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醫院的詭異
杜興正式加入我們二探組,這讓我挺奇怪,按說他是出來協助辦案的,這十字架凶殺案已經破了,他該繼續回監獄服刑才對,可就是這麽奇怪,他不僅留下了,還給了正式編製。我估計這一定是上頭的意思,而且劉千手在監獄裏還跟杜興附耳說過一番話,我雖然沒聽到,但一定跟這事有關。王根生不適合做重案刑警,被調到綜合大隊管檔案去了。二探組原本編製有四人,這麽一來,等於我們還缺一人,我一合計,現在都三個大老爺們兒了,第四人就別要男的了,弄個女警調節下氣氛嘛。我就跟劉千手建議,這次來的女警不求像大玲子一樣漂亮,隻求性格溫柔一些,別一生氣就拍桌子。當時劉千手很痛快地應了這句話,可我眼巴巴等了三個月,也沒見那第四人過來,真不知道這邋遢探長怎麽跟上頭申請的。
這一天我獨自坐在辦公室,剛衝了杯茶喝,電話就響了。我掏出來一看,一下愣住了,這是何雪的電話,我的前女友。算起來自打畢業分手後她就沒主動聯係我,按她的話講,她不想嫁給一個重案刑警,更不想天天擔心跟我說再見時會是最後一麵。可今天怎麽這麽奇怪,竟想起給我打電話了呢?
我琢磨她肯定有啥事了。我接了電話先來一句:“雪……何雪,咋了?”我以前叫她雪兒,但都分手了,我也改改稱呼。何雪沒說話,先嗚嗚哭了一陣兒,那叫一個淒涼。她倒真挺了解我的,我這人最受不了女孩兒的眼淚。如果她還是我女友,這通哭能把我心弄碎了,但現在我倒還扛得住,壓著性子又問了一句:“咋了?跟男友分手了?”
“烏鴉嘴!”何雪一聽這話也不哭了,還立刻回了我一句。其實我覺得自己都夠意思了,她剛才哭得那麽慘,我都沒往狠了猜呢。何雪說起原因來:“李峰,我想求你幫個忙,我準公公生病了,你當警察人脈廣,看能不能找個熟一點兒的醫生幫他看看。”我覺得何雪這話說得有問題,心說我認識可都是法醫,那和醫生可是本質上的不同,別看兩者都動刀子,一個是解剖,讓屍體“說話”;一個是醫病,救死扶傷。她要不怕準公公出事,那就帶過來,我也不介意把那老頭送到解剖台上去。
可想歸想,我麵上說:“何雪,不太妥當吧?我認識的那些醫生,專業不一樣的。”何雪當然明白我啥意思,她又多說一句:“你一天天咋想的,你們烏州市不有個附屬醫院嗎?挺有名氣的,你幫我打聽打聽,找個專家,我準公公心口疼,這事兒就拜托你了,當事兒辦啊。”說完她還把電話掛了。
我心說行呀,還當我是你男友?沒事跟使喚狗一樣使喚我?我真不想理她,但又一合計,算了,畢竟以前愛過,而且分手時說好了我們還是好朋友,就當朋友給她幫幫忙吧。我當然不認識附屬醫院的,但警局裏有同事的愛人在那裏工作,我挨個問了一遍,最後聯係到一個內科專家。不得不說,現在托關係也不好弄,不管認不認識,找人看病不得有點兒表示啊?何雪這一個電話,我捏鼻子就得掏出一條煙來。我又跟何雪確定一下時間,問她什麽時候把人帶來。何雪是真急,直接定了明天下午。她是開車帶著準公公來的,她男友沒跟過來,這倒省了我倆見麵時的一番尷尬,但我自己陪著何雪去醫院也不是那意思,怕被人誤會啥的,我又把杜興叫上。
我倆開一輛車在前麵帶路,她帶著準公公在後麵跟著。我發現杜興的眼睛挺毒,他開車時問我一句:“李峰,你倆以前是不是處過對象?”我啊了一聲沒想深說,希望他知道這事就得了。可沒想到杜興笑了,還拍了下我胸口:“行,分了好,我告訴你,這妞兒人品不行,你要跟她在一起,你就完了。”我心說你才跟何雪接觸多長時間,說過的話加一塊兒都沒超過十句,這就能知道她人品不行?杜興指了指眼睛:“這可是心靈的窗戶,一個人心裏什麽樣,眼睛能告訴你。”我對這個似懂非懂,但也覺得有點兒道理,杜興見識多,什麽樣的人沒遇到過,品人這方麵肯定有他的一套經驗。
我們找醫生看病,能省下掛號錢,而且通電話時,那醫生告訴我們,直接從醫院後門進來就好。我也沒尋思那麽多,等從後門往院子裏走時才發現,這裏竟他媽挨著太平間。我發現這裏好邪乎,大白天的也沒啥陽光,陰森森的,尤其偶爾刮來一陣小風,弄得我渾身不自在。我們還好說,何雪那準公公被嚇得夠嗆,呼吸特別沉重,總覺得哪次一口氣提不上來這人就得掛了。何雪沒說啥,但眼神看我不善。我隻好忍著,我也沒招啊。
在路過太平間時,出現一個意外,太平間裏突然走出一個人來。其實看第一眼時,我都懷疑這是不是個人,黑黑的皮膚,滿臉全是褶子,頭發稀稀疏疏有一寸多長,臉上一看就被硫酸毀容過,有些發紅的皮肉看著很猙獰,他還駝背,露著一嘴齙牙衝我們笑著。我心說這哪兒來的漢子這麽醜啊,還在太平間裏出來的。杜興倒是一語道出他的身份來:“大家別怕,這是抬屍人。”
我參加過別人的葬禮,但卻頭一次接觸到抬屍人,我記得抬屍都是親屬朋友幫忙的,沒想到還專門有這種職業。何雪也出言安慰她準公公,又故意湊過去攙扶,不過,在經過我時,這小娘們兒故意踩我一腳。我心裏把那醫生罵了一大遍,早知道醫院後門有這麽多怪事,我寧可掛號也要走前門。我們一起往前走,本以為沒啥了,可沒想到,那抬屍醜漢對我們揮舞著胳膊叫喚起來。
醜漢的聲音很怪,有點兒公雞嗓,還有點兒用銼刀磨鐵皮發出那種噪聲的感覺。我聽得心裏別扭,甚至都起雞皮疙瘩了。何雪和她準公公都被嚇得不輕,尤其何雪根本不敢看那抬屍醜漢,反倒狠狠地瞪著我。我對何雪說:“你先帶著老爺子去醫院裏麵等我們,我和大油看看咋回事。”
等他倆走遠一些後,我和杜興扭頭跟醜漢對視起來,給我感覺,醜漢想過來,但又沒那勇氣。我真不知道這咋回事,我們來醫院跟他一個抬屍的有關嗎?杜興壓著脾氣對醜漢擺手:“爺們兒,來來,你過來。”醜漢仍有點兒膽怯,慢慢往這邊走,他的左腳好像受過傷,走起來一瘸一拐的。我倆沒讓他離太近,差不多距離時,我問了一句:“你找我們什麽事?”
醜漢支支吾吾,一伸手從兜兒裏拿出一個東西來。他雙手把這東西捂得死死的,我看不到是什麽,但我留意到他的手了,他手上好髒,全是黑泥,尤其指甲蓋裏擠得滿滿的。他在太平間待著,手上這泥讓我一下聯想起屍泥來,我有些惡心,有種扭頭要走的衝動,甚至打定主意,他拿的東西我是絕不會接的。杜興倒比我鎮定,也不嫌埋汰,伸手把那東西接了過來。
我順著看去,發現這是個小橘子,而且上麵用刀刻了眼睛、鼻子和嘴,還用黑線頭稀稀疏疏地釘了一小撮頭發。這竟然是個橘子人頭,細看下,這人的表情很痛苦。我和杜興全愣住了,那抬屍醜漢沒理會我們,反倒指著遠去的何雪準公公的背影叫喚起來,好像在說,那老爺子有難。
杜興氣得一把將橘子扔到醜漢身上,嘴上罵道:“你瘋瘋癲癲的!給我滾得遠遠的,不然老子踹死你。”杜興長得文靜,一動怒卻挺嚇人,醜漢怕了,扭頭往回走,隻是他腿瘸,走得不快,杜興還湊過去真踢他屁股一下。我是啥都說不出來了,攤上這怪事隻能自認倒黴,我倆又找到何雪,一同坐電梯上13樓,就是那內科醫生坐診的樓層。
這內科醫生姓秦,我以前跟他沒見過麵,但為了表示一下,見麵時特意寒暄了幾句。我發現何雪準公公挺有意思,沒見到醫生時沒啥事,一看到這位穿白大褂的,他就捂著胸口哼哼唧唧起來,好像病得多嚴重似的。秦醫生急忙帶他去診室,又是聽診又是把脈的,我對這個不感興趣,和大油一起在診室外等著。這一來沒少等,別的診室都換三四個患者了,何雪才帶著準公公出來,還說去做彩超。我沒想到會這麽嚴重,心說咋還拍片了呢?等他倆下樓後,我和杜興鑽到診室裏跟秦醫生聊起來。我發現我是多慮了,秦醫生的看法,這老頭兒就是嚇得,根本沒病,而且脾氣還倔,不給他拍個片子他都不幹。我突然覺得,何雪倒黴了,攤上這麽一個愛鬧的準公公,但話又說回來,這跟我有啥關係?
在秦醫生的安排下,這老爺子又住院觀察了幾天。我看有何雪陪他,我和大油差不多就撤了。現在都快到下班點兒了,我倆就沒回警局。杜興挺能賴,非說這一下午都幫我忙了,要我請他喝酒。喝酒我不怕,就算喝醉了都沒問題,但問題是跟杜興喝酒,一定要選對地點。前一陣子我就沒意識到這情況,傻裏吧唧跟他找個飯店喝起來,結果我喝高了,迷迷糊糊醉在桌子上。我本來挺放心,有杜興在,他咋不得給我背回去?可我後來是被凍醒的,睜眼一看,這畜生把我背到公園裏去了,我倆就在一個長椅子上擠著睡了一宿。
這次我打定主意,跟他說去我家喝,喝醉了直接往**一倒,多方便。而且我也真沒虧待他,買了肘子、燒雞和拌菜,我倆白的啤的一直喝到天黑,又都稀裏糊塗爬到**睡覺。我是被電話吵醒的,算起來好久沒接到半夜的電話了,但我不敢怠慢,萬一出現凶案了呢。
我坐起來拿起手機一看,竟然是何雪的電話。接通後何雪顯得很害怕,跟我說醫院這邊出事了,我心裏一緊,可還沒等問呢,她又說讓我快點兒過去,就把電話掛了。我能聽出來,電話那邊很雜亂,亂糟糟的,我不敢多想,急忙推起大油,不管發生啥,先去醫院是真的。
杜興沒少喝,起來後說腦袋有點兒沉,其實我也好過不到哪兒去,我就跟他建議,咱倆快點兒衝個澡,精神一些再走。我家浴室不大,我先進去洗了。我覺得我跟他說得挺明白的,一個人一個人地洗,可在我洗澡的時候,這小子脫得光溜溜得也鑽了進來。我倆擠在一起洗,都肌膚相親了,尤其杜興皮膚特細膩,碰起來挺滑的。如果跟我擠在一起的是個妹子,那什麽都不用說,越滑越好,隻可惜杜興是個純爺們兒,我被弄得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這麽晚了不好打車,我倆直接騎著我那輛摩托車往醫院趕,我發現杜興開什麽車都比較猛,摩托被他騎得也是飛快,我坐在他後麵都覺得風直刮臉。等我倆到醫院13樓時,發現走廊裏人挺多,何雪也在一間病房外麵站著,我倆湊過去後,她有些膈應地跟我說:“死人啦。”我四下看看了解一下情況,發現死的不是何雪的準公公,是隔壁病房的老人。
我這下來氣了,心說醫院死人不很正常嗎?而且又不是你準公公住的那間房死人,你大半夜把我倆叫起來好玩兒是不?我沒想多理何雪,尋思打個招呼走人。這時候一個意外的人出現了。那個醜漢,穿著一件黑袍子,從樓道走了出來。他估計是怕自己長得醜把大家嚇到,故意找這麽個袍子把臉也遮上了。但這麽一弄,反倒讓他顯得神秘詭異。何雪怕見到醜漢,一閃身鑽到了病房裏,我和杜興沒動地方,一同冷冷地觀察著他。
死者是個農村老頭,在場的親屬不多,這就用到了他,我發現叫他抬屍人有點兒不恰當,說他背屍更為準確一些。死者被白被單裹好了,醜漢順手一拉再一扛就把屍體弄到背上。按理說這時候家屬都要跟著才行,但那幾個家屬圍著秦醫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都沒有這舉動。我覺得有點兒怪,還跟杜興互相看了看。
醜漢一點點來到我們身邊,正當我以為他會擦肩而過時,他突然停了下來,抬頭對我們笑了笑。我品不出他這笑是不是正常的笑法,反正被他臉上的傷疤一弄,跟獰笑沒什麽區別。杜興來了火氣,哼一聲又想罵醜漢。但我及時拽了他一把。這醜漢正工作呢,尤其他背的還是死者,要是讓死者落地了,誰知道會有什麽說道?杜興挺聽我的,嘴上喝了一句:“快走。”也一扭身鑽到病房裏去了。我順手把門關上,算跟醜漢隔開了。
何雪態度不咋好,跟我說起別的來:“李峰,你知道不?這醫院邪門,尤其13樓,聽說有嬰靈作祟,一到晚上就在走廊裏吧嗒吧嗒地走路,出去一看還什麽人都沒有,有時候水管裏也傳來怪聲,跟小孩兒哭似的。”我看她說得跟真事兒一樣,但我心裏不信,她今天剛來,還沒在醫院過過夜,怎麽能知道夜裏的這些古怪?一定是其他住院患者,聊家常時瞎忽悠人。何雪又拋出一句話,說她準公公住不慣這個醫院,明天一早他們就出院回家。我明白,何雪有點兒怪我,可醫院就這樣,而且附屬還是這裏最好的,我能有什麽辦法?說實話,自打她來,我沒少被折騰,又搭錢又搭人的,我倒巴不得她早點兒走,但麵兒上還得過得去,我說自己明天上午有案子,不能送她,要是遇到啥事兒給我打手機就好了。反正最後我和杜興很不愉快地離開了。
我本以為我倆這就要回家,杜興卻突然來了興趣,非拉著我從醫院後麵走一走。我懂他的意思,他想去看看那個醜漢。我發現太平間還是白天來好,到了晚上,氣氛變得更怪,今天沒下霧,但到醫院後院,環境就變得有些霧蒙蒙的,我真懷疑這種“霧”是從哪兒來的。本來太平間的大門是關上的,杜興帶著我往前湊了湊,我還看到那門底下有光。這次不是追擊罪犯,雖然氣氛怪,我倒沒有什麽揪心感。可突然太平間的門開了,從裏麵吹出一股陰風。我不知道稱呼它為陰風對不對,刺激得我整個身子都想打戰。
這還不算什麽,太平間正對門口的地方,放著一個大木桌子,醜漢背來的死者就被筆直地放在上麵,而那醜漢卻跪在一旁的地上,對著上天不住地叩拜。我頭次遇到這事,搞不懂醜漢在拜祭什麽。那醜漢知道我倆在外麵看著,但就當我倆不存在,也不理會。尤其等叩拜完畢後他還站起身,腿一抬,竟往那木頭桌子上爬去。
我被這場景震撼住了,醜漢整個人騎在死者身上,還把腦袋往下探著,跟死者臉對臉。他伸手把死者眼睛扒開,我不知道他在看什麽,甚至看到了什麽,反正他時而嘀嘀咕咕,時而搖頭晃腦。剛才我就被太平間裏的陰氣吹得遍體惡寒,在醜漢做出這些動作以後,陰氣刮得更厲害了,讓我都有些睜不開眼睛。我心裏挺害怕,總覺得事有蹊蹺,但醜漢既沒殺人,更沒犯法,我抓不住什麽把柄。
我拉了杜興一把,那意思咱倆還是走吧。可杜興上來一股勁兒,把手掙開,指著醜漢吼道:“你,給我下來!幹什麽呢!”杜興這一嗓子好雄厚,跟狼吼差不多了,醜漢本來就怕杜興,被他這麽一刺激,嚇得一哆嗦回過神來,整個人從木頭桌子上翻了下來。杜興大步往前走,想進到太平間把醜漢拎起來。我沒法子,隻好跟隨他。
我倆剛走到門口,太平間裏又傳來一個聲音,雖然陰陰柔柔的,但穿透力很強,很刺耳。“誰在外麵鬧事?滾出去!”我順著聲尋找,發現有個東西從角落一個水晶棺裏爬了出來。之所以叫他東西而不是人,是因為他長得太怪了,我沒見過有活人長這樣的。這是個男孩兒,但白發白眉,臉色極其蒼白沒有血色,跟死人臉差不多,還穿一身素服。我本來不信什麽死人還魂的說法,但他這樣出場,弄得我心裏怦怦直跳。
奇怪的是,當杜興看到這個男孩時,身子頓了一下,念叨一句:“陰公子?”陰公子也冷冷地看著杜興,瞧了半晌後反問一句:“你是杜大油?”我一看他倆這架勢,心說原來認識啊,而且聽稱呼,難道是獄友?杜興盯著醜漢,又對比著陰公子:“你倆什麽關係?父子?”“不用你管。”陰公子對杜興很不客氣,甚至也不答話,湊到門口把太平間門關了起來。我算搞迷糊了,覺得陰公子跟杜興認識歸認識,但不太友好。這麽一來,我倆最後也沒進太平間,杜興合計一番,一扭頭要走。可我心裏憋壞了,一連串的疑問讓那個醜漢和陰公子顯得神神秘秘的。我跟杜興說:“你別不吱聲啊,跟我說說你知道的情況。”杜興說了陰公子的大概情況。
他本名叫陳邪,15歲殺人入獄,被判了四年重刑,在北山監獄也算挺有名氣,倒不是說他能打能殺,一方麵是他長相怪異,另一方麵,他剛來的時候總獨自坐在角落裏哭,流出來的竟然是血淚。他身上也沒個熱乎的時候,離近了更讓人覺得陰氣襲人,大家才給他起了個外號叫陰公子。
我聽完稍微愣了下神,我是沒見過誰流血淚,但他白眉白發讓我想到了武俠書裏的白發魔女,書裏都是虛幻的,沒想到現實中還真有這類人。我有個猜測,問杜興:“陰公子是不是得了一種特殊的白化病?”杜興說不知道,而且陰公子在監獄放風期間頂著大太陽也敢隨便走。我發現杜興挺壞,他故意盯著我的眼睛嚇唬我:“李峰,要我說那陰公子之所以變成那樣,一定是在太平間裏待久了,或許還染上了什麽怪玩意,記得陰人嗎?”
我急忙打住這個話題,我是不想再往深裏想,而且還是那句話,管這對父子多怪呢,跟我平時生活又不衝突。被醫院的事一鬧,我倆酒勁兒都醒了,杜興把我送回家,又騎著我的摩托回了他自己家。他家就是在警局附近租的一個房子。本來他一走,我自己睡**不擠得慌,應該能挺舒服的,但這一晚上,我淨做噩夢了,時而夢到醜漢的橘子人頭,時而夢到陰公子對我冷笑。
我不相信夢是預言,不過被這麽一鬧,我有種直覺,我還得和這對父子見麵。我早晨起來時,有點兒頭疼,應該是沒睡好的緣故,為了不耽誤工作,就吃了兩片撲熱息痛。但不管我怎麽拾掇自己,人看著都有些憔悴。這一點兒在我去警局後就發現了,很多同事看我時,都用異樣的眼光,剛開始我沒覺得有啥,可被看多了,心裏直犯嘀咕。杜興今天沒來,不知道這小子跑去幹啥了。我自己坐在空****的辦公室裏,也沒個說話的,弄得心裏有些壓抑。
沒多久王根生走了進來,這小子現在混得不錯,當個文員,一天天挺悠閑。我以為他過來跟我插科打諢,可沒想到這小子上來就說了一句讓我極其敏感的話:“李峰,是兄弟才給你提醒,有人背後嚼你舌頭。”我一聽就火大,心說自己在警局沒惹過誰吧?工作也是兢兢業業的,怎麽還能被人戳脊梁骨?王根生提醒完要走,但我能放他走嗎?我一把拉住他問:“你跟我說說,誰背後使壞呢?”我打定主意,他能嚼我舌頭,我逮住機會也還回去。王根生有些為難,但還是提了一個人:“琳琳姐。”
我明白怎麽回事了,就是琳琳姐幫我聯係的秦醫生,那甭說了,一定是秦醫生被何雪的準公公折騰煩了,順帶著告了我一狀。這我還真挑不出理來,而且我要是提前知道何雪準公公是那種人,我也不會接這活兒。王根生看我表情複雜,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又安慰我幾句:“你別想那麽多了,這事我了解過,那秦醫生今早上攤事兒了,心情不好,或許因為這個才嘴碎亂說的。”
我被攤事兒這個字眼弄得很敏感,心說不會又跟何雪有關吧?我讓王根生把情況往細說說。他告訴我,今早有個死者家屬,拎了一把菜刀就要找秦醫生拚命,非說秦醫生把他爹害死了。秦醫生被嚇得不輕,而那家屬也被派出所民警帶走錄口供去了。這事真巧,我要沒猜錯,那死者家屬就是昨晚我和杜興去醫院遇到的那位。沒想到這家屬能這麽瘋狂。
我又順帶想了想,太平間的古怪,死者家屬的異常,還有何雪說的那些鬼故事,難道三者有什麽聯係嗎?當然這想法我沒跟王根生說,我怕這小子聽完被嚇住。我就隨便跟他胡扯幾句後把他送走了。倒不是我想管閑事,而是我想把這一係列謎團弄明白。我給杜興打電話,想讓他陪我去趟派出所。杜興不知道幹什麽呢,電話裏風很大,但我找他,他真給麵子,半個小時不到就趕了回來。
區派出所離警局不遠,我們沒多久就到了,而且審訊還在進行中。我倆站在審訊室門外看了一會兒,我發現這位家屬情緒不怎麽好,說話有點兒亂還有點兒慢,我聽著都有種想幫他捋順的感覺。最後我失去聽下去的耐心了,要來之前的筆錄看了看。按家屬說,醫院罪過大了,他回村裏後,從村裏找了一個跳大神的神婆,問了他父親的死因。那跳大神的也真神神道道,搖頭晃腦又蹦又跳地把他父親的亡魂請來了,跟兒子一頓哭訴,說醫院裏有惡鬼、嬰靈,都躲在秦醫生體內,秦醫生在晚間把這些髒東西放了出來,奪去了他的生命。
我看完就兩個字評價:扯淡!也不打算多尋思這事。但杜興卻顯得有些嚴肅,甚至還把這筆錄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我不明白他這麽嚴肅幹什麽,催促著他離開。這一天也就稀裏糊塗過去了,反正自打我知道警局裏都在議論我時,我就不怎麽開心了。晚上我加了會兒班,把工作進度趕一趕,又找個地攤兒糊弄一口,把晚飯解決了。
我騎著摩托車往回趕,趕巧電話響了。我心說誰電話這麽會趕時間?但我騎摩托時也不能接他電話,我本來想這麽拖著,等回家了再把電話打回去。邪門兒的是,這電話響起來沒完沒了,一遍又一遍地催我,人家騎摩托都放個音箱聽聽歌,我沒音箱不想擾民,但也不想被電話鈴聲騷擾一路。我慢慢減速,停靠在路邊後把電話拿出來,沒想到來電提示的竟是無號碼。
這讓我挺奇怪,這種電話我還是頭一次接到,而且接聽後,電話那頭古怪地響起了一陣怪聲:“哦……”這聲音很沙啞,也很冷,給人一種從地獄傳出來的感覺。我不膽小,但也被刺激得渾身難受,我心說哪個混蛋這麽無聊?拿我當禮拜天過呢是不?我對著話筒喊了幾句,問他是誰。可氣的是他把電話掛了。我低聲咒罵幾句,又繼續開摩托車。
人的思維很奇怪,有時候會出現頓悟的情況。也就是偶爾那麽一個靈感,我想到一個人,那個QQ神秘人,也隻有他能玩出這麽古怪的花樣來。記得他給我發過幾張圖片,全印證了,這也算是給我的一種提前警示吧。而這次他給我打這麽個古怪的電話又有什麽意思呢?我思前想後,最後的結論是,難不成他在提醒我,我最近可能有難嗎?這想法一直充斥在我的腦海裏,並伴隨了我一路。等到了我家樓下,我把摩托車停好後就往樓上走。今天很奇怪,樓道裏的燈壞了,就當我摸黑上去時,突然覺得,身後迅速傳來一陣冷意,就好像有人把冰塊兒放在我身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