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案 公路殺手1

晚飯剛過,大圩村的一對中年夫婦坐在堂屋內愁雲滿麵。

“咱們村的地是不是都收完了?”男人捏著煙卷問道。

“都收得差不多了。”女人邊剝著花生仁邊回答,有些心不在焉。

“今年有沒有什麽動靜呢?”

“暫時還沒有。”女人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

兩人這話匣子剛打開,一個戴著紅袖章的老年男子推門弓著腰走了進來。

“都在家嗎?”

“呦,主任來啦。”女人放下手中的活,八麵玲瓏地起身相迎,男人卻不以為意,依舊坐在板凳上抽著悶煙。

村主任也不客氣,徑直走到了堂屋內,找了一張長條板凳坐下:“我今天來就一件事,早上已經在村裏的大喇叭裏廣播過了,按照上頭的指示,我必須要把這個事情挨家挨戶地傳達到位,所以我特意再親自跑一趟。”

“這一家家的要跑到啥時候?主任吃了沒?要不然我去給你炒倆菜、溫壺小酒,你和我們家建林喝兩盅?”女人賠著笑說道。

村主任聽言微微一笑,接著用餘光瞥了瞥坐在自己對麵的男人,他這才發現,男人從他進門到現在都沒正眼瞧過他。作為站在村中權力巔峰的人,這讓他很沒有麵子。他收起笑容,表情嚴肅地回道:“桂榮,你就別忙活了,我看建林也沒心思跟我喝酒。”

女人哪裏看不出來村主任的變化,略帶埋怨地走到男人身旁用胳膊搗了搗:“主任問你話呢,你怎麽跟個木頭疙瘩似的?”

男人依舊有些不悅,在女人的勸說下這才轉身正視村主任。

“怎麽,對我有意見?”村主任見男人沒有給他遞煙的意思,自己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根軟趴趴的紅梅香煙。

村主任剛想點火,女人慌忙從桌子上抽了一根遞了過去:“主任抽這個,建林從外地帶回來的好煙,十幾塊一包呢。”

“乖乖,看來這建林在外地掙到錢了,抽這麽好的?”

“他平時哪裏舍得抽這個?這不農忙的時候帶回來給村裏人嚐嚐鮮。來來來,主任,我給你點上。”女人啪嗒一聲按動了打火機。

村主任雖然對男人一肚子怨氣,但是對女人的招待還是相當滿意,他笑眯眯地把自己的煙卷收回煙盒,從女人手中接過那支印著“金盛”字樣的煙卷叼在口中。女人見狀,把火苗送到煙卷跟前,村主任稍一吸氣把煙卷點燃了。

村主任愜意地深吸一口,蹺起二郎腿:“咱們言歸正傳,今年按照鄉裏的指示,禁止焚燒秸稈,保護環境,人人有責!”

男人頭一橫:“我就一大老粗,保護環境關我屁事。”他這一張口,差點把村主任頂到南牆上。

“哎,我說陳建林,你是不是不識好歹?敬酒不吃吃罰酒是不是?有本事你燒個試試?村頭的橫幅都掛了,誰敢燒,拘留十五天,罰款三千!”村主任漲紅著臉,指著男人氣急敗壞地喊道。

“主任,我們家建林剛從外地回來,不知道家裏的情況,您別上火。”女人趕忙上前勸說男人,“你怎麽屬炮仗的,一點就炸,快給主任賠個不是。”

男人絲毫不買女人的賬,而是起身說道:“主任,你也是莊稼人,這秸稈都燒了半輩子了,你說不讓燒就不讓燒?不讓我燒,行,你找人把地裏的秸稈給我拉走。”

“你想得倒美,誰家不是自己解決,就你家特殊?”村主任胡子都快氣歪了。

女人看實在勸不動這兩個二性頭12,一屁股坐在門框上不再言語。

男人不依不饒:“不是我們家搞特殊,是我們家本來就特殊,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什麽?”

“我常年在外打工,孩子在縣城上學,家裏就桂榮一個人,她不光要下地幹活,還要照顧幾個老的。我們廠老板給我打電話了,讓我最遲後天一早回去,你說說,十幾畝地,指望我和桂榮怎麽弄?”男人一肚子苦水。

“誰家不是這個情況?怎麽弄?慢慢弄!”

“主任,咱們說話可是要摸摸良心,村裏像我這麽大的,哪家不是姊妹弟兄一大家子?當初就因為我家裏窮,老娘隻養活了我一個。別人家活幹不完,兄弟姊妹們還能幫襯幫襯,你說我們家指望誰?現在桂榮身體還不好,不能幹重活,地裏的秸稈要不清理掉,我來年還種不種地了?我這一大家子吃什麽?”

男人越說越來勁,這番話讓村主任也啞口無言,因為他說的確實是客觀情況。

男人接著說道:“家裏兩個孩子的學費全指望我在外打工賺兩個錢,這農忙,我好不容易請了幾天假,我再不回去,人老板就要把我給辭掉,你說我咋弄?”

“我管你咋弄,反正就是不能燒!”村主任憋了半天,甩下一句話,拂袖而去。

“他媽的!這是把人往死裏逼!”男人對著村主任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

“算了建林,這事也不是村主任能決定的,不行我慢慢幹,你走你的就是。你是家裏的頂梁柱,可不能氣壞身體。”女人心疼地幫男人撫了撫胸口。

“我走了,這一家子全都靠你,這麽多地,你要弄到什麽時候?”男人溫情地看了女人一眼。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誰讓我攤上你了呢,再累我也幹了!”女人嬌羞地朝男人身上捶了一拳。這個小小的動作,忽然點燃了男人心中的欲火,他一把將女人扛在肩上,朝裏屋的大床走去。

“你幹啥?”女人微紅著臉喘著粗氣。

“我幹啥你不知道?”男人笑眯眯地盯著躺在**的女人。

“這一天都三回了,你可真有勁!”女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後天回廣州可就碰不上了,來吧!”男人如餓虎撲食般趴在了女人的身上。

大口大口的喘息聲,木床嘎吱嘎吱的搖晃聲,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當屋內昏黃的燈光再次亮起時,已是晚上九點多鍾。

女人的頭埋在男人的胸膛上,一臉的滿足和幸福。男人倚在床頭,習慣性地點燃了煙卷,看著窗外發呆。

“想什麽呢?”女人最先打開了話匣子。

“還是秸稈的事。”男人衝動之後歸於平靜,心頭的疙瘩還是沒有辦法解開。

“這打工不好打,現在種地也不好種了。往年都沒有規定那麽嚴,還能偷偷地燒,今年可倒好,又是罰款又是拘留,咱這一季莊稼最多能賺多少錢?根本不值當。”女人也倒出了心裏的苦水。

“去年不也是不讓燒,村主任他小孩的舅不照燒不誤?我看也沒×事。”男人有些不服。

女人在男人身上輕輕地一掐:“你呀!別跟村主任過不去,他們家在村裏的勢力很大,咱得罪不起,你不在村裏不知道,他們家橫著呢。”

男人搖搖頭:“我咋會不知道,他們家那點破事誰不講,在外麵舌頭根都被嚼爛了。你看他今天來,我有沒有給他好臉子?我最瞧不起這種仗勢欺人的種。”

“小聲點,別讓人聽到。”

“就算是聽見又能把我怎麽樣?”

“得得得,就你能,有本事你也當個村主任瞧瞧。快睡覺吧,別扯那沒用的了,明天一早下地能幹多少幹多少。”女人一掀蓋被,拱進了被窩。她本以為男人會緊隨其後,可她在被窩裏翻了好幾個身,男人依舊靠在床頭。女人感覺到了男人的變化:“你到底睡不睡了?”

“等會兒再睡!”男人心事重重,一口一口地抽著悶煙,敷衍了一句。

“隨你,你不睡,我睡了。”女人伸手拉滅了屋裏的燈泡。

兩支煙抽完,屋內響起了女人的鼾聲,男人小心地側頭望了望,確定女人已經熟睡以後,他小心翼翼地穿衣下床,趁著夜色推門而去。

出了院門,男人鬼鬼祟祟地四處觀察,確定四下無人以後,他撒開腿往村子東邊跑去。借著月光,他閃進了一處弧形的山丘內,山丘仿似一道天然的屏障,把村子隔開。山丘的另外一側是幾畝莊稼地,以及一條平時鮮有人走的水泥路。

此時地裏倒伏著大量的秸稈。男人絲毫沒有猶豫,從地裏抓起一把秸稈擰成火把的形狀,接著從口袋中掏出火機點燃。他手中的秸稈越燒越旺,火焰朝著路的方向不停地搖擺。

“風朝北刮,這樣我就不用擔心燒到山上的樹了,這簡直是天助我也!”男人興奮地蹲下身子,沿著田地一周,點燃了秸稈。低矮的火焰一路北上,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煙熏味,燃燒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火焰已經吞噬了大半田地。

“照這速度,最多半個小時就燒完了,明天起早點把土一翻,誰知道?”男人自信地拍了拍手中的塵土,揚長而去。

“你幹啥去了?”男人回到家中,吵醒了枕邊的女人。

“我把山溝裏的那幾畝地給點了!能少幹一點是一點。”男人答道。

“啥?你瘋啦?你要是被拘留了可咋辦?”女人瞬間被驚醒。

“你傻啊?山溝那邊就咱們家的幾畝地,還有山擋著,誰會知道?咱們趕緊睡覺,明天起早點把地一翻,不就神不知鬼不覺了嗎?”

“這能行嗎?”女人有些忐忑。

“指定行,如果真的查到了,就說是我燒的,反正我後天一早就走,他們還能去廣州找我咋的?”

“說得也對!”女人最終還是被說服。

睡到淩晨四點鍾,兩人便麻溜地起身,偷摸出了門,走了半個小時後,兩人站在了山溝的幾畝田地旁。

“乖乖,還是這個快!”女人用手電筒照了照被燒得黢黑的幾畝地。

“乖乖個啥乖乖,趕緊幹活。”呸,呸,男人往手心裏吐了兩口唾沫,舉起鋤頭便開始翻土。女人也不甘示弱,緊跟著也舉起了鋤頭。

夫妻二人從伸手不見五指,一直幹到天蒙蒙亮。

“你看這多快,要是村裏的地也能燒,保準今天一天就幹完了!”男人站在田埂上看著幾個小時的勞動成果,感歎道。

“建林,那是啥?”女人指著男人身後喊了一句。

“啥?”男人轉身望了過去。

此時太陽已經露出了頭,周圍的景物不再是黑乎乎一片。

“是汽車!”男人還沒開口,女人就已經開始搶答。

“這裏怎麽會停一輛汽車?”男人看著已經被燒得麵目全非的汽車有些愕然。

女人看清眼前這一幕,突然號啕大哭起來:“叫你不要燒,你非要燒,這下倒好,你把人汽車給點了,這得賠多少錢?”

“你喊什麽喊,是不是怕別人不知道。”男人心煩意亂地瞅了瞅腳下,忽然一個細節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蹲下身子,看著田地最北端沒有燃燒完全的秸稈有些欣喜。

“這車肯定不是我燒的,你看,這地頭的秸稈都沒燒完,而且這兒還有半米寬的田埂擋著,這火怎麽可能燒到大路上去?”

聽男人這麽說,女人的哭聲戛然而止:“那這是誰燒的?”

“不管是誰燒的,肯定跟咱沒關係,去看看再說。”男人鼓起勇氣走了過去,女人也戰戰兢兢地跟在他身後。

女人還沒有看清楚情況,站在駕駛室附近的男人突然驚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燒、燒、燒、燒死人啦……”

從上一起命案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有兩個月的時間,在這兩個月的空當,明哥沒有像平時一樣給我們安排事務性工作,而是讓葉茜帶著我們練習警務技戰術。射擊、格鬥、體能訓練成了我們這兩個月的主力活。他之所以這麽安排,主要還是擔心出現什麽緊急情況。關於“報複者”的調查依舊沒有任何進展,安全起見,連科室院子的大門都安裝了指紋識別係統。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上班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麽憋屈過,出去買個東西身上還要藏把槍。葉茜倒是樂意得很,可對我這個射擊菜鳥來說總是覺得很不自在。

早上剛一到單位,就看見葉茜把她隨身帶的那把六四手槍完全分解,接著又拿出棉布開始上槍油,這幾乎成了她每天早上的必修課。

槍油刺鼻的氣味讓我有些抵觸情緒:“你整天擺弄這東西,也不嫌煩,要不然我把我的也給你!”

“得了吧,別回頭‘骷髏男’盯上你,你好歹有個保命的東西。”葉茜調侃道。

“唉,我就納悶了,‘骷髏男’這兩個月蠻老實啊,一點動靜都沒有。”

“會不會他已經知道了冷主任在調查他,這段時間收斂了?”

“我有時候都覺得這家夥就通過院子裏的監控視頻,看著我們的一舉一動。”我抬頭瞄了一眼院子外三個監控攝像頭回了一句。

“別說得這麽瘮人好不好!焦磊老師不是說,科室的監控被單獨剔了出來,除非‘骷髏男’有省廳的權限,否則他不可能看到我們這裏的監控畫麵。”

“嘿嘿,我就這麽一說。”

話音剛落,胖磊推門走了進來:“去大圩村出警。”

“命案?”我和葉茜異口同聲。

“是不是命案暫時還不清楚,說是在路邊發現一輛燒得隻剩下框架的車,車的駕駛室內有人被燒死,你倆抓緊時間。”

“馬上!”

大圩村位於雲汐市舜耕山脈的最東邊,往北直行三公裏,便是經濟技術開發區,要不是這裏多山的地理環境,估計這一帶的村莊都會被劃在發展的範圍之內。

雖然是農村,但路修得卻很寬敞,我們的勘查車沿著一條不規則的盤山公路環行一周,接著直行一段距離,便來到了案發現場。

現場所處的位置讓我心裏一緊,這裏是山腳下延伸出來的一段水泥路,路呈東西走向,路的西邊有岔路,可以上山,也可以出山,路東十幾米處是山體。路北是幾座低矮的小山坡,路南麵則是幾畝空曠的田地。環境如此封閉,除非玩“車震”,否則很少會有人選擇來這裏。

汽車頭部撞在路邊的水泥電線杆上,被燒得發白的汽車框架如同模型一樣擺在我們的麵前。

“難道是交通事故導致的自燃?”我在心裏猜測。

正在這時,徐大隊走了過來。

“冷主任。”

“什麽情況?”

“報警人是大圩村的村民陳建林,路南邊的幾畝地就是他們家的,早上他們夫妻兩人過來翻地時,發現了路邊的這輛車,並在汽車的駕駛室裏看見了一具燒焦的屍體。”

“一具?”我張口問道。

“對,就一具。”徐大隊合上了筆記本,點頭回道。

“如果是一具,就不會是‘車震’,那交通事故的可能性就大一些。”我自言自語道。

“小龍,去看看起火點。”

“好!”我提起勘查箱,應聲朝車子走去。

車子燃燒得很徹底,連底漆都被燒得麵目全非,這給我判斷起火點帶來了極大的便利。這起案件要想準確地判斷起火位置,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看汽車框架金屬的氧化物情況,燃燒會加劇氧化反應,這樣在起火點的位置會有大片的氧化物堆積,車輛燃燒得越是完全,氧化物堆積的情況越明顯,就更加有利於我的判斷。

我提著勘查燈繞了一圈,隨著對車輛概貌的徹底查看,我的心也沉入了穀底。

“小龍,怎麽了?”胖磊站在我身邊問道。

“很有可能是命案。”

“什麽?你怎麽判斷的?”

我指著駕駛室一根黑乎乎的金屬物說道:“從表麵上看,這是一起交通事故,但是我仔細地觀察了車頭的位置,幾乎看不到金屬變形的情況,說明車輛的撞擊力並不是很大,根本不足以引起汽車的自燃,這是其一。”

“其二,車的前後位置都沒有車牌,這是有意的偽裝。”

“其三,我剛才手指的位置,是汽車的手刹,手刹是處於拉起狀態的,如果是突然的交通事故,駕駛員怎麽可能在萬分緊急的情況下拉手刹?話又說回來,他都能反應過來拉手刹,那為什麽不知道往田地裏開?四周啥也沒有,就一根水泥電線杆子他還一頭撞了上去,這一點根本解釋不通。”

“嗯,說得沒錯。”

接著我又指了指駕駛室的頭頂位置:“這裏就是起火點,火應該是從駕駛室最先燒起來的,這就更不符合常理了。”

“如果是從油箱處燒起來還好說。”胖磊補充了一句。

“對,所以我覺得,這可能是一起命案。”

得到了初步的勘查結論,我把情況跟明哥做了一個詳細的通報,認定事情有蹊蹺以後,他把裝屍袋往地上一鋪,準備先檢查屍體做一個判斷。

雖然屍體皮膚表麵已經高度炭化,但通過未燃燒完全的內髒和骨骼還是可以發現一些問題。如果是鈍器傷致死,那頭骨肯定會有凹陷或者變形;如果是銳器傷致死,那麽人體的主要器官上也會留下相應的刀口。要想給這起案件下一個百分之百的定論,從屍體上去尋找答案再合適不過。

我剛想用力抬起屍體,突然雙手一輕,兩塊燒得外焦裏嫩的肌肉組織被我硬生生從屍體上扒了下來。

“炭化得很嚴重,看來還是在車裏檢查吧。”明哥從我手裏接過那兩塊已經被燒熟的肌肉組織,小心翼翼地擺在裝屍袋上。

“焦磊,你從副駕駛位置拍照。”明哥幫他選了一個取景點。

“明白。”

待胖磊準備好以後,明哥從工具箱中拿起鑷子和手術刀,開始對重點部位進行檢查。

死者皮膚下嫩黃色的脂肪組織幾乎燃燒殆盡,剩下的隻是一些緊貼內髒的肌肉組織,顏色就像是去皮的烤鴨肉,有些泛白。明哥用鑷子掀起一片片被燒得焦黑的皮膚開始檢驗,隨著鑷子的抬起放下,車裏飄來了陣陣烤肉的味道。

“焦磊,這裏!”明哥突然提高嗓門,指著死者胸口的位置。

“三處刀口?”胖磊拉近了相機的焦距,透過鏡頭,屍體上細微之處被放大。

“殺人焚屍!”明哥給這起案件下了最終的定論。

聽到這個結果我們都倒吸一口冷氣,在所有的命案中,焚屍案可以說是最難辦的一種,現場物證破壞嚴重,很多時候根本無從下手。回想起我上班這些年辦理過的幾起焚屍案,沒有一起可以輕鬆破案,基本上都經曆了九轉十八彎。

“小龍,去找找車的車架號和發動機號。”案發現場在水泥路的路邊,根本留不下腳印,就算車裏會留下指紋,經過大火的焚燒,也基本被完全破壞。當我正在發愁從哪裏開始勘查時,明哥已經給我找了一條捷徑。

他口中的“車架號和發動機號”就像是人的身份證號碼一樣,是車的唯一識別代碼,尤其是發動機號,它是在車輛出廠時便刻在汽車發動機上的,就算是大火焚燒,也不可能將其破壞。汽車雖然是動產,但必須要在車管所辦理入戶手續,之後才可以上路,也就是說,每一輛在路上正常行駛的車輛都會在車管所備案。我們隻要找到車的發動機號,就可以輕鬆地查到車輛的所有人,嫌疑人能駕駛這輛車殺人焚屍,車輛所有人或許跟這起案件沒有任何關聯,但這條線完全可以作為整個案件最為有力的開端。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當我把發動機印有號碼位置上的浮灰擦去時,一條整齊的金屬摩擦痕跡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發動機號被打磨了?”胖磊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我指著泛著金屬光澤的痕跡說道:“新鮮痕跡,嫌疑人是在汽車燃燒之後打磨的,打磨痕跡十分規整,他使用的是專業的工具。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這應該是市麵上常用的手持充電式打磨機留下的痕跡。”

“難道嫌疑人是有備而來的?”

“不管是不是有備而來,我至少可以證明一點。”

“證明什麽?”

“汽車燃燒需要時間,嫌疑人能等到汽車燃燒之後進行打磨,說明他有可能在周圍的某個位置暗中觀察,路的南邊是農田,東邊是垂直的山體,隻有路北邊的矮山坡嫌疑最大,所以我們的勘查範圍要擴大。”

“嗯,很有道理。”明哥用讚許的眼光看著我。

大家按照我的指引,往北推進了不到20米,就找到了一處坑窪的地方,我在周圍發現了大量的“黃山”煙頭,這使得我們喜出望外。

“這裏正好可以看到車子!”葉茜站在坑前用手一指。

“周圍雜草叢生,根本不會有人到這裏,煙頭應該是嫌疑人留下的,不會錯。”明哥環視四周情況後,很確定地說道。

“不對啊!”我蹲在煙頭附近有了疑問。

“怎麽了,小龍?”

“我懷疑在汽車燃燒的過程中,嫌疑人很有可能離開過。”

“哦?你這是怎麽判斷的?”明哥問道。

我指著坑裏的四根煙頭解釋道:“這種‘黃山’煙是我們灣南省的特產,去年辦理那起強奸殺害女學生的案件後,我曾對多種煙卷進行了分析。”

“一支煙卷的重量約0.88克,煙蒂的重量約為0.13克;一支煙卷的長度約為84毫米,直徑在7.2毫米左右,周長在24毫米上下,其中過濾嘴內海綿長度為22毫米,過濾嘴包裹煙絲處為11毫米,一支煙所能產生的煙霧量大約450毫升,這些是香煙的基本屬性。了解屬性以後,我又接著分析了它的其他特性。

“一支煙卷在室內環境中,自燃將近10分鍾;在門窗打開或者有自然風流動的情況下,需要7至8分鍾,幾乎是一分鍾燃燒一厘米。”

說著,我拿起一根煙卷蹲在坑中說道:“這裏的煙灰多呈圓柱形,且煙頭位置被唾液浸濕量比較小,說明嫌疑人基本上沒有抽幾口,而正常人在不抽煙時,他的手應該是自然下垂,燃燒的煙卷就被放置在了凹陷處,再加上四周有雜草遮擋,這基本上就形成了一個‘室內’環境,按照類比推斷,嫌疑人手中那支煙卷的燃燒速度接近一分鍾一厘米。

“在這個坑中,完全燃燒的煙卷隻有三根,另一根隻是剛剛點燃就被掐滅,他掐滅煙卷是準備離開這裏,這時候汽車的火可能已經熄滅。按照一支煙燃燒完全需要8分鍾推斷,嫌疑人在這個坑裏最多隻蹲了半個小時。”

“我不同意你的觀點。”葉茜反駁道,“這萬一他之前沒有抽煙,一直憋到最後半個小時才抽的呢?或者他煙盒裏就四支煙卷怎麽辦?”

“你說的這一點從犯罪心理上解釋不通。”明哥此時開了口。

“冷主任,這怎麽說?”葉茜問道。

明哥解釋道:“從嫌疑人沒有抽完就掐滅煙卷來看,他煙盒裏的煙卷應該很富餘,肯定不止四根。人在犯罪之後會產生極度緊張的心理,尤其是剛作完案之後,這種焦躁的心理情緒最為嚴重。為了排泄這種情緒,他必須要有所發泄,抽煙是嫌疑人選擇最多的方式。正常情況下,車輛被點燃的那一刻,嫌疑人口袋中如果有煙,那他就有可能在第一時間點燃,而且一根接著一根地抽。一輛汽車從點燃到燃燒殆盡最少需要幾個小時的時間,小龍推算的嫌疑人抽煙的時間滿打滿算隻有半個小時,很顯然太短了,就算是嫌疑人中間有間斷,這也不符合常理。唯一能解釋的是,嫌疑人在點燃汽車時,選擇離開了現場;在汽車燃燒殆盡時,他又折返了回來在這裏蹲著。”

“燒了就燒了,他為什麽還要回來?”葉茜有些不解。

“我懷疑他是去取專業的工具打磨發動機號。”我提出了一種假設。

“完全有這個可能,不過這個觀點還需要其他的證據作為支撐。”明哥保持中立的態度。

“現在屍源和車都查不清楚,該從哪裏開始下手?”葉茜說出了現在的窘境。

“查車應該不難。”老賢慢悠悠地開了口。

“不難?車被燒成這樣子,車牌照、車架號、發動機號都沒有,該怎麽查?”胖磊實在想不出老賢能有什麽妙招。

老賢不緊不慢地把坑窪處的煙頭分裝在物證袋中,接著他扶了扶眼鏡,瞟了一眼那輛被燒毀的轎車開口道:“我剛才看了,車牌照和車架號的銘牌都在明處,估計車子被點燃之前就給去掉了。”

“這還用你說,我們早就發現了。”胖磊嗆了一句。

“所以我隻能從發動機號上入手。”

“怎麽入手?難不成你還能把磨掉的發動機號給複原?”胖磊調侃道。

“嗯,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老賢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

“×!”

“不會吧?”

除了明哥,我們都驚聲尖叫起來。

“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老賢把煙頭物證整齊地擺放在物證箱裏,不以為然地回了一句。

“賢哥,你是不是說真的?”我又確認了一遍。

“其實這個跟你的學科領域也有交集。”老賢對我解釋道,“汽車的發動機號,其實就是衝碼工具,在機械外力的作用下,在金屬客體上衝撞擠壓出凹陷型的立體痕跡,這些痕跡由字母與數字組成,排列出發動機的唯一識別代碼,就像人的身份證一樣。”

“我×,賢哥,你解釋得可真專業!”我衝他豎起了大拇指。

老賢麵對我的誇讚,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他接著說:“而發動機在打碼的過程中,金屬體的機構收到外力破壞,而發生了變化。嫌疑人用工具打磨,隻是將原本可見的號碼毀去,以達到肉眼不能辨識的目的,然而金屬體在打碼的過程中,內部的屬性已與之前不同,這個變化用肉眼是看不見的。我可以使用化學試劑進行幹預。由於金屬體的密度差異,會導致未被破壞的表麵與破壞後的表麵,和化學試劑的反應速率發生變化。另外,金屬體的疏密結構不同,對反射光的吸收也會存在差異,我隻要稍加調製,將反應過程用影像的方式記錄下來,接著降低播放速率,就完全可以把磨掉的發動機號給再次顯現出來。”

“你牛×!”我佩服地說。

“處理發動機號就交給國賢,我們接下來還有一件事需要處理。”

“什麽事情?”

“屍表檢驗。死者是心髒銳器傷,我們在現場並沒有發現任何血跡,這裏應該隻是移屍現場,殺人第一現場不在這裏。”

我們紛紛表示讚同。

明哥接著說:“你們有沒有注意到死者被焚屍時的姿勢?”

在明哥的提示下,胖磊翻開相機,把原始照片放到最大:“腳部撇向南方?”

“對,車是東西停靠,車頭向東,車尾向西,如果死者是在駕駛室被害,那他的腳尖應該朝向東方才符合常理,但是你們看這個現場,死者的雙腳腳尖全都指向南方,也就是副駕駛的位置。”

“明哥你是說,屍體本來是在副駕駛室,嫌疑人焚屍前,從副駕駛室移屍時才造成了這種情況?”我已經完全領會了明哥講話的精髓。

“小龍說得沒錯,從這一點也能證明,死者在來到這裏之前已經被害,不過保險起見,國賢一會兒再提取一點死者的心血檢驗一下,看看有沒有碳氧血紅蛋白的成分。”

“好的,明哥。”

“這個可以先放一放,先抓緊時間把發動機號給處理出來,查出車源最重要。”

“行!”

“葉茜!”

“冷主任,您說。”

“通知刑警隊,時刻關注最近幾日失蹤人口的報案,一有情況及時反饋!”

“明白。”

兩個小時後,焚屍現場基本固定完畢。痕跡檢驗沒有收獲,屍體解剖隻確定了死因,路口的視頻監控因為沒有相關的參照,暫時還起不到任何作用,刑警隊那邊的調查也沒有任何結果。現在案件調查能不能進展下去,隻能看老賢的了。因為現場提取的檢驗樣本量比較大,我和葉茜主動去老賢的實驗室內打起了下手。

人們都說,認真工作的男人最迷人,這話說得一點也不假。別看老賢平時有些書呆子氣,他在檢驗時那種銳利的眼神,無時無刻不散發出一種知性男人的魅力。

高度緊張地工作了幾個小時,一件件檢材在老賢手中如同變魔術一般,被分別放入了不同的檢驗儀器內。一張張寫滿數據的報告,也在第一時間打印了出來。

“小龍,喊明哥他們,我這邊結束了。”老賢有些疲憊地說道。

“行,我這就去。”

一聽到老賢這邊有結果,所有人都趕忙放下手中的活,急匆匆集中到會議室。

“國賢,你直接說吧。”明哥忽略了我們其他人。

“我在死者的心血內並沒有發現碳氧蛋白的成分,從這一點可以判定,死者被焚屍時已經死亡,我們勘查的隻是焚屍現場,而非殺人第一現場。”

老賢說完,接著翻開第二份報告:“發動機號被我處理了出來,根據查詢,被焚燒的車是一輛車牌照為灣DT1568的桑塔納出租轎車。”

“什麽?出租車?”胖磊喊出了聲。

“葉茜,這條信息核對了沒有?”明哥張口問道。

“根據國賢老師提供的情況,我聯係了出租車公司,這輛出租車固定有兩個駕駛員,一個白班,一個夜班,白班駕駛員的電話可以聯係上,夜班駕駛員的電話現在無法接通。”

“有沒有聯係夜班駕駛員的家人過來做DNA比對?”

“已經聯係了,他們在路上。”

葉茜在科室實習也有一年多的時間了,基礎性的業務有時候根本不用明哥吩咐,雷厲風行是對她最好的詮釋。

“國賢,你那邊還有沒有什麽要說的?”

“煙頭上我檢出了男性的DNA,這個人在我們公安局無記錄。嫌疑人點火使用的助燃劑是汽油。”

“汽油會不會是從油箱裏放出來的?”我猜測。

“不排除這種可能。如果是私家車不好說,但是在出租車上找一根取油管並不是什麽稀奇事。”胖磊接了一句。

老賢翻開最後一份報告:“我在現場提取的所有煙卷的煙蒂處,提取到了大量的機油成分。”

“汽車機油?”

“對。”

“會不會是嫌疑人放油時,沾在手上的?畢竟在出租車上沾上點機油並不是不可能。”

“嗯,或許是。”老賢並不否認。

明哥看老賢的報告已經讀完,接著吩咐道:“焦磊,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第一現場。”

知道了車牌號碼,又知道了車型,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通過城市監控去找尋車輛的行駛軌跡。一提到出租車,我們第一個反應就是搶劫出租車殺人,因為百分之九十九的出租車命案都與之相關。但這也隻是我們的一個猜測,到底是不是,還需要大量的證據去證明。

很快,夜班駕駛員的家屬趕到科室,老賢在第一時間給他們做了DNA鑒定。鑒定的結果並沒有出乎我們的意料,死者果真就是夜班駕駛員沈光明。沈光明已有50多歲,四口之家,育有一兒一女,在外人看來,也算是幸福美滿。

老賢將結論送進了明哥的辦公室,此時沈光明的妻兒全部在會議室內焦急地等待。

明哥看了一眼結論對我說道:“你去把沈光明的老婆劉彩雲喊過來。”

“好的,明哥。”

我剛走到會議室門口,劉彩雲就緊張地問道:“警官,我丈夫到底怎麽了?”

“你先跟我來再說。”我並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

可能我的表情讓她看出了端倪,她有氣無力地跟在我身後,朝明哥的辦公室走去。

劉彩雲剛一坐下,明哥便起身將房門關緊。

“死者就是你的丈夫。”明哥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說出了這個令人難以接受的結果。

“活該!”我本以為劉彩雲聽到這個結果會號啕大哭,令我沒想到的是,她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咬牙切齒地咒罵。

“你這是什麽意思?”明哥也被整蒙了。

劉彩雲回過神來,癱軟在椅子上抽泣著說道:“我讓他平時做人做事低調一點,他非不聽,整天打腫臉充胖子。嗚嗚嗚……”

“你丈夫平時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明哥開始往正題上引導。

“那他平時跟哪些人有接觸?”

“他每天下午六點鍾出車,早上六點鍾才回家,回到家裏倒頭就睡,一直睡到中午吃飯,吃完午飯緊接著就出去打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我整天帶著兩個孩子上學,他平時跟什麽人接觸我也不清楚。”

“你說你丈夫打腫臉充胖子,是怎麽回事?”

“他這個人特別好麵子,很喜歡吹牛,走到哪裏吹到哪裏。我們家裏都窮得叮當響了,他還到處吹自己有多少多少錢。前段時間看別人買了大金鏈子,他讓兒子在網上給他買了個假的掛在脖子上,到處跟人炫耀說這條鏈子值十幾萬。就是因為他這張破嘴,搞得親戚朋友時不時就來借錢,我跟他們解釋說家裏沒錢,可沒一個人相信,都說我們小氣,不跟我們來往。”

劉彩雲邊說邊用手指著地板,仿佛沈光明就在她眼前一樣:“光明啊光明,你還吹不吹?我問你還吹不吹?我說過你早晚死在這張嘴上,你還不信,這下你信不信?你說話啊,你怎麽不說話了?啞巴了?”

明哥見她已經有些精神恍惚,便停止了詢問,在我們兩個人的攙扶下,劉彩雲,還有她的兩個孩子,被胖磊用勘查車送回了家。

本以為死者老婆的口供會為案件帶來一絲轉機,可哪裏知道越來越複雜。死者這種到處炫耀的毛病最容易得罪人,從目前看來,這起案件的定性最少有兩種可能:仇殺或者搶劫出租車殺人。

搶劫出租車殺人是臨時起意案件,受害人和嫌疑人之間相互並不熟悉,基本上不會有什麽矛盾點在裏麵,這種案件也是最難偵破的一類。仇殺則不一樣,嫌疑人和死者之間具有充足的仇恨時,就會導致凶殺案的發生。對於仇殺案,我們隻需要摸清楚死者的關係網,案件便可以迎刃而解。之前我們對死者身份信息並不掌握,現在屍源已經查清楚,我們可以先從這兩個方向著手調查。明哥在第一時間把情況通報給了刑警隊,由他們負責整個的線索摸排工作。

就在案發後的第二天,胖磊那邊傳來捷報,他在梳理整個雲汐市所有的交警監控之後,找出了出租車行駛軌跡。根據監控視頻,死者的出租車最後一次懸掛牌照行駛,是在去往高新區的一段公路上,之後車的車牌照便被摘除,並直接駛向了焚屍現場。很顯然,嫌疑人的殺人現場,很有可能就在這段公路的某個角落。

確定好範圍之後,我們直奔目的地——芳泉路。

芳泉路是一條雙向四車道的柏油馬路,位於開發區的東側,呈南北走向,它北連環城高速,南通高新區,這兩個行政區域以工廠和汽車4S店為主,常住人口十分稀疏,所以這條路平時鮮有車輛行駛。

果不其然,長達五公裏的芳泉路上,隻有我們一輛勘查車在路麵行駛,這給我們的現場勘查工作帶來了極大的便利,最起碼這種情況下可以保證原始現場的完整性。

勘查車在胖磊的操控下,緩慢地向前行駛,其他人全部探出頭去,觀察路邊的異常。

車行沒多久,胖磊忽然一腳踩住刹車,指著路東側的人行道:“你們看那裏,血泊。”

“走,下去看看。”明哥第一個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血液作為凶殺案件中最為常見的物證,在刑事技術的多個領域都有很深入的研究,尤其是法醫和痕跡檢驗兩個學科。領域內專家把案發現場的血跡大致分為以下幾大類進行研究:滴落狀血跡、流淌狀血跡、甩出狀血跡、擦拭狀血跡、浸入式血跡、幹燥血跡、噴濺血跡、血泊等等。

從如此細致的劃分不難看出,血液對於現場分析的重要性。

那麽從現場血液中我們能獲得哪些信息呢?除了DNA以外,最為直接的就是可以分析案發大致時間以及致傷情況。

根據研究,一滴血的平均含血量約為0.09毫升13,從不同的方位上滴落出的血滴含血量會在0.01至0.18毫升這個範圍內變化。經實驗,0.09毫升的一滴血,它自由落體的最終速度大約為每秒761.3厘米。我們若在現場發現大致含量的血滴,就可以通過計算公式,估算出血滴是從多高的地方滴落下來的,這樣有利於判斷傷口位置。假如血滴是從作案工具上滴落的,我們還可以判斷嫌疑人使用的是何種凶器。

當然,這隻是一個大致的判斷,其實最為直接的還是對案發時間進行推斷。

血液從人體流出以後,在很短的時間內便開始凝結,凝結後的血液顏色會依次加深,直至變成黑褐色。倘若現場存在大麵積的血泊,那分析起來會更加簡單。

當血液從人體內大麵積流出後,會緩慢匯聚成血泊,由於血泊中含有大量水分,在蒸騰作用下,血液逐漸開始幹燥,這個過程一般要持續三個半小時左右,等到了第四個小時,血泊邊緣基本已完全幹燥,水分蒸發會朝中心方向發張。大概一個白晝的時間,血泊便會基本幹燥,這時中心部位會出現少量粘稠狀血跡。再過三個小時,粘稠狀血跡也會變得完全幹燥。到了第三天,地麵形成了幹燥血,根據室外氣溫的不同,還會出現銷量裂紋。血泊的這種物理特性,對判斷受害人死亡時間有著極大的輔助作用。當然,這隻是很淺顯的一些東西,有的刑偵專家甚至可以通過血跡來還原整個案發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