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林野覺得自己魔怔了，原本並不想同冬杞有過多的牽扯，而此刻卻不由自主地被冬杞牽著鼻子走。
林野甚至在想，假如他和冬杞有一個孩子的話，他能忍心把自己的親生骨肉交給領袖等人做實驗嗎？他肯定會有所猶豫吧！然而他猶豫不決的原因又是什麽呢？他分明對冬杞一點兒愛慕的想法都沒有，又怎會珍愛孩子呢？他沒有躊躇不前的理由，保護他的孩子，對他一點兒好處都沒有，這不符合利己思維的邏輯。
他究竟是怎麽了？他總會出現一些不符合常理的行為。林野揉著額頭，頭疼欲裂。
瞬息間，他察覺出自己的異樣，呆若木雞。他居然會幻想和冬杞有一個孩子？雖然這是實驗的最終目的，可是兩者的性質截然不同。一個說法是實驗產物，另一個說法是他將實驗產物稱之為“我的孩子”。
見林野出神許久，冬杞忍不住地問：“林野？你在想什麽？”
麵對冬杞擔憂的目光，林野頭一次有窘迫的神色，惶惶然避開冬杞那關切的眼神，低語道：“沒什麽。”
自己為什麽不敢跟她對視？怕被她瞧出來嗎？區區舊人類女子，豈會有讀心術？林野不過是做賊心虛罷了。
既然冬杞已知新星球的全貌，也沒有異常反應，林野有些不舍將冬杞重啟。他覺得目前的進展是最好的一次，再次重啟，兩人未必會有這麽深的羈絆。他連維持現狀的理由都想好了，有了借口，就能蒙蔽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這一切。
似乎是為了討冬杞的歡心，林野問：“你想出門逛逛嗎？”
冬杞難以置信地反問：“我可以嗎？”
冬杞對新世界除了害怕，也有好奇心。原以為自己隻是實驗樣品，隻要老老實實地待著，能活命就好了，怎麽都沒想到，還有資格出去窺探一下外麵的世界。
林野見冬杞心情愉悅，嘴角也微微抿出一點兒笑意，說道：“可以。”
“不會被認出來嗎？”
“我會讓助手幫你喬裝打扮，不會有危險的。”
有林野在，冬杞的害怕確實減弱了許多，她興奮地點點頭：“我想去看看。”
“好。”林野忍不住伸出手，將冬杞鬢邊垂落的發絲捋回耳後，“你會喜歡上這裏的。”
到時候，這個星球，或許也能成為冬杞的第二個家，林野默默地想。
林野打了個電話，很快就有穿著得體、妝容精致的職業女性來家裏為冬杞梳妝打扮。
冬杞好奇地問：“這是你的助手嗎？”
林野點頭：“他是我研發的ai機器人助手蝴蝶。”
“你一直都是用女性角色當你的助手嗎？”冬杞曖昧地看了林野一眼，調侃他。
冬杞不過是順口一問，林野卻如臨大敵，解釋道：“並不是，蝴蝶實際上是男性助手，為了讓你感到放鬆，我才讓他變換成女性的。”
竟然是這樣嗎？冬杞驚訝於林野的細心程度。
蝴蝶的化妝手法驚人，他不過是將冬杞原本就挺翹的鼻子粘合上獨特的山根假體，又將冬杞的臉型骨相用上色的粉末畫出光影，冬杞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和之前的樣貌截然不同。
說不一樣，實際上冬杞那雙水汪汪的杏眼煙波流轉，還像原來一樣嫵媚動人。
冬杞還以為自己要戴上什麽擬人皮麵具，或是用頭巾將臉裹得嚴嚴實實再戴上墨鏡，原來不需要那樣藏著掖著，就能大方見人。
林野甚至為她準備了黑色綁帶的長袖禮服，禮服的拉鏈口開得大，正卡在她腰間，露出一片雪白細膩的皮膚。
冬杞拉不上來拉鏈，想找蝴蝶幫忙，一轉頭，卻見蝴蝶正用黑色的絲帶蒙上眼睛。
冬杞好笑地問：“我又不是洪水猛獸，值得你這樣蒙住嗎？何況隻是拉個拉鏈，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
蝴蝶為難地說道：“抱歉，小姐，這是首席先生的吩咐。”
冬杞饒有興致地問：“哦？他都吩咐了什麽？”
蝴蝶想了想，頗有興致地和這位或許能成為未來女主人的小姐告狀：“首席先生說，禁止我用髒手觸碰到您，也不可以記下您的樣貌，甚至不能看脖子以下的部位。等會兒我離開這裏，還要主動刪除記憶，不可以留下痕跡。”
嗯？林野這廝的要求還真是多啊！冬杞忍俊不禁，雖然不知道林野為什麽這樣做，可能是為了保護她？畢竟徐忍冬的事情，讓人感到害怕。不過冬杞能看到林野這樣幼稚的一麵，倒覺得挺有趣。
林野給冬杞挑的晚禮服，長袖是蓬鬆的薄紗質感，裏麵賽雪的肌膚隱約可見。冬杞的腰肢很細，不盈一握，此時被細長的銀白鑽石鏈勒出輪廓，似乎稍微胖一點兒，就能將其撐斷。唯有憐香惜玉之人，才能將冬杞輕擁入懷。
冬杞第一次這樣盛裝出行，有些害羞地走向林野。
林野驚鴻一瞥，驚訝於這件晚禮服對於冬杞的合身程度。不知是因為這件晚禮服出自天才的設計師之手，所以這般華麗逼人，還是冬杞明眸皓齒，原本就美豔動人，所以什麽樣的衣服都能妥帖合身。
冬杞也注意到了林野若有所思的打量的目光，耳根有些泛紅，也不好意思問林野好看不好看了。
冬杞想起蝴蝶的話，狡黠地說道：“我聽蝴蝶說，你不讓他直接看我的身體對嗎？不過是機器人，又不是人類，也不用這麽斤斤計較。”
這話聽起來，倒像是林野有些吃醋了。
林野輕咳一聲，說道：“畢竟我對外宣稱，你是我的獨屬物，我的占有欲很強，利己思維也告訴我，這樣做比較符合邏輯。我不會讓其他人看到你的身體，也不希望和其他人分享你。”
他倒是想了一個完美無缺的理由，將此事兒圓了回去。冬杞原本還想看他不知該如何解釋落荒而逃的樣子呢，看來隻能成為遺憾了。
在這裏，林野出行已經不是步行了。他將飛行器召來，說是飛行器，其實大小和直升機類似，也有防護艙，唯一不同的是，螺旋槳被噴氣口取代，形體也變得小巧了許多。
林野彬彬有禮地朝冬杞伸出手，掌心朝上，邀請冬杞上來：“你怕高嗎？”
冬杞想了想，點頭：“有一點點怕。”
“那麽，要蒙上眼睛嗎？”
冬杞想，蒙上眼睛，豈不是一片黑暗了？像是想到了可怕的事情，冬杞避而不答。
林野不再強求，現在也沒有欺騙冬杞的必要了。
兩人上了飛行器，金屬外殼散發出一片藍光，隨後消失在視線中。
冬杞想到了從前在煙花之城的事兒，有一次家裏跳閘停電，她的應激反應很強烈，處於黑暗環境就會瑟瑟發抖。
冬杞忍不住地問：“我好像很怕黑？”
林野愣了一秒，說道：“我曾經將你放在沉眠艙裏，沒想到你提前複蘇了，然後獨自在黑色的小匣子裏待了十幾個小時，後來你就有了這種一處於漆黑環境就會發抖的習慣。或許是那時給你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心理創傷，讓你患上了幽閉恐懼症。”
是這樣啊……
聽起來這事兒太過於荒謬，可當林野將所有事兒毫無顧忌地講給她聽後，冬杞又覺得這也算不了什麽大事兒。
冬杞佯裝凶惡地說道：“那你做事兒還真是惡劣。”
仿佛怕被冬杞討厭，林野垂下眼睫，小聲說：“對不起。”
“沒事兒，我不介意。”
“是嗎？”
“嗯，都過去了，人要朝前看。”
看到冬杞已經不再感到害怕絕望，林野的心中居然浮現出隱約的愉悅。他為什麽要顧及冬杞的喜怒哀樂？他太奇怪了。
林野帶冬杞來到女性購物場所，如今的試裝隻需挑選好衣服，再站到模擬器麵前，女孩身上的衣物就會通過4d投影技術變成挑選好的衣服，直到她們確定最喜歡的那一款，就可以找服務員提衣付款。
林野的出現引起了一陣**，冬杞聽到女孩們在一側竊竊私語：
“那是首席科學家林野嗎？”
“他怎麽會帶一個女孩來逛街？是新伴侶嗎？他也要選擇擇優繁殖的女性了？”
“真羨慕呢，據說他還排上了首富榜，科研方麵有成就也就算了，還這麽富裕。”
聽到零星半點兒的對話，冬杞在心裏偷笑。林野在這個星球這麽受歡迎嗎？要是讓這些人知道，這麽優秀的林野企圖和她結為夫妻，這些人肯定下巴都要嚇掉了。
女性無論在什麽時候都是有攀比心的，此時冬杞心裏倒生出了一絲隱秘的快感。
此時，有人迎麵和林野對上，是一位妝容濃豔的漂亮女人，她的脖頸還戴著一枚紅寶石吊墜，瞧上去身份貴重。
女人看似來者不善，眼神狠厲，上下打量冬杞，對林野道：“野，你為什麽選擇了這樣的女性？”
“哦，原來是領袖的妹妹，白霧小姐。”林野看了女人好久，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誰。林野下意識地將冬杞擋在身後，用高大的身軀將冬杞遮好。而此時的冬杞聽到“領袖”一詞，嚇了個半死，做賊心虛地扯住了林野的衣服，將臉半遮半掩地擋住。此舉顯得她格外小鳥依人，楚楚可憐，殊不知，冬杞隻是單純地膽怯罷了。
白霧見林野護犢子的樣子，眼睛都要紅了。她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是領袖的妹妹，論身份地位，我都是你的最佳伴侶人選。你竟然放棄和我組成夫妻的機會，選擇這個野女人？你讓我的臉往哪裏擱？你之前不是和我說過，假如你想繁衍後代，會優先考慮我嗎？”
要說白霧愛林野，那倒也沒有，不過和林野結合，是她的最優選擇，她一直將林野視為囊中之物。如今林野被其他人搶走，代表還有其他人比她的魅力更大。白霧絕對不允許比自己還要優秀的人出現，她必須是最完美的女人。
林野聞言，這才想起了從前的事兒，此前白霧曾糾纏過他一段時間，奈何他當時一心撲在科研上，壓根沒心情理會白霧。
為了能趕走白霧，林野對白霧提出的結婚要求保持沉默。白霧有了麵子，又宣誓了主權，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林野想起這檔子事兒，雲淡風輕地說道：“哦，我當時不過是想著一輩子都不會結婚，所以才保持沉默。”
白霧難以置信地問：“你的意思是，你想讓我永無止境地等下去，故意晾著我？”
“也可以這麽說吧。”
“這個女人有什麽好的？和她結婚，能將利益最大化嗎？”
林野本能地不喜歡旁人指責冬杞，說道：“這是我的隱私，你無權過問。好了，我還有事兒，先走一步，代我向你哥哥問好。”
林野將冬杞圈入懷中帶走了，兩人找了一家高檔餐廳，點完餐後，冬杞才鬆了一口氣：“沒想到你的女人緣還挺好。”
“哦，這也算是緣分嗎？”
“姻緣孽緣都是緣。”
林野突然無比鄭重地問：“那我們呢？我們算是什麽緣分？”
冬杞一愣，半天答不上話來。林野的眼睛是茶灰色的，仿佛沾染了一層灰燼，莫名地有些迷人。看著這樣勾人的眼睛，冬杞的耳旁隻餘下蓬勃的心跳聲。
該死，林野又不懂這些詞匯的深層含義，她害羞個什麽勁？
冬杞含糊其辭地答道：“算是……好緣分吧。”
說完，冬杞尋了個借口去洗手間。
冬杞在洗手間裏平複好心情，這才從容地走出去。
哪知，她突然推不開廁所的門了，這門像是被人抵住了一樣，怎樣都無法推開。
冬杞一籌莫展，企圖高聲呼喊。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一雙手就從後頭伸過來，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別喊了，沒人來救你的。”
白霧和幾個女人從一側的隔間走出來，白霧將手上的探測器拿出來，對準冬杞的額頭，說道：“我倒要看看，你是哪家的小姐，居然比領袖的妹妹還要尊貴。”
探測器不斷發出嘟嘟的聲音，像是出現了故障。
白霧驚訝地說道：“怎麽會沒用？”
白霧又嚐試將探測器按到身旁的某個女子的額頭，屏幕上馬上出現了對方的身份編號與信息。
原來，這個星球的人一出生就會匹配一串代碼，方便高層的人查詢身份。
白霧皺眉：“我看你的樣子，不是ai機器人，明明是活生生的人啊！探測器也沒有壞，為什麽查不出你的身份？”
冬杞被白霧推測的話嚇得魂不附體，生怕自己是外星人的身份暴露。
白霧著實敏銳，突然低聲笑起來：“我明白了，你是外來的人，難怪林野要這樣護著你。”
白霧突然湊近冬杞，揪住冬杞的頭發，一字一頓，猶如惡鬼般說道：“外來的害蟲，自然是由我來處死。”
此刻，另一邊，林野在餐桌旁坐立難安。
冬杞平時上廁所需要用的時間，他都有記錄在冊，很明顯，今天的冬杞格外反常。冬杞是遇到什麽危險了嗎？林野不認為冬杞會逃跑，因為在這裏逃跑，比待在他的身邊更加危險，那個女人不蠢。
林野等不了了，起身去尋人。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將一封信送至他手中，信封落款是白霧以及白霧的香吻，信裏寫著：“我知道這個女人是外來的身份，假如她對你來說很重要，你不想讓領袖知道，不想讓領袖把她銷毀的話，那就向我求婚吧，林野。你今天當眾羞辱我，拒絕我的好意，這份難堪我必須要向你討回來。”
林野將信紙緊緊地攥在手裏，怒火中燒。他隻模擬過和冬杞結婚的情景，想讓他將新娘的角色換成白霧？開什麽玩笑，白霧也配？
隻是，冬杞是他重要的實驗樣品，也是他的所屬物，冬杞不能有事兒。他也絕對不能容忍白霧將冬杞送入龍潭虎穴，置冬杞於死地。
他該怎麽辦呢？林野第一次想要結束一個女人的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