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當黎明的曙光照進屋內，冬杞悠然轉醒。
林野已經煮好了早餐，烤了鮮蝦香腸芝士披薩，蝦是去了殼的，一層蝦油染紅了披薩，還撒上了去腥的香料，吃起來非但不會膩，還有些鮮甜，冬杞很喜歡，一連吃了好幾塊。
林野驚訝地說：“我從來不知道，你的食量這麽大。”
冬杞被他這句話說得有點兒臉紅，輕咳一聲，說道：“以前和你在一起，總有害怕的事兒，所以不敢多吃。美食能讓人心情好，沒有人會抗拒好吃的食物。”
“這樣嗎？”林野呢喃一句。
冬杞吃完主食，習慣再用一些飯後甜點。林野很貼心地將水果切成塊，再放入融化的黑巧克力醬裏，讓水果裹上一層糖衣，這樣一來，甜食也吃到了，營養豐富的水果也吃到了。
冬杞吃飯時，林野時不時地往她這邊瞟一眼。許是林野太反常，冬杞忍不住地問：“是有什麽事兒嗎？”
林野淡淡道：“我要出門一趟，但是不能帶上你。家裏的監控器沒來得及安裝，我怕你逃跑。”
林野難得直白，然而這句話太過奇怪，讓冬杞忍不住地笑出了聲。
冬杞安撫他：“我不會逃跑的，你盡管去吧。”
“真的？”林野不相信她。
“真的。”
為了讓冬杞留在家中，林野還補充了一句：“外麵真的很危險，有比周清還要可怕的人。你一定要聽話，乖乖地待在家中，否則我保護不了你。”
冬杞想到了周清，又想到了暗中算計她的徐忍冬，於是誠摯地伸出了小指，示意要和林野拉鉤。冬杞笑眯眯的樣子像一隻擅長魅惑人的狐狸精，她輕聲道：“要和我拉鉤嗎？我保證不出門，也不會離開你。你要不要嚐試一下……相信我？”
自己要相信她嗎？林野一怔。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見她油光水滑的黑濃長發傾瀉而下，覆蓋在如一串佛珠般微微突起的脊背之上。女人的眼睛裏仿佛有火焰，一點點躥動，躍躍欲試，燃著光，讓人挪不開眼。
冬杞是騙子，林野知道她的本質。
然而冬杞那探出來的尖尖的小指好似月牙兒，誘他也伸出手去，簽訂契約。
林野垂下好看的眼睫，緩慢勾住冬杞的小指，說：“最後一次相信你，不要騙我。”
“我們拉鉤了，這誓言一百年都不會變。”冬杞溫柔地說，“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等你回家的。”
林野將信將疑地看她一眼，低頭摩挲了一會兒小指。冬杞的體溫高，剛才交疊在一塊兒的皮膚似乎還留有餘溫。
林野出門後，將門上了鎖。假如冬杞想逃跑，有一萬種法子，可她沒興趣，因為在沒摸清楚情況之前，她不會害死自己。
外麵真的比林野家安全嗎？不，可能不是這樣。
冬杞決定給自己放一天假，在房間四處遊**。冬杞帶了一點兒私心想要探索林野的房間，卻發現林野的房間上了鎖。
冬杞咬咬牙，心想總不能把鎖砸爛吧？而且她未經林野的同意就做他討厭的事情，別說愛上林野了，估計林野永遠也不會告訴她真相了。
於是，她隻能退而求其次，在這棟房子裏的其他房間轉悠。
林野顯然是單身漢，房間內一點兒他人的用品都沒有。轉了一圈，除了發現一間超大的地下一層泳池以及健身室外，冬杞沒有其他的收獲。
冬杞興致缺缺，正要結束冒險行動，這時卻看到天花板那處有一個方形的小門，想必是藏舊物的閣樓吧。
冬杞搬來梯子，將小門打開，裏麵有折疊的金屬梯子，可以拉到地麵，這樣人就能沿著梯子進入閣樓了。
閣樓裏滿是灰塵，可見林野一直忽略這個地方，不然以他喜歡把住家清掃得一塵不染的性子，絕對不會容忍有閣樓這樣的肮髒角落存在。
這裏隻有幾摞書，以及一些廢棄的家具。
自己難得有些感興趣，原來也是破爛地方，冬杞遺憾地歎氣。她信手拿來一本書翻閱，看封麵上的小人，想必是給小學生看的童話故事。冬杞想到了說話一本正經的林野，他平日裏瞧上去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原來也有過這麽幼稚的童年嗎？冬杞覺得這本書是很好的素材，可以用來嘲笑林野，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於是，冬杞抱起幾本書，爬出閣樓。
冬杞從冰箱裏拿出一杯冰凍過的椰奶，手捧著書，美滋滋地靠在了沙發上。
她懶散地翻閱書中的故事，隻看了兩眼，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頭。這是一本叫《虛假公主》的童話書，故事是這樣的：“相傳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名舉國愛戴的公主，她很聰慧，為了拯救貧窮的國家，決定嫁給鄰國最為富庶的王子。從援助本國以及避免戰爭的角度來說，這場聯姻是最為完美且無懈可擊的。然而就在結婚前的兩個月，公主產生了返祖現象，居然對別人產生了情感，也就是愛意，她愛上了一個地位卑微的平民。她的怪異行為引起了舉國上下的不滿，所有人都感到震驚，大家不相信這是真正的公主，他們將公主驅趕出這個國家，還給公主冠上虛假公主的稱號。就這樣，公主獲得了虛無縹緲的愛，而她的國家則一直貧窮下去，直到被鄰國侵占消滅了。”
冬杞看完這個故事，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按理說童話故事都是用浪漫的文字描述人們最渴望的事情，特別是麵向這麽低齡的群體。比如冬杞從前看過的童話故事，肯定會說公主得到了愛，並且和平民戀人一起改造了這個國家。
林野看的童話故事也未免太現實了吧？而且返祖現象是指某些生物體會出現其祖先所具有的性狀，然而那種性狀在時代的變遷中逐漸淡化，然後消失了。譬如有些人有有尾返祖畸形等病症。
為什麽將“人類有愛”一事塑造成返祖現象？這算怎麽回事兒？
誰會沒有愛呢？人又不是機器人。
一個人如果有喜怒哀樂這些基礎的情緒，又怎麽會沒有愛這種情感呢？
冬杞瞬間想到了平時林野問她的事兒，林野經常會做出尋常人難以理解的舉動。會不會在林野眼裏，不正常的反而是冬杞，不是自己呢？
越往深處想，冬杞越感到害怕。
她忍不住翻看了好幾本童話故事書，這些故事都是現實向的怪誕童話，所有內容都指明--“人類有愛是一件奇怪的事兒。”
難道，林野沒有愛這種情感嗎？
什麽意思？可林野不是機器人，是活生生的人啊……
冬杞見過林野流血的模樣，也感受過他的體溫。
再看這些童話書，書籍的出版社都是一些她從未聽過的地名，冬杞不記得是否有這些城市，她以前看過的書都是“廣X出版社”或“貴X出版社”一類耳熟能詳的帶有地區名的出版社。
單憑這一點，冬杞感到不可思議。
所以，林野所在的城市很偏僻嗎？
冬杞這時又覺得害怕了，似乎對自己所在的環境一無所知。
晚上，林野到家時，已經很晚了。
林野一進屋便看到冬杞窩在沙發上蜷縮成一團睡得正香，他想幫冬杞蓋上毯子，卻見冬杞手裏抱著一本書，那是他小時候的睡前讀物，盡管他對這類童話故事不感興趣。
就在林野想要抽出書的瞬間，冬杞驚醒了。冬杞剛睡醒，腦子混混沌沌的，笑著和林野打招呼：“歡迎回家。”
林野呆若木雞，還以為冬杞會劈頭蓋臉地問他關於童話書的事兒。
冬杞忍俊不禁：“看你的反應，好像很失望？”
“沒有。”林野淡淡地回答。
“我沒有逃跑，你應該開心的。”冬杞嬌柔地笑，“我遵守了諾言，也沒有欺騙你，禮尚往來，你也不該對我撒謊。”
林野不吭聲，似乎已經察覺出冬杞的目的了。
冬杞起身，將童話書放到一邊。她忽然揪住林野的衣領，不顧這樣的舉動是否會令對方難堪，逼問道：“告訴我，你是否出現了返祖現象？”
她的話太過犀利，讓林野如遭雷劈。
林野不想對她撒謊，一本正經地回答：“我沒有返祖現象。”
冬杞鬆了手，苦笑一聲，坐到了沙發上。她望著天花板，眸光渙散，苦笑道：“我就知道，返祖現象即為愛這種情感，也就是說，你無情無欲，和ai機器人相比，也不過是多了血肉。你們隻有喜怒哀樂這種基礎的情緒，卻沒有愛，那些擬生ai機器人也是模擬你們這些基礎的情緒而塑造的，所以和你們很相近。難怪你說你不愛我，你根本就不會愛一個人，對嗎？”
林野抿唇不語，他生得一副寡淡清冷的模樣，此時望向冬杞的目光，多了幾分悲天憫人的慈悲意味。
冬杞渾身起雞皮疙瘩，忍不住發抖，說道：“我有你們所謂的返祖現象，我有七情六欲，我懂得愛，可見，我是一個異類，對吧？正是如此，你才會把我囚禁起來，周清才會想方設法地得到我。你們的目的是什麽？你究竟是誰？我所認識的人裏，沒有誰是缺乏感情的。”
“你很聰明。”
“最後一個問題。”冬杞深吸一口氣，強裝得很有底氣，聲音也比平時響亮，這樣能助長她逼問的氣焰。
冬杞幾乎拚盡了全力才喊出這句話，聲音帶著恐懼與好奇：“這裏……是地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