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迷鳥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雲裏。
——舒婷 《我如果愛你》
唐悠悠本來是要到教學樓上“二十一世紀第三世界金融史”的。這不是她的必修課，而是她這學期十幾門選修課中的一門，如果師大要評選最勤奮最好學的學霸，那絕對非唐悠悠莫屬。唐悠悠堅定認為大學是投資自己的最好的時期，不但付出了大量時間精力在學業上，而且絕不錯過任何一個可以將自己變得更強大更完美的機會，比如參加校內外各種培訓講座和展覽，堅持健身瑜伽塑造形體，每周至少觀摩一部藝術電影，學習品鑒紅酒、學習插花、學習當代裝置藝術，至於各種能力證書她已經擁有了不計其數……總之，對於自己她有清晰的認識，對於未來她也已有明確的規劃。她無法接受平庸的自己，更不能接受平凡的人生。她深知要想成為最好的自己，擁有最精彩的未來，靠天靠地靠爹靠娘都不靠譜，隻有靠自己，因此她活得比誰都目的明確且充實。
唐悠悠的人生其實異常簡單，隻分為兩種：她想要的和她無視的。對於前者不管千山萬水還是千難萬險她都會想盡辦法不顧一切拿下。對於後者，不管有什麽**或逼迫，她都絕對不會在上麵浪費一絲一毫的精力。是的，這就是唐悠悠，一個極度理性且執行力超強的姑娘，一個遺世獨立卻悠然自得的姑娘，一個誌存高遠又腳踏實地的姑娘，一個讓身邊人羨慕、嫉妒、又愛又恨可她自己壓根不在乎的姑娘。
唐悠悠的個性源起於她有一個更強勢也更偏執的媽媽。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了婚，從此和媽媽相依為命，媽媽屬於那種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人，一輩子都在折騰，一輩子都在失敗，二十歲前輸給了大時代，一紙文書讓她上山下鄉當了十年農民，三十歲回城後則輸給了人性，她隻知道執拗地爭取，卻不懂適時退讓和包容更是人生之道。單身媽媽有太多辛酸的故事，麵對堅硬的現實她自己最後雖然低了頭，卻換了另外一種極端的方式去爭取，那就是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女兒身上，她要求唐悠悠必須完成她沒有實現的輝煌人生。從小到大唐悠悠印象最深也是最害怕的場景就是看著媽媽在自己麵前一哭就是幾個小時然後淚眼婆娑咬牙切齒對自己說：“悠悠，你可一定要爭氣啊，你將來如果不出人頭地，媽媽就是死都會死不瞑目。”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唐悠悠對所謂出人頭地都沒有具體概念，但不妨礙她很懂事的點頭，並且信誓旦旦地承諾：“媽，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就這樣，母親殷切的期望猶如詛咒，唐悠悠從此沒有了自己的人生。她嚴絲合縫地按照媽媽為自己縝密布置的規劃去成長，沒有掙紮，更沒有抵抗，還覺得這就是理所當然的人生。很多人都說自己的童年不快樂，而唐悠悠則一直說自己根本就沒有童年，她所有的時間都被分成了一小塊一小塊，每一小塊的用途都被明確定義，主要成分是，功能用途是什麽，沒有一絲一毫的浪費。別的小朋友最多學習一兩門才藝，她卻要學七八種，別的小朋友最多一個星期補一天課，她則全年無休，永遠在各種學習。艱辛的付出換來的是她的早熟和優秀，從小到大她都是最傑出的存在，幼兒園前就能背誦一百首古詩，數字能輕鬆數到一千。小學一年級開始就是班長和文藝委員，精通所有常規樂器，至少能跳七種舞蹈，獲獎無數。四年級時擊敗八百名對手成為市少年宮著名的金色年華合唱團的獨唱演員，六年級時作為僅有的兩名學生代表接待外國政要來訪，說著一口流利的英語，全省現場直播。
如果說唐悠悠的童年是在媽媽的控製下被動完成的，那麽走過童年後的唐悠悠儼然已經變成了她媽媽，甚至執拗的個性有過之而無不及。她不能允許自己浪費半分半秒的時間，不能允許自己有任何失敗。她給自己製定了各種規劃，然後嚴苛去執行，她不能允許自己的生活出現任何意外，哪怕連來月經都是計劃好的——唐悠悠上初一時，班上女孩陸續來月經了，大家反應不一，有害怕的，也有自豪的，唐悠悠卻覺得這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是對自己規律生活的嚴重破壞，於是她對自己說：“不許你來，否則絕不原諒你。”結果還真的相安無事，一直到初三時，唐悠悠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做好準備了才說：“好了，你可以來了。”那天夜裏唐悠悠做了很漫長的一個夢，早上醒來後，床單一片猩紅，唐悠悠坐在床頭，長久凝視著那片紅，仿佛穿透了自己單薄且蒼白的青春。
除了擁有極強的計劃性外，青春期的唐悠悠還是一個特別固執甚至偏執的人，對於自己確定的目標，擁有不可思議的執行力。在她眼中隻有她不想做的事，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比如減肥，初三來月經後唐悠悠的身體突然發酵了一樣變得很胖，因此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不自信，雖然她考取了全省最好的高中，卻無法接受發胖後的身體去麵對新的同學，於是她決定暑假減肥，並且定下一個月至少瘦二十斤，兩個月瘦回一百斤內的殘酷目標。為此她研究了所有能找到的減肥方法，最後卻選擇了最直接也最殘酷的方法——絕食。她是真的不吃，整整一個星期，她除了喝水和少量吃點兒蔬菜水果，一口主食都沒吃，身體反應很強烈，最後發起高燒，虛弱到要死掉也堅持不吃，最後生生在開學前一天完成了目標，幾乎是爬著到學校報到。而為了防止反彈，從此以後她就再沒有吃晚飯的習慣，一直到大學都沒有破例過一次。高中三年，她不但是全班成績最好的同學，也是最漂亮最有氣質的那個人。她從不解釋找借口，也不在乎吃多少苦，流多少汗，更不在乎別人的非議或讚美，她唯一在意的隻是自己是否變得更優秀，更完美。高三時她特別喜歡一句話：人生如同一場漫長的修煉，而時間是最好的刻刀。她期待有一天當自己離開學校走進社會時，可以變得足夠優秀和強大，可以不悔過去，不畏未來。
很多時候，唐悠悠會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台機器人，不會浪費時間，沒有多餘情感，縝密地按照既定程序活著。她完全不能理解和接受那些每天庸庸碌碌活著的人們，一邊抱怨時間太多太無聊一邊埋怨生活太殘酷未來一片虛無。唐悠悠覺得他們是最可憐的存在，她甚至不能理解為什麽要在大學談戀愛，會有結果嗎？難道不是浪費生命和資源嗎？每每看到一對對秀恩愛的戀人，她心中都會升騰出強烈的鄙夷：你們現在卿卿我我浪費時間，將來一事無成庸庸碌碌，愚蠢之極！
可是，她畢竟不是機器人，她畢竟隻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女，她畢竟依然擁有人類最原始的七情六欲，那個初夏的傍晚，空中充滿了梔子花的味道，仿佛一味多情散，在她冰封的心中掠過絲絲漣漪。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這種孤獨是無論她學多少技能，懂得多少道理，都無法將之驅散的，特別是她看到別人都三三兩兩，或恩愛，或親密，或熱鬧，或嬉笑的時候，她情不自禁問自己：唐悠悠，那些你賴以生存的信仰真的毫無破綻嗎？像你這樣嚴謹獨立地活著難道就真的正確嗎？你真的比那些你眼中的可憐蛋更高明嗎？你的未來真的就一定比他們更幸福嗎？
疑惑太多，一時招架不住，唐悠悠決定立即停止感傷，上課時間快到了，她正打算屏氣凝神往前走的時候，突然天空下起了雨，完全沒有預兆的一場大雨，她加快了步伐，低著頭，下意識地將雙肩包頂到了頭上。
突然，一股強大的力量撞了過來，她堅定的步伐瞬間失去了平衡，這種恐懼感前所未有，她情不自禁發出尖叫，然而在她驚魂未定之際又被人緊緊托住，傾斜的身體很快恢複平衡，可慌亂的心卻一時半會兒無法平靜。
她當然不是一個願意吃虧的人，本能反應是和撞到自己的人理論幾句，於是她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很英俊的男生臉龐，長發，劍眉，大眼睛，雙眼皮，鼻子很好看，嘴唇更好看，她是典型的外貌協會，自認為審美眼光相當不俗，可這張帥氣的臉龐和她之前欣賞的都不一樣，除了無可挑剔的五官，更多了一份不羈，對，就是不羈，他的眼神，他的笑容都強烈散發出這個信號，仿佛他還是一個孩子，胸無城府，他的世界隻有簡單和快樂，對了，他甚至還吐了吐舌頭，然後對她點頭致歉說對不起，他的聲音也特別好聽。天啦！到底什麽情況，那一瞬間，唐悠悠完全懵了，仿佛置身客場，山呼海嘯傳來的是別人的名字，就連自己都快要為他加油叫好，更不要說去指責他了。唐悠悠驚魂未定，對方卻很快擦肩而過，留下淡淡的香味，很好聞。唐悠悠情不自禁回頭用目光追隨他的聲音，他好高，也很瘦，背影都顯得很有特色。唐悠悠情不自禁閉上了眼睛，她之前一直好奇古人說的怦然心動究竟是什麽意思，可那一瞬間，她仿佛全明白了。
他到底是誰？為什麽會在雨中狂奔還那麽愜意那麽高興？唐悠悠好疑惑，她思緒未平，又有兩個人從身邊快速奔跑而過，三個人很快跑到操場中間，在那兒跳躍，追逐打鬧，揮舞著胳膊，恣意妄為，還發出陣陣歡笑，同時嘴中還念念有詞，像個——神經病。
唐悠悠站在教學樓的走廊上，癡癡地看著操場上發神經的三個人，竟然忘了去教室上課。她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裝作很不經意地向身邊同學打聽：“他們是誰啊，好奇怪的說。”
同學回答：“他們是詩人。”
唐悠悠點頭：“濕人？哦，下雨了，可不得濕嗎？”
同學白了唐悠悠一眼：“暈，還幹人呢，是詩人，詩歌的詩。”
“啊！”唐悠悠突然明白了過來，在她十九年的生命中，她遇見過各種有才有藝的人，從來沒有接觸過詩人。她情不自禁感慨：“天啦，原來我們學校還有詩人？”
“有啊，一共就三個人，look，就是這三個神經病。”
唐悠悠：“哦！”
上課已經有一會兒了，可她始終沒進去，而是一直遠遠凝視著操場，而且特別奇怪的是，不管蘇揚跑得多快，她的眼神都能始終停留在他的身上，而且能夠看清楚他的臉，他臉上無邪的笑，他單純的雙眼，他歡呼時的孩子氣。
“詩人！”唐悠悠自己也情不自禁微笑了起來。
雨快停了，空中的花香味更濃鬱了。
就在唐悠悠遠遠凝視著三個傻瓜在雨中奔跑不能自已時，三個傻瓜也發現了這個奇怪的姑娘。
雨中的大左抹了一把臉說：“我發現那兒有個姑娘，很是與眾不同。”
傻強立即停步，四顧茫然：“哪呢？哪呢？”
蘇揚：“我也看到了，不過她怎麽就與眾不同了？”
大左：“就是別的姑娘看到我們都像看到蛇精病，但她看我們的眼神不但不嫌棄，反而充滿了好奇，好奇的背後還有一絲幻想。”
蘇揚：“牛啊你，我們離那姑娘至少三百米，這漫天大雨，我他媽連她臉都看不清楚，你竟然看到她眼中的幻想了。”
傻強：“會不會是你丫餓瘋了，出現幻覺了。”
大左：“絕對不可能，你可以侮辱我的身高，侮辱我的智商，但絕對不能侮辱我對女人的鑒賞。”
傻強：“拉倒吧你，還鑒賞呢，你丫懂得鑒賞就不會把錢都給一隻雞，害得我們現在天天吃饅頭，吃的我們都快成饅頭了。”
大左不樂意了：“瞧不起我是吧，懷疑我是吧，我懶得和你們辯解，我找那女的去，我讓她告訴你們我是正確的，哼！”
說完大左直接奔唐悠悠過去了。
蘇揚和傻強麵麵相覷。傻強問：“怎麽辦？他會不會被人打啊。”
蘇揚：“走唄，一起去，挨打也一起，誰讓我們是兄弟呢。”
於是蘇揚和傻強也跟了過去。
大左走到唐悠悠麵前：“美女你好，請問你的眼睛裏是不是寫滿了欲望？”
“啊！”唐悠悠瞪大眼睛，如果不是已經知道對方是個詩人，她一定會瘋掉的，用腳踹對方襠部也說不定，她學過自由搏擊，還拿到了黃帶。
蘇揚上前拉著大左，對唐悠悠笑：“同學你別見怪啊，我兄弟淋雨著了涼神誌不是很清楚。”
唐悠悠的心又是一陣**漾，她微笑著說：“不會，不會，你們怎麽那麽好玩啊！”唐悠悠不是傳統意義的美女，不過她身材很好，穿著也很精致，氣質更是超凡脫俗，笑起來別有一番風情。
大左洋洋得意：“聽到沒，她承認了。”
傻強：“我怎麽沒聽到？”
大左：“你太愚蠢了吧，女孩難道會直接說，是呀，我有欲望？她不拒絕我們，就是承認，對不對，美女？”
唐悠悠點頭：“雖然我聽不懂你們說什麽，但是我覺得你們真的很特別。”
蘇揚：“我覺得我們在雨中說話有點兒傻，要不我們找個地方，邊吃邊聊？”
大左：“好啊，雖然我最近在減肥，但遇到這位同學我覺得是上天注定的緣分，我願意破例。”
傻強：“沒錯，相請不如偶遇，麵對你們如此智慧的提議，內心冷漠的我已然被感動了，我知道學校附近有一家剛開業的牛蛙火鍋，就讓我們去那裏吧，映襯著火鍋那熊熊的火焰，暢談人生和理想，豈不快哉。”
唐悠悠看著三個人一說一答，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她隻知道自己心動了，並且不由自主改變了方向，跟著三個人離開。
這是她嚴謹的人生成長中第一次計劃外的行動，而她的人生，在那一秒鍾，已然發生改變。
牛蛙火鍋真好吃呀，三個人整整吃了五斤牛蛙，外加十瓶啤酒，還是純生的。
說好的把酒言歡呢？說好的暢談人生和理想呢？NO，完全沒有，有的隻是三個人瘋狂地吃菜，瘋狂地喝酒。
唐悠悠看著最後大左揮舞著筷子在鍋裏拚命撈菜，眼珠子都快掉進去了，心裏暗歎了口氣說：“老板，再加一斤牛蛙。”
大左邊喝酒邊說：“好好好，再來一斤，再來一斤我看就差不多了。”
很快又是一斤牛蛙下肚，大左打著飽嗝問：“同學，你叫什麽名字？哪個係的啊？”
唐悠悠：“我叫唐悠悠，國際金融的，很高興認識你們。”
蘇揚說：“我叫蘇揚，這個矮子叫左忠堂，我們都叫他大左，這個瘦子叫傻強。認識你很高興。”
大左和傻強一起伸手：“是啊，認識你很高興。”
唐悠悠看著熱氣騰騰的火鍋上麵齊刷刷伸出來的三隻手，心想如果自己遲遲不答應，這三隻手會不會被蒸熟了，然後這三個餓鬼會不會把自己的手吃掉。她突然“撲哧”一聲為自己的無厘頭想法而笑了出來。
大左說：“姑娘，你笑得可真好看，是我前所未見過的笑容。”
傻強說：“美女，你別害怕，這個禽獸如果對你圖謀不軌，我和他決裂也會誓死保護你的。”
唐悠悠看著蘇揚，心想看他會說出什麽奇怪的話來。
蘇揚很認真地說：“要不，你加入我們詩社吧。”
唐悠悠點頭：“好啊，可是我不會寫詩怎麽辦？”唐悠悠說完覺得自己答應得太快了些，感覺自己很奇怪，有點兒陌生，可又有點兒小興奮。
大左：“沒事，寫詩這種苦活累活髒活，交給我們就成。”
唐悠悠：“那我做什麽呀？”
傻強差點兒脫口而出：你就負責請我們吃飯好了。結果被蘇揚拚命瞪眼睛製止住了。
蘇揚打哈哈：“啊！是這樣的。我們詩社不隻是自娛自樂，還需要有相關的宣傳推廣。我看你學國際金融的，應該在這方麵具有優勢，而且你是女孩，心細。你知道我們詩人都比較神經粗獷，所以有你加入我相信我們詩社一定會如虎添翼。”
唐悠悠：“這樣啊，那應該沒問題。”
大左拍手：“太好了，我們這就去團委，媽的，終於湊齊四個人了，咱詩社明天就開張。來，老板買單了。對了，我先去走個腎，操，最近身體真不行了，以前我一口氣喝十瓶啤酒都不要尿尿的。”
傻強趕緊追了上去：“同去同去，以前我喝二十瓶都不要尿尿。”
蘇揚趕緊站起來：“以前我喝三十瓶……”
話還沒說完，服務員就拿著賬單過來了，而且直接遞給了蘇揚：“你好，一共三百八。”
蘇揚暗罵：你妹啊，算賬算這麽快。一邊下意識地到處摸口袋，還好他那天衣服口袋比較多，從上掏到下至少兩分鍾。
兩分鍾後，大左和傻強還沒回來，蘇揚隻好硬著頭皮再掏一輪。
唐悠悠實在看不下去了，掏出卡：“我來吧，刷卡。”
小妹接過卡：“好的，請問有密碼嗎？”
蘇揚突然血衝大腦，豪氣萬丈：“什麽你來？必須我買。”然後彎腰從襪子裏掏出五百塊錢扔到服務小妹麵前。
小妹將卡還給唐悠悠，然後拿起錢剛要離開，唐悠悠叫住了她：“你等會兒。”
那一瞬間，蘇揚悲喜交集，他多麽希望唐悠悠能夠再謙讓一下，那麽他肯定會乘勢而下，這樣既節省了一大筆錢還不至於太沒麵子，沒想到唐悠悠隻是對服務員小妹說：“我們不要開發票，但你得送我們一瓶大可樂。”
大左和傻強從洗手間回來的時候，服務員正好給蘇揚找錢。大左和傻強立即明白了怎麽回事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蘇揚惡狠狠瞪著這倆人，趁唐悠悠不注意的時候小聲說：“今兒必須AA，回去你們自覺把份子錢還給我，否則明天開始白饅頭都沒得吃。”
大左嬉皮笑臉小聲說：“不怕，從明天開始就有人買單了，而且頓頓有酒有肉，噢耶。”
酒足飯飽後，四個人來到團委。那個中年女老師正在看島國動作片，一看大左來了，嚇得劈裏啪啦趕緊切換屏幕，不過聲音沒能及時關掉，因此耳機裏還傳來陣陣呻吟聲。
大左對這聲音特別敏感，上前一步問：“老師，你是不是在看A片啊，聽口音感覺是波多野結衣，她的戲挺棒了，老師你真有品位。”
老師差點兒一口血噴出來，隻得故作鎮靜說：“同學，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大左不樂意了：“我擦，老師你難道不認識我了嗎？哎呀，瞅你年齡也不太大，記性咋這麽不好呢，強烈建議你去醫院看看啊。哎呀老師你別瞪我，我說這話沒其他意思，我這人就是心直口快。對了我們這次找你還是為了詩社的事情，你去年說隻要我們有四個人就可以成立詩社，這不我們終於湊齊四個人了，那，1、2、3、4；one、two、three、four。一個不多，一個不少，老師，你說我們詩社是不是可以正式成立啦！”
老師氣得鼻子都歪了，大左語速太快思維縝密導致她好幾次想插嘴打斷都無功而返。老師心想尼瑪記憶力真好啊上學期自己就隨口一說這家夥竟然給記住了尼瑪我現在要是手中有把刀的話自己肯定會衝動地將眼前這個長得很醜的神經病攮死。可是她沒有刀，而且她為人師表，最關鍵的是耳機裏傳來的呻吟越來越大聲也越來越**，她全無心思對付這幾個家夥隻想快點兒看A片。於是她咽了口吐沫不耐煩地說：“知道了知道了，同意你們成立詩社，快點兒走吧。”
四個人立即歡呼慶祝，卻見大左突然屏氣凝神，豎著耳朵說：“不對，剛才我說錯了，不是波多野結衣，應該是早乙女露依，她倆的口音很相似，但節奏不一樣，嗯，的確是早乙女露依。”
為慶祝詩社成立，蘇揚、大左、傻強、唐悠悠連續一起吃了三天的飯，頓頓好酒，頓頓有肉。一開始三人還假模假樣搶著買單，後來也熟了，臉皮也厚了，吃完後個個打著飽嗝看著唐悠悠。特別大左，已經完全克服了僅有的恥辱感。可以很理直氣壯地對唐悠悠說：“唐悠悠你快掏錢吧，按照規定新加入詩社的人要義務請長老們吃一學期的大餐，但我們關係這麽好，吃一個月就行，嗯，一個月，唐悠悠，你賺到了哦。”
唐悠悠心中很不爽，但喜怒不於言表，她不差這點錢，也不小氣，隻是從來不花冤枉錢，更不會受冤枉氣。從第一頓飯開始她已經很清楚知道眼前這三個所謂的詩人和騙子沒有太大區別，但這一切還沒有超過她的底限，何況和他們走到一起她目的很明確，那就是有更多的機會和蘇揚接觸，有更多的時間留在他身邊，她想，就當這是和他在一起的代價好了，等和他的關係更熟一些，就可以將另外兩個吃白食的笨蛋踢開，這樣成本會小很多。
唐悠悠對蘇揚一見鍾情，可是她沒有絲毫表現出自己對蘇揚的好感，一是理性的她對這份心動還存在疑惑，她曾無數次分析自己之所以有這樣的反應或許隻是因為太缺少情感方麵的經曆，而蘇揚和自己是相反方向的兩個人，自己隻是對他新鮮而已。可是這點她又很快否定自己，因為大左這個神經病和自己是更相反的人啊，為什麽對他不但沒有好感反而覺得有點厭惡呢？唐悠悠又懷疑自己隻是被蘇揚的長相給**了自己其實是個色女可是很快她也否定了這點，首先蘇揚雖然長得好看，但師大比他帥的男生大有人在為什麽她也從來沒動過心？何況論長相傻強也不見得比蘇揚差多少可是她連看他一眼的想法都沒有。那又是為了什麽？難道是為了他的才華，想到這點，唐悠悠控製不住竟然“撲哧”笑出聲了，唐悠悠想我加入詩社快一個月了還沒看到他們寫過一首詩歌，這幾個哥們每天就在琢磨到哪兒吃飯到哪兒喝酒，詩歌隻是他們騙吃騙喝的借口，他們其實什麽都沒有，特別沒有才華，哈哈，我明明意識到了這點，可是竟然還願意和他們在一起，每天花錢請他們吃飯，聽他們一句天上一句地下說著沒用的東西，我這到底是怎麽了？
等唐悠悠用極其縝密的心思將上述疑惑運行了幾十遍之後，她終於確定自己是對蘇揚動了心，而且沒有解釋，如果一定要給一個解釋，那隻能是極其俗氣的緣分兩字。唉，好吧，猴子的粑粑算被我遇到了，隻能認了，唐悠悠想我到底是該將這份心動隱藏在隻有自己一人知道的罅隙中孤芳自賞還是應該大膽麵對將之變成兩個人的事情。唐悠悠做過很多很牛的事情可是從來沒有處理過感情，她感到很棘手，這個分寸火候把握不好，還不能向別人求助。唐悠悠第一次為一件事感到困惑，失眠了好幾天。
可唐悠悠畢竟是唐悠悠，一個精於規劃和計算的女生，一個經曆過無數次挑戰並且屢戰屢勝的女生。失眠的第五天，她決定還是勇敢麵對這份情感，拿下蘇揚，就像她拿下無數個證書一樣。有了這樣明確的目標，後麵的事情反而好辦了，就像做一道數學題，總歸是有方法有步驟的，隻要戰略得當，戰術清晰，執行到位，那麽結果不可能壞，想到這裏，唐悠悠打了雞血一樣，淩晨四點從**蹦起來，掏出紙筆，開始畫起戰術圖。
按照唐悠悠掌握的信息，她至少要克服兩個重大的挑戰，方能摘取勝利果實和蘇揚在一起。第一，要讓蘇揚和韓曉萌分手，第二，要讓蘇揚將情感轉移到自己身上。唐悠悠心知肚明第一點要比第二點更難，甚至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唐悠悠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還是看過身邊人談戀愛，也看過影視劇裏的人談戀愛，她見過癡情的男人，卻沒見過像蘇揚如此癡情的男人。癡情到什麽地步呢？隻要提到韓曉萌，蘇揚滿眼滿臉都是幸福。好多次大左酒足飯飽後借著酒興說要去泡妞，說泡妞其實也是寫詩的一種方式，還讓唐悠悠介紹自己的閨蜜。唐悠悠一邊拒絕一邊暗中觀察蘇揚。唐悠悠說自己從小到大什麽都有就是沒朋友否則也不會和你們三個人走到一起了，大左哈哈大笑說：“了然，你現在肯定特別後悔但沒有辦法了，加入詩社頭一年無論如何都不能退出否則自罰一萬塊。”唐悠悠發現每次討論類似話題蘇揚都漠不關心，唐悠悠知道不是蘇揚不近女色隻是因為他的心已經被韓曉萌填充得滿滿的，韓曉萌就是他情感的整個世界，別人再也進不去半分半寸。
每當想到這個事實，唐悠悠都會又嫉妒又安慰。她嫉妒韓曉萌可以遇見一個對自己如此癡情的男孩，安慰的是，唐悠悠想，我終於知道自己喜歡這個男生的原因了，不隻是因為他的顏值，而是因為他的癡情，這是當下多麽稀缺的品質啊，當我們被渣男環繞，當我們親眼目睹一個個劈腿和背叛的故事，當那麽多女孩被欺騙後流淚哭泣說自己再也不相信男人所有虛偽的諾言了，我竟然遇見一個將愛視為生命一樣的男生，難道我不應該產生愛慕之心嗎？是的，我依然是那個理性的人，這一次，我依然沒有偏離我的人生。
這個世界上很多事都有很多解釋，每個人都會選擇有利於自己的那個角度，這就是孟婆湯，忘了不想記憶的，這就是羅生門，說出自己想成為的。
好幾次，唐悠悠癡癡看著蘇揚，心想我絕不能讓情感亂了陣腳，我並不是完全處於劣勢，我得發現自己的優勢，我的優勢是什麽呢？漂亮？我漂亮嗎？雖然沒怎麽聽別人說過，但自己感覺還不錯，嗯，我相信自己，好，我是漂亮的。還有什麽？我聰明，這個沒問題，十六歲那年我智商就到了一百四十，現在估計更高了，還有什麽？我性格好，我性格好嗎？這個可能有點問題，我太偏執也太極端，算了，這點不是優勢，shit，有的時候我都討厭自己是這性格，我經濟條件好？嗯，比起大多數同學我應該是好一些的，何況我從小都懂得理財現在的積蓄快五位數了可是我是女生我比這個幹什麽？那我還有啥優勢？
唐悠悠腦子裏進行著複雜的演算，但臉上一點兒看不出風雲，就那樣不鹹不淡坐在蘇揚麵前，聽著大左吹牛自己的感情往事。她羅列了幾十條自己的優勢，然後又一條一條否定。不對，這些都不是最核心的優勢，隻會擾亂我的注意力，我現在最核心的競爭力是什麽？到底是什麽？唐悠悠感覺自己腦袋快爆炸了，一陣風吹過，蘇揚下意識撩了撩額前的頭發，哇，好帥。唐悠悠眼前一亮，突然明白了，其實自己最核心的優勢就是她能在蘇揚身邊，而韓曉萌卻遠在千裏之外。
是的，隻要在他身邊，就會有機會，我要多點滲透，慢慢推進，讓我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讓他在不知不覺中依賴我，最後離不開我，哼哼，一定是這樣的邏輯，媽的，老娘簡直太聰明了，哇哈哈哈哈哈。
“唐悠悠，你傻笑什麽？”大左嘴裏咬著一根雞腿，含糊不清地追問。
“我沒有啊！”唐悠悠嚇得一激靈。
“她是沒笑啊，大左你沒事吧。”蘇揚幫襯唐悠悠。
“她臉上是沒笑。可是她心裏在笑。我從她眼神看到了她的心，還有她的五髒六腑，都在笑，而且笑得很****，笑得很**。”大左斜眼看著唐悠悠說。
唐悠悠嚇得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了，這個大左，看上去神神叨叨的，有的時候說的話卻又一針見血，非常邪乎。
還好大左沒有繼續調侃，而是催促：“好了唐悠悠，趕緊掏錢買單吧，告訴你一件好消息，你已經請了22天客了，再過一星期，你就解放啦！”
唐悠悠趕緊掏錢：“沒事，沒事，你們放心好了，隻要有我在，你們餓不死的。”
傻強感動說：“唐悠悠，你是我見過最心地善良的姑娘。”
唐悠悠心中恨得直咬牙：善良你妹啊，你們全家都善良。
蘇揚說：“滴水之恩定當永遠相報，今天你對我們的好，將來我們定當加倍償還。”
唐悠悠快聽醉了，心想這句話說得多好啊，我喜歡的男孩就是不一樣。
唐悠悠不由自主偷看蘇揚一眼，兩人四目相對，立即雙雙避開，各自留下漣漪萬千。
蘇揚當然知道唐悠悠對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是不是好感不好說，但肯定不是什麽壞事。但他不但不能響應，而且隻能裝糊塗。
隻因他有了韓曉萌。
他愛韓曉萌，更怕韓曉萌。因為韓曉萌太能作了，有一句話叫：不作就不會死，這句話用在韓曉萌身上太適合了。折磨蘇揚是韓曉萌表達愛最好的方式。高中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還好，分開了，韓曉萌並沒有因為蘇揚遠在千裏之外放鬆了對蘇揚的折磨，反而變本加厲。
比如，每天不能少於一百個短信，噓寒問暖。每天不能少於一個小時的電話，通報自己的生活和思想。每個月必須過去一次，所有節日植樹節勞動節都不能忘記都必須給她送禮物。還有很多很多，韓曉萌高興的時候蘇揚必須陪她一起高興，韓曉萌不高興的時候蘇揚不管在上課還是幹嗎，必須立即停下所有事情給她安慰，蘇揚心想，身為男朋友，在自己女朋友需要的時候安慰本無可厚非，可是韓曉萌不開心的頻次也太多了，而且越來越多——來大姨媽會不開心，看到室友染的指甲比自己好看不開心，買不起好看的衣服不開心，天氣不好了不開心，食堂大師傅少給他打了一勺菜不開心，看到別人約會了不開心。總之，不開心成了韓曉萌小姐生活的主旋律。
“蘇揚，我不開心，我就要死了。”這是韓曉萌掛在嘴上的口頭禪。每次蘇揚聽到了都會頭皮發麻。
“可是，你還不在我身邊，你說你是不是很薄情寡義？我要的並不多，我隻想你在我身邊，陪陪我。”
“是是是。”電話那頭蘇揚隻能點頭認錯，蘇揚發現自己和韓曉萌的通話越來越模式化，那就是韓曉萌在不停抱怨，自己在不停道歉。
“蘇揚，你到底在不在聽？你是不是覺得我無理取鬧？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愛我了？在你眼中我隻是一個累贅？天啦！你怎麽可以這樣？蘇揚，我真是看錯你了。”
吧唧！電話掛斷了。
蘇揚愣在原地，舉著手機，四顧茫然，心中暗罵：韓曉萌，你太過分了。你怎麽可以作成這樣！
可是他能做的隻是一遍又一遍撥打韓曉萌已經關機的電話，一條又一條地發短信道歉。是的，道歉成了他對韓曉萌說過最多的話，遠遠多過了說我愛你。
蘇揚是愛韓曉萌的，可是他也會覺得。自己對韓曉萌的愛其實已經不是愛了，而是一種，慣性。
我從來沒有愛過其他人，我也不知道如何去愛，雖然很累，但這就是我的愛。
當風中傳來第一聲蟬鳴時，唐悠悠加入師大詩社已經整整一個月了。這一個月唐悠悠請三個人吃飯的錢花了至少四千塊，唐悠悠想就當投資失敗，股票跌停，總算熬到頭了。沒想到這三個混蛋做出了更加變本加厲的事。
仨人找到唐悠悠，說要開個詩社委員會，討論下詩社未來的發展大略。唐悠悠雖然對所謂詩社已經毫無興趣但還是樂於和蘇揚一起。結果仨人隻說了最多五分鍾關於詩社的話題，然後就扭扭捏捏看著唐悠悠不說話，特別是蘇揚，臉紅得和糖葫蘆一個色，通過這一個月的觀察，唐悠悠對蘇揚的個性已經了然於胸，知道他心中肯定揣著件和自己個性特對立的事兒。
唐悠悠意識到他們葫蘆裏沒好藥也裝糊塗說：“會開好啦，那我先走了，下午還有課。”
大左著急了說：“唐悠悠，我們想和你商量件事兒——你借點錢給我們吧。”
什麽情況？唐悠悠感覺自己全身汗毛都炸開了：“借錢給你們？一個還是三個？”
“三個！”大左就是有這種能力，任何厚顏無恥的事情到了他嘴中都會顯得那麽理所當然，唐悠悠心想如果不是為了蘇揚，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和這種人有半點來往。
唐悠悠不說話，她想直接拒絕，可是說不出口，她想扭頭就走，可是邁不開腳，她不是一個吝嗇說不，不懂拒絕的女人，可是現在她帶著一種自虐的心態，想看看後麵的發展。
“是這樣的，相信通過這段時間的了解，你已經知道我們詩人最大的特點不是瘋狂，而是窮。很好，這表示你和詩歌的關係精進了一層，也就是說，如果你想在詩歌上有所造詣，你必須放棄你的財富，讓自己變成一個窮人，這樣你才會痛苦，你痛苦了就會思考人生，精神就會神話，你的天眼就會洞開，寫詩，不在話下，所以，表麵上是我們在向你請求，實際上在幫你，對，蘇揚，你說是不是？。”
蘇揚正憋著不樂呢，聽到大左問自己，終於控製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蘇揚可能從來沒那樣笑過，氣兒都快沒了。傻強一開始還特認真表情時刻配合大左的言語，看到蘇揚笑成這樣，也跟著樂了起來。
大左：“笑什麽笑？嚴肅點。”
蘇揚：“嚴肅你妹，大左，你特麽也太能扯了，借錢就借錢，整那些沒用的幹啥，還天眼洞開，明天你能到街頭支個攤算卦了。”
大左不高興了：“操，你們還諷刺我，我這樣說不也是為了大家好嗎？你們牛，你們牛自己問唐悠悠借錢好了。”
蘇揚也不樂意了：“你還別跟我急，本來借錢這餿主意就是你出的。我還真開不了這口。”
大左翻著白眼：“什麽意思你？我明白了，蘇揚，你特麽是不是特別瞧不起我，覺得我賤是不是？你特麽一定是這樣想的。”
蘇揚也翻白眼：“是又怎樣？”
兩人立即你一句我一句突然就吵起架來，傻強往後蹦了兩步，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心想要是有包瓜子就更帶勁了。
唐悠悠本來還以為他們是故意演苦情戲給自己看以博取同情，看著兩人麵紅耳赤的樣子感覺是來真的了，趕緊叫停：“好啦！你們別吵了。誰開口借錢那不重要，重要是你們借錢要幹什麽？如果隻是為了吃喝玩樂，對不起，我不借。”
一直看戲的傻強終於忍不住了：“我去，愛占便宜的是你好不好，實不相瞞，我……我……我一直有病在身，對，心髒病，左心室變大，二尖瓣嚴重關閉不全，全身供血不全，時時刻刻頭暈腦花，so，我需要錢看病，相信我。”傻強痛苦捂住自己胸口，連聲音都變得顫抖。
唐悠悠本來已經決定借錢給他們，哪怕她明明知道這是毫無價值和意義的行為，她看不了蘇揚急，可是當她聽到韓曉萌這個名字的時候，心中的同情完全被嫉妒替代。
於是她隻是冷冷地說了兩個字：“不借。”然後轉身走了。
蘇揚，大左，傻強，麵麵相覷。
大左捶胸頓足：“沒道理啊，今天所有的對話，動作，表情，氣氛都嚴格按照之前的設計執行，天衣無縫啊！”
傻強：“對啊，我都明顯感覺到她已經相信了我們，怎麽會突然變卦？”
大左：“傻強，你借錢的理由也太扯了，我聽了都崩潰了。算了，這也不怪你，你太卑微渺小，之前把你給疏忽了。”
傻強：“肯定不能怪我，要怪隻能怪蘇揚，今天借不到錢，都賴蘇揚。因為唐悠悠她……”
大左：“唐悠悠她怎麽了？”
傻強：“唐悠悠喜歡上了蘇揚唄，所以她肯定不可能把錢借給蘇揚買生日禮物送給另外一個女人啦，蘇揚，你說對不對？”
蘇揚一直沒吭聲，隻是長歎了一口氣，然後說：“算了，我再想想辦法吧。”
蘇揚確實著急了，眼瞅再過幾天就是韓曉萌生日了，他還差一千塊錢，那段時間他天天去學校附近的手機城，眼巴巴看著那款諾基亞手機，看到最後賣手機的小妹都害怕了，顫抖著聲音對蘇揚說：“你再來，我就報警了。”
蘇揚激動懇求：“我真想買，可是真沒錢，你們能打借條嗎？我肯定給你們還上，真的，請你相信我。”
小妹拿起電話：“喂，是110嗎，你們快來吧，我這兒有個神經病啊……”
家電城門口，蘇揚，大左，傻強三個人垂頭喪氣，麵麵相覷。
大左：“可惡，竟然懷疑你搶劫，要不我們一不做二不休，真的過去搶過來算了。”
蘇揚：“別扯淡了，那小妹至少兩百斤，我們仨一塊上都不是對手。”
傻強：“我還有一個主意，美男計，讓我去色誘她得了。”
傻強尖叫：“我去，你還當真啊，我還是處男呢！”
大左拍拍蘇揚肩膀：“唉，再過兩天就是韓曉萌生日了，我現在比你都緊張，你這個女朋友太能作了，你不把這手機送給她，真不知道她會用什麽方法折磨死你。擦，女人我大左見得多了，像韓曉萌這樣級別的作女，還真是沒見識過第二個，極品！奇葩！非人類！”
傻強：“不是怕，是愛，對吧，蘇揚。”
蘇揚：“是命。實在不行，我隻能去賣腎了。”
大左：“賣腎多虧啊，要不去賣身吧。蘇揚，你長得那麽帥，肯定特別多富婆喜歡，說不定還能發家致富呢。”
蘇揚：“發你妹啊，要賣也是你去賣。”
大左：“嗨，你別說，我還真想過，我最近對人類潛在欲望學有所研究，我感覺到我們每個人骨子裏都是一個bitch，隻是有人掩飾得好你看不出，但本質上大家一樣，都一顆****的心，都是bitch。”
傻強突然深呼吸一口氣，顫抖著說：“蘇揚，你到底還差多少錢？”
蘇揚：“一千塊，怎麽了？”
傻強：“我先借你吧，度過眼前這關再說。”
大左：“你不是都買彩票虧了嗎？怎麽還有錢？好虛偽啊！”
傻強：“虛偽你個頭啊，這錢是我存了多年的私房錢，一直用來以防萬一的。我可沒你倆那麽灑脫，能過一天絕對不想第二天。”
蘇揚激動地摟住傻強：“真夠兄弟的，你放心，日後我一定會加倍還給你。”
傻強：“拉倒吧，我要是圖回報就不借給你了。我這是看你實在太可憐了。不過我多一次嘴啊，對女朋友好這沒錯，但凡事都有個度，別為了所謂的愛讓自己太委屈了，不值得。好了，話我不多說了，反正你幸福，我們做兄弟的就高興，大左，對吧。”
大左：“對頭，不過，傻強，怎麽今天你說話酸酸的，你怎麽了。”
傻強：“廢話，當然是心疼了唄，好了，走吧，跟我一起去銀行取錢，媽的，老子今天破財了。”
蘇揚又叫住傻強：“不管你怎麽想，這次你幫了我大忙，我欠你一個人情，將來一定會回報給你。”
傻強聳肩搖頭：“不，我不會給你機會的，我就要你一直欠著我，這種感覺很爽。”
蘇揚湊齊了錢後立即趕回手機城，邊跑手邊往口袋裏掏，因為太過激動，表情顯得很猙獰。
小妹一看蘇揚來勢洶洶趕緊掏出電話準備報警。說遲時那時快，蘇揚一個箭步衝到小妹麵前憋紅了臉，然後掏出一遝錢扔到小妹麵前，結結巴巴地說：“買，我要買手機，諾基亞的，V8088。”
小妹眼眶一熱，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冤枉了眼前這個花樣美少年，默默從一堆翻新二手機裏掏出正品行貨，還給蘇揚打了一個不錯的折。
兩百斤的小妹紅暈著臉，害羞低下了頭。
大左一直跟在蘇揚身邊，不合時宜地說：“女胖子，別花癡了，人家名草有主了，你要是春心萌動，可以考慮考慮我哦，我也很溫柔的。”
小妹拿起電話：“喂，是110嗎？你們快來呀，我這裏有個變態……”
走出手機城，蘇揚說要去車站買火車票，大左說困了，得先回宿舍睡覺。兩人便在門口分了手。去火車站的公車上，蘇揚緊緊摟著諾基亞手機，一路想象韓曉萌看到時肯定特別高興，嘴角也情不自禁流露出幸福的笑容。他的手機一直在響，但因為太沉浸在幸福的想象中了，以致響了好多遍後他才突然意識到，趕緊取出手機一看，是唐悠悠。
唐悠悠遲疑地說：“蘇揚，你明天就得過去看女朋友了吧。”
蘇揚：“是啊，正要去買票呢。”
唐悠悠輕輕歎了口氣：“你還缺錢嗎？我可以借給你。”
蘇揚：“謝了您呐，我已經搞定了。”
唐悠悠：“哦，那我晚上請你吃飯吧，算為你踐行。”
蘇揚：“好啊，叫上傻強和大左吧。”
唐悠悠：“算了，還是別叫了。”
蘇揚：“不太好吧！”
唐悠悠：“那聽你的吧，我都可以。”
蘇揚掛了電話，繼續沉浸在美好想象之中，到了火車站買了張第二天中午十一點的硬座票，然後給傻強和大左分別打了個電話，說晚上唐悠悠請客吃飯。大左說：“沒事獻殷勤，小心有詐。”傻強說：“那我得多吃點，最好把借給你的錢都吃回來。”蘇揚說：“你們都別廢話了，晚上見。”
掛完電話，蘇揚覺得雲淡風輕，哪哪兒都特別順心，這個世界簡直太美好了。蘇揚看著手機，猶豫著要不要給韓曉萌立即打個電話，告訴她自己的行程，讓她後天早上到火車站接自己。蘇揚心想她可還從來沒接過自己呢，以前都心疼她累著，可現在有了送她的諾基亞手機，仿佛底氣都足了一點。他剛準備撥號，韓曉萌的電話就進來了。
蘇揚趕緊接通，聲音裏都透露出幸福：“萌萌啊，咱倆太心有靈犀了，我正想你呢，你電話就打過來了，麽麽噠。”
韓曉萌的聲音零下一度：“你到了嗎？”
蘇揚沒反應過來：“我給你準備了一件生日禮物哦，你肯定會特別特別喜歡哦。”
韓曉萌的聲音迅速降到零下十度：“你肯定還沒到。”
蘇揚急了，開始結巴：“不是，曉萌，你先別急。這不後天才是你生日，我明天中午就出發，後天一大早就能到，票已經買好了。”
韓曉萌：“可是我明明希望你今天就要到的。”
韓曉萌冷笑：“很多話，難道一定要說出來嗎？你不覺得那很廉價嗎？”
蘇揚徹底頹了，趕緊不停道歉：“曉萌，對不起，我錯了，再也不敢了。”
“嗬！你又錯了，為什麽你一直在犯錯呢？”韓曉萌自怨自艾，“算了，隻怪我太天真，其實你心裏根本沒有我。”
蘇揚：“曉萌，你說什麽呢，快別作了。”
韓曉萌：“是啊，我又作了，在你心中，我隻是一個會作的女孩，可是我這麽作為了什麽？隻是為了多看你一眼，多聽到一句你的聲音，多感受到你對我的溫存。我好賤。我累了，我不想什麽事情都是作來的。”
蘇揚：“乖，曉萌，都是我不好，等我後天到了我會好好向你解釋的。”
韓曉萌：“不用了。蘇揚，如果你不能在我明天醒來前出現在我眼前，你就永遠不要出現了，就這樣，拜拜。”
電話裏傳來忙音，蘇揚舉著手機愣在原地，他真不知道為什麽韓曉萌突然來唱這麽一出戲。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神，立即給韓曉萌打電話，被掛斷，發短信，不回，再打，關機。
這算什麽？賭氣？威脅？還是分手的前兆？蘇揚呆若木雞，傻站在街頭，充分體味到了什麽叫冰火兩重天。回想這段時間為了給她買生日禮物勞心勞力，卻換來這樣的結果，突然有一種強烈的委屈感，很想哭。可是在大街上流淚是件很丟人的事吧，他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失魂落魄走回火車站，試圖看看有沒有立即出發前往韓曉萌城市的火車，哪怕是站票也行，路過或者倒車能夠到達，隻要能在明天太陽升起前趕到就行，這樣她對自己的愛就不會失望了吧，他對愛的信仰就不會破滅了吧，可是都沒有。彼時的蘇揚根本沒想過坐飛機，何況他也根本買不起。總之，韓曉萌給他出了一個無解的題，眼睜睜等著他赴湯蹈火，自取滅亡。
一瞬天堂，一瞬地獄。蘇揚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宿舍的，麻木地躺在**，左手抱著給韓曉萌買的手機，右手死死捏著火車票，昏昏沉沉睡了過去。他很快夢見自己在趕火車，趕不上，然後自己的雙臂變成了翅膀，在空中飛翔，很快飛到了韓曉萌的上空，他想降落可是翅膀根本不聽使喚，他大聲呼喊韓曉萌的名字，可是根本發不出聲音，他急得渾身是汗，左右掙紮，最後用牙齒狠狠咬自己舌頭，一陣劇痛傳來，他叫了一聲，醒了。
天已經完全黑了，宿舍裏就他一個人，他躺在**，感覺整個世界都很悲傷，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襲遍全身。他掏出手機，渴望出現韓曉萌的消息，可是依然沒有，她為什麽會如此狠心，難道她不知道自己很難受嗎？還是說她也在痛苦著，想到這裏，蘇揚又心軟了，立即給韓曉萌打過去電話，這次通了，蘇揚好緊張，可一直沒人接，蘇揚不停打，突然又關機了。
手機突然傳來短信提示聲，蘇揚趕緊打開看，是唐悠悠的。唐悠悠說我菜都點好了，大左和傻強也都到了，就差你了，快來吧。
蘇揚回：我不想去了，不餓。
唐悠悠一看急了，趕緊電話打過來：“蘇揚你什麽意思啊，我菜都點好了，你不來，我讓他們都走。”
蘇揚從來沒見唐悠悠這樣急過，嚇得趕緊說：“好好好，我這就去。”
掛了電話，蘇揚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差勁，不管是韓曉萌，還是唐悠悠，他都搞不定。
蘇揚趕到飯店的包間時，大左已經急不可耐，揮舞著筷子，端著酒瓶嚷嚷：“你丫總算來了，我快餓死了，唐悠悠，可以吃了吧？”
蘇揚沒有回應，直接搶過大左手中的酒瓶，仰頭一口氣喝了下去。
傻強疑惑地問：“你這麽是怎麽了？高興呢？還是傷悲？”
蘇揚說：“不高興也不悲傷，就是想喝酒。”說完又一口氣幹掉一瓶。
酒精真是好東西啊，兩瓶酒下肚悲傷就沒那麽強烈了。
唐悠悠則在一邊冷冷凝視著蘇揚，她麵色沉重，卻一言不發。
那頓飯吃得很壓抑，蘇揚不停喝酒，根本不吃菜，完全就是奔著喝醉去的，大左一開始還調侃兩句，後來也開始勸說蘇揚少喝兩杯。
蘇揚當然不聽，他停不下來，一停下來心中就會很難受很難受，韓曉萌那些話猶如刺刀，刀刀見血。
大左最後威脅：“你丫再這樣，我可走了啊！”
傻強也說：“算了，算了，今天就這樣，我送你先回去。”
蘇揚一揮手：“愛誰誰，你們不喝我自個兒喝，要走你們自己走。”
唐悠悠突然端起酒瓶：“我陪你。”說完也一口氣幹掉一整瓶。
大左眼睛都快掉下來了：“夠可以的啊，唐悠悠，真沒發現你竟然這麽能喝酒。”
唐悠悠麵不改色：“你沒發現的多了。”然後又倒滿一杯酒，對蘇揚說：“來，我幹杯，你隨意。”
蘇揚拍手叫好：“唐悠悠，還是你最爽快，今兒個我們一醉方休。”
唐悠悠說：“好，奉陪到底！”
蘇揚從來不知道唐悠悠竟然那麽能喝。他甚至很少見過唐悠悠吃東西，這兩個月來，雖然唐悠悠一直出現在他們身邊，可是她太冷靜，也太理性，蘇揚一直對唐悠悠都保持著距離，因為覺得她和自己根本不是一路人，可是今天她竟然為了自己完全成為了另外一個人，這究竟為了什麽！
蘇揚不想往深處想，現在他隻想借酒消愁。
兩個人你來我往，一口氣喝了好幾瓶。蘇揚感到自己神智已經完全恍惚，這種感覺好極了，他舉杯向唐悠悠敬酒，大著舌頭問：“你為什麽要請我吃飯？”
蘇揚繼續敬酒：“可那和你有什麽關係？”
唐悠悠舉著酒杯自言自語：“是啊，和我有什麽關係？嗯，我們是好朋友。蘇揚，你說，我是不是你的好朋友？”
蘇揚一仰脖：“必須的，我們都是好朋友，生死相交的換命朋友，來，是朋友今天就喝高興了。”
大左和傻強也舉杯。大左說：“蘇揚，明天你就去找你女朋友了，我們也祝你性福，記住了，是性福哦！”
蘇揚大吼：“必須的，從靈魂到肉體，我們都要幸福。”
氣氛開始熱鬧起來，四個人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最後蘇揚發現自己再也喝不下去了，酒從嗓子眼裏進去，立即從鼻孔裏冒出來。蘇揚不服氣，使勁兒灌自己，還是不行，他突然把酒瓶狠狠往地上一砸，眼淚立即流了出來。
“天啦，你竟然哭了。”大左驚呼，“喝酒喝到流淚，請讓我叫你一聲大哥哥。”
傻強一聲歎息：“你終於喝高了。”
蘇揚明明在流淚，可嘴角又在笑：“大左，傻強，唐悠悠，我親愛的朋友們啊，你們都祝我幸福，我謝謝你們，幸福，多美好的詞匯啊，可我他媽根本不幸福，我好累！”
大左歎氣：“果然喝高了，蘇揚，不是我說你，為了一個女人流淚，太沒出息了。”
蘇揚悲從中來，眼淚怎麽都止不住：“我知道，我也討厭自己這樣，可是我真的很難受。”
大左罵：“難受個屁啊，你明天不就去了嘛，到時候軟的不行來硬的，據我了解，女人隻要****一頓就會high，說不定隻是她表達欲望的一種方式，文學女青年嘛。”
蘇揚聽不進去，他隻知道自己越來越悲傷，最後幹脆“嘭”地一聲屁股坐到地上，號啕大哭起來，邊哭邊說：“我真的很累，我不知道究竟如何做她才會滿意，我不知道。”
大左和傻強上前要攙扶蘇揚，被唐悠悠喝止住，唐悠悠冷冷地說：“別動，讓他哭。”
大左心想憑什麽老子要聽你的，可他還是聽話地回到了座位。至於傻強，則搖搖頭：“也對，你們仨的事，我們不合適插手。”
蘇揚一邊哭一邊絮叨：“你讓我明天早上必須趕過去，可我根本買不到車票，我就是飛也飛不過去啊，你為什麽不考慮我的感受？你為什麽不接我電話聽我解釋？我究竟做錯了什麽？我一直小心翼翼守護著我們的愛，為什麽你還要這樣對我？”
唐悠悠始終眯著眼冷冷看著流淚的蘇揚，外表冷靜，內心複雜，有心疼，有嫉妒，也有慶幸。她心疼蘇揚，嫉妒韓曉萌，慶幸他們之間出了裂痕，她知道自己出手的時機就快到了，這一次她必須把握機會。
唐悠悠再次舉杯：“蘇揚，你可真夠癡情的，這杯酒為了你癡情，你能不能喝了？”
唐悠悠怒斥：“不行！”
蘇揚搖搖晃晃站起來，一把搶過酒杯：“好，我一定要喝，我必須喝。”他努力將酒往嘴裏倒，可突然眼前一黑，癱倒在地。
那天晚上後麵的事情蘇揚徹底斷片了，他隻記得那一夜很漫長，自己亂七八糟做了很多很多夢，夢見了童年，也夢見老去，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夢竟然是他拋棄了韓曉萌，投入了唐悠悠的懷抱。韓曉萌一直哭，罵他背信棄義，禽獸不如。蘇揚也跟著韓曉萌哭，說我也不想這樣，可是唐悠悠的魅力無法阻擋。韓曉萌就繼續罵，罵著罵著蘇揚就醒過來了。
醒來後蘇揚發現自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宿舍**。頭疼欲裂，昨晚喝得實在太多了，好像自己還哭了，天，自己竟然在最好的兄弟和唐悠悠麵前哭了，糗大了，可是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什麽呢？重要的是今天得坐火車去看韓曉萌啊，幾點了呢？蘇揚掏出手機，剛看了一眼就嚇得魂飛魄散，離火車發車不到一個小時了。他幾乎是從**蹦起來的，顧不上怎麽收拾就往外衝了出去，如果說今天早上沒趕到韓曉萌身邊還尚存一線生機，可要是明天韓曉萌生日還趕不到，那這段感情就真的要玩完了。蘇揚雖然昨天很受傷，但一覺醒來又覺得充滿了希望，他再次堅信自己一定會和韓曉萌從一而終，那些不開心頂多隻是他們恩愛之路上的小插曲罷了。
出租車抵達火車站後蘇揚開始了他人生最瘋狂的奔跑，他完全不顧忌四周疑惑的眼光，他修長的身材在烈日下顯得很瀟灑，向前，向前，再向前，他要和時間賽跑，更要和韓曉萌的愛賽跑，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贏得這場賽跑，如果他那個時候知道結局，他一定不會再那樣瘋狂。
謝天謝地，蘇揚終於在火車啟動前一秒鍾蹦了上去，然後穿過用狹長、擁擠的車廂，找到自己的位置。硬座車廂裏人很多，過道都塞得滿滿的，空氣更是極度糟糕，PM2.5得好幾千，蘇揚卻覺得很幸福，再過不到二十個小時，他就能來到她的身邊，他堅信隻要她見到自己，一切矛盾都會煙消雲散。他掏出手機想給韓曉萌打個電話，告訴她自己已經在前往她身邊的路上了，可是他嚐試了好幾次都沒有勇氣，最後還是放棄了。
就這樣，蘇揚整個人在昏昏沉沉的狀態下熬了小二十個小時，下火車時感覺整個人快散架了，膝蓋特疼，小腿都浮腫了，出站的那一瞬間他多麽期望能看到韓曉萌啊，那樣他所有的辛勞和委屈都會**然無存，可他也知道那絕對沒可能。他強打精神坐上了去韓曉萌學校的公交車，又晃晃悠悠顛了一個小時終於來到韓曉萌的學校，蘇揚站在學校門口給韓曉萌打了電話，這次電話很快接通了，他盡量讓自己聲音顯得不那麽憔悴，無限溫柔地對韓曉萌說：“曉萌，我來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中午，韓曉萌始終沒有出現，蘇揚特別餓，可是根本不敢離開，實在忍不住了又打了電話過去，卻被告知中午她有事過不來，要見隻能晚上了，如果他等不及可以先回去。蘇揚微笑著說：“沒事，你先忙，我等你。”
下午蘇揚已經累到極致，感覺整個人都沒法站立，他好想找個凳子躺會兒，可是他不敢，等待如同賭博，付出了就無法輕易放棄，總想有翻盤的機會，於是他咬著舌頭死挺著，就這樣生生站了七八個鍾頭，站到暮色四合，站到四周有人開始指指點點，站到校園裏充滿了歡聲笑語，校廣播正播放著一首關於愛的歌謠，戀人們三三兩兩甜蜜而過，蘇揚終於等到了韓曉萌。
韓曉萌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在離蘇揚還有十多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也不說話，就低著頭。
蘇揚看到韓曉萌，所有的疲勞瞬間消失，他趕緊上前：“曉萌，我來了。”
韓曉萌卻說：“你先別過來！”
蘇揚聽話地停止腳步說：“曉萌，對不起，我來晚了，我發誓今後永遠都不會再這樣了。”
韓曉萌憤怒指責：“你來晚了你就不要來了嘛。你為什麽還要過來，為什麽？”
蘇揚看不得韓曉萌著急，他好想上前擁抱韓曉萌，告訴她：我很愛你，告訴她：我不怪你。可是韓曉萌生生往後退了兩步：“你還是先走吧，等我想好怎麽麵對你的時候，我會找你的！”
蘇揚叩問：“到底發生什麽了？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要對我說？”
韓曉萌深呼吸了一口氣，正眼看著蘇揚：“既然你這麽想知道，我就告訴你，我已經不愛你了，我們分手吧。”
蘇揚笑了：“曉萌，你開什麽玩笑呢？如果你氣還沒消，這兩天我好好陪你，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我保證不讓你不開心，相信我。”
蘇揚愣住了，他瞪眼瞅著韓曉萌，試圖從她臉上找到一絲破綻，可是他失敗了，他確信韓曉萌不是開玩笑，隻能傻傻地問：“你們……已經……在一起了？”
韓曉萌點頭。
蘇揚問：“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韓曉萌：“這重要嗎？”
蘇揚話開始顫抖了：“不重要，可是……”
韓曉萌打斷蘇揚：“沒有可是了。我和你實話實說吧，我其實早就不愛你了，我不想找一個離開我幾千裏地的男朋友，我不想找一個我需要關心隻能通過電話和網絡的男朋友，我不需要一個連擁抱都遙不可及的男朋友。蘇揚，我想要的你都給不了我，我們根本就不合適——你死心了吧？”
蘇揚搖頭：“可是我禮物還沒給你呢，今天是你的生日啊！”蘇揚從包裏掏出諾基亞手機：“寒假時你說你很想有一部諾基亞V8088，我就想著你生日的時候買了送給你，這些天我一直都很努力。曉萌，生日快樂。”
韓曉萌遲疑地接過手機：“可是我們已經分手了！”
蘇揚笑：“就當分手禮物吧。”
韓曉萌：“可是我沒什麽禮物給你。”
蘇揚：“沒關係，分手就是最好的禮物，我先走了。”
蘇揚強忍著悲傷情緒，轉身離開，剛走兩步，他又停下來，“對了，我想問你……”
“愛過！”韓曉萌搶著回答。
蘇揚：“謝謝，我隻是想問你，能不能讓我見見他呢？”
韓曉萌立即警惕地問：“你想幹嗎？”
蘇揚很認真地說：“我想告訴他，你不能吃海鮮的，會過敏。還有你最討厭和白羊座的人打交道，千萬不能在你麵前提白羊座三個字。你最喜歡的電影導演是呂克貝鬆，你最喜歡的咖啡是拿鐵，你最向往的地方是呼倫貝爾大草原，我曾經答應自駕帶你去的，看來隻能說句對不起了。我想見他沒什麽意思，隻是想告訴他從今以後我不能再好好照顧你了，請他一定要給你幸福，一定要。”
韓曉萌眼淚洶湧而出：“不要說了，求求你，他不會見你的，以後我也不會，我們就此相忘。”
蘇揚點頭：“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嗯，不說了，我先走了，你多保重。拜拜！”
蘇揚真的走了，雖然那一刻他心如刀絞，可是他拚命控製著對自己說：不要回頭，千萬不要回頭，從此她的生活與你無關，你隻要祝福她即可；不要回頭，千萬不要回頭，從此你的生活與她也無關，你不要害怕一個人，因為你會一個人很長時間。蘇揚不回頭，一步步往前走，他的每一步都無比艱難，連空中**漾的愛情旋律也成了悲傷挽歌。
蘇揚很想發泄，可是他根本哭不出來，就那樣奇怪地蹲在地上，也不知道蹲了多久，一雙腳突然出現在他麵前，是女生的腳，蘇揚立即抬頭，期待激動的眼神瞬間黯然。
竟然是唐悠悠。
她風塵仆仆而來，眼中寫滿了關切。
蘇揚傻傻地說：“為什麽是你！”
唐悠悠反問：“為什麽不能是我。”
蘇揚問：“你什麽時候來的？”
唐悠悠說：“我一直跟著你，隻是你不知道。”
蘇揚說：“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唐悠悠說：“我也一直在問自己。”
蘇揚：“我是個笨蛋，你也是。”
唐悠悠微笑：“你怎麽說都行。”
蘇揚突然抱著唐悠悠，號啕大哭起來：“她不要我啦，我失戀了。”
唐悠悠心疼地拍著他的肩膀說：“不要哭，還有我。”
蘇揚哭得越來越傷心：“感覺不會再愛了。”
唐悠悠繼續溫情安慰：“不要這樣說，讓我們一起來努力，好不好？”
蘇揚不哭了，他認真凝視著唐悠悠，堅定地搖搖頭，然後用力推開了她。
掃一掃 分享一草寫作大課堂之創作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