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這次回白家，冬杞無比乖順。
她聽話懂事兒，沒有嘶吼咆哮，也不鬧騰。
冬杞在盡心盡力地討好白衍，她希望能達成心中所願，能讓白衍饒了林野一命，至少不要傷害他。
白衍看著冬杞上躥下跳地表演，隻覺得可笑。
冬杞憑什麽認為他這種高貴的永生人會被一個小小的地球人擺布？他的意誌如若能被冬杞輕易撼動，他還如何統領這個星球呢？
真是螞蟻撼大樹——自不量力。
冬杞換了一身淡黃色長裙，那裙麵花紋繁複，黃金鑲嵌精美的寶石於裙擺麵料之上，似五光十色的煙花散落四處。
今夜，她和白衍有個約會。說是約會，不過是一起吃個晚飯。
冬杞大概能猜到白衍在打什麽算盤，他賊心不死，還想著拿冬杞做實驗。
他要得到永生人的擁護，最好的辦法就是解決永生人的燃眉之急。他想要永生，又想要擁有情感。
這是一件絕對不可能實現的事兒，可是白衍總想嚐試一番。
即使是將冬杞一個活生生的地球人當做試驗品，折磨她一生，白衍也在所不惜。
這是為永生人做貢獻，劣等的地球人該感到榮幸。
冬杞又怎能……任人宰割呢？
隻是現在她別無他法。
冬杞好想見一見林野呀，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他會不會被白衍折磨，會不會受傷？
冬杞覺得林野應該沒有死，因為白衍不會這麽輕易地讓他死去。
白衍是個很注重形式主義的永生人，他要懲罰一個罪大惡極的叛徒，必將在世人麵前。
他要殺雞儆猴，要所有人服從他，拿林野開刀是最好的選擇。
利益至上的永生人不會放過這個滿是好處的機會，他一定會留著林野的命。
隻要林野還活著，那麽冬杞就能搏一搏。
冬杞深吸一口氣，將口紅塗抹上嘴唇。飽滿的櫻桃唇頓時變得甜美誘人，還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果香。
她將戴上假麵，不惜一切代價保住林野。
仆人邀請冬杞來用餐，冬杞擠出一個微笑，朝餐廳走去。
寂靜的餐廳裏，隻能聽到煎烤魚肉的聲音。魚肉背麵應該是被煎得焦脆了，那脆皮與平底鍋鏟相撞，發出令人垂涎欲滴的聲響。但即便是這樣誘人的場麵，冬杞也覺得毫無食欲。
白衍已在餐廳恭候多時，見冬杞來，淡淡地問了句：“怎麽這麽久？”
冬杞討好地笑：“我有這個榮幸，能與領袖共進晚餐，自然是要盛裝打扮的。”
她這話漏洞百出，白衍自詡紳士，不願和她計較。
等冬杞落座，老管家給她擺上了一份魚肉色拉，以及一杯熱牛奶。
冬杞道了句謝謝，旁若無人地吃了起來。
白衍抿了一口紅酒，目不轉睛地盯著冬杞進食。他諷刺地說：“你倒是完全不怕我在食物裏下毒。”
冬杞停下吃魚肉的動作，拿起餐巾擦拭嘴角，微笑：“我知道領袖先生不會這樣做的，我的命很值錢。”
白衍嗤笑：“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那你應該知道，你的命值錢，而有些人的命不值錢。”
冬杞的呼吸一窒，她明白白衍這番話是什麽意思。他是在暗示，林野毫無利用價值，活該去死。
冬杞心疼到無法呼吸，她微微啟唇，順了一口氣，強忍住不適感，繼續說：“沒有誰的命是不值錢的，隻要有命在，那就能創造價值。”
她想為林野說情，白衍不蠢，又怎會聽不出來呢？
可惜，他不會再給林野機會了。
白衍摩挲著酒杯，說：“我曾經和你傾訴過有關林野的事兒，你應該知道，我有多麽討厭他這個人。”
冬杞明白，一山不容二虎，白衍察覺到來自林野的威脅，所以他必須除掉林野。
冬杞說：“假如林野不再身處高位，不再是首席科學家，你能不能放過他？”
白衍冷笑：“他現在也不是首席科學家，他放過我了嗎？”
冬杞想到了林野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隻要她還在白衍手裏，林野就會不惜一切代價向白衍發起挑戰。
他會一次又一次朝前廝殺，直到救出冬杞。
林野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固執的？是不是她害了他……原來她才是罪惡的源頭嗎？
冬杞早該發現林野的不同，她早該知道林野已經變了。
他不再是從前那個冰冷的永生人，他有血有肉，像是一個擁有愛人能力的正常人。
刹那間，冬杞想到了“返祖現象”，擁有這類罕見現象的永生人，是最為完美的。
他們有了永生，也有了“愛人”的能力。
林野是嗎？他是否也……愛上她了。
冬杞悲喜交加，她不知是該喜悅還是該悲傷。
白衍最喜歡看冬杞那變化多端的表情，在她身上，白衍能找到許多樂子。
真是有趣，他不想輕易弄死這個女人。
白衍起身，靠近冬杞，他輕輕笑道：“我不會放過林野的，明天我就會當眾處決他。而你，也會被我賜予一段美滿的姻緣，我要你盡快生下地球人和永生人的孩子，我要了解實驗結果。假如地球人和永生人生下的孩子，在永生手術後仍能擁有返祖現象，那麽我將大肆飼養你的同胞，分配給全星球的永生人。”
冬杞絕望極了，她能想象到那是一個怎樣黑暗的未來。
假如她無法改變白衍，無法更變這個結果，那麽好歹讓她好受一點兒。
冬杞落寞地說：“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
“那麽，我有一個最後的請求。”
“請說，我可是很敬重人道主義的，會滿足你的願望。”白衍笑著回答。
他都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有多麽諷刺。
冬杞眸光堅定地說：“明天你要處決林野的話，我希望能在處決的場所，和未來的配偶舉辦婚禮。你們星球結婚也會舉辦重大儀式吧？應該也有婚紗？我要最漂亮的那一款……對於你們這樣聰慧的永生人來說，連夜趕製一套合身的婚紗，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兒吧？”
白衍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揚：“難倒是不難，我隻是想知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冬杞已經不想應付他了：“沒為什麽，我樂意而已。一次性讓你兩個計劃都實現，不好嗎？”
白衍想了想，確實沒什麽問題。而且讓林野死之前看著他的所有物嫁給了其他男人，應該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兒吧。
白衍笑了，說：“那就……如你所願。”
冬杞垂下細密纖長的眼睫，計劃著明天的事兒。
她想讓林野在死前看到她穿聖潔的婚紗的樣子，那是地球人一生中最美的時刻。
這種能銘記一生的美好事物，冬杞想送給林野。
一頓飯吃完，白衍看著冬杞離席。
他的心情很好，很久沒有這種把控所有事兒的感覺了。
他是個完美主義者，如今一切都在正軌上，整個星球都蒸蒸日上，繁榮昌盛。
這是白衍領導的世界，一切都是白衍的功勞！
白衍又一次去了那間屋子，他關上門，忍不住竊笑。
屋子裏的顯示屏又一次亮了，無數模糊的黑點兒朝他湧來。
這一次，似乎能看清楚黑點兒的輪廓了。那些黑點兒有頭和四肢，像是人一般，接二連三地朝白衍撲來。它們將手的位置抵上熒幕，和白衍互動。
白衍依戀地將臉貼上白屏，仿佛這樣就能和這些黑影融為一體，合而為一。
白衍癡癡地說：“我今天抓住了他們，沒有人能毀掉‘白衍’了。”
他感到溫暖極了，舒適地閉上了眼睛：“明天，我將處死林野，然後開始進行地球人繁衍的實驗。我將成為至高無上的領袖，不不……是我們。”
這是白衍的安樂窩，他每天來這裏匯報日程，讓所有黑影都知悉他的一切。
因為啊，這裏就是他的源頭，是他永遠熱愛的港灣。
白衍待在那間屋子的時候，他的寢宮是無人看守的。
徐忍冬奪得了白衍的信賴，如今他是白家權力最高的仆人，他有資格進出白衍的寢宮。
徐忍冬趁著白衍不在寢宮，旁若無人地哼著歌兒進屋。
他早就知道白衍的秘密鑰匙在何處，此時模擬白衍的掌紋，開啟了保險櫃。
徐忍冬拿走了那一把暗室閥門的鑰匙，順著荒廢的植物園，找到了林野所說的那間上鎖的閥門。
許是白衍知道K和林野被抓回來了，無人知曉這暗道所在，他還是沒有轉移這裏的東西。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白衍無法轉移這暗道裏的東西。裏麵的東西太多了，他不想讓人知道裏麵有什麽，所以無法喊人幫忙，而憑借他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搬運這些東西的。
於是乎，他隻能將發現秘密的人，挨個鏟除。
“真是有趣。”徐忍冬輕輕笑出聲，然後他利用鑰匙打開了那一間金屬閥門。
那一扇封塵已久的金屬閥門終於打開了，吱呀的一聲響動，抖落無數灰塵。
徐忍冬推開門進去，入目便是無數的透明玻璃棺。那棺材裏躺著無數黑色的影子，湊近一看，他發現了真相。
徐忍冬終於知道白衍“不死”的秘密究竟是什麽了。
這並非永生人的天賦，隻要永生人的身體器官受損嚴重，人還是會死亡的。
白衍能夠不死，且長長久久地統領這個星球的秘密就是——這一間密室裏，堆放著無數“白衍”，即他的克隆體！
死了一個“白衍”不要緊，他還能準備無數個“白衍”以備不時之需！
這個星球是“白衍”的，誰都不能更變！
白衍萬歲！白衍萬萬歲！
徐忍冬眯起眼睛，他按照林野的吩咐帶了引爆裝置。他本就是機器人，身體毫無痛覺，如今引爆了這一處暗室，與無數白衍化為灰燼，他還能在白家之外的避難所複蘇。另一具徐忍冬的機械身體裏，存放著他的備份意識。
給這樣高高在上的領袖一個措手不及，那真是徐忍冬的榮幸呢，將來能吹個幾百年的牛吧！
徐忍冬哼著歌兒，引爆了機械身體。
轟隆一聲，整個暗室與他一同毀滅！
“白衍的後路已斷，主人啊，你就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徐忍冬在意識消散的前一秒，這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