崖邊上了，再不想辦法反擊，你這幾年的累積就都毀了。”
“那就毀吧。”白靜嘉的聲音裏連一點生氣也沒有，“我毀了兩個人的人生，自己又憑什麽走上星光燦爛的征途。”
秦好聽到她說這樣的話瞬間怒了，一把將她的衣領抓住：“白靜嘉，沒有人能毀掉別人的生活，隻有信念被摧毀的人，才會將自己的一生送給別人毀。”
“我不管你現在有多低落，隻要有我在，就不許別人毀了你！”秦好用力地掐著她的下巴說，“你給我記住，你是我一手打造的，除了我，誰也沒資格毀掉你！”
六）
夜晚，海邊的一個小漁村邊上，周寒生靜默地坐在礁石上，看著麵前波瀾壯闊的大海，耳邊聽著海浪的聲音。他的眉頭微微皺著，似乎有很多苦悶都積攢在心裏，散不開、化不去。
手裏的手機閃著微弱的光芒，手機屏幕上是有關白靜嘉的娛樂新聞，每天都有人爆料，將熱度不斷炒高。
他很擔心她，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過得好嗎？這樣的事會給她的事業帶來毀滅性的打擊吧？
想著那天在他眼前，笑容滿滿地和他說她喜歡拍戲，喜歡當偶像，喜歡被這麽多人喜歡的感覺。
可是現在，那些曾經喜歡她的人都在網上罵她，她心裏應該很難過吧……
周寒生低著頭想著心事的時候，身後傳來叫他的聲音：“周哥，周哥。”
周寒生轉頭看去，隻見一直跟著他混的小弟林坤跑了過來，爬上礁石站在他麵前喘著粗氣匯報道：“周哥，趙大頭那邊給消息了，說今晚兩點的船，就在這，帶我們偷渡到日本去。”
周寒生點頭道：“好。”
林坤“哎”了一聲，鬱悶地坐下來：“周哥，你說我們怎麽就這麽倒黴，這好不容易從牢裏出來了，跟著然哥剛混了幾年好日子，這就惹上了這麽個大人物。”
“我要是知道他是夏老爺子的獨孫，我就是有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動他呀。”林坤哭喪著臉，說不出的悔恨。
“現在知道怕了！”周寒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誰讓你們當時下手那麽重！”
“這真不能怪我們，那小子特能打，搶了阿彪的棍子就揍我們，還打然哥，我們不用點力真扛不住，這一用力誰知道就沒控製住……哎，現在說什麽也晚了。”林坤愁眉苦臉地說著，“然哥也沒了，沒人能罩著我們，也不知道能不能躲過這一劫。”
他不想跑路，今年剛跟著周哥進了安保公司，有了個正式工作，他媽媽還特別欣慰地說自己在親戚麵前有麵子了。
可是誰知道那晚然哥帶他們去打的人是夏老爺子的獨孫，聽說夏家就他一個獨苗苗，一不小心也不知道是誰下手重了，敲到了他腦袋上，直接就給打死了。
這就是讓人夏家絕了後啊，夏老爺子可是個人物，手下眾多，獨孫子被他們打死了，第二天就放出話來——參與這件事的人，不要他們伏法，隻要他們償命。
他和周哥算是跑得快的了，聽說現在黑白兩道都在找他們，另外三個兄弟前幾天就失蹤了，現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死了也就算了，萬一被捉了關起來一天天地折磨，那才叫生不如死呢。
想到這裏，林坤忍不住歎了一大口氣，看了眼邊上的周寒生，有些鬱悶地問：“周哥，你說等風聲過了我們還能回來嗎？”
周寒生搖搖頭，眼裏一點希望也看不見：“絕孫之仇，不死不休。”
林坤聽到他這樣說，心裏那僅剩的幻想也破滅了。
是啊，隻要夏老爺子還在，他們這輩子都別想回來了，就算他去世了，受過他恩惠的人也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海風依然猛烈地吹著，礁石上的兩人都無精打采地坐著，夜越來越深，其間林坤偷偷去小漁村買了點吃的，準備偷渡的時候在路上吃。
他拿著東西回到礁石邊，遠遠地就看見周寒生依然沉默地坐在那，看著手裏亮著屏幕的手機，俊秀的臉上滿是深深的憂愁，那深邃的雙眸裏滿是他看不懂的感情，這一刻的周寒生讓林坤覺得特別悲傷，他的心裏似乎有千萬個舍不得，千萬個不放心一樣。
林坤低頭歎了一口氣，拎著東西走了過去：“老大，吃點東西吧，船一會兒就來了。”
“你吃吧，我不餓。”周寒生淡淡地說。
“吃點吧，一會兒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呢，吃飽了有力氣。”林坤拆開一個麵包遞給他，周寒生接過，對他笑了笑：“謝謝。”
“不用，嘿嘿。”林坤揉揉鼻子，憨厚地笑了笑，其實知道自己惹事了之後他心裏一直挺害怕的，對於去一個陌生的國度當黑戶，過著不知道什麽樣日子的未來，他更是惶恐，可是還好這一路有周寒生一起，他又覺得安心了很多。
半夜兩點，天地間除了海浪的聲音，什麽也聽不見，海上黑沉沉的。林坤不時地看表，神情也焦急起來，約好的時間就快過了，可說好的船還沒來。
又過了一會兒，海上傳來小貨船開來的聲音，海麵上被貨船的探照燈照亮，林坤激動地指著船說：“周哥，船來了！船來了！”
周寒生看著開近的船，站起身來點了點頭。船在海岸邊靠了岸，和林坤對了暗號之後讓他們趕緊上船。林坤拎著東西連忙跳到甲板上去，轉身對著周寒生道：“老大，快下來。”
周寒生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了幾步，在靠近船邊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手插在口袋裏緊緊握住了手機。
“老大，快走啊！船家要開船了。”林坤在甲板上催促著。
周寒生緩緩放開手，像是放棄了一般，望著林坤道：“你先走吧，我還有些事要處理。”
“你還有什麽事啊，夏老爺子的勢力可不是開玩笑的，我們好不容易才能跑出來，你要是被抓住了可死定了！”林坤焦急地跺著腳，就要從甲板上爬回岸邊，把周寒生拉過去。
周寒生搖了搖頭道：“沒事，我那天晚上沒有動手，就是被找到也沒關係。”
“你沒動手怎麽了！然哥電話是打給你的！我們是你叫去的！夏老爺子的黑名單上明晃晃地寫著你的名字！他才不管你動手沒動手，你參與了就是死罪！”林坤急了，“老大，你別天真了，跟我走吧！什麽事能比命重要！”
周寒生聽到他這麽說，忽然就笑了：“有啊，就是有人比命還重要。”
他的笑容明明很無奈，可眼神卻是那麽溫柔，似乎真心那樣想的，那樣心甘情願。
林坤在這樣的眼神下，忽然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隻是咬咬牙望著周寒生，用力地看著這個他叫了四年“老大”的人，也許這會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小貨船緩緩駛離海岸，在黑暗又廣闊的大海中很快消失不見了。周寒生依然站在海邊，海風吹著他的頭發翻飛，他緊緊握在手裏的手機屏幕裏依然顯示著一條信息，那是下午收到的，那是他留下的全部理由，很簡單，隻是因為那個人需要他而已……
七）
橫店的拍攝基地裏，幾十家劇組都在趕工拍攝著，東邊在拍抗戰片，西邊在拍清宮戲。
白靜嘉從劇組請了一周的假早就已經滿了，今天被秦好強行趕了出來，讓她開工，畢竟一直躲在酒店裏也不是辦法，難道這輩子還能不見人了？
白靜嘉硬著頭皮走到導演身後，非常有禮貌地鞠躬道：“導演，我回來開工。”
導演抬頭看了她一眼，像是嚇到了：“哎喲，白靜嘉啊，你回來了啊？怎麽不多休息幾天？”
“哦，我已經沒事了。”白靜嘉摘下口罩和帽子，露出幹淨的臉來，臉上上次被劍劃傷的痕跡已經全好了。
“沒事了就好。”導演點頭道，正好這時有人找導演有事，導演立刻轉過頭去和那人說話了，白靜嘉安靜地在一邊等著，忽然劇務就在喊：“演員到位，演員到位啦。”
白靜嘉抬起頭來看過去，隻見徐寧訫穿著女主角的戲服施施然地從保姆車裏走出來，看見白靜嘉的時候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勝利的微笑。
白靜嘉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她轉頭問導演：“導演，徐寧訫怎麽穿著我的戲服？”
導演轉頭看了白靜嘉一眼道：“這個真的很抱歉啊，我們劇組呢現在都覺得徐寧訫更適合這個角色，所以為了更好地呈現這部劇的效果，還是決定換她來演。”
“您在開玩笑吧？這個戲我都拍一個半月了，現在換人，那之前拍的戲怎麽辦？都作廢？您這樣浪費成本對投資人也不好交代吧？”白靜嘉冷笑地說著。
導演無所謂地說：“這你不用擔心，你和徐寧訫身材差不多，我們回頭補拍一些麵部特寫就行了，花不了多少錢。”
白靜嘉偷偷地握緊雙手，咬著牙問：“您的意思是我現在是從女一號變成徐寧訫的替身了嗎？”
“這我也沒辦法，你自己也知道你的事現在鬧得這麽大，投資人都要求撤換你，以最小的代價挽回損失。”導演看著她的眼神帶著一絲厭惡，“你自己造出的孽自己要承擔後果，我們不找你賠償就不錯了，別在這鬧，都不好看。”
白靜嘉咬了咬唇，剛想要說話，就見徐寧訫走過來，輕聲慢語地叫：“導演，您給我講講這場戲嘛。”
“好好，我看看。”導演連忙笑著迎上去。
徐寧訫眼尾掃了一眼白靜嘉，走到她身邊悄聲道：“你還有臉出來啊，也是，像你這樣心狠手黑的人，什麽事幹不出來。”
說完鄙視了她一眼，轉身對著導演道：“導演，我剛才聽您說要把白靜嘉換了呀？”
“是的，你不是知道嗎？”導演有些不明白徐寧訫幹嗎明知故問。
“哎呀，我是知道我現在救場演女一號，但你們直接把靜嘉踢出劇組我也怪不好意思的。”徐寧訫一副於心不忍的樣子道，“我覺得可以讓她演女四號嘛，那個妖女的角色不是蠻符合她現在的形象嗎？”
白靜嘉一直站在旁邊，一句話也沒說，她看過劇本，自然知道他們說的妖女是哪一個角色，那是一個魔頭的情婦，她生性惡毒，殺人如麻，專門和女主角作對，最後卻被魔頭厭棄，賞給了自己的下屬玩弄取樂。
白靜嘉以前並不排斥扮演反麵角色，就算隻有一句台詞的角色她都願意演，可是現在，他們給的這個角色就是在侮辱她、咒罵她，而她還要感謝地接下來嗎？
白靜嘉雙眼通紅地瞪著徐寧訫。徐寧訫冷笑一聲，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你瞪著我幹什麽？感謝我啊？不用謝，誰讓你在我心裏就是這樣一個人盡可夫的妖女呢！”
白靜嘉聽到這句話，再也忍不住心裏的怒火，氣得一把推開徐寧訫。徐寧訫順勢跌倒在地上，淚流滿麵地望著她，哭哭啼啼地喊道：“你打我幹什麽？我是為你好才向導演給你求一個角色，你要不想演你就說，幹嗎動手呢，你是不是想把我也打成植物人啊？”
導演見徐寧訫被打了，連忙護過來，一把推開白靜嘉：“白靜嘉你幹什麽，你居然敢在我的劇組動手打人，你這樣品行有問題的人就該被關進監獄！”
“天哪，白靜嘉又打人了。”
“聽說劇組把她的女一號換了。”
“怪不得打徐寧訫呢。”
“這種人怎麽這麽可怕。”
“別說了，小心給她聽見把你也打成植物人。”
白靜嘉筆直地站在哪裏，身邊劇組的工作人員小聲地一句句說著，那些話就像帶著刀刃一樣刺進她的耳朵。白靜嘉用力地握著拳頭，憤然轉身往自己車子那邊走，一路上人們看她的眼神都充滿了恐懼和厭惡，甚至不知道有誰從後麵扔了一個香蕉皮砸在她頭上，身後有人大叫：“快滾吧，殺人犯。”
有了第一個聲音，後麵的就開始起哄了，劇組那些原本對她挺不錯，甚至一起吃過年夜飯的工作人員，似乎在一夜之間全部換上了陌生的麵孔，他們驅趕著她，咒罵著她，甚至用手裏的垃圾砸向她。
白靜嘉卻在這一片嘈雜聲中挺直著背脊，一步一步地走進車裏，助理立刻將車門關上，司機開著車在回去的路上狂奔。白靜嘉雙眼筆直地望著前方，再也不像平常那樣喜歡看著兩邊，她的手到現在還忍不住在顫抖，她的嘴唇幾乎被她咬出血，她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哭出來。
她從小就懂的這個道理啊，當別人欺負你的時候，你越哭，人家就越高興，你越狼狽，她們就越得意。
白靜嘉就這樣麵容慘白、神色木然地回到酒店的房間裏，秦好看到她這麽快就回來了，有些奇怪地問她怎麽回事。
秦好眯著眼睛道：“所以，導演是讓靜嘉演那個妖女？”
助理點點頭。
秦好轉頭看向白靜嘉問：“那你為什麽不演，你為什麽回來了？”
白靜嘉咬著牙道：“我不想演。”
“你不想演？天哪，白靜嘉，你以為你現在還有的挑嗎？”秦好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道，“你現在不演你以後一輩子都不用演了！”
“不演就不演，我不當藝人了行不行！我不當了！”白靜嘉爆發了，她對著秦好吼，“我受夠了！我受夠做錯了事就要被全世界譴責，我受夠了和男生吃飯搭一下肩膀就說我勾引別人！我受夠了沒白天沒黑夜地去拍戲！我也受夠了那些賠笑的飯局、喝不完的酒、唱不完的歌！我煩透了！我不幹了行不行！”
“你受夠了？嗬嗬，賬上多出幾百萬的時候你怎麽不說你受夠了？微博上粉絲每天都誇你漂亮的時候你怎麽不說你受夠了？那些品牌的晚禮服隨便你挑、隨便你穿的時候你怎麽不說你受夠了？你現在說受夠了，晚了！”秦好衝著她的耳朵大叫，“你知道你現在欠別人多少錢嗎？你光違約金就要賠別人一千多萬！你拿什麽賠？你不當演員你能幹什麽，你要學曆沒學曆、要智商沒智商，你說你能幹什麽？和你媽一樣出去……”
“啪”的一聲，白靜嘉一巴掌將秦好沒說完的話打斷了。秦好撇著頭，懊惱地咬了咬嘴唇，他轉過頭來看著白靜嘉，想說自己剛才說得過分了，可白靜嘉卻瞪著秦好，雙眼通紅，淚水一道道地滑過臉頰，她吸著鼻子惡狠狠地望著他道：“我剛才沒說完，我還受夠你了。”
“受夠你什麽都要管著我，受夠你好像什麽都為了我好卻總做一些讓我厭煩的事！受夠你沒完沒了的罵，好像我做什麽都是錯的！我受夠了你的自以為是，受夠了你的不講道理！我受夠你，受夠你了！”
白靜嘉盯著秦好的眼睛，大聲又凶狠地喊了出來。秦好的眼神閃過一絲深深的受傷，他用力地握緊雙手，將指甲掐入手裏，用力地深吸一口氣，有些殘忍地看著白靜嘉道：“我不管你受不受得了我，我們的合同還在，你就得聽我的，我讓你去演，你就要去演！”
說完，他一把拉起白靜嘉的胳膊就把她往房間外麵拉。白靜嘉幾乎崩潰地掙紮，她不想出去，再也不想出去了，她寧願在房間裏和秦好吵上一天一夜也不想再去片場。
她不想看到那些人的目光，不想聽見那些人在她耳邊竊竊私語，她不想再像個無助的小孩一樣隻能站在那裏任人欺負，連躲也不知道往哪裏躲。
“我不想去，秦好，我真的不想去。”白靜嘉幾乎在哀求他了，可秦好卻異常堅持地拉扯著她：“不行，我不能任由你這麽躲避下去，如果你今天不出門，你這輩子就完了！”
那人背著行囊，麵色有些頹廢，深鎖的眉頭卻不妨礙他俊美的容顏，他看到白靜嘉滿臉的淚痕，心疼得立馬丟下手中的背包，將她從秦好手裏搶過來，緊緊抱在懷裏。
白靜嘉被抱住的瞬間，也緊緊地回抱住了他，深吸一口氣，當熟悉的氣味包圍著她的時候，她忍不住問道：“寒生，真的是你嗎？”
“是我，我回來了。”周寒生緊緊抱著白靜嘉，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背，目光恨恨地瞪著秦好。
秦好也回瞪著他，語調充滿著不耐：“你最好放開她，她馬上還要跟我出去拍戲。”
“她說她不想去。”周寒生冷淡地說。
“她不想去是因為不敢麵對外麵那些流言蜚語，人總是要成長，你總不能一輩子護著她！”秦好冷著聲音道。
周寒生看了一眼白靜嘉，聲音輕柔又堅定地說：“我就護她一輩子。”
“憑你？她捅的婁子你收拾不了。”秦好一臉不屑，“白靜嘉，你不要給我耍賴，出來，不想演也得演。”
秦好不由分說地從周寒生手裏將白靜嘉扯出來。周寒生毫不相讓，拉開白靜嘉，一拳打在秦好臉上，秦好也怒了，甩開白靜嘉一拳打了過去。兩人男人一句話不說就這樣戰在了一起，誰也不手軟，都是招招到肉，拳腳相向，沒一會兒房間裏的東西像被龍卷風刮過一樣，亂成一片，他們在這片廢墟上扭打著，你一拳我一腳。白靜嘉尖叫著想扯開兩人，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兩人似乎都對對方早有不滿，這一刻全都發泄了出來，互相掐著對方的脖子，鬥紅了眼。
白靜嘉一會兒用力掰掰這個，一會兒用力掰掰那個，焦急地喊道：“你們別打了，別打了。秦好，你鬆手，你鬆手，我聽你的還不行嗎？”
“不要聽他的！你不想做的事沒人能勉強你！”周寒生費力地說著，他忽然一個用力將秦好從身上踹開，翻身想將秦好壓住，秦好就地一滾躲了開來。
秦好半跪著擦了擦唇角上的血，冷聲道：“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在勉強自己做著自己不想做的事，憑什麽白靜嘉就不能！”
“別人我不管，我隻管她。”周寒生低聲吼道。
“你以為你是在為她好嗎？”秦好瞪著他，“你今天縱容她逃避現實，明天她就會變成一個天天隻會縮在房間裏的廢物！”
“變成廢物又怎麽樣，變成廢物也用不著你來管！”周寒生想也不想地衝著他吼。
“我不管難道你來管，你自己的那些破事先收拾幹淨吧！”秦好這些日子一直在找周寒生，所以周寒生出事了他也是知道的，可是白靜嘉不知道，連忙轉頭問：“什麽事，你有什麽事需要收拾？”
“你沒騙我？”白靜嘉有些不相信。
“白靜嘉，你還有時間關心別人？你想跟周寒生滾回你們從前那個小破屋去我也不攔著你。”秦好冷笑地看著白靜嘉，“但是你違約欠下的一千多萬還請你自己想想怎麽還！”
白靜嘉被秦好說的話拉回了注意力，看著他咬牙切齒的樣子，心裏有些煩躁地說：“你說的我都懂，可是現在就算我想回去，粉絲也不願意接受我啊。”
“我當然知道現在粉絲不願意接受你，所以我不是幫你把周寒生找來了嗎！”秦好望著周寒生微微眯眼，“有他一切就好辦了。”
白靜嘉轉頭望著周寒生問：“原來是秦好找你來的。”
周寒生點了點頭，昨天秦好給他發短信，說了白靜嘉現在的處境很艱難，這次的事情處理不好她這輩子的前途就算是毀了，既然你能幫她一次，那就請再幫她一次吧。
周寒生收到這樣的短信，真的沒有猶豫什麽，晚上送走了林坤，就連夜趕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