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林野知道白霧一時半會兒不會傷害冬杞，冬杞是白霧至關重要的人質，權衡利弊，白霧自然不會輕舉妄動，也沒理由折磨冬杞。
林野從蝴蝶的垃圾處理裝置處翻找出白霧的通信號碼，曾經他沒在意過白霧的聯係方式，如今竟有一絲慶幸，還好能找到白霧的行蹤。
林野給白霧發信息：“為了確認她的安全，我需要和她4d全息視頻。你知道的，如果她受傷了，那麽你手裏的籌碼就會減少，我也沒有和你求婚的必要了。她的事情絕對不能讓領袖知道，所以請開啟領袖家族的安防係統，保證信息的保密性。”
白霧不是個蠢的，自然知道要是被哥哥發現她私藏外來者，定然會被千刀萬剮。白霧永遠記得從貴族學院畢業的那一天，她的哥哥捧著玫瑰花來看望她，遞花的瞬間，哥哥輕聲細語：“幸虧你畢業了呢，作為領袖的妹妹，你必然要超過成千上萬的人。若你是個廢物，我不介意從外麵認一個妹妹。”
領袖是家族中最為涼薄的人，父母親認為這樣的人才能公正執法，可白霧卻覺得哥哥十分沒有人情味，比那些擬人的玩偶還冰冷。
她絕對不能忤逆哥哥的意思，也不可以讓哥哥發現此事兒。
白霧給林野回信息：“你要見她，可以，兩個小時以後吧，我自會安排她和你見麵。”
白霧發完這句話，房門外的管家突然敲門。
白霧嚇了一跳，做賊心虛地將通信設備關機。她讓傭人開門，見來人是領袖白衍的貼身管家，故作鎮定道：“找我有什麽事兒？”
管家將帶有黑綢的半掌手套的指尖抵在肩側，畢恭畢敬道：“大小姐，領袖想見您一麵。”
“哥哥？”白霧微訝，她已經很久沒見過哥哥了，縱使平時在別墅裏吃飯，哥哥也不會出麵。白衍這樣神出鬼沒，或許哪天有人帶來他被暗殺的消息，白霧都不會感到吃驚。
雖說新人類沒有強烈的情感，譬如愛一個人之類的細膩心思，可一些最基本的喜怒哀樂，偶爾還是會出現的。因為有這些情緒的支撐，才能凸顯利己思維的重要性。不過更多的是權衡利弊的心理，白霧知道，白衍無事兒不登三寶殿，這番找她，肯定是有壞事兒。那麽她因此產生的害怕心理，也是情有可原的。
這棟別墅傳承了數百年，說是別墅，倒像個城堡，設有塔樓與垛牆。白霧住在城堡的南側，而白衍住在城堡的北側。科技發達，他們新人類卻並未拋棄過去的審美，前一百年流行複古風格，他們的父母還特地買來許多琺琅銅器擺在家中作裝飾。
白衍居住的位置有點兒偏遠，白霧走了一段路才到。大廳裏掛有銅絲纏繞的水晶吊燈，那細細的銅絲仿佛枝繁葉茂的藤蔓，垂落下來，隨著穿堂風微微顫動，流光溢彩。大廳裏，燈光璀璨，白衍正坐在鍍金龍爪扶手的宮廷沙發上等待妹妹。
白衍生來一雙精致勾人的丹鳳眼，此時微微瞥著白霧，問道：“我找你來，是想問一件事兒。”
白霧連坐都不敢坐，小聲回答：“什麽事兒？隻要是我知道的，無論什麽事兒，我都會告訴哥哥的。”
白衍沒有心思去培養兄妹感情，看白霧還算懂事兒，知道喊哥哥，便點點頭，臉色緩和了不少。
白衍說：“林野有和你聯係嗎？”
白霧吃了一驚，想來是白衍監測著林野的一舉一動，所以發現了她和林野在互相通信。
白霧不明就裏地問：“哥哥在監視林野先生嗎？為什麽呢？”
白衍嗤笑一聲：“領袖的事兒，還要和你一個丫頭片子匯報？”
白霧不敢再多問，縮了縮腦袋，啞口無言。
“剛才問你的話，如實告訴我。你們都聊了什麽？你知道的，如果敢騙我，耽誤大事兒，就算你是我妹妹，我也不會輕饒你。”白衍觀察白霧的表情，企圖從中得到什麽信息。
白霧不想把冬杞的事情說出去，那樣一來，便無法和林野結婚了。
於是，她大膽撒謊：“林野先生想向我求婚，所以我們現在是戀愛關係。”
“是嗎？和領袖家有所牽扯，對他的幫助確實很大。”
白霧故作嬌羞地說：“我們聊的都是一些很私密的話題，所以哥哥還是別追問了。”
話都說到這分上了，白衍也不想窺探白霧的隱私。白衍能追蹤到其他人的信息，卻追蹤不到白家人的信息，這是白家祖先為了保護錯綜複雜的內部關係所建立的安防係統，隻要是白家的人，家庭成員之間便不可能窺探到對方的信息。
白衍冷笑：“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記住，要是敢騙我，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是。”白霧鎮定地退出大廳，回到自己所居住的花園。她的掌心滿是熱汗，生怕白衍發現什麽。
為了保護那個冬杞，她居然在哥哥麵前撒謊了？她得盡快把那個女人弄出去，讓這件事兒快點兒結束，否則白衍會弄死她的。
白霧去了冬杞的房間，說是房間，其實就是一間禁閉室。
白霧看著冬杞即使這般狼狽落魄，還是一副病弱美人的模樣，便氣不打一處來。
白霧雙手抱胸踏入禁閉室，看著平躺在**，雙目無神的冬杞，說道：“林野說要見你。”
聞言，冬杞立馬起身，驚喜地問道：“是嗎？什麽時候？”
冬杞的態度讓白霧心中不快，冷哼一聲：“你看起來很喜歡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冬杞如遭雷擊。
白霧勾唇：“是啊，林野同意向我求婚了，很快我們就會變成夫妻。”
冬杞感到難以置信，不久前，林野還在扮演著她的丈夫，這麽快，遊戲便換了女主角啊……
冬杞能猜到，是白霧用求婚這一要求要挾林野來換取自己這個人質。可冬杞並不認為自己對林野有那麽重要，值得林野奉上婚姻。
林野說過，他們思考問題，隻會往利己方麵思考，或許和白霧結婚，對林野來說是一件好事兒，還能順道救自己，何樂而不為？
之前林野想和她有一個小孩，由此測試“愛”這種人類情感能否通過繁殖來傳承。若是白霧成了林野的妻子，白霧肯定不會讓冬杞當實驗對象。
那麽，冬杞該何去何從呢？
到時候，林野成了領袖的妹夫，會借花獻佛地把冬杞送給領袖嗎？
冬杞沒忘記周清那些人是什麽樣的，他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冬杞渾身發冷，不認為林野會單純地為了救她而答應白霧的婚事。林野是沒有“愛”這種情感的人，不會在乎冬杞，冬杞對林野來說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實驗樣品罷了。
之前林野為了冬杞跟領袖、周清等人抗爭，也不過是想獨占實驗成果。
林野對冬杞的關心，對冬杞說的語，給冬杞溫暖的懷抱，全部都是逢場作戲，隻是冬杞渴求有那麽一個人能懂她罷了。恰好林野適合了契機，成了她的感情支柱。
冬杞覺得，自己聽到這個消息，根本無所謂。她不喜歡林野，甚至恨林野。如果林野為了白霧，將冬杞送給領袖，那麽冬杞尋到機會，肯定會複仇的。
白霧見冬杞的眼神渙散，還以為冬杞受了打擊。白霧此時的心氣順了許多。
時間到了，白霧將4d全息視頻點開，屏幕上出現了林野的身影。
林野對白霧說道：“我有一些私事兒想說，麻煩白霧小姐在屋外等，好嗎？”
白霧知道不可操之過急，再不情願，也恭順地退了出去。
屋裏就留下冬杞和屏幕上的林野，冬杞艱澀開口：“你要向白霧小姐求婚了嗎？”
林野不置可否，許久後才反問：“你希望我向她求婚嗎？”
冬杞顯得格外冷淡，說道：“這是你的事兒，對你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不對嗎？”
林野讚同地點點頭：“按照利己思維來講，確實如此。隻要和她結了婚，再把你獻給領袖表忠心，那麽我就不會被領袖懷疑、遷怒，還能保住我的社會地位，好處很多，壞處幾乎沒有。僅有的壞處就是失去你的信任，可你隻是一個實驗樣品，原本就和我的地位不對等。做實驗的人難道還要考慮小白鼠的心情嗎？這樣顯得我很愚蠢。”
冬杞涼涼地扯了扯唇角，說道：“是啊，皆大歡喜，不是很好嗎？”
“可是……”林野突然露出困惑而迷茫的神情，伸手觸上冬杞的臉，分明是虛擬的圖像，可冬杞卻覺得感受到了林野掌心的溫度。
“可是什麽？”林野這樣猶豫，讓冬杞感到煩躁，仿佛林野在戲弄她一樣。讓她提心吊膽很好玩嗎？給了她希望，又親手捏碎這希望，很有趣嗎？
“我為什麽會不願意……”林野呢喃自語。
“不願意？”冬杞心間莫名生出了一些期盼，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麽。
“我不想被你討厭，我為什麽要顧忌一個實驗樣品的心情？唯一能說明的就是你很珍貴，你是這個星球唯一的舊人類，然而隻是考慮這一點的話，我把你獻給領袖後，並不會減少你作為實驗樣品的價值，你身上還是有利可圖的。這樣說來，‘我不想把你交出去’這一心情就不符合邏輯了。”
林野是真的不明白，明明他考慮了很多，利益擺在麵前，他卻不願意這樣做。他一直都是按照利己思維行事兒的，但他的人生突然闖入了一個冬杞，他對一切事物的認知被冬杞擊得粉碎。
一個最多活一百年的舊人類，和她建立親密關係，是他吃虧了吧？要是有一天，冬杞消失了，那麽他會感到寂寞嗎？他明明沒有情感的，所以不會感到歡喜或悲傷。隻是冬杞被擄走後，家裏少了一個人，林野偶爾會想起這個女人。
冬杞的生命這樣短暫，絕對不可以浪費在白霧身上。他要把冬杞找回來，要冬杞一生都陪在他的身邊。
這隻是單純的占有欲吧，林野竟然覺得冬杞甚至比他的事業還重要。
林野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他好像瘋了……
林野扶額：“你是我生命裏出現的唯一不符合邏輯的東西，我甚至連厭惡你都做不到。”
林野不明白的事兒，冬杞卻有些明白了。
冬杞一直以為林野沒有情感，可現在從林野的表述來看，林野好像在隱隱變化。林野是不是出現了返祖現象？林野會不會像童話故事裏說的那樣擁有人的情感呢？
冬杞開口：“不願意的事情，那就不要去做吧。”
“嗯？”
“我也不希望你娶白霧。”冬杞開了個玩笑，說道，“你不是我的丈夫嗎？為什麽要娶另外一個人？雖然我不知道怎樣逃出這個地方，不過我會想辦法回到你身邊的。”
林野垂眸，說道：“我明白了，你不要打草驚蛇，我來處理這些事兒。”
“什麽？”
林野像是同冬杞承諾什麽，眸色變得溫柔，一字一頓，說得無比清晰：“我會救回你，也不會娶白霧的。別怕，等我。”
林野的話有魔力，冬杞焦躁不安的心很快平複下來。她相信林野，也願意交付信任。
冬杞微笑：“好，我等你。”
外麵的白霧已經等不及了，一個會勾引她未婚夫的入侵者和她的未婚夫聊得難舍難分，饒是白霧的涵養再好，此時也忍不了了。
白霧掛斷林野的通話，發信息命令道：“一周之內，給我舉辦個隆重的求婚儀式。”
發完這句話，白霧回頭惡狠狠地瞪著冬杞：“林野將是我未來的丈夫，我們不久後就要結婚了。你不過是隻害蟲，可別做些丟人現眼的事兒。”
原以為冬杞聽到這句話會傷心，哪知冬杞隻是淡淡一笑，說道：“那就恭喜你了，白霧小姐。”
白霧見冬杞的反應平淡，雖說心中有氣，卻覺得冬杞這樣不過是弱者最後的堅強，隻是虛張聲勢罷了。
等到屋內沒人，這蠢貨定然會龜縮在角落哭泣的，白霧心想。
誰知道呢，冬杞也可能是荊棘塔裏的落難公主，等待騎士披星戴月地趕來救援呢？
這是冬杞給騎士的測試，若是林野不負她，她也會交出自己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