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萬象

畢竟,隻有一個世界

為我們準備了成熟的夏天

我們卻按成年人的規則

繼續著孩子的遊戲

不在乎倒在路旁的人

也不在乎擱淺的船

——北島《愛情故事》

到底是什麽力量,讓你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隻因那時年少,愛把承諾說得太早;隻因那時年少,才把未來想得太好。

時間往回倒退十年,不,二十年。當堅硬的胡碴變成了絨毛,當深沉的麵容上浮現懵懂,當冰冷的眼神重新清澈,當複雜的眼眸綻放笑容,蘇揚便回到了他的少年年代。

少年蘇揚的性格幾乎是現在的對立麵——善良、天真、浪漫、柔弱、細膩、極愛幻想。任何一個用來形容女孩的詞語用在他身上保準沒錯兒。對此蘇揚曾經深深困擾過,甚至憎惡過自己的性格,覺得自己是異類,沒人願意和自己做朋友。是的,從小到大蘇揚一直都有很強烈的孤獨感,他很需要朋友,也一直努力結交朋友,可他的朋友始終很少,特別是同性,都不願意和他交往。

除了性格太過細膩敏感外,蘇揚還對自己的長相特別不滿意,嫌棄自己長得太過秀氣。他打小被問得最多的一個問題就是:“喲,這小孩可真漂亮,男孩還是女孩啊!”

一開始蘇揚還特認真回答:“阿姨,我是男孩。”

然後就聽到阿姨們很猥瑣地問:“男孩呀!阿姨不相信,男孩都有小雞雞的,你把小雞雞給阿姨看!”

於是蘇揚特聽話地把小雞雞露了出來。

阿姨們心滿意足摸一下後說:“喲,還真是個大小夥子。”

然後,第二天又有很多很多的阿姨來問他是男孩女孩。

很多年後蘇揚回想起這一幕幕,恨恨地直咬牙,覺得自己肯定是被那幫傻老娘們給猥褻了。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蘇揚的秀氣漸漸變成了英俊,那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人們的偶像還是四大天王,蘇揚被女生們稱為小劉德華。對此蘇揚並不滿意,因為他的偶像是張學友,他覺得張學友才是個實力派。再過幾年,吳彥祖橫空出世,蘇揚又被稱為小吳彥祖了。

當然不會有人再分不清他的性別,不過還是會有阿姨看到他後感慨:“你的皮膚可真好,像女孩。”

每當聽到類似的話語,蘇揚都會惡毒地在心裏想:“操,你不就是想摸我雞雞嗎?”

那個時候蘇揚已經進入了青春叛逆期,覺得自己身處的環境簡直太無聊太壓抑,身邊的人太膚淺太醜陋,總之看什麽都不順眼,做什麽都想反抗。可能是童年太乖憋屈了太久,少年蘇揚一直渴望整點兒大的動靜。蘇揚心想我能做的最離經叛道的事是什麽呢?打架鬥毆離家出走雖然可行但效果不佳。殺人放火強奸幼女?雖然驚世駭俗但把自己給毀了老子才沒那麽傻。冥思苦想了好久好久都不得其解,直到有一天上課時蘇揚在《全國中學生優秀作文選上》看到一些長短句後,瞬間石化,內心翻騰,從此迎來新生命。

你說隻有乖小孩才有糖吃

我說沒有什麽力量可以讓我背棄信仰

你說內心的倔強隻是因為蒼老

我說我有兩個青春

一個即將告別,一個即將發生

蘇揚感到這幾句話說出了青春期的他的所有情緒,苦悶,憤怒,不滿足,無力感……擦,這到底是什麽?比記敘文短又不像是議論文,蘇揚問身邊的同學,同學翻著白眼說:“不知道,可能是屎吧。”蘇揚問了一圈答案奇形怪狀最後隻能激動地捧著書問老師,老師看了一眼說:“白癡,這是詩。”

詩——天啦!原來這世界上還有如此自由且酣暢淋漓的表達方式,那一瞬間蘇揚仿佛全身過電,在心中生生炸出一道出口,他愣在原地,渾身顫抖,就差吐白沫了。

老師嚇壞了:“來人啊,他要死了,快給他家長打電話。”

回到家後,蘇揚翻箱倒櫃,找到所有能看的課外書,把上麵所有的詩歌都精心剪了下來,貼到日記裏,然後趴在**一個字一個字地朗讀,頂禮膜拜。

第二天,蘇揚就向所有人宣告,自己其實是一名校園詩人,從此他將投身詩壇,開始寫詩了。

於是,蘇揚多了一個稱號:屎人。

奇怪的是,對此蘇揚並不介意,因為他覺得這個稱號非常特別,在侮辱性的第一重意思下,其實蘊含著巨大的哲理,甚至包含著對生活的對抗,對現實的反諷,對存在主義的徹底決裂。

蘇揚說:“我們每個人都是人,是人都要拉屎,一天一次很正常,一天幾次也不奇怪,所以屎一直與我們同在,我們孕育了它,然後又將它拋棄,當它從我們體內離開的瞬間,我們完成了人生的又一次蛻變,可以說我們就是在拉屎的過程中長大的。因此,我們不應該鄙夷屎,而應該熱愛屎,感謝屎。所以,從理論上講,我就是屎人,你也是屎人,我們都是屎人。”

蘇揚大聲將自己的“屎人”理論說給他人聽,渴望找到同類,結果是原本就寥寥的朋友也都離他而去,他徹底變成孤家寡人。

無奈,他隻能回家將這套理論講給自己老爹蘇家福聽。結果老爺子很認真考慮要不要和這個白癡斷絕父子關係。

不管如何,蘇揚出名了,全校師生都很快知道有個長得很像劉德華,卻自稱“屎人”的神經病,人前人後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對此蘇揚很滿足,孤獨的青春期終於找到了存在感,他的枕邊始終放著好幾本詩集,有事沒事就拿出來讀一讀,尋找慰藉。青春期的蘇揚很孤獨,他一度很憎惡也很恐懼孤獨,可詩歌讓他明白孤獨的意義,他用稚嫩的筆調寫下——

孤獨是一種病

孤獨更是一種恩賜

如果說孤獨是酒

我願意因他爛醉如泥

如果孤獨是女人

我願意為她粉身碎骨

可孤獨隻是另外一個我

所以我要殺了自己

和他玉石俱焚

就這樣,蘇揚開始寫詩了,每天都寫,從一天一首到一天N 首,很快寫滿了一大本日記本。主題相當豐富,關於飛鳥走獸,關於青春、情感,關於時間、空間,關於存在、虛無,關於修羅、神仙,這些都是蘇揚青春期最美好的回憶。

這種孤獨而分裂的狀態直到高三時才算告一段落。原因不是因為高考在即,學習緊張,而是他遇見了韓曉萌,並且兩人很快惺惺相惜,談起了戀愛。

能夠和蘇揚這樣的神經病談戀愛的姑娘顯然絕非善類,韓曉萌首先長相就很特別,小矮個,大圓臉,胖,臉上還有青春痘,一顆兩顆三四顆,好多好多。按照邏輯,這樣的女孩能找到一個正常說話的對象都困難,然而韓曉萌有才華,而且是那種很正統的才華——八歲就在省日報上發表了散文《我想有個家》,講述了父母雙亡的自己需要愛渴望愛的故事。那家夥,要情感有情感,要細節有細節,很多好心人看了後都覺得這個孤兒太可憐,紛紛寫信到報社表示要給她捐款甚至願意領養將她照顧長大。報社將所有來信轉給韓曉萌還請來電視台想記錄下感人的瞬間,結果就看到帶著牙套的韓曉萌不屑地將所有來信扔到垃圾桶然後鄙夷地說:“有病啊!我編出來的故事大家也相信。”

十三歲那年韓曉萌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書《已經發育》,從此一舉成名,被譽為文學新星。等她十六歲考上高中時已是當地遠近聞名的才女,每次文藝匯演都要壓軸上台朗誦的那種學校紅人。紅人自然得有紅人的姿態,韓曉萌雖然長得不好看,但心高氣傲,鼻孔朝天,誰也瞧不起,特別和自己同齡同級的人,仿佛和他們說話都是莫大的恩賜。

因此她和蘇揚都是學校裏最奇葩的風景。後來具體誰吸引誰或者誰勾引誰說不清了,總之高三時倆人迅速走到了一起。

韓曉萌除了有才華,最大的能力就是作,如果有媒體舉辦“中國誰最作”大賽,韓曉萌一定遇神殺神,見佛誅佛,直接拿冠軍。No zuo no die那是對韓小姐作能力的輕薄。在她作的**威麵前,正常人都能被她作神經了,比如她父母,當年就因為沒給她買芭比娃娃,結果她一聲不吭直接寫了篇“我想有個家”,把雙親活活給寫死了,導致她父母上街遇見熟人,熟人還很納悶問:“咦,你們怎麽還在啊,你們不早死了嘛!”總之,在韓小姐麵前一般人早崩潰了,但她男朋友蘇揚卻百毒不侵,不但沒崩潰,反而挺享受,覺得自己終於被人需要了。

韓曉萌的作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不分理由不分時候更不分場所,想作就作,要作得漂亮,來月經了要作,東西不好吃要作,看到同學穿漂亮衣服要作,模擬考試不理想要作,文章被退稿了要作……基本上是一天三小作,兩天一大作,對此蘇揚統統照單全收,蘇揚認定愛一個人就得愛她的全部優點和缺點,否則那就是對真摯情感的褻瀆。蘇揚此前沒有任何情感經驗,所有的戀愛理論都是從詩歌中感悟的,詩歌裏的愛情都非常浪漫、純真、熾熱、奮不顧身。蘇揚心想自己的愛情一定要和詩歌裏的一模一樣。很多次韓曉萌作到自己都惡心了卻發現蘇揚依然可以含笑看著自己,眼裏的柔情蜜意一點兒都沒有變少。她忍無可忍問:“你個白癡,難道你連生氣都不會嗎?你還是不是男人啊,是男人就快揍我,搞得我一點兒成就感都沒有。”蘇揚聽後輕輕搖頭,無比溫柔地說:“萌,我當然是男人,可我一點兒都不覺得累,在我眼中你完美無缺,在我心中,我們的愛冰清玉潔。”

就這樣倆人偷偷摸摸、膩膩歪歪談了不到一年的戀愛,高考來了。蘇揚最終以全校前十、語文單科第一的身份考到北京,進入師大中文係。韓曉萌則毫無懸念地落榜,最後花了十萬元到南京一所民辦學校學英語。蘇揚上大學前和韓曉萌約會,韓曉萌一口氣哭了兩個多小時,又對著蘇揚的胳膊至少狠狠咬了十口,然後抬起大扁臉,淚眼婆娑地對蘇揚說:“都是你耽誤了我,我的青春,我的未來,我對世界的所有期望,我不管,你要對我負責。”

因為太用力,韓曉萌臉上千萬顆雀斑都變成了骷髏,個個咬牙切齒在控訴。

那一瞬間,蘇揚真心覺得自己女朋友實在太醜了。可他依然很深沉地點頭,很真摯地說:“嗯,我會的。”

蘇揚說到做到,大學第一學期,幾乎每個月蘇揚都會坐火車去南京看韓曉萌,給她買各種零食,請她吃各種美味,還用剩下的錢給她買衣服,最後自己窮的隻能買綠皮火車的站票回去。在一起的時候蘇揚也是說盡各種好話,百般嗬護還嫌不夠。而韓曉萌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人前訓斥人後抱怨,說自己太可憐想要一個擁抱的溫暖還得等上十幾個小時。對她所有的指責蘇揚都照單全收,並且轉化為更深的溫柔。韓曉萌的同學都納悶這麽做作且醜的一姑娘怎麽會有如此忠犬且帥的男朋友,蘇揚的同學更奇怪為什麽別人談戀愛花前月下他談戀愛卻千裏奔波每次回來後都仿佛去了趟索馬裏,對此蘇揚的解釋是:“我一點都不累,隻要我們的愛永保純潔,所有的付出都充滿了熠熠光輝。”

彼時的蘇揚確實非常純潔,純潔到變態,接吻都覺得是對愛的褻瀆。無數次韓曉萌都暗示他自己晚上不想回宿舍了不想看到那幾個讓她厭惡的小婊砸,學校附近又開了家新賓館第一次入住可以打對折,蘇揚都不言語,到了晚上肯定會將她送回宿舍自己再去和韓曉萌的男同學拚床睡。後來有一次回去實在太晚了宿舍門關上了隻能在外開房,韓曉萌心想這下老娘總能辦了你了吧,結果蘇揚愣是一夜沒動靜,任憑韓曉萌各種暗示挑逗都守身如玉,氣得韓曉萌第二天早上痛哭流涕罵他心裏根本沒有自己。蘇揚不停解釋說:“我愛你,我真的很愛很愛你。”韓曉萌問:“那為什麽你不要我?難道你是無能嗎?”蘇揚也哭了,蘇揚邊哭邊說:“不可以那樣,我們的愛情像花兒一樣,需要的是雨露的嗬護,而不是其他力量的摧殘。萌萌,對不起,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不能要你。”

那一瞬間韓曉萌欲哭無淚,她終於明白蘇揚真正愛的不是自己,而是愛情。

比韓曉萌更氣憤的是蘇揚的同學們,當他們知道蘇揚做牛做馬含辛茹苦嗬護著這份在別人眼中無比奇怪的愛情然後連**都沒有想法的時候,他們覺得這個人簡直無可救藥愚不可及。

對此蘇揚也不解釋,而是用詩歌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活著,亦或失去,這是個問題

**,不**,這也是個問題

我隻是黎明前奔跑的孩子

守護著那突如其來的光明

我隻是一個熱愛愛情的孩子

任何一個關於愛的音符

都可以將我打動落淚

在愛的麵前我是個罪人

所以我隻能小心翼翼,匍匐前進

用叩首和膜拜

償還我欠下所有的債

可是,蘇揚還不是他們學院最怪的人,因為有大左的存在。

大左名叫左忠堂,他姓名很左,性格卻很右,看什麽都不忿,對一切都不滿,是個十足的憤青。大左最熱衷的就是抨擊時政,高二時的一節政治課上,年屆花甲的老師正大講共產主義的優越性,大左憤怒地站起來問老師敢不敢和他辯一辯自由和民主。老師說你這個同學忒無禮了有什麽意見課後再說,大左冷笑一聲說:“若批評不自由,則讚美無意義,別看你年齡不小了,但心胸是真不大。”結果是老頭心髒病當場發作差點沒昏過去,大左也被全校通報批評站在操場上當著兩千多名學生懺悔,結果大左洋洋灑灑演講了半個小時沒有半點兒道歉的意思反而口若懸河差點兒引發學生運動,大左最後被校保安拖走的時候還大叫:“自古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有之,請自我開始。”

如果不是因為學習成績好,大左早被開除一千次了。那會兒還是先報誌願後高考,按照他的模擬成績,考北大清華都不在話下,可大左偏偏報了師大的新聞學院,誰勸都不聽。最後校長急了,那哥們快退休了,當了一輩子人民教師愣是沒培養出一個清華北大生,受盡了同行的擠兌,因此大左可謂他最後的光榮和夢想,因此校長最後親自出馬,希望能夠成功遊說大左改報誌願,結果同樣遭到了大左的憤慨反抗。大左鐵骨錚錚地說:“老師你知道嗎?學挖掘到藍翔,學新聞就得到師大新聞學院,因為他們的專業程度是全國NO.1,培養過無數知名媒體人。”大左繼續說:“老師你知道嗎?我的理想要麽是成為戰士,要麽是當記者,如果不能用熱血捍衛心中的自由,就要用手中的筆去抨擊人間的不公。”

校長咬緊牙關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心想:你個小兔崽子,你特麽知道嗎我是校長,不是老師,校長和老師是有區別的好不好?算了,冷靜,我他媽是來溝通的不是來吵架的——奇怪,怎麽這哥們說話這麽密集到現在老子一句都還沒說,不行,差點兒中了他計,看來我絕不能小瞧了他——校長咽了口吐沫屏氣凝神死瞅著大左,臉上還浮現出仁慈的微笑。大左本來一口氣能說上十分八分鍾的,結果被校長的眼神和笑容給幹擾了突然停了下來問:“老師,請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會受不了的,我的性取向沒問題。”

校長差點兒沒暈過去,不過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決不能放棄,趕緊遊說:“孩子啊!你還小,很多思想還很不成熟,生活是很殘酷滴,你不要把未來想得那麽美好,還是聽學校意見報清華北大吧。”

校長說完突然心生悲涼,覺得自己好沒口才啊!分明一點兒說服力都沒有,自己都覺得無言以對。果然大左立即予以反駁:“NO,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你們根本就不是在關心我,你們在意的隻是自己的麵子和前程,我是絕對不會屈服的。老師你知道嗎?上新聞學院隻是我的第一步,等我畢業了我就會利用所有的能量去發動一場戰爭,最好是世界大戰,到時候整個地球上將戰火紛飛,而我將義不容辭奔赴戰場,將死生置於身後,成為全球最受矚目和尊重的戰地記者,而且最後我一定能夠死在戰場上,這將是我人生最偉大的歸宿。”

大左說完停頓下來,死死瞪著校長。校長不知道自己是該接不該接,如果接是繼續遊說還是和他討論會兒戰爭,頭腦裏電光火石掠過最後還是決定趕緊說兩句,結果剛開口大左又滔滔不絕講開了:“老師,你知道嗎?為什麽現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就是因為現在的人間太平,掩飾住了很多肮髒和虛偽。而回望人類曆史,就是一部戰爭史,戰爭推動了文明的進步,社會的發展,我們不能沒有戰爭,我們要積極擁抱戰爭,為什麽現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是因為我們缺少了戰爭的洗禮,為什麽現在世界如此無序,未來一片迷茫,是因為我們需要戰爭重新洗牌。來吧,讓戰爭早日來到,來得更猛烈一點,讓局部戰爭變成世界大戰,我已經做好準備,我已經迫不及待,come on!”

校長徹底崩潰了,他遏製不住內心的羞辱和憤怒,朝大左腳下吐了口痰後憤然離去。校長心想:愛咋咋地吧,這孫子不管是上北大清華還是其他啥學校都一樣,最後遲早得抓進去。

校長離開後,大左停止了演講,長時間低頭凝視著那口濃痰,仿佛看透了校長那卑微且掙紮的一生,大左充滿感情地說:“老師,你知道嗎?這是你在我麵前做過的最優雅的姿態,因為你不再偽裝,你終於做回了自己,和我一樣。”

校長的憂心並不誇張,大左剛進大學沒幾個月就被拘留了,可原因不是因為他嘴中總嚷嚷的民主和自由,而是因為女人——丫差點把一女同學給毀容了。事情是這樣的,大左上大學後積極參加所有社團,包括文學社,文學社裏有不少文學女青年,她們浪漫且富有想象力,本身沒啥才華卻崇拜有才華的人。大左加入文學社第一天就將厚厚一疊詩歌刊物摔在一幫女社員麵前,上麵有幾十篇他發表過的詩歌,其中一個黑妞立即被大左耀眼的才華給征服,表示願意做他的女朋友。大左不假思索就答應了,並且覺得自己多年對詩歌不懈的追求終於能兌現了,心裏美極了。大左和黑妞互為對方初戀,黑妞天真地以為一個人有才華那麽人品也差不到哪兒去,對自己和大左的未來充滿了憧憬,沒想到大左不但人品不咋滴,而且還有很多怪癖,剛交往兩天就要和自己上床,說靈魂和肉體必須雙修才能達到幸福的彼岸。黑妞說不過大左隻得就範,結果大左**要求特多還很變態,每次**前先得朗誦詩歌,**的時候嘴中還念念有詞,**後立即赤身**下床說要趁熱寫詩。幾次床單滾下來黑妞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對方壓根不是和自己談戀愛而是在修煉某種邪功,再這樣下去非得整分裂不可,一怒之下就提出了分手。

大左拿出追求自由和民主的精神對黑妞圍追堵截,見到黑妞後就立即下跪,流淚,懺悔,說以後一定將**和寫詩分開。黑妞很害怕,無奈下隻能求助師兄老鄉,把大左給胖揍了一頓。結果大左還不死心,依然不休不止對黑妞各種騷擾,黑妞就讓師兄天天保護自己,結果保護著保護著就保護出了真愛。大左得知後更加傷心欲絕,暗中跟蹤了十天十夜,終於趁奸夫**婦放鬆警惕奸夫外出時趕緊出現在**婦麵前說自己不計前嫌隻要你真心悔過我願意再給你一個機會,黑妞差點兒沒氣昏過去破口大罵:“你個臭不要臉的快滾開,有多遠滾多遠,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更不會有,你在我眼中就和一坨屎一樣。”大左徹底懵了,他怎麽也想不到那麽文靜那麽內秀的姑娘可以說出如此粗鄙的話來,簡直是信仰的倒塌,大左矗立在風中淚流滿麵說:“不,你撒謊,你可以否定現在的我,但你不能否定我們幸福的過往。你可以侮辱我對你聖潔的愛,但你不能褻瀆我們的歡愉。”大左說完就消失了。黑妞長歎口氣心想終於將這個神經病心傷透估計以後能夠清淨了,沒想到這個神經病直接到校門口的兩元店買了瓶洗廁劑和一包安眠藥,然後重新找到黑妞一言不發就將洗廁液往她身上潑,一邊潑一邊獰笑說:“既然我不能繼續愛你那我就毀了你,這樣你永遠都不會背叛我了。”黑妞沒被潑死卻被嚇得半死,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大左倒幹最後一點洗廁液後坐在地上,緊緊抱住黑妞,將她擁入在懷,然後掏出安眠藥,一把全倒進自己嘴裏,幹嚼著咽了下去,然後緊緊抱住女生溫柔地說:“親愛的,不要怕,從此以後我也不會背叛你,我會永遠陪著你,我這輩子寫過最滿意的詩就是我對你聖潔的愛。”

幸運的是洗廁劑是假貨,黑妞沒毀容但被嚇成了半個神經病,回家休養了三個月還沒緩過神來。更幸運的是大左買的安眠藥也是假貨,大左在被送往醫院洗胃的路中就自個兒下地活動了。最最幸運的是大左這惡劣行徑夠判無期了可最後莫名其妙隻被拘留了十五天。對此大左的解釋是自己的真情感動了上蒼,並且對自己的行為沒有絲毫悔意和反省而是口出狂言說如果還有同樣經曆還會同樣為愛獻身。

“隻不過!”大左拚命嚼著嘴中的雞骨頭,用手背抹了下嘴角的油漬,然後對蘇揚和傻強說:“隻不過老子一定不能圖便宜買假貨,要玩命就得來真的,否則沒勁,操!沒勁!”

傻強是蘇揚大學兄弟三人組的最後一個。他和大左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人。大左感性,衝動,傻強理性,精明。如果不是因為蘇揚,傻強打死也不會和大左這樣的神經病走到一起。傻強對蘇揚的感情很複雜,有愛也有恨。開始是恨,以及嫉妒,因為他一直堅信如果不是因為蘇揚的存在,他傻強肯定是師大新聞學院第一男神,從外貌到才華都是如此。如果說才華還可能猶如女孩的胸部一樣存疑,看上去明明是C,實際上可能隻是A,遮遮掩掩真偽難辨,而外貌就要一覽無遺的多,傻強雖然長得不賴,但最多隻能用精神來形容,而蘇揚卻是如假包換的英俊帥氣,這一點師大女生們雪亮且充滿欲望的眼神都可以作證。傻強一直秉信一個道理,那就是人靠衣裳馬靠鞍,他對穿著打扮無比在意,甚至到了小變態的地步,每次出門,哪怕倒個垃圾都得捯飭自己至少半小時,從頭發怎麽梳到鞋帶怎麽紮都有講究,就怕一朝形象不雅被偷拍,他日功成名就後會成為汙點。而在穿衣打扮上蘇揚和他截然不同,蘇揚穿著一直都很隨意,從上到下從內到外都是地攤貨,甚至有點兒不修邊幅,但女生們就是愛點讚,說十塊錢的T恤愣是被蘇揚穿出了大牌的風範,簡直可以去當淘寶模特了。傻強不甘心,好幾次在女同學麵前不無譏諷地說:“真搞不懂你們怎麽想的,你看他穿衣服,一點兒不注意的,邋裏邋遢好差好差的。”女生聽後會立即反駁:“你有沒有搞錯?我們女人才負責貌美如花好不好,男人把自己捯飭得那麽幹淨多沒感覺啊!最討厭像你這種比我們女生還在意形象的男生了,真受不了。”旁邊更有女生附和:“是啊,穿著好不好很重要,但人長得帥不帥就更重要,這就是一個刷臉的年代,其他都隻是錦上添花,而不是雪裏送炭。”傻強仔細一想也有點道理,第二天胡子沒刮頭發也沒梳穿了一身頹廢裝就出門了,結果昨天那幾個女生又說了:“同學,你穿成這樣挺嚇人的,還能不能做朋友了。”傻強聽了差點兒倒地吐血,從此他就明白了,一個人帥的話做什麽都對,帥就是先進的生產力,帥就意味著做什麽都能被理解接受和原諒。傻強從此更明白這個叫蘇揚的哥們,算是和自己結下了梁子。

傻強很精明,也很聰明,他將蘇揚設為一號假想敵,製定了各種打擊報複方案,機關算盡卻沒想到劇情很快來了180度的翻轉,那就是沒過幾天他們便成為了最好的朋友,然後一起胡吃海喝胡侃吹牛沒心沒肺度過了好幾年的大學快樂時光,並且在以後更漫長的歲月裏命運繼續糾纏在一起。

他們能走到一起當然也是因為詩歌,然而和蘇揚、大左熱衷寫詩不一樣的是,傻強並不喜歡詩,也從來不寫詩,詩在他眼中和其他事物一樣都隻是工具,工具最大的價值就是被利用。在利用這件事上傻強一直頗有心得,比如他覺得利用並非簡單的交換,那太原始也機械,利用也不隻是打情感牌,那樣成本太高效果也難保,利用應該建立在崇拜和依賴的基礎之上,比如你想利用一個人,你絕對不能隻是通過交換情感和利益來實現,你應該將自己塑造成他內心需要、羨慕、崇拜的那種人,隻有你先被需要了,你才能更好地去利用對方,而且不需要付出太多。

傻強明白這個道理是在他高二那年的夏天,從此他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不光學習成績名列前茅,而且穿衣打扮,待人接物,為人處世都堪稱楷模,在老師眼中他是最聽話最優秀的好學生,所有的榮譽都主動給到他,在同學眼中他則是深受老師寵愛的優等生,所有讚美也都給到了他,隻要他傻強想要的,全都唾手可得,讓他狠狠感受到了什麽叫命運寵兒什麽叫天之驕子,這也極大增強了他的自信心,甚至有一天夜裏他夢見自己成了國家的元首接受四海子民的朝拜,等醒來的時候他並不覺得隻是南柯一夢而是“吧唧”著嘴覺得很有可能,也正是帶著這樣優越的心他來到師大,結果“吧唧”摔了下來——無論他如何精心打扮自己,師大總有比他更帥更吸引人的同學,而且還不少;無論他如何努力,哪怕頭懸梁錐刺股不眠不休地學習可考試總有人輕鬆就超越他的成績。傻強前所未有地感受到自己才華的貧瘠和人生的落寞,為此他曾歇斯底裏地崩潰過,也曾偷偷號啕大哭過,眼淚擦幹後傻強選擇了不屈服和不放棄,他堅信自己的理論絕對不會有問題,現在自己還不夠拉風隻是因為沒找對路徑。哼!我傻強注定天命不凡,我不應該和他們膚淺比帥、愚蠢比成績,我應該站在更高的層次去看問題——我要和他們比管理,這才能體現我非凡的智慧,對,就這麽愉快決定了。傻強在自我催眠下獲得了快感,心滿意足地開始將目光投向學生會和各大社團,他的想法是隻要自己成為某個學生組織的頭領,那麽必將能夠展現卓越的管理能力,從而獲得老師的青睞,同學的讚賞,就和他高中時期一樣。

然而,他很快發現了一個悲哀的事實,那就是學生會的官僚作風比官場差不到哪兒去,大一加入最多隻是一個幹活的小幹事,要小心翼翼各種表現最快到大三才能當上負責人,前提還得是和你競爭的人是白癡。社團相對競爭要小一些,不過存在同樣的風險,等自己含辛茹苦繼承權利就已經老了,傻強想起這個絕望的事實又有流眼淚的衝動,可這一次他沒有再哭泣,而是惡從膽邊生心想:操,老子為什麽要繼承你們,老子要揭竿而起,獨創一番天地。傻強被自己這個大膽而創新的念頭嚇了一跳,冷靜下來分析覺得可行性很大,學生會當然不能說辦就辦,那樣差不多等於造反,但社團的空間還是有的,隻要看看師大還有什麽社團沒有成立,自己去團委申請注冊下就行了。想到就幹傻強很快找來一本師大社團宣傳冊,對著目錄掰著指頭數,好家夥,一口氣數了一百多個社團還不到總數的一半,傻強越看心越涼,而且自己想到的社團都早就成立了,自己想不到的也都有了,其中還有很多特別冷門的社團,諸如“呻吟社”“異服會”,人數還不少,傻強心想這下麻煩了,還他媽有什麽社團沒成立呢?

要不說傻強精明且運氣不錯呢,因為他將蘇揚視為了假想敵,老暗中琢磨蘇揚的弱點,很快成了蘇揚研究專家,他知道蘇揚視詩歌如生命,心想這孫子真夠變態的,竟然會喜歡詩歌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這世界上難道還會有人喜歡詩歌嗎?除了丫一個人估計再沒第二個了吧,丫就是一奇葩。傻強自己咯吱自己樂,笑了半天突然愣住了,心想:擦,這不就是我要的嗎?問世間還有什麽比詩歌更冷門更不受待見的?回答:木有!

傻強趕緊翻開社團手冊查找,欣喜若狂,師大洋洋灑灑三百多大大小小社團愣是沒有詩社。傻強哈哈哈大笑三聲,喊了一句:“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然後推門而出。留下一窩子的同學麵麵相覷說:“這孫子,又範進附體了。”

傻強屁顛顛跑到院團委那兒申請成立詩社,結果吃了一個閉門羹。負責學生社團管理工作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單身女老師,這個老師有個特點,就是和同學說話隻能控製自己前三句的情緒,了解她的學生往往在三句內解決問題,否則人生安全有問題。傻強又哪裏知道這個狀況,看到女老師後先畢恭畢敬喊了句:“老師。”女老師抬頭和顏悅色看著傻強說:“嗯。”這等於先浪費了一句。結果第二句更浪費,傻強上前一步繼續畢恭畢敬說:“你好啊!”女老師點頭說:“你好。”傻強心想今兒運氣可真好遇見好人了咱得讚美讚美好人啊可是讚美她什麽呢?她長得那麽醜,大扁臉,胸還沒自己的大,腿有自己腰那麽粗整體遠超他的審醜極限,傻強眼珠子滋溜溜地在老師身上直轉很快看到老師腦勺後紮了一朵大紅花非常地奇葩,於是眼前一亮立即眉飛色舞地說:“哇塞,老師,你頭頂上的那朵大花可漂亮了。”女老師已經快控製不住情緒了,但還是硬擠出笑容說:“謝謝!同學你有什麽事嗎?”傻強心想先不急說正事和老師套套近乎等關係處好了再說,於是傻強繼續讚美:“哎呀,一般人戴不出這效果的,老師,這花哪兒買的啊!得有3塊錢一朵吧?”好了,三句話已過,而且全是廢話,女老師突然圓目怒瞪發飆斥責:“你有病啊說這麽多廢話幹嘛你是不是以為我的時間很不值錢可以隨便侵占?”

事發太突然,一點兒預兆和過渡都沒有,任憑傻強反應再快那一瞬間也徹底懵了,他連退兩步說:“我……沒有!”

女老師不依不饒:“沒事你來這裏搗亂幹嗎,出門前忘吃藥了吧,看你賊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傻強又說:“老師,我……有事。”

老師怒不可遏:“我暈,到底有事還是沒事,有事快說,沒事快滾。”

傻強:“我……我想成立……詩社。”

老師嘴呈圓筒狀:“what?”

傻強很認真拚讀:“詩社,shi—she。”

老師搖頭:“沒聽過,怎麽寫。”

傻強立即掏出紙筆,很認真寫下“詩社”兩個字。

老師邊看邊搖頭:“沒戲。”

傻強激動傾訴:“為什麽啊?我對詩歌很忠誠的,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老師還是搖頭:“學校規定,單人不能成立社團,要想創建社團至少得有三四個發起成員。”

傻強:“哦,那請問到底是三個還是四個呢?”

老師瞪著傻強:“這重要嗎?”

傻強同樣瞪著老師問:“不重要嗎?”

老師無奈:“四個。”

傻強說:“這沒問題啊!你想現在就已經有我一個人了,再找三個人不是很容易的事嗎?”

老師冷笑:“要麽說你看上去就像弱智呢!你知道我在這個學校工作多少年了嗎?十八年了,我把我的青春都獻給了這個學校,可是我得到什麽了?分房升職、吃喝玩樂和我有半毛錢關係?你心中是疼是痛是委屈是憤怒有人關心嗎?一個女人能有幾個十八年?我到現在沒有家庭,沒有未來,什麽都沒有,隻能和你這樣的白癡去說話……”

傻強看著老師咬牙切齒流淚訴著,忍不住打斷:“老師,說重點。”

“哦!好的。”老師擦幹眼淚:“十八年來除了你,再沒有第二個白癡找過我說要成立詩社,因此你覺得你還有戲嗎?”

傻強咽了口吐沫問:“當然有啊,是不是隻要我再找到三個人,詩社就能成立了?”

老師決定不再和這個白癡浪費口舌,閉著眼睛揮手:“去吧,由你自生自滅好了。”

傻強離開團委後覺得陽光很刺眼,空氣中飄散著濃鬱的絕望之味。他找了個牆角蹲了下來,抱著腦袋,頭疼欲裂。傻強心想我他媽到哪裏去找人呢,我他媽這輩子統共就認識一個喜歡詩歌的人。思及至此,大腦裏電光火石冒出蘇揚的形象——對啊,可以找他啊!這個時候個人矛盾不重要,共創大業最重要。傻強終於感覺活了過來,趕緊從牆角站起來,可能是蹲了太久缺氧了,加上氣血攻心,突然一陣天暈地旋,幾欲昏倒,如果不是被一個人及時抱住,很可能重重摔倒在地。

傻強記得那天的陽光真的很強烈很強烈,而且就在頭頂。他的眼前先是一片漆黑,然後出現光,光環下麵晃動著一張扭曲搖曳模糊的人臉,猶如水漾,越來越完整,越來越清晰,最後組合成一張很帥的麵容,傻強隻覺得這種麵容很溫暖很親切,像仁慈的天父。

“同學,你沒事吧,要不要送你去校醫務室?”帥哥關切地詢問著。

“蘇揚!”傻強情不自禁喊了出來,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聲音會如此溫柔,更想不通剛剛自己還想去找他,怎麽瞬間就到了他懷裏。

“你認識我?”帥哥一臉地單純懵懂,“可是我不認識你啊!”

傻強已經完全恢複理智,他覺得自己躺在蘇揚懷裏的形象一定很**,如果被其他同學看到了,一定會被認為光天化日之下在搞基。於是他說:“趕緊把我放下,被別人看到了不好。”

蘇揚沒放手,而是安慰他:“放心吧,已經有很多人看到了。”

傻強艱難轉動腦袋,想死的心都有了——不遠處至少聚著一百個人在圍觀,每個人臉上都**漾著邪惡的笑容。

傻強閉上眼睛:“fuck!”

蘇揚問:“你先別fuck,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傻強憤懣地說:“我不認識你。”

蘇揚說:“不是這個問題,是你好些沒有?”

傻強內心一陣悸動,仿佛明白自己為什麽總是比不過這個人了,其實和帥無關的。他瞬間決定從此刻開始自己也要做一個溫暖且充滿愛心的男人,簡稱:暖男。於是他慢慢睜開眼睛,對蘇揚凝視且深情微笑,用最溫柔的嗓音緩緩說:“好多了,謝謝你!”

蘇揚嚇得手一鬆,傻強重重摔在地上。

蘇揚說:“哎呀媽啊,你嚇死我了,看來你病得不輕。”

傻強氣急敗壞爬起來:“你丫才有病呢。”然後環顧四周:“看什麽看,沒看過好基友秀恩愛啊!”

蘇揚也不生氣,和傻強揮手再見,向團委走去。

傻強在他身後喊:“站住!”

蘇揚回頭:“同學,你還有事嗎?”

傻強:“哥們,咱一起成立個詩社怎麽樣?”

蘇揚撫掌:“好啊,我正有此意呢!”

傻強:“我擦,一點都不猶豫,萬一我是壞人呢?”

蘇揚搖頭,微笑:“不會,喜歡詩歌的人壞不到哪兒去。”

傻強跺腳,胸中翻江倒海,連喊三聲:“我擦,我擦,我擦擦擦!”

蘇揚突然上前,緊緊拉住傻強的手:“好詩,簡潔而有力,純粹且真情,呼應著此刻灼熱的陽光,還有我們熾熱的青春,獨具匠心,渾然天成,實屬詩中上品。”

傻強憤懣不羈的心已經完全融化,他同樣用力緊握蘇揚雙手,隻喊了一句:“同誌!”

傻強帶著蘇揚重新來到團委。女老師剛準備提前下班,一看神經病又來了,還帶回來一個,隻得重新坐回電腦前,佯裝處理公務。

傻強諂媚地說:“老師,我回來啦!現在我們已經有兩個人了,隻要再有兩人我們的詩社就能成立了吆!”

老師心想你當湊齊七個葫蘆娃召喚神龍啊,懶得和傻強說話,鼻孔深處發出聲悶響,算是回答。

蘇揚很認真地說:“我們已經向宇宙散發了信號,全師大熱愛詩歌的孩子都能接收到,很快我們就能聚集在一起。”

老師聽後一口氣差點沒接上,心想敢情來了個病情更嚴重的,於是開始認真打量蘇揚,細一瞅發現竟然是個帥哥,而且越瞅越好看,很像當年自己大學時暗戀的那個師哥。

蘇揚很感動,想不到自己發向宇宙的信號這麽快就有了回響,剛準備上前擁抱老師喊一聲同誌,卻被傻強拉住,傻強知道老師說話跑偏的習慣很嚴重,趕緊打斷:“老師,講重點。”

老師說:“哦!你們先回去,如果有想成立詩社的同學來,我會通知你們的。”

傻強一想有道理,於是點頭就準備走。蘇揚卻一屁股坐了下來:“我們不要回去等通知,我們就在這裏等那個人的出現。”

傻強:“為什麽?”

蘇揚真誠地看著傻強:“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不覺得我們在這裏等待本身就是一首詩嗎?”

傻強點點頭,又搖搖頭。

蘇揚歎了口氣:“懷著希望,卻很可能是絕望,卻依然不放棄那小小的夢想。”蘇揚閉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氣,“好美!”

傻強還是不懂,但他也決定留下來。因為這裏有可以直飲的礦泉水,有可口的小點心,有很舒服的沙發,還有洗手間,上廁所都不要排隊。對了,還有空調,外麵太陽那麽猛烈可這裏像春天一樣舒服,留下來,享受美好。

看著兩位的架勢,老師徹底崩潰了,心說要不是我是老師你們是學生我真想拿刀把你倆給剁了,得,你們愛等不等反正到下班老娘就走人,反正又耽誤我什麽事。

就這樣蘇揚掏出一本《海德格爾精選集》,有滋有味看了起來,傻強坐了一會兒幹脆倒頭睡了起來。老師狠狠地直咬牙,強迫症犯了,死命地瞅著手表,就等五點下班時間一到,立即走人。

要不說邪乎呢,就在要下班前,蘇揚、傻強,還有老師一起被一聲聲雄渾有力的朗誦給驚醒,三個人立即望向門口,就看到一個矮胖子嘴裏邊嘮叨著邊走了進來。

她們說我隻愛她們的靈魂

她們愚不可及

我愛靈魂,但也愛肉體

愛不分彼此,更無高低

當我的血肉和炮火親吻

我的靈魂便會永生

當我擁抱她們的靈魂

我便成了她們

矮胖子愣愣走了進來,大聲問:“誰是這裏的老師?”

蘇揚和傻強一起指向拎著包剛準備離開的老師:“她!”

矮胖子立即對著老師鞠躬:“老師你好,我想請問,我們學校有詩社嗎?”

老師搖頭:“沒有,沒有!”

蘇揚和傻強激動地上前一左一右拉住大左胳膊說:“有,有,我們就是,我們正在等你。”

傻強特別激動,激動得快流淚了,他死死拽著大左,生怕他跑了,然後對一邊目瞪口呆的團委老師說:還差一個,差一個就可以啦!

就這樣,蘇揚,大左,傻強這師大僅存的兩個詩人和一個詩歌投機主義者意外相逢了,他們共同期待著第四人出現,這樣就能創建師大有史以來的第一個詩社,為此他們花費了很長時間等待,都始終沒有等到那個人。於是他們又開始遊說身邊的人,但屢屢失敗,軟的不行來硬的,大左提著洗廁劑到處威脅,說誰不加入我就潑誰,但同學們寧可被毀容也不願意選擇詩歌。

就在他們快失意絕望之際,他們終於等到了唐悠悠。

那已經是一學期後的事情了。在那一學期裏,三個人以詩歌的名義走到了一起,開頭幾天還以詩論友,但很快就發生分歧,蘇揚喜歡意境至上,朦朧為君,大左則崇尚寫實,還自創了一種很粗魯直接甚至色情的詩歌而且還美其名曰“下體”,說“下體”才是詩歌的終極靈魂。至於傻強,本來就對詩歌沒什麽想法,正好借題發揮,一天一個主意。總之三個人誰也不服誰,最後蘇揚幹脆說我們還是別寫詩好了,大左說好主意,我們泡妞吧。傻強說泡妞多沒勁我們還是打牌吧。我剛學會了一種牌技,特別有意思,來來來,我教你們,一把五塊,上不封頂,小賭怡情,打牌也是人生,打牌也是寫詩哈。

於是三個人開始玩牌,傻強傳授的新玩法還真挺有意思,消磨時光不在話下輸錢也輸不到哪兒去。一開始蘇揚和大左還總贏,大左很得意地感慨自己一直活錯了方向自己真實的身份原來是賭王。慢慢地傻強就反敗為勝,最後壓根就沒有蘇揚和大左贏錢的份,等著兩人反應過來時已經為時已晚,一學期的生活費已經都到了傻強口袋。傻強笑得嘴都咧到耳朵根了說不好意思明天我請客。蘇揚說去你媽的,這學期你都得請,否則就把錢還回來。於是那一學期蘇揚和大左吃喝拉撒都由傻強負責,到學期結束傻強一算,媽的,還倒貼進去一兩千,這買賣虧大了。

第二學期開學第一天,三人又湊到一起吃飯。吃著吃著大左突然幽幽長歎:“我要死了。”

蘇揚和傻強立即放下筷子。

蘇揚說:“我靠,太好了。”

傻強:“以後吃飯就可以少付一人錢了。”

蘇揚:“這孫子還特能吃。”

傻強:“可不是咋的,上學期光他一個人就吃了我小兩千塊。”

蘇揚:“我勒個去,你算得那麽清楚?那我吃了多少?”

傻強:“一千四百多吧。”

蘇揚:“虧了。合計最後我輸的錢都讓這孫子給吃回去了。”

大左憤慨:“夠了你們,還有沒有人性。我真的要死了。”

蘇揚:“好了,別傲嬌了,快說你到底怎麽了?”

大左:“我愛上了一隻雞。”

傻強:“禽獸啊,你連動物都不放過,還是禽類。”

蘇揚拍桌:“能愛常人所不能愛,英雄,請讓我先敬你一杯。”

大左:“你們少來,我是認真的,雖然她是雞,但她有著聖母一樣溫暖的胸膛,還有天使一樣的翅膀。”

傻強:“翅膀?嘿嘿,還是禽類。”

蘇揚:“我去,我當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故事,原來是去嫖娼了……那地兒好不好?花了多少錢?”

大左:“四千。”

蘇揚嚇得將嘴裏的排骨掉了出來:“我勒個去,你找了幾個?那麽貴!”

傻強:“真看不出來,你小子個兒不大,能耐不小。”

大左:“就一個人,而且就一次,和她**我體驗了人生前所未有的快樂,仿佛明白了活著的意義。做完後我情難自禁,感覺已經深深愛上了她。”

蘇揚:“講然後!”

大左:“然後我就緊緊抱著她,用盡我所有的真心和熱情,她顯然感受到了我的溫暖,在我懷裏嚶嚶哭泣,她說自己從小父母雙亡,自己遇人不淑,從千裏之外的老家被騙到此地,最後淪落為娼,如果她有回家的路費,一定不會繼續墮落,而是重新做人。”

蘇揚:“所以你丫就……”

大左:“所以我就將開學的學費都給了她,我覺得這是我做過最浪漫的事。”

傻強:“確實夠浪漫的,不過也夠傻的。”

大左:“錯,是牛,傻強你這種精明惡俗之人,永遠不會懂,更不會做的。”

蘇揚:“請問你真正想表達的是什麽?”

大左:“蘇揚,還是你懂我,我隻想說,老子這學期都沒有生活費了,以後隻能吃你們的了。”

傻強:“你妹,要吃就吃蘇揚的,老子這學期一分錢都不出。”

大左看著蘇揚:“算了,還是你說句人話吧。”

蘇揚:“咳,我內心倒是願意,錢算什麽呀,錢是王八蛋。不過我現在王八蛋也不多。二來我得給韓曉萌買件像樣的生日禮物。”

提到韓曉萌,蘇揚突然滿臉幸福:“你們知道嗎?韓曉萌很快就過生日啦,這是我們分開之後她的第一個生日,我得好好策劃策劃,一定要讓她驚喜和幸福。”

大左:“見色忘友,蘇揚,算我看錯你了。”

傻強附和:“蘇揚,我也看錯你了。”

大左:“關你丫屁事,不對,你丫不還有錢嗎?上學期贏了我們那麽多錢,快拿出來。”

傻強哭喪著臉:“其實我也沒錢了,我比你們還窮。”

蘇揚和傻強一起問:“錢呢?”

大左長歎口氣:“也就是說,我們剛開學,就已經是三個窮逼咯。”

蘇揚:“雖然聽上去不怎麽好聽,但應該是事實。不過也無需絕望,因為我刨去給韓曉萌買禮物的錢,剩下的錢足夠我們吃饅頭吃兩個月的。”

大左喜出望外:“真噠?餓不死就好”

傻強也拍著胸脯:“大左,別說我不講義氣,我可以出錢買榨菜和老幹媽,我還知道有一個地方可以免費提供湯,裏麵還有蛋花哦。”

傻強邊夾牛肉邊說:“靠譜,能夠認識二位重情重義仁兄,真是我大左前生修來的福分呐。來來來,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對月,趁著這頓還有酒有肉,可勁兒造啊!”

傻強眼疾手快一筷子將大左到嘴口的肉奪了下來:“尼瑪別吃了,你丫都吃三塊了,統共就七塊。”

大左又去搶:“傻強,剛剛不還說要同患難嗎?”

傻強躲閃:“那是以後吃饅頭的時候,現在有肉,誰他媽和你患難。”

大左:“難怪你丫剛才趁我說話的時候連續吃了兩塊,你丫太壞了。”

蘇揚在一旁哈哈笑:“太棒了,太棒了。”

大左和傻強一起怒目而視:“笑毛啊!再笑把你的那份全吃了。”

蘇揚還笑:“吃吧,吃吧,把能吃的統統吃光,吃掉舊山河,吃出個新氣象,你們不覺得現在的一切很像詩嗎?這就是我要的青春。”

青春是什麽?

傻強說:“青春是投機的最佳時節,充滿了無限可能,成本還低,隻要你有一顆勇敢的心,無恥的靈魂,你將百戰不殆。”

大左說:“隻有偏執狂才能成功,隻有瘋子才能在這個肮髒的世界生存。至於什麽是青春,我從不考慮,因為我根本沒有青春,我是早熟的孩子。一半用來抵抗欲望,一半用來思考人生。”

蘇揚說:“青春就是用來瘋狂的,青春就是用來犯錯的,但青春不是用來後悔的。趁自己還年輕的時候,一定要活得純粹。我願意在青春的時候變得脆弱、多疑。操心什麽明天啊?你想不想、願不願意明天都會如約而至,青春隻在朝夕,這些瘋狂的執念也在朝夕。所以我想在醒來之前,徹底酣睡。”

蘇揚想了想,補充說:“嗯,就是這樣,雖然我們無法改變人生的邏輯,但可以晚點兒醒來。因為,你永遠都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理想是什麽?

傻強說:“我的理想是可以叱吒人生五百年,青史留名,做人上人,為了這個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大左說:“別他媽和我談理想。老子隻有大情懷、大格局,那就是世界和平,人人得以擁抱民主和自由,生活在一個鮮花盛開的地方。從此不再顛沛流離,人間流浪。”

大左嘿嘿一樂:“實在要問我終極理想的話,就是找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談情說愛還不需要負責,滿足你對愛情所有的向往,還不會受傷。”

蘇揚說:“你們的理想要麽太大,要麽變態。我就希望將來自己能和心愛的人守護一輩子,給她幸福。在我心中,任何力量和真愛相比,都將自慚形穢。”

大左又笑:“那我們的人生注定是場悲劇。”

蘇揚說:“悲劇就悲劇,悲劇是人間最美的詩。”

因為沒錢,兄弟仨人一連吃了兩個多月饅頭,吃到最後每個人都神情恍惚,麵目浮腫快成饅頭了。他們也成了師大新聞學院最奇葩的一道風景,在所有人眼中他們都是如假包換的傻瓜白癡,把日子過得窮困潦倒,有今天沒明天還一點兒不發愁不思進取。可是在蘇揚眼中這種生活簡直浪漫極了,不為稻粱謀,不受任何俗世力量的製約,有苦同吃,有難同當,這才叫真兄弟。

不過兄弟情深歸兄弟情深,卻總不能吃一輩子的饅頭。

有一天,傻強建議去學校外麵的熟食店看看。

大左一口否定:“去那兒幹什麽?又吃不起。”

傻強:“看看也好啊,看看又不要錢。”

蘇揚讚同:“從理論上講,看和吃是一樣的,都是通過人體器官和食物進行交換,形成身體反饋。”

大左說:“你的意思,看看就當吃了?”

蘇揚:“我們得有這樣的心態,否則世界將是滿目瘡痍。”

傻強:“別說那些沒用的,我就想說不定有好心人看我們太可憐,施舍一塊大豬蹄也不一定。”

大左:“靠譜,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我們長得這麽慘,肯定沒問題。”

在大豬蹄的**下,三個人很快來到熟食店外,一字排開,流著哈喇子看著裏麵琳琅滿目的各種美味。

為了防止營業員多心,大左先坦白:“我們可不買啊,我們就看看。你們看看不會也收費吧!”

本來說好看十分鍾就走的,結果看了半個小時三個人沒有半分動彈的意思,而且各種意**。

大左說他小時候家裏麵殺過豬,最不待見的就是豬蹄,自己曾經一口氣吃過四隻豬蹄,還沒吃夠。

傻強不屑說豬尾巴才好吃呢,而且一隻豬有四隻腳,隻有一隻尾巴。

然後兩個人整整辯論了半個小時到底豬蹄好吃還是豬尾巴好吃。辯論到最後倆人讓蘇揚評理,蘇揚咽著口水說:“我沒工夫搭理你們,我隻想多看一會兒。”

大左和傻強一起說:“這孫子太壞了。”

回學校路上,大左幽幽地說:“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等老子將來有錢了,一定要買十個豬蹄,狠狠吃,吃到惡心為止!”

傻強說:“你丫別意**了,我好想流眼淚,想我一世英明,現在卻混得這麽慘。我們這樣苟且地活著,真的是對的嗎?”

蘇揚突然長歎口氣:“都怪我。”

傻強瞅著他:“這話我愛聽,說詳細點。”

蘇揚:“我有錢,可是不能拿出來。”

大左:“你不是說要給韓曉萌買生日禮物嗎。”

蘇揚點頭:“嗯,說了很久了。”

大左:“可她到底要什麽禮物啊,看你每天都神經兮兮的。”

蘇揚的表情立即變得高大上:“鐺鐺鐺,諾基亞剛發布的一款新手機,V8088。”

傻強瞬間激動:“我擦,V8088,我的至愛,她可真敢要。”

大左:“那你現在有多少錢了?”

蘇揚:“再多兩百塊就有三千了。”

大左:“那還差老大不少呢,得了,和沒說一樣。”

蘇揚:“可是再這樣下去我們會不會饞死?”

傻強:“那也不錯啊,問世間有笑死的,有冤死的,還沒有聽過饞死的,填補了一個空白,咱也算創造曆史了。”

蘇揚又歎口氣:“我還是想想辦法吧。”

大左:“得了,能想的都想了,你還能想什麽辦法?去賣**啊?別說,你這麽帥,一定能賣上好價格。”

蘇揚沉思不語。

傻強激動了:“我擦,你丫不會真動心了吧。”

蘇揚還沉浸在自己思維中:“要不我和韓曉萌說下,明年再給她買手機。”

大左和傻強嚇得一起搖頭。大左說:“千萬別,你那位可不是省油的燈,會弄死我倆的。”

傻強附和:“就是啊,見過作的人,沒見過這麽能作的。說實話,其他地方我不服你,但這方麵,你要是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傻強說的是真心話,雖然和蘇揚走到了一起,成了好兄弟,但心中那種不忿還有,總是忍不住擠兌蘇揚兩句,然後自己就會爽兩下。

傻強覺得自己快離不開蘇揚了,否則人生會少了很多的幸福感。

蘇揚又長歎了一口氣:“那就隻有期待貴人出現,解救我們於水深火熱了,可是,貴人會是誰,又會在何方呢?”

大左哀怨地看著蘇揚:“我不管,反正誰給我豬蹄吃,誰就是我的貴人,我想吃豬蹄。”

快走到教學樓的時候,天空突然下雨了。蘇揚突然愣在了原地,向天空伸出了手。

蘇揚認真地說:“下雨了!”

大左:“是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值得感慨嗎?”

蘇揚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你倆多久沒洗澡了?”

傻強:“三個星期了吧,問這個幹嗎?”

大左驚歎:“你那麽幹淨啊,我都快兩個月沒洗澡了。”

蘇揚點頭:“我也差不多,學校洗一次澡要五塊錢,真心洗不起。”

大左:“就是,五塊錢都能買半個豬蹄了,學校真喪心病狂——可他媽這和下雨有什麽關係。”

大左和傻強一起搖頭:“你不會是要現在到雨裏奔跑吧。”

蘇揚點頭:“沒錯兒,哥幾個,咱去洗澡吧。這漫天大雨定能除卻我們滿身汙垢,迎來新氣象。”

大左:“好像有點兒感覺,天大地大老子最大,沒人可以阻擋我們的自由。”

傻強:“雖然直覺告訴我,你倆又在發神經,但和每次一樣,我還是選擇支持你們的行為。”

三個人相視一笑,突然開始奔跑,邊跑邊叫,手舞足蹈。

就這樣,路上的同學為避雨都匆匆往教學樓裏跑,他們三個人卻正好相反,向一旁的操場奔去。迎麵的同學紛紛躲閃,唯恐避讓不及。蘇揚速度最快,奔在最前麵,很快就差點兒將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撞倒,幸好自己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女孩胳膊,然後對她吐了吐舌頭,點頭致歉,很誠懇地微笑著說:“對不起,你沒事兒吧?”

然後又繼續向前奔跑。

那個女孩就是唐悠悠,一個蘇揚深愛過、永遠都忘不了的女人。而那一瞬間的擦肩而過,換來的卻是延續一生的思念和疼痛。

原來這就叫命運,隻是彼時他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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