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阿金來林野家做客，是三天後的事情。
比起阿金家的雜亂不堪，林野家簡直就是天堂，即使屋內沒有華貴的擺件，也絲毫不影響林野家的高級感，牆上掛的是古典的浮雕，地麵鋪的是紅絨地毯，無一不從細節處彰顯出林野殷實的家底。
蝴蝶和珍珠在屋裏忙碌著，給阿金端茶倒水。
阿金受寵若驚，接過茶盞時連連道謝。
阿金不免豔羨：“不愧是首席科學家呀，家裏就是氣派！”
林野睥了他一眼，說道：“我找你來，是有事兒要你幫忙的。”
“什麽事兒？”
“你不是能混入阿狸小姐的演播廳嗎？我希望你協助我混進去。”
阿金連連點頭，說道，“這有什麽難的？我偷了……不是，我就是不小心撿到了演播廳工作人員的工作牌，所以進演播廳如入無人之地，順暢得很。你要用工作牌的話就借給你，你記得喬裝打扮成工作人員的模樣。”
林野從阿金那裏拿到了工作牌，讓蝴蝶給他上妝後，推算好阿狸主持綜藝節目的時間，進入了演播廳。
林野戴著鴨舌帽，在演播廳的角落裏默默地注視著阿狸，直到阿狸主持完節目，和其他工作人員道謝後，笑著回到化妝室。林野尾隨阿狸，迅速跟進了阿狸的個人化妝間，然後利索地鎖上了門。
阿狸聽到動靜，立即轉身，質問道：“你想做什麽？！”
林野從懷中拿出拍x光片的儀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阿狸照了一張片子。沒五分鍾，儀器自動成像，落下一張阿狸的腦部x光片。
隻見x光片上顯現的並非普通的人腦構造，而是帶著零件的機械腦。也就是說，阿狸隻有這具肉身是人類，腦子是半機械品，通過腦機接口的技術控製了整個身體，並且機械腦裏也有微循環，能產生氧氣和養分，氧氣和養分通過機械腦進入人體各個微小血管內。機械腦甚至能模擬神經元以及腦細胞的代謝功能，消耗糖，產生二氧化碳。
林野冷笑一聲，說道：“看來那次墜樓事件是真的，你的腦部受損，本來應該死亡的。可肖岩用機械修複了你大腦受損的部位，將你變成了半個機器人，就這樣救活了你。不過，在我的眼中，你已經不算是人了，隻是一堆被機械腦操控的爛肉，是該死的人。”
阿狸大驚失色，急忙跑過來搶x光片，企圖銷毀。
林野憐憫地看阿狸一眼，說道：“x光片的備份早就傳到我家中的設備裏了，你再怎樣銷毀也是沒用的。”
這一次，輪到阿狸鎖門了。阿狸將門窗上了鎖，壓低聲音問道：“你是誰？你想怎麽樣？”
林野搬了一張凳子坐下，說道：“你想讓我閉嘴是嗎？那麽就來……討好我吧。”
討好他嗎？他果然是庸俗的男人。
阿狸嘴角上揚，刻意拉低了衣服，露出白皙的肌膚，媚眼如絲，勾魂攝魄。
阿狸跪下身子，靠近林野的膝頭，仰麵望著林野。阿狸是乖順的，故作被林野征服的姿態，素手纖細，企圖撫上林野的大腿。
哪知，阿狸的指尖還沒碰到林野，就被林野一巴掌拍落了。
這男人是什麽意思？！阿狸敢怒不敢言，從未有人這樣拒絕過她。
林野避開阿狸的觸碰，霎時想起了冬杞的臉，冰冷地說道：“我見過更美的女人，對你並不感興趣。我說的討好，是指其他事兒。”
“什麽事兒？”阿狸問。
“我想知道，你和肖岩之間的事兒。肖岩是不是有什麽把柄在你手上？如果有，現在立刻告訴我，這樣一來，我會善心大發，不將你是半機械人的事情說出去。要知道，在這個星球，機器人相當於奴隸，是最低級的產物。你覺得那些追隨你的粉絲，會臣服於一個奴隸的腳下？別太看得起自己了。而且機器人又怎麽會有返祖現象呢？你的謊言會被識破，你會死無葬身之地。”
阿狸自然不想被銷毀，即使是半機械人，她也擁有強烈的利己思維。她知道，如果世人發現她的真麵目，那她就將被銷毀，肉身也會被焚燒殆盡。她不想離開，舍不得如今擁有的一切。
她是女王，不能讓任何人掌控她的人生。
可是她和肖岩的事兒，是她的底牌啊，怎麽能讓外人知道呢？
林野惋惜地說：“我的時間寶貴，已經在你身上浪費太多了。我再給你五分鍾，假如你不願意，那麽我就將這張x光片發布出去，讓世人看看，由他們來判斷。我有無數種毀了你的方式，別讓我失望，阿狸小姐。”
林野這番話讓阿狸慌了神，阿狸咬住下唇，臉色慘白，如喪考妣。
林野淡淡道：“你還有兩分鍾可以考慮，我不是一個擅長威脅人的男人。如果我沒了耐心，隨時會走人，請你珍惜機會。”
“我明白了。”阿狸別無選擇，決定說出真相，“如果我告訴你這件事兒，請你一定不要對外說我是半機械人。”
“說出這事兒對我沒有好處，我不會做無聊的事兒。你講完我想了解的故事後，我會馬上離開。你記住，我知道很多故事裏的細節，如果你撒謊，我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的。”林野按下了針孔攝像頭的開關，將這一切記錄下來。
聞言，阿狸即使想隱瞞一些細節也不敢了。林野看起來是言出必行的男人，阿狸不敢賭那個惡劣的結果。
阿狸開始講她的故事，還是永生人時期的記憶。
事情要從海嘯講起，那是阿狸初次遇到肖岩。海嘯淹沒了整個城市，水位上漲，狂風巨浪，被浪潮帶來的樹樁與各種雜物不斷撞擊底層樓的門窗，整棟樓岌岌可危。
再這樣下去，他們也活不了了。阿狸不想死，她的事業蒸蒸日上，就要成為頂流女星了，怎麽能在這個時候死呢？
眼見著水位要漲到天台了，阿狸絕望地跪坐在地。
一側的肖岩鼓勵道：“你別沮喪，你可是大明星啊！那些救援隊會優先考慮救你的，你的生命價值比一般人要高，我們會獲救的！”
沒過多久，不遠處的天際出現了一架救援隊的飛行器。阿狸興奮地朝飛行器揮手，用通訊設備聯係救援隊的工作人員：“我們在這裏！在最高樓的天台上，你們快點兒過來吧，水快要漫上來了！”
救援隊的隊員詢問：“小姐你別急，我想問一下，附近還有更多人遇難嗎？按理說，我們救援隊應該優先救更多人的，否則要遭受社會批判的，你應該懂的。”
“當然是我們這裏人多了，我們這裏有兩個呢……”阿狸的話音剛落，卻發現隔壁樓的頂層房間，水已經灌入了整間屋子，屋子裏有很多人，他們似乎陷入了昏迷狀態，有人趴浮在泡沫板上，有人已經沉了底，那間屋子像是一個泡滿了無數浮遊生物的魚缸。若是這時救援隊趕到隔壁高樓的話，或許還有一部分沒被淹沒的永生人能夠獲救。
可是，按照水位上漲的速度，一旦救援隊先去救那一波人，她和肖岩必定會溺亡在海水裏的。
循著阿狸的目光，肖岩也看到了那些人。肖岩咬牙切齒地說：“不要管……”
他們兩個人的命最重要，隻要能活下來，什麽都好說。
阿狸深吸一口氣，決定無視那些人，對救援人員說：“對，是我們這裏人最多，請你們快點兒趕來吧！”
就這樣，肖岩和阿狸不約而同地保守了這個秘密，就算後來所有人都質疑他們，兩人也沒將真相說出口。
肖岩是腦神經外科醫生，一直在做腦部研究，企圖用腦機接口技術將人腦與機械身體連接起來，然而機器人是最下等的存在，誰會甘心淪落為奴？所以他的這些研究項目並沒有得到支持，甚至醫院派發給每個醫生用於研究的資金，輪到肖岩那裏都沒剩多少。
肖岩不甘心就這樣放棄項目，於是起了壞心思。
肖岩找上阿狸，用海嘯的事兒威脅道：“那天的事兒，如果我對你的粉絲說出來，你會怎樣呢？你的粉絲大概都沒想到你是這般心思歹毒的女人吧？而且你也會遭受製裁，要接受處罰！沒有人會讓一個違法的人待在演藝圈裏，你死定了！”
阿狸難以置信地望著肖岩：“你分明也是支持我的想法的！”
“可和救援隊聯係的人是你！是你撒的謊，我是被迫的！”
話都說到這分上了，阿狸不知該怎樣反駁，乏力地問：“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肖岩冷笑：“那就以返祖現象為名義，和我結婚吧！”
永生人如果成為夫妻，財產可以共通，原來肖岩不止打著賺一筆錢就跑的主意，是想長長久久操控阿狸！
阿狸別無他法，隻能接受。於是他們成了人前的神仙眷侶，憑借擁有返祖現象的永生人人設，阿狸名利雙收，賺來的錢又源源不斷進入了肖岩的口袋。
肖岩拿錢繼續做研究，也慢慢愛上了這種花錢如流水的生活，吃慣了山珍海味，怎樣都過不了粗茶淡飯的普通日子了。
肖岩逍遙自在，阿狸卻備受煎熬。
阿狸不知何時才能離開肖岩，惡一旦滋生，就無法消滅。她貴有永生，卻永生都被限製。
阿狸決定和肖岩攤牌，約肖岩在一處無人的高樓廢墟上談話，肖岩卻不肯讓阿狸就這樣離開，也不讓阿狸放棄娛樂圈的工作就此歸隱。
絕望間，阿狸一腳踏空從高樓墜落。
墜落的瞬間，阿狸竟然有種釋懷了的感覺。或許她死了，就能洗清一切罪孽。
永生好嗎？永生不好，不過是無盡的地獄，阿狸想。
阿狸再次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的想法已經變了。她會考慮很多利於自己的事情，也不再有強烈的負罪感。
阿狸看到肖岩的嘴臉，感到惡心。這樣愚蠢的男人，還企圖掌控她？阿狸起身上廁所，看了一眼腦後的傷疤，瞬間懂了，原來她已經被改造了。
肖岩為了利用她繼續賺錢，居然連死都不放過她。
好呀，真是好極了。
肖岩回到手術室，見阿狸醒了，嫌惡地道：“瞎跑什麽？你的身體還沒完全接納機械腦呢！你記住，絕對不能讓人看到你腦子裏的結構，否則所有人都會知道你是半機械人了。”
阿狸卻冷冷一笑：“你以為我還是從前的阿狸嗎？”
“什麽意思？”肖岩突然覺得眼前的阿狸有點兒陌生，不再是從前那個好拿捏的女人了。
阿狸捏住肖岩的下頜，靠近肖岩的耳朵，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已經死了，你非要將我救回來，還用機械腦操控我的身體。你利用我繼續騙粉絲的錢，就不怕我把一切都說出去嗎？那些人會允許你這樣利用知名明星阿狸嗎？居然利用一個死人為你謀財，真是卑鄙呢！我可不是原來的阿狸，要死……好啊，一起死吧。我會將你脅迫我，不讓救援隊救助那三十個人的事情說出去，並且利用職業便利製造輿論，讓你牢底坐穿。怎樣？敢和我賭一把嗎？我甚至可以說，我就是被你謀殺的。”
阿狸一句接一句地逼問，讓肖岩汗濕了襯衫。阿狸是早就死了的女人，現在不過是一堆破銅爛鐵，沒什麽好失去的。可肖岩不一樣，他還有永生，不能被毀。
阿狸知道這時候硬碰硬也不好，坐上洗手台，吹了吹指甲，巧笑嫣然：“我們做一筆交易吧。你乖乖聽我的話，別給我在外勾三搭四，維持我是擁有返祖現象的永生人的形象，我就讓你繼續擁有富貴人生，也不阻止你花錢。我們各取所需，好嗎？如果讓我知道，你毀了我的人生，我也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阿狸的利己思維占了上風，為了不被銷毀，什麽都做得出來。她還想借助現有的資源，淩駕永生人之上，被自己最看不起的機器人踩在腳下的感覺如何呢？阿狸低低笑出聲。
“我知道了，我會照做的……”肖岩害怕阿狸說出這些事情，哪怕被阿狸威脅了，也隻會背地裏找宋夜明發泄。
阿狸可怕得很，因為已經沒什麽好失去的了，所以敢和他拚死一搏。
肖岩隻能讓著阿狸，順著阿狸的意，在阿狸麵前夾緊尾巴做人，半點兒不敢激怒阿狸。
阿狸心想，若是之前的自己泉下有知，也應該感到欣慰了吧！那樣沒用的男人，阿狸可是幫自己好好出了一口惡氣呢！
原來這就是阿狸和肖岩的故事。難怪肖岩找上宋夜明卻不敢讓阿狸知道，也不敢提離婚，永生都被阿狸壓製著。肖岩生怕阿狸會做出極端的事兒來，於是一直小心翼翼地做人。
既然知道了這些，下一步，林野就該找上肖岩了。
距離林野向白霧求婚，也隻有一天半的時間了。到家時，林野收到了領袖白衍發來的信息：“恭喜你，林野，你即將成為我的妹夫。”
林野沒回複白衍的信息，隻在心裏默默地說：“放心吧，白霧不配做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