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到了這棟怪異的建築的門口，林野從口袋裏抽出一條半掌寬的黑色絲帶，要替冬杞蒙住眼睛。
冬杞下意識地後退半步，像是和朋友商量事情一樣，小心翼翼地問：“不蒙行嗎？”
經曆過周清綁架這一事兒，冬杞總覺得她和林野的關係還算親厚，或許好言好語地乞求，林野也會動容。
林野一怔，腳步微頓。林野猶豫不決，隻淡淡地說道：“你第一次看到外麵的時候，選擇了絕食，做了自我了斷。”
冬杞瞠目結舌：“絕食嗎？”
“嗯，所以我不想冒險。”林野再一次將黑色的絲帶遞過去，希望冬杞能將眼睛蒙上。
究竟看到了什麽東西，冬杞才會想到絕食呢？她不敢細想，伸出手，指尖碰到了黑色的絲帶，要接不接。
冬杞下定了決心，問道：“假如，我能保證，我不會再有極端的行為呢？那麽我能不能不遮住眼睛？”
林野愣住了，抿了抿唇，說道：“理論上說，基於你之前發生過的應激反應，我應該阻止你這一次的行為。因為你的本性如此，是不會改變的。我也做過實驗，即使重啟無數次，你還是會逃離。所以這一次應該也一樣，萬一你又選擇絕食，那我就功虧一簣了。”
“功虧一簣？你要利用我做什麽呢？像周清對我做的事情一樣，要一個孩子嗎？”冬杞恍然大悟，突然捂住了嘴巴，“你是覺得需要有愛才好繁衍後代，對嗎？所以才會渴求我愛上你？”
林野看了冬杞一眼，不置可否。
隨後，冬杞強撐起一個甜美的笑，將柔若無骨的手覆上林野的胸膛，嬌嬌地靠在林野身上，舌貼在口腔上膛，性感地說：“那麽，如果我主動為你生一個孩子，你是不是就能放我走？”
林野似乎想到了從前的事兒，從前他的媽媽也是這樣，在外麵扮演溫柔的母親形象，會為他擦汗，牽他的手，告訴他：“阿野，你真是最棒的小孩。”
他媽媽的賢母形象得到了許多人的喝彩，一時間，各界人士紛紛效仿。
然而回到了家裏，他會看到母親在哄他入睡之後，和情人打著電話：“要扮演一個小孩的媽媽也太累了，不能打不能罵，明明看到他很厭煩，可是我還得偽裝下去。因為賢母人設能給我增加好多人氣，沒辦法舍棄的。唉，等到他十八歲成年以後吧，那時候我們就能脫離母子關係了，我就自由了。”
林野不過是想上廁所，沒想到居然能聽到這樣一番駭人聽聞的話。他垂下黑濃的眼睫，手指緊緊地握住門板，一動不動。
他的母親沒少和他說：“你的父親是很優秀的人才，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得到與他繁衍後代的機會。你是被我寄予厚望才出生的孩子，你一定會成為很偉大的人。”
是嗎？可是林野從小就沒有父親啊！
他也曾見過父母心甘情願地結合生下的小孩，那或許就是愛孕育出來的孩子。
林野的母親對此嗤之以鼻：“兩個平庸的人士生下的孩子，有什麽值得羨慕的？最劣等的基因資源，再怎樣基因突變，也不會比你聰明的，你要相信媽媽啊。”
“我知道了。”林野冷漠地回答。
對於他這麽快就能明白局勢，母親感到很欣慰。
林野聽話地汲取知識，聽話地拿下各項比賽的冠軍，成為他母親手裏的刀，也成為他母親的驕傲。
可是，林野還是會有那麽一瞬間，非常羨慕同班裏某個被排擠的吊車尾的孩子。那個孩子曾將一張一家三口笑得很甜的全家福照片當作珍寶，每日都放在書包裏。
真好啊，他好嫉妒。
如果林野以後要有孩子，一定會讓他因愛出生，而不是為了更好地擇優繁衍後代。
林野如夢初醒，突然伸手，扣住了冬杞伶仃的手腕。他壓製著怒火，嗓音裏有自己都沒察覺的冷意，說道：“你認為沒有愛也能生下孩子嗎？”
“為什麽不行呢？”冬杞微微一笑，企圖減輕林野的負擔。她仍舊輕聲軟語地勾引林野，誘導林野碰自己，“隻是露水情緣罷了，這樣生下一個孩子，也很正常吧？我見過很多這樣的孩子，父母隻是表麵婚姻。你如果隻是想要孩子，應該早和我說的，不用假扮我的丈夫，也不用處心積慮地囚禁我。現在，我滿足你的願望，為你生一個孩子，你說好不好？”
林野夢寐以求之事即將實現了，他該慶幸，不是嗎？可是他的心底為何還是空落落的，他甚至不願意被冬杞觸碰呢？
冬杞對他露出的笑容太假了，和他童年看到的全家福合照並不一樣。
冬杞在騙他，冬杞是個壞人。
林野冷淡地鬆開了冬杞的手，說道：“即使你為我生了孩子，我也不可能放過你。”
“為什麽？！”冬杞的麵目一下子變得猙獰了起來，又問道，“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孩子嗎？我都願意給你生了，你怎麽還不肯放過我？”
“這隻是實驗的一部分，你逃不出去的。”
“實驗？”冬杞呢喃自語。
林野適時地閉上嘴，錯開了眼，疏遠地說：“我說得太多了。不過，最後問你一次，你要回煙花之城嗎？在那裏，你是最安全最自由的。”
冬杞梗著脖子，說道：“假如我說不呢？”
“你也就隻敢和我叫板。”林野探出手指，微微地觸摸冬杞的臉頰，“假如遇上了領袖，你就不再有話語權了。”
冬杞深吸了一口氣，不是很明白林野在說什麽，但是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別無選擇。林野算是最溫順最好相處的對象了，換個人，譬如周清，都會罔顧人權，生吞活剝了她。
冬杞輕聲嘟囔：“做個交易吧。”
“嗯？”林野不解地哼了一聲。
“你告訴我煙花之城的事兒，我會努力讓自己愛上你。”
“不必勉強。”
“我說了，我能做到。”冬杞踮腳，手貼向林野俊秀的臉，溫柔地吻住了林野薄涼的唇，唇舌交纏，津液交融。片刻，冬杞鬆了唇，淺嚐即止。
林野從未被人吻過，不是沒有女性看中他的權勢與樣貌，追求他，而是他主動不選擇與任何人組成伴侶。這一次，他的初吻，居然被冬杞奪走了嗎？
冬杞是在演戲嗎？冬杞很擅長逢場作戲。
隻是他微微垂眸，又能看見冬杞通紅的耳尖，不知是害羞還是什麽。
冬杞輕咳一聲，為自己大膽的行徑感到羞恥。她猶豫半天，才說出口：“這一次，我會嚐試真心實意地愛上你，滿足你的心願。”
林野的心髒跳動頻率比往常還要高，他似乎有些喪失了理智。然後，他言不由衷地接了一句：“好。”
他答應了？他瘋了嗎？冬杞說的明明隻是一個廉價的交易。
可林野居然也想相信一次這個處心積慮想逃離他的小騙子，就這麽放縱一次也好，在這個平平無奇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