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冬杞再回頭,已經瞧不見白家那佇立在山頂,高聳入雲的城堡了。
之前的苦難,好似夢一場。雖然冬杞不知道前路如何,可是一想到身邊有林野,她便放心了許多。
從什麽時候開始,林野成了她的依靠了?
冬杞的心髒怦怦跳,她微微側頭,悄悄瞥了一眼林野。男人的鼻梁挺翹,眼睫像是一把羽毛濃密的小扇子,格外纖長。他緘默不語,看上去性格頗為內斂。他總是這樣安靜神秘,像是最藍的一汪海水,總讓船上的人覺得那藍寶石一般的海域很近,觸手可及,然而真的要靠近,卻永遠都無法抵達。
林野是神秘莫測的,也是最令人迷戀的男人。
冬杞覺得好笑,她曾經很討厭林野,如今卻極其渴望他。
或許,在她都不知情的時候,她已經對林野產生了好感,甚至可以說是喜歡。那並不是一時興起,而是經曆過無數苦難後本能產生的反應。林野身上有很多吸引她的特質,一一說出來,怕是一個晚上都說不完。她覺得林野的冷漠表情很性感;她覺得林野的寬厚脊背具有安全感;她覺得林野看她的眼神很溫柔。
在冬杞眼裏,林野有幾種壞,就有幾百種好來抵消。這樣一加一減,冬杞滿心滿眼就隻有他的好了。
等到飛行器飛出白家能掌控的範圍,林野這才鬆了一口氣,擰了擰眉心。
到家大概還要再開三小時的飛行器,林野想起這時候應該是冬杞的飯點兒了,隨後問:“你餓嗎?”
他知道地球人比永生人體格差,容易感到饑餓。要是從前,他肯定不會誤了冬杞的飯點兒,可是如今是逃命的狀態,他不能讓她一日三餐都吃飽喝足,倒讓她受委屈了。
林野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讓自己重視的人受苦,比他受苦還要難熬。
聞言,冬杞搖搖頭:“我不餓,沒事兒,等到了再吃吧。我們是要去哪裏?回你家嗎?”
林野說:“我們回避難所。”
“避難所?”
“幾乎每個永生人都會未雨綢繆,給自己建立一棟不為人知的避難所。”
冬杞懂了,這是永生人的常態,可謂是利己思維瘋狂作祟,就連服從領袖,他們也不過是屈於**威,而不是因為百分之百信賴。沒有什麽,比他們自己更重要了。
冬杞笑了笑,說:“那不是挺好的嗎?今天派上用場了。”
她像是想起要問什麽,又說:“對了,如果白衍出事兒了,這個星球會怎樣?”
林野對冬杞問起這件事兒感到迷惑,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回答:“星球會重新選出一名領袖,而新領袖會按照自己的想法創造一切,他不會服從前領袖的指令。”
“也就是說,白衍認為你有罪,如果換一名領袖,你或許就是無罪的?”
“可以這麽說。”
冬杞問:“那你……之前為什麽沒有毀了白衍?”
她是在問,林野都挾持了白衍卻沒有開槍的事情。假如想要平穩度日,那麽推翻白衍就是最優解。林野的所作所為,很明顯不符合邏輯。
林野抿唇,說:“白衍不會死。”
“什麽?!”冬杞的腦子宕機了,她不是很明白林野說的話。永生人本來就不會死啊,不,應該是在沒有突發狀況的時候,永生人能長生不老,假如發生了意外,那就得看天意了。
“他似乎和其他永生人不一樣,K,哦,就是另一個智能機器人說,白衍受再重的傷都能生龍活虎站在別人麵前,他根本不會死亡,也不會損壞。”
冬杞百思不得其解,問:“這是正常的事兒嗎?”
“不正常。”林野頓了頓,眯起眼睛,說,“應該說,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兒。”
這下冬杞也傻了,她嘟囔:“這白衍……究竟有何魔力呢?”
冬杞覺得自己能從那樣刀槍不入的白衍身邊逃走,也算是運氣頗好了。
她剛剛鬆了一口氣,雞皮疙瘩卻悄然浮起,她忍不住細想,她真的從白衍身邊逃脫了嗎?按理說,那樣縝密的白衍,不該犯下這等錯誤。
為什麽沒有追兵呢?白衍會輕易放過她嗎?
冬杞頭疼欲裂,許是白衍給她留下了頗多陰影,她總是惴惴不安,無法真正安心。
林野不是傻子,他對冬杞的所有事都觀察入微,隻消她皺一下眉頭,林野便立馬知道她心中所思。
到了避難所,林野攙著冬杞走下飛行器。
珍珠和蝴蝶早就把避難所整理好了,還擺上很多林野的家具,頗具生活氣息。
K利用避難所裏的材料,複原了自己的身體。那些破損的擬生組織都被他修複還原,變成了正常人的肌膚。
一見冬杞,K就上上下下打量她,微笑:“你千方百計就是為了救這樣的女人嗎?看起來真是弱小,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看來也不是什麽戰鬥的好幫手。”
K一臉嫌棄的樣子,讓冬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是什麽生物武器嗎?還要練得一副魁梧身軀?
林野冷冷地說:“她不是這樣用的。”
K皺眉,說:“那她有什麽作用?她對你就這麽重要?為了這個女人,你可是在白衍的眼皮底子下跑了一圈回來的,一個不小心,可能會把命都搭上。”
“有她在,我能維持正常人的生活。”
“什麽意思?”K不明白。
林野微掀眼瞼,說:“我不會茶不思飯不想夜不能寐。”
他這話說得很淡然,大家都不明就裏,唯獨冬杞紅了臉頰,輕輕縮了縮肩膀,不敢被眾人瞧出端倪來。
林野的意思是,之前見不到她,他就很想她嗎?
他是在刻意說情話嗎?看林野的語氣,好像也不知道這是調情、秀恩愛。
他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可就是這樣平淡的語氣,才讓人心動不已。
林野也……太可愛了吧。
冬杞莫名其妙地笑了一聲,引得林野回頭:“怎麽了?”
“沒事兒。”冬杞搖搖頭,“我有點兒餓了,珍珠給我做飯吧。”
珍珠早就想和冬杞寒暄了,隻是主人都在交談,她一個仆人反倒不好開口打斷。這時見冬杞把目光落到她身上,珍珠興奮不已。
她嘰嘰喳喳地說著這些日子的見聞,和冬杞聊了半天。
見珍珠很高興的樣子,冬杞也不好打斷她講話,還是蝴蝶看出冬杞一臉疲態,使眼色將珍珠拉走,兩人跑去後廚做飯了。
林野帶冬杞來到她的房間,他們忙活了一天,風塵仆仆的。
冬杞洗了個熱水澡,暖烘烘的水流打開了渾身上下的毛孔,仿佛一下子就將人的魂魄拽回軀體,她好似又活過來了。
洗完澡後,冬杞安心地睡了一覺。她知道林野就在身邊,天塌下來也有這個男人頂著,於是這一天,她睡得特別沉特別香甜,這處避難所位處於地表之下,平時日光是無法照入屋內的。冬杞忽覺黑沉的眼皮透過一道紅來,那是屋子被光照亮了。她不自覺睜開眼,原來是林野推來一個散發熒光的複古木櫃。
“這是什麽?”冬杞睡眼惺忪地問,適時打了個哈欠。
林野打開衣櫃,裏麵掛著一件用白灰色古董蕾絲所製的窄腰旗袍,衣領處還盤了一串顆粒飽滿的珍珠,瞧上去十分溫柔優雅。衣櫃左側還有一個黑色小匣子,林野把它打開,黑絨布上端端正正擺放著一枚母貝與銀絲串聯的魚尾發夾。
林野說:“這是我根據地球的資料製作的衣服,我記得你的身體尺寸,覺得這件旗袍很襯你。”
冬杞問:“你什麽時候量過我的三圍了?”
“上次抱過。”林野說這話,麵不紅心不跳,“我的手還殘留記憶,記得你身上每一處地方。”
“……”冬杞臉頰燒紅,她話都不知道怎麽說了。
林野先生,你知道你這樣耍流氓,是會被她揍的嗎?
算了,冬杞想,永生人估計不能懂這個點吧。
冬杞洗漱完就去換林野準備的衣飾,這件複古華貴的旗袍果然很合身,將她的身形輪廓勾勒得玲瓏有致。白色又很素雅,帶點兒端莊清貴,像是烽火狼煙年代的哪家嬌小姐。
旗袍可不就是為她量身定製的嗎?每一寸都那麽合適,緊貼肌膚。
一想到這是林野精心裁製的,想必他也在腦中幻想過無數次冬杞穿上身時的樣子,冬杞的心就滿滿漲漲的,被什麽甜膩的事物充斥著。她覺得欣喜,想說些什麽,看向林野的一瞬間,又羞紅了臉,什麽都講不出來。
她的口舌什麽時候這般笨拙了?連句像樣的話都說不了。
林野看了冬杞很久,輕輕點頭:“很漂亮。”
得了他的誇讚,冬杞也笑了:“你喜歡就好。”
“是給你做的衣服,討你的歡心。你的感受是第一位的,輪不到我說喜歡不喜歡。”林野一本正經地解釋,頗有些不懂情趣的意味。
冬杞深知他的性格,不會誤解他。她湊近了林野,踮腳悄聲說:“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話,懂不懂?”
林野似懂非懂,他對地球的知識頗有研究,知道這些話的表麵意思,隻是不太能體會得到。就好比一個學生死記硬背了很多課本知識,卻不知該如何融會貫通。
“不懂的話,我教你。”冬杞微笑,伸手撫上林野的脖頸,緩慢捧起他的臉,“你是讓我滿心歡喜的那個人,所以我為你裝扮,也想討你的喜歡。”
林野的眼睫毛好長,黑濃的睫羽交疊著,藏著那雙猶如黑寶石一般的眼珠。冬杞有些看癡了,她沉溺入他的眼眸之中,櫻桃唇不斷靠近林野薄涼的唇,最終貼在一起。
她奮力踮腳,她想吻林野,想了很久了。
林野的呼吸滾燙,他也伸出手,攬住冬杞的腰肢,將她輕輕托起,縱容她吻上自己。
幹柴遇烈火,這一夜終將引發熊熊大火。
這是荷爾蒙作祟,是**的行為,一切怪異舉動都可追溯為“愛”。
她好像……愛上林野了。
真是可惜,地球人無法操縱自己的心,她居然愛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