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又生一劫
我和杜興都住在警局,每天睡醒起來直接上班。我倆也懶,所以早飯都讓王根生帶。可從普陀山回來後的第三天,我和杜興上班快半個小時了,王根生還沒來。
這挺出乎我的意料,那小子時間觀念很強,我印象中他從未遲到過。但誰沒有個什麽事兒啊?我也沒想那麽多,尋思趁等早飯這段時間,先忙活下手頭上的雜事兒。可杜興就不行了,其實這爺們兒也不是真餓,就是沒事兒找事兒耍點兒小無賴。他故意捂著肚子,窩坐在椅子上連連喊餓。
我本來沒理他,但架不住他這一通念叨。他足足喊了十分鍾沒停歇,我後來腦袋被攪和得特別亂,甚至寫報告時還寫了一個餓字。我實在受不了了,走到杜興旁邊,指著門上的掛鍾說:“大油,你看好了,現在8點45,你再挺一刻鍾別說話,9點鍾王根生不來的話,我下去給你買吃的好不好?”
大油是我給他起的外號,劉千手叫他槍狼,我要再叫他槍狼那多跟風?反正他在監獄當過一號獄霸,這稱呼也沒差。杜興瞥了我一眼,說行,隨後往桌子上一趴呼呼睡起來。我記得練武之人都勤快,杜興這麽懶散,身手卻這麽好,我咋想咋覺得沒天理。可不管怎麽說,他能老實一會兒就行,我趁空也趕緊把這報告寫完。
杜興一直沒看時間,但9點整的時候,他突然坐了起來,也不知道他生物鍾咋這麽準,這次他不念叨王根生了,反倒對我喊:“李峰,李峰,我餓了。”我報告差最後一段,結束語很關鍵的,被他一喊,我心說完了,不把他喂飽,這報告是真寫不出來了。
我這就要下樓,還沒等我出去,劉千手從他辦公室急急忙忙趕了過來,見到我倆直接來了一句:“王根生出事了。”我開始有點兒不相信,王根生啥人我還不清楚?那是過馬路不是綠燈都不走的主兒,重案也不接,更沒有仇家,他能出事?簡直不可能!
但劉千手很嚴肅,不像開玩笑。這下我和杜興顧不上什麽早餐了,杜興還追問一句怎麽回事。劉千手長話短說,指著手機道:“剛才有人給我來了一個短信,寫的是讓我們準備給王根生收屍。”
我第一反應是凶手,他把王根生抓了。我又跟劉頭兒建議,讓他給王根生打電話試試。劉千手苦歎一口氣,說這招他早試了,王根生關機。
我傻眼了,光這點兒線索,凶手還神出鬼沒的,我們上哪兒救人去?劉千手倒挺冷靜地拿出一套方案,他把手機塞給我說:“我這手機通信錄有個分組叫野狗群,裏麵全是我認識的線人,你和槍狼現在就挨個兒給線人打電話,並把王根生的照片傳過去,讓他們瞧一眼,發現可疑目標就聯係咱們,記得提一嘴,有重賞。”我倆點點頭,劉千手又一扭頭往樓下奔去,我猜他是跟上頭申請資源去了,讓各區派出所協助一下。
我本以為劉千手交代這活兒沒啥,但翻開他手機一看,我的娘親,野狗群一百多人,我和杜興這一上午不用幹別的,光打電話了。不過往深裏想想,電話打得越多越好,至少多打一個就多一分希望。
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我們熬到快下班時,也沒王根生的消息,這可把我們仨都愁壞了,劉千手還來到我倆的辦公室不走,我們一同吸著悶煙。
我擔心王根生之餘心裏也這麽想,這個凶手賺大發了,我們市局兩個探組,都敗在他手上了,連死傷帶失蹤少了四個警員,合著一般凶手見到警察都得躲,他可好,專挑警員下手。
沒多久小鶯來了,她抱著一個資料夾,一定是鬼廟那件事又有了新發現。她一進屋就連連咳嗽,指著我們說:“你們能不能少抽點兒煙,嗆死人了。”杜興抬頭看了小鶯一眼,又瞧了瞧手中的煙說:“我們這叫惆悵!你懂什麽?”
其實小鶯也明白我們啥心情,她主動把窗戶都打開,又勸了一句:“你們都振作點兒,愁什麽愁呀?愁能解決問題嗎?再者說,我會算命,王根生肯定會沒事的。”我知道她在安慰我們,雖然道理是這樣,但我們跟王根生的感情在那兒擺著呢。
劉千手定力好,先一轉話題問起別的來:“小鶯,你又有什麽發現了?”“對。”小鶯接話,還把資料夾攤開:“上次李峰不是說凶手用一個黑黝黝的東西把一探組警員拽走了嗎?我們分析警員身上的傷口,大體知道了那是什麽武器,還繪製了一個草圖。”
那兩個警員有一個已經殉職了,還有一個在醫院深度昏迷中,我一想他倆也頭大。我跟杜興一起湊過去看那草圖。這看起來是個爪子,我印象裏自己從沒見過這東西。杜興倒是識貨,跟我們說:“這叫鐵八爪,是特種部隊攀爬時用的,但凶手用的這個一定改良過,爪尖又長又鋒利還帶著鉤子。”
在平時我肯定有興趣對鐵八爪研究一番,現在卻沒那勁頭,我哦了一聲表示明白了,就又往後一靠,蜷在椅子上。
他倆也沒繼續說啥。小鶯把資料夾整理好放在我們麵前就轉身走了。也說小鶯真神了,一個多鍾頭後,劉千手電話響了。劉千手本來挺不在心地拿起電話看,但突然間他跟過電似的站了起來,還立刻接通。他顯得有些緊張兮兮的,輕輕問了句:“根子,你在哪兒?”我一聽這話哪還不明白,來電的是王根生,我和杜興也站起來湊到他旁邊。但電話那邊沒人回複,劉千手低頭一琢磨,一下把話筒捂得死死的,跟我們說:“快,去技術中隊,根子在給咱們留線索。”
技術中隊這幾天也都留人加班,很快就根據來電把王根生的位置確定出來。我發現凶手太聰明了,根據地圖標示,這位置是郊區一個廢棄的工地,拿荒無人煙來形容那裏都不過分。說實話,我一直擔心凶手把王根生弄到外地去,畢竟這麽做也不是什麽難事,弄個小貨車,把他弄暈了塞廂裏,誰能知道?不過既然在郊區,這一切就好辦了,我們這些還留在警局的同事,組織起八個人開了兩輛警車往那兒趕,杜興也帶著一把突擊步槍。
冷不丁出現王根生不說話的手機來電,這讓我懷疑是不是個陷阱,但不管什麽陷阱,我們都不怕了。這次我們都全副武裝,尤其杜興還來一句,他外號叫槍狼,隻要有把突擊步槍在手,別說一個凶手了,就算凶手開個裝甲車,他都敢鬥一鬥。
我們趕到工地時,天已經黑了。離得挺遠我們就把警車停下來,全部步行悄悄摸了過去。我大體看了看這裏的地勢,除了一個移動房以外,整個工地都空了。那移動房全封閉著,連窗戶上都鑲著木板。
劉千手給我們分配了任務,我和杜興跟著他往移動房裏闖,其他五人把房子包圍,槍全上膛,如果凶手逃出來,趕緊開槍,可以不管死活,隻求火力集中壓製。我被凶手弄得心裏有點兒陰影,總怕我們走到這工地裏又會從地底下衝出來個木樁子。我一邊走一邊留意著杜興,心說隻要他有任何反應,我一定要第一時間學著做。但這次我的擔心有些多餘,我們靠過去後,沒出任何岔子。
移動板房的門都窄,杜興讓我和劉千手都在他身後,他舉著槍當先一腳踹在房門上。他說過他腳力狠,今天一看,我算開眼了。杜興一腳下去,房門不是被踹開,而是被踹飛了,呼地一下倒在裏麵,他還一馬當先地衝了進去,喝了一聲:“別動!”我和劉千手隨後進去時都被屋子裏的情景弄得一愣。
這屋子裏一共有三個人,其中兩個人被吊了起來,一個是王根生,雙手被一條繩子死死地拽著;另一個出乎意料的是那胖爺們兒,被吊著雙腿大頭朝下。他倆都沒死,王根生暈了,那胖爺們兒整個腦袋憋得通紅,想暈也暈不過去,看我們來了還哭哭啼啼地直哼哼。而第三個人就是凶手,本來正在折疊**睡覺,被杜興的踹門聲弄醒了,剛坐起來。
我看到這兒心裏那個痛快,凶手沒防備,被我們逮個正著,他保準跑不掉了。我順帶著又看了王根生一眼,心說得虧這小子報信,但突然間我又有些迷糊,王根生雙手被吊著,他怎麽撥的手機?可別說他是用腳完成這一係列動作的,他那身手我還不知道嗎?
凶手先發話了,他仍戴著麵具,看不清長相。他也不害怕,嘿嘿地笑了一小通,啞著嗓子說:“這次我服你們了,能這麽快就找到我。”
“別廢話!”杜興打斷他:“痛快跟我們回去。”我還把手銬丟了過去,那意思讓他自行把自己銬起來。但他根本不配合我們,還特別鎮定地一伸手,把身旁的長刀拾了起來。
凶手這動作出乎我們的意料,杜興特意往前走了一步,對凶手施加壓力,“別考驗我的忍耐力,你這次再耍花樣,別怪老子槍裏一梭子子彈全給你喂上。”凶手微微搖頭,盯著杜興說:“我承認你身手不錯,如果那天我不是穿著護甲,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他倆都是高手,杜興被敵人這麽麵對麵地承認技不如人,臉色有些緩和。
我看到這兒心裏叫糟,心說這凶手咋玩起心裏戰術了?這麽發展下去可不行。我也壯著膽子往前邁一步,甚至特意把槍往下移一移,瞄準凶手的心窩。可凶手不理會我的動作,繼續對杜興說:“我身手是不如你,但你心裏同樣有一份兒惡,隻是你把它封印起來了,從這點看,你沒我想得開,也沒我的悟性。我早年學武,也研究過機械機關與藥物化學,本來我抱著善念,想用它來服務社會,但漸漸地,我的惡念開始戰勝善念,讓我止不住想去做壞事,我可以壓住它,可有的人不行,他們的惡念一覽無餘。大玲子是這樣,為了錢財跟了我這個糟老頭兒;這胖爺們兒和他妻子本來不愁吃喝,卻非要打歪主意發邪財;那小黃毛,仗著老爹有錢不學好,吃喝嫖賭樣樣俱全,他們都該死,也幸好老天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成為特使,將這些人全部送到極樂世界,你們沒發現他們死前都笑了嗎?哼!那代表他們悔悟了!”
說到這兒,凶手突然動怒,指著我和劉千手,還有剛趕進來的幾個警員說:“你、你、你,還有整個社會!人類就是這樣,讓人與人之間因為同事、朋友、親人、情侶的關係而有著某種聯係,這也讓你們被很多不屬於自己的事束縛上了。為了生存,你們表現得表裏不一,但我告訴你們,你們心中的那份兒惡一直存在著,隻是少了一個東西把它引爆出來罷了。”
我發現這凶手哲學挺強,他說這點玩意兒真要細琢磨起來還有點道理。我們也不傻,不可能被他三言兩語忽悠住,劉千手當先喝住他的話。凶手笑了,能聽出他有些得意:“我本以為自己能完成上天給我的任務,現在一看,我做不到了,這沒有關係,我盡力了,但現在我還要殺一個人,他必須死,因為他的邪念太大,不可饒恕!”
我一聽殺人的字眼,心裏就毛起來。更讓我沒想到的是,凶手要殺的人竟然是他自己。他指著自己笑了笑,一伸手把麵具摘了。我本來還合計他殺自己幹什麽?當我看清他的相貌後,我就把其他問題全拋在腦後,整個腦筋也都瞬間短路。這個凶手竟然是江凜城,或者說他跟江凜城長得一模一樣。
我特別不自在,剛往前走的一步也被我退回來了。我在想,杜興真的沒猜錯,而那晚江凜城確實沒出來殺人,那這一切怎麽解釋呢?靈魂出竅嗎?
杜興跟我想的差不多,他瞪著凶手直嘀咕。劉千手很聰明,一下猜到了關鍵:“看來咱們今天還發現一個天大的秘密,江凜城有兄弟。”我被他這話一點撥反應過勁兒,雙胞胎!
凶手也不解釋什麽,他熟練地在腦門上畫了一個十字架,又對著自己的脖子狠狠抹了過去。在他畫腦門時,劉千手就招呼大家把他攔住,但凶手帶著刀,我們誰敢上去,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他自殺。他下手真狠,一刀下去,脖頸上嗤嗤往上噴血,而他就硬生生坐著,猙獰地瞪著眼睛死去。那被吊起來的胖爺們兒一直看著這邊,尤其看到凶手自殺後的慘樣,嚇得哭了起來。我算服了這胖子,合著凶手死後還有人給他哭喪。
這麽一來,危險解除了,可我心裏一點兒都痛快不起來,凶手自殺前說了一堆模棱兩可的話,尤其那所謂的上天給的任務,我們誰也猜不懂裏麵的意思。至於整個十字架凶殺案中其他的兩個疑點詭笑和結痂,到現在也沒分析出個所以然來。
其他警員看著凶手死了,全都鬆了一口氣,接下來就是處理現場,解救人質,叫法醫過來驗屍。這活兒我伸不伸手都行,我就趁空出了移動板房,找個角落悶悶地抽煙。
沒多久劉千手和杜興也都湊了過來,我趁空問了一句:“劉頭兒,你對整個案件有什麽看法?”我指的是另外兩個疑點,劉千手卻有些答非所問:“咱們還不能鬆勁兒,我總覺得江凜城不是清白的,他一直沒說自己有個兄弟,我不信他對整個案件不知情,沒有參與過。”
我一合計也是,江凜城那天晚上裝得那麽無辜,其實他心裏肯定明白著呢。我們把現場處理完一同回了警局。直到第二天上午,江凜城才帶著律師過來。
這次劉千手審問,我們都聚在審訊室外聽著。我發現江凜城太能撒謊了,甚至都達到了撒謊不臉紅的境界,他一口咬定自己生下來就被抱養了,父母也死得早,根本不知道還有個兄弟。杜興趁空說了一句放屁,說他和他兄弟都會點穴功夫,怎麽可能不認識。
隻是杜興這話根本不能算是證據,而且江凜城帶的律師也很牛,劉千手拿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最後律師還把話題拐走,商量著能不能把他兄弟的屍體要回去,找個地方給葬了。我看劉千手遇到強敵了,不是那律師的對手,我聽得來氣,索性一扭頭回到辦公室。
王根生自打被救出來後,整個人有些蔫兒,也不出屋,坐在椅子上一句話也不說。其實我覺得他挺無辜的,不管從警察角度還是從個人角度講,他跟凶手都沒結梁子,但凶手就挑軟柿子捏,這能有什麽辦法呢?我走到他旁邊後遞了根煙過去,他說聲謝謝還抬頭看我一眼。那就是一瞬間的事,我發現他詭笑一下,這讓我背後發毛,可我再盯著他仔細看時,他一點兒怪異都沒有。
我有話就說,絕不藏著掖著,我問他:“根子,你剛才笑什麽呢?”王根生被我問得挺納悶,古裏古怪地看我一眼說:“我哪兒笑了?”說實話,我還真咬不準這事兒,又低頭尋思一會兒心說算了,或許是我太緊張了。
我一轉話題說起別的來,問他被凶手擒住時怎麽發的短信。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一問三不知,還說他被擄走時手機就丟了。這麽說來,最早給我們發短信的,以及後來打電話報信的都不是王根生,那又會是誰呢?
王根生看我眼神不對,問了一句咋了?我沒想把疑慮告訴他,搖搖頭沒說話,但心裏卻合計上了。這時候杜興回來了,而且他開口就來了一句:“江凜城真不是個東西,在警局喝了半天茶,現在沒事兒人一樣走了,還跟上頭談妥了把他兄弟屍體領走,那個劊子手多凶殘,竟能被好好安葬,哼,根子最知道了,是不是?”
王根生本來都沒大事了,突然間臉又沉了下來。我趕緊把杜興拉出辦公室,心說在王根生沒從陰影裏走出來前,他可別再進去了。杜興一點兒都沒覺悟到自己做錯,還跟我嘀咕問我拉他幹什麽。
我想找個會議室,給杜興好好上一課。沒想到劉千手卻獨自躲在一間會議室裏坐著。我和杜興都好奇,一同進去看了看。劉千手表情很怪,我都有些不認識他了,毫不誇張地說,他眼睛裏露出一絲猙獰,手還緊緊握著手機。
杜興當先湊過去推了他一把,他這才緩過神。我以為劉頭兒是被江凜城氣的,隻好打個哈哈隨便說兩句:“頭兒你看開些,江凜城不老實,會有報應的。”我真就是隨便一說,沒想到還應驗了。
中午剛吃完飯,警局這邊接到電話,江凜城和他的律師出了車禍,死在郊區。我們聽完這消息都一愣,隨後撒丫子往郊區趕。案發現場我們來過,就在江凜城回家的路上。一輛豐田車,開出路麵直接撞在一棵老樹上。我懷疑當時車速有多少,能撞得這麽嚴重,整個車前蓋全凹了進去,那哥倆在車裏跟個血葫蘆似的。
一般遇到這種命案,劉千手都會表現得特別嚴肅,但現在他整個人很放鬆,甚至查看現場也很隨意,背個手圍著豐田車轉了轉就下了定論:“這明顯是一場交通意外,江凜城知道他兄弟犯了這麽大殺孽,心裏不安,開車分神了!”倒不是我不信他的話,而是我湊近車窗後發現車後座上有一支錄音筆。
我們開車快,法醫還沒趕到,我特好奇這錄音筆裏說的什麽,就迫不及待地戴著膠皮手套,提前把它拿出來聽了聽。裏麵全是江凜城和律師的對話,而且這話真都是秘密,按照錄音提示,江凜城不僅知道他那個殺人的兄弟,還對我們弄死他兄弟耿耿於懷,正跟律師商量以後怎麽報仇呢。
我被這內幕嚇得不輕,與此同時疑問也來了,他們當時說話時,神誌很清醒,根本不可能像劉千手說的分神了,路兩旁的樹間距很大,就算車失控了,也不可能犯傻似的撞在一棵樹上吧?
我有種直覺,他倆的死絕不是意外這麽簡單,一定有人做了什麽手腳,甚至那錄音弄不好都是這個人故意留下來的。我想把錄音筆遞給劉千手,讓他也聽聽,不料這時意外來了。
我以前也用過錄音筆,不管是什麽牌子的,這種產品質量都過關,但今天卻碰到邪乎事了。我遞錄音筆的時候,這玩意兒突然噗的一聲冒了一股煙,電路燒了。我眼前一愣的同時,心裏連連叫糟,它裏麵存著錄音呢,這麽一燒證據豈不是全沒了?
這還沒完,它燒壞時產生的高溫還把我燙了一下。我條件反射一縮手讓錄音筆掉在了地上。還好我戴著膠皮手套,隔著一層差不少呢。我使勁兒搓著手試圖好受一些,還急忙蹲下身想把它拿起來。
劉千手心情不錯,咯咯笑著跟我說:“李峰,你看你咋這麽手欠?這是物證,你可不能亂動啊。”我心說還物證呢,都一股煙毀了。我把錄音筆放回車裏,想跟劉千手念叨念叨我剛才聽到的,可他根本不聽,還跟我們宣布,這車禍回去就能結案了,而那十字架凶殺案,上頭催得緊,也能順帶著一起結了。
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記得前一陣可是他強烈不結案的,說整個案件疑點太多,草率結案讓人憋屈。我覺得現在疑點也不少,他怎麽不憋屈了?還這麽痛快結案了呢?我想勸勸他,但他不跟我說話了,扭頭跟杜興胡扯起來:“我說槍狼,你看你都出獄好幾天了,這案件也結了,你該不該表示一下,咱們撮一頓去?”
杜興剛出來哪有錢?他也不是那種打腫臉充胖子的人,而且他對整個案件也不關心,隻要他認為的凶手落網,那就完事。一聽劉千手張羅吃飯,他嘿嘿樂了,接話說:“小劉探長,你少他媽囧我,以後等我有錢了咱們咋吃都行,這次你先請,再說,我從監獄出來就一直幫忙,衝這點你也得表示吧?”
劉千手也不推讓,這人一高興啥事都好說,他當場應了下來,說今晚就去,他請客,不過他摳門兒的性子一點兒都沒變,特意強調一句:“咱都是有內涵的人,去哪兒吃都一樣對不對?那就地攤兒吧,實惠。”
我發現他倆是真當我不存在啊,說著說著這倆人還扭頭往警車裏走,大有案件調查完畢,對現場不管不顧的架勢。我一合計,去他媽蛋的吧,自己還在現場分析個啥,一會兒他倆把車開走了,我咋回去?
我沒記著自己喝了多少瓶,反正中途撐得不行去了趟廁所。我耍個滑頭,找個蹲位鑽進去,哇哇吐了一頓後整個人蹲那兒歇起來,我合計好了,自己能躲個一刻鍾,就代表著自己能少喝一瓶酒。
我也不是真拉屎,蹲著沒意思,就把手機拿出來玩會兒。我一直以為QQ群裏的十字架是那凶手,但我錯了,那十字架還有人在用,雖然他不在群裏說話了,卻加了我好友,發了一個圖片。我當時心裏特別納悶,不知道該把這十字架定義成什麽?說他不是凶手,但他料事挺準,發那幾張圖片給了我不少提示。
我真是喝大了,腦袋暈,這時候也不是能琢磨事兒的時候,我就把他的QQ名改了備注,叫QQ神秘人。我看著他發來的圖片,這次好奇怪,畫的是一棵樹,隻是這樹長著眼睛咧著獰笑的嘴,張牙舞爪很像神話裏的樹精。
我徹底不明白啥意思,這期間王根生也到廁所來了,我發現他真了解我,進來後扯著嗓子喊:“李峰,你他媽的躲哪兒了?快跟我回去,你不在了他倆都灌我,我容易嗎我?”
我知道自己躲不住了,但也不能被他當麵撞破,我假意衝了水,甚至還把褲子脫下半截兒,拿出一副慌忙提褲子的樣兒從蹲位裏走了出去。王根生站在那兒都晃晃悠悠的,看我出來也不聽我解釋,上來就拽我,死活要把我拽回去頂酒。我也沒在意,本來還嘻嘻哈哈跟他鬧呢,可突然間腦袋裏閃過一個念頭,王根生這名字按字麵理解,那是根生啊,這不就是樹木嗎?難道QQ神秘人的圖片是在說王根生要有異常?這倒不是我嚇唬自己,今天上午王根生還詭笑來著。我沒敢把這想法說出來,但卻打定主意,一會兒多留意這小子。
估摸著又過了半個鍾頭,我發現王根生有點兒怪了。他的眼睛開始賊兮兮的,往不好聽裏說,有種鼠目的感覺,我不知道他這怪勁兒到底是咋回事兒,但我故意往他邊上湊了湊。這時候打遠來了一對男女,一看這倆人就不正經,女的穿得挺暴露,男的還染著紅頭發,尤其他倆走近一些後,我都能聞到很強的香水味,想打噴嚏。其實這女孩純屬不會打扮還非要打扮那種人,哪有這麽噴香水的。
王根生的反應更大,他臉上出現一抹微紅,這絕不是喝酒喝得,嘴也咧了起來。在女孩經過的一瞬間,王根生跟入魔似的站了起來,一把掐住女孩的脖子。我記得這小子勁兒沒那麽大,可今晚卻邪門兒了,要不是我攔得快,那女孩非得被掐個好歹。
女孩被嚇住,快哭了。我們誰也沒再想這個,王根生的怪異才是主要的。他出了歌廳後,人更瘋癲了,為了能讓他消停,劉千手對著他的脖頸切了一掌,讓這小子先睡一會兒。
我問劉千手:“頭兒,這咋回事,咱是不是得去醫院?”劉千手眯著眼睛直打酒嗝,回我說:“這病醫院看不了,我有祖傳的方子,讓他喝點兒我的藥,保準藥到病除。”我心說不是吧劉頭兒,你還來?我前陣子腦袋就有這毛病,你吹了半天讓我喝了一碗黑水,到現在貌似這毛病還沒好呢。可我再強調去醫院也沒用,杜興讚同劉千手的話,二比一,我們隻好打一輛出租車去了劉千手家。
我不知道劉千手是摳還是咋地,他不讓我們上樓,自己先上去又調了一碗黑藥。我們就在路邊把黑藥全灌給王根生喝了。劉千手這期間說了一句怪話,他說這次他虧大發了,這藥挺貴呢,明天還得配點兒這藥給那胖爺們兒也喝了。
我琢磨他這話,給我的感覺是,我、王根生,包括跟十字架凶殺案有關的怪異,一定跟什麽東西有關,而且劉千手肯定都明白,就是不說。我也沒急著問,我們仨一起把王根生送回家,又一起去警局過夜。其實現在我能回家睡了,凶手都死了,可我這麽久沒回家,冷不丁回去保準裏麵落了一地塵土,還得收拾,等改天酒醒了再說吧。
杜興睡眠質量真高,躺在會議室沒多久就呼呼睡著了,我睡不著,還拿著上廁所為由,去劉千手辦公室瞧了瞧。他正坐著喝茶,看我探個腦袋,擺手讓我進去。我也不拐彎抹角,有話直說,我問他:“頭兒,我也不是外人,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些怪異到底是怎麽回事?”劉千手冷冷地看了我一會兒,又擺手讓我坐下。
他是告訴我一些,但不是全部。結痂也可以理解為細胞結晶化,液態氮冷凍、軟組織損傷以及病毒感染,都能造成這個現象。而這些死者在死前會出現類似於瘋癲的症狀,這跟他們腦部神經被壓迫或者腦損傷有關,能滿足以上兩點的,隻有帶病毒的寄生蟲能辦到了。那次王根生幫我丟的繩子,其實沒丟掉,最後被劉千手發現並拿去給小鶯研究,從裏麵發現了囊蟲卵,這些卵上還帶著一種變異的病毒,不僅能刺激囊蟲卵快速孵化,還能讓人出現幻聽、詭笑的症狀,哪怕是剛死不久的屍體,也會受其影響條件反射地產生麵部詭笑。
江凜城的那個兄弟是個藥學方麵的天才,竟在機緣巧合下培育出這種囊蟲卵來,他也因此感謝上天,說這是上天給他的禮物。至於他為什麽說自己以及其他人有那麽大的邪念、貪念,這或許跟江凜城有關,隻是江凜城已經死了,這個疑團隻能壓在這裏,待日後挖掘出更多的線索再慢慢解答。
我覺得我有些明白了,尤其劉頭兒給我喝的藥,作用應該是殺滅囊蟲卵和消滅病毒的,隻是剛喝完,那病毒並沒滅絕,這才導致我在短時間內仍有幻聽的現象發生。可王根生的手機又怎麽解釋呢?還有那QQ神秘人,這也是本案中未解開的兩個疑點啊,我繼續問了一句。
劉千手沒回答,反倒說他累了,想要休息。我看劉千手有逐客的意思,隻好主動退出去,但在心裏卻打定主意,這個十字架凶殺案表麵上看是完了,可剩下的疑團我早晚會知道、會解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