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 嗜血賭局2

晚上10點,第一次專案會準時召開,會議由明哥主持:“葉茜,先把刑警隊調查的情況介紹一下。”

葉茜早有準備,開口回道:“死者名叫丁勝,綽號‘駱駝’,男,52歲,離異,獨居。丁勝最早靠開賭場發家,1993年因涉嫌開設賭場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因在獄中表現良好,先後多次減刑,於2001年提前釋放。出獄後,丁勝一直行事低調,目前還沒有發現他有新的違法犯罪記錄。

“丁勝入獄後,他老婆崔玲就與他協議離婚。丁勝膝下有一個兒子,由前妻崔玲撫養,目前在英國留學。因兩人分居多年,崔玲對丁勝的情況一無所知。

“丁勝從2015年起,常年泡麻將館,他有3個固定牌友,4個人每天從下午2點開始,打到淩晨散場,連年三十都這樣過。”

明哥:“凶手割掉了丁勝的**。泄憤情況明顯。丁勝出獄後在社會上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

葉茜:“老賈通過線人側麵打聽了丁勝的情況。據說丁勝當年出獄後,又偷偷在山中開了一家賭場,不過沒幹多長時間就關門了。至於丁勝有沒有仇家,我們暫時還不清楚。”

明哥:“丁勝平時除了打麻將,還喜歡做什麽?”

葉茜:“去浴場找小姐,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生活用兩個字就能概括,一個賭,一個嫖。”

明哥:“丁勝喜歡嫖娼,凶手作案時又割掉了他的**,兩者之間有沒有什麽潛在的聯係?”

葉茜:“嫖娼這條線也查清了。丁勝每天麻將散場後,習慣去小島桑拿浴找小姐敲大背,那個浴場小姐不多,案發後我們將浴場小姐全部控製起來逐一排查,所有人均無作案時間。”

明哥:“別的情況還有沒有?”

葉茜:“暫時就這麽多。”

明哥拿起屍檢報告:“死者頭部有非致命凹陷性顱骨骨折,像是某種圓柱形硬物打擊所致,具體致傷工具無法推斷。死者臀部、腳後跟等部位有多處擦劃傷口,可能是嫌疑人割掉死者**後,其反複掙紮所形成的外傷。”

胖磊開始腦補當時的畫麵:“死者越掙紮,流血的速度越快,難怪會失血過多死亡。”

“死亡過程應該和焦磊推斷的差不多。”明哥接著把目光看向我,“小龍,痕跡檢驗什麽情況?”

我挑選了幾張現場照片打在投影儀上:“從車子入水的方式不難判斷,嫌疑人殺完人後,故意駕車駛入水中,以起到毀屍滅跡的效果。4扇車窗均為開啟狀,嫌疑人這麽做的目的是方便逃生。搞清楚這一點,接下來就要摸清嫌疑人從哪裏上岸。

“湖底淤泥富含有機質,呈灰褐色,並帶臭味。我根據這一特性,最終找到了嫌疑人上岸的位置。但由於岸邊雜草叢生,很難留下腳印,最後我把希望寄托在了湖內。

“拋屍的湖泊為天然塌陷形成,從湖岸到湖中心有很長的一段緩坡,嫌疑人上岸必然會在緩坡上行走,於是在蛙人的幫助下,我果真在淺水區找到了一串足跡。可遺憾的是,淤泥已將足跡完全覆蓋,根本看不到鞋底花紋。而且人在水中行走會受到較大的阻力,我也無法根據步幅推斷嫌疑人的體貌特征。在水裏折騰了3個小時,最終隻提取到了這個。”說完,我點擊了下一張。

胖磊使勁兒揉了揉眼睛,有些不解地問:“這不就是一片爛泥巴嗎?這能看出來啥?”

我用紅色畫筆在照片最左側圈了一排紅圈,然後解釋道:“這可不是爛泥巴,它是一種殘缺鞋印。是鞋子踩在泥巴上發生側滑所形成的,我們痕跡學上稱之為‘滑動殘缺鞋印’。

“‘滑動殘缺鞋印’依照鞋底是否有明顯花紋,可分為‘無利用價值的滑動殘缺鞋印’和‘有利用價值的滑動殘缺鞋印’。

“前一種,顧名思義就是鞋底沒有花紋,側滑隻能形成一片光滑的泥土印,無任何利用價值。後一種則大有用處。”

胖磊有些不可思議:“這能有啥用?”

我把畫圈的位置放大,繼續說:“我們可以把側滑的動作分解來看:第一步,鞋底接觸地麵;第二步,重力落於腳掌;第三步,地麵摩擦力不足,發生側滑;第四步,形成大麵積側滑鞋印。

“從前兩個步驟不難想象,在側滑發生之前,實際上鞋底給了地麵一個有效的作用力,在鞋底接觸地麵的一瞬間,已經形成了鞋印,隻不過完整的鞋底花紋是被後續的側滑動作給破壞了。可破壞歸破壞,我們在側滑鞋印上還是能發現鞋底的邊緣花紋。有了這些花紋,就等於知道了鞋底凸起的形狀和間距。

“用這種方法,我得出嫌疑人鞋底凸起為方塊形,兩個凸起間距為0.42厘米。數據雖然不能作為證據使用,但在後續的勘查中,隻要發現嫌疑鞋印,這個結論就能作為排除依據。”

胖磊豎起大拇指:“牛!”

我繼續說:“拋屍現場隻發現這麽多線索,隨後我又把勘查重心轉移到了那輛帕薩特轎車上。嫌疑人要想駕車,前提是有車鑰匙。

“市麵上汽車鑰匙可以分為內銑槽、外銑槽兩大類。

“內銑槽,它是一塊平板鑰匙坯用銑床銑出了蛇形凹槽,這些不規則的凹槽對應著鎖內的彈片,內銑槽鑰匙有兩麵,是為了方便正反插入而設計。

“外銑槽和內銑槽剛好相反,它是鑰匙坯在側麵銑出了牙花凸起,當插入外銑鑰匙後,牙花的高低對應著鎖內彈片的高低。外銑槽的鑰匙同樣也有兩麵。

“然而有些汽車廠家,為了增加鎖芯的開啟難度,會在鑰匙麵上再銑出一些錯綜複雜的牙花,把原先的雙軌跡鎖芯,變成更為精密的四軌跡鎖芯。

“丁勝所駕駛的帕薩特轎車,就是升級後的內銑槽四軌跡鎖芯,要想打開這種車鎖,要麽有原配鑰匙,要麽就需要專業工具。我在拆解車鎖時發現,駕駛室門的鎖芯有新鮮的撬別痕跡。”

明哥補充道:“死者頭部的鈍器傷為身後多次擊打形成,如果嫌疑人作案空間足夠大,一次重擊便可造成現在的鈍器傷,由此可見,擊打是發生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內。嫌疑人有撬鎖行為,那他應該是提前進入車內伺機作案。”

“我插一句。”胖磊打斷道,“小島麻將館附近的監控我看了,僅主幹道上有少量城市監控。麻將館內的監控顯示,丁勝28日淩晨1點25分走出麻將館,轎車出現在主幹道的時間為1點30分,前後間隔僅為5分鍾;丁勝的車停在麻將館東側的停車場內,步行需要2分鍾。這麽一來,嫌疑人將丁勝擊昏,然後拖至後備廂,隻用了3分鍾。

“淩晨從小島出發,一路加速行駛至塌陷區,需要一個半小時。監控記錄嫌疑人的總用時為1小時24分鍾;這麽看來,嫌疑人的整個作案過程都很流暢。這絕對是一起有預謀的凶殺案。”

專案會開到這兒,凶手作案的過程不難還原:事先踩點—撬鎖入車—鈍器擊昏—轉移陣地—殺人沉屍。

從這一係列的連貫動作,我們不難分析出嫌疑人的幾個特征。首先,他對死者的生活規律很了解,就連死者駕駛的轎車的鎖芯是什麽樣的,都查得一清二楚;其次,他對小島至塌陷區的行駛路線很熟悉,熟悉到可以和老司機媲美的程度;再次,他能在漆黑的夜裏駕駛底盤較低的帕薩特轎車,從塌陷區東南入口行使至西北方的沉陷湖,說明他對塌陷區的地形不是一般的了解。這樣一來我們很容易得出一個結論:嫌疑人為本地人,且有可能曾在塌陷區附近生活過。

痕跡檢驗介紹完畢,老賢開始介紹理化檢驗的情況:“轎車浸水嚴重,很多物證在潮濕的環境中無法分離,所以車內物品未達到檢驗的條件。接著我對車身進行了觀察。塌陷區的路麵我們也見識到了,到處都坑坑窪窪的,帕薩特底盤較低,行駛在這種路麵上肯定會刮底盤。丁勝的車上安裝有金屬底盤護甲,撞擊後容易形成凹槽,隨後我在凹槽及底盤組件中刮取了大量泥土結晶顆粒,經過檢驗,顆粒中含有重金屬,這是淤泥和普通土壤不具備的成分,隻有那些重度汙染的土層才會出現這種情況。後來我聯係了轄區派出所,片兒警告訴我,在塌陷區的東北角曾建有一個化工廠,因環境汙染嚴重被關停。”老賢說著把塌陷區的電子地圖打在投影儀上,“你們看,嫌疑人駕車的入口是在東南角,發現屍體的沉陷湖在西北方,從入口到拋屍地有三條路,沒有一條經過東北角的化工廠,嫌疑人舍近求遠一定有他的目的。”

“很簡單。”明哥說,“從地圖上不難看出,塌陷區的西南、西北、東南三個方位都是臨街的,而東北角僅靠著一個廢棄的化工廠,整個塌陷區隻有那裏環境封閉,最適合殺人。”

第二天清晨,我們一行人再次回到塌陷區,這次我們的勘查重點是:尋找殺人現場。

雖說廢棄化工廠不難找尋,但“附近”兩個字卻涵蓋了很大的範圍。有些人不解,死者**被割,地麵肯定會留下大量血跡,直接從血跡下手豈不是一目了然?理雖然是這麽個理,但實際操作起來可不是“紙上談兵”那麽簡單。在室外,陽光的蒸發作用會把鮮紅色的血液變成不起眼的黑褐色;土壤的吸收作用會把血液吸入土壤縫隙;另外還有微生物的分解、雜草的覆蓋,就算死者流再多血液,經過兩天的分化,單憑肉眼也很難發現。

明哥作為刑事勘查的“老司機”,自然知道其中的難度,於是他另辟蹊徑,提出“以物找點”的模式。發現屍體時,死者下身**,而我們在勘查中,也沒有發現任何衣物。換言之,隻要找到死者的衣服,凶殺現場就不會距此太遠。

可根據麻將館的監控顯示,案發時丁勝穿的是黑褲子、黑皮鞋。塌陷區原先都是民宅,上麵曾生活著成千上萬的居民,回遷戶搬家,一些破舊的衣服都是隨意丟棄,所以在塌陷區,黑褲子、黑皮鞋扔得哪兒哪兒都是。

沒有捷徑可走,我們隻能“笨鳥先飛”,明哥聯係刑警隊、派出所,組成幾十人的搜查小組,以化工廠為圓心,一點兒一點兒往前推進,發現可疑衣物,由老賢帶隊前往甄別。不過工作的進展遠沒有我們想象的順利。

“都找了五六個小時了,啥時候是個頭啊?”胖磊倚著一棵楊樹大口喘氣。

“我說磊哥,老賢都沒喊累呢,你吵吵啥?”

“哎,小龍,你這話說得可不對啊,咱科室幾個人,是不是數我負擔最重?你瞧瞧我這一身贅肉,是不是能頂你兩個了?”

我笑了笑:“那不行您先歇著,剩下的交給我?”

“啊,這可是你說的哦,我把相機給你調到自動擋,再發現情況你去幫我拍照,就這麽說定了。”

“我去,你還真是逮著一棵大樹就要乘涼啊,這麽高端的相機我哪兒能用得好?”

“焦磊,過來一下!”老賢的吆喝聲從遠處傳來。

胖磊極不情願地扯著嗓子喊:“什麽情況?屁股還沒挨著地呢,還讓不讓人活了!”

我抬頭看了一眼老賢的方向:“哎,磊哥,辦案要緊,我看賢哥怪著急的。”

“最好是找到了,要不然我非拿老賢開涮不可。”胖磊拍了拍手掌,扛起三腳架走了過去。

不遠處的老賢正手持樹枝,蹲坐在一隻黑皮鞋附近。我們剛走到跟前,老賢頭也不抬地對胖磊說道:“拍照。”

“是丁勝的鞋?”我問。

“對。”

我環顧一圈:“那凶殺現場豈不是就在附近?”

老賢略顯疲憊:“附近我都找了,凶殺現場不在這裏。”

胖磊有些納悶兒:“不在這兒?那鞋子為什麽會在這裏?你不會看走眼了吧?”

老賢用樹枝把那隻倒扣在地麵上的皮鞋挑開:“看見這個了嗎?”他用樹枝敲了敲地上有些泛白的雜草。

“這個是……”胖磊眯起眼睛研究了半晌,“賢哥,你不會在拿我們尋開心吧,這不就是一簇野草?”

老賢搖搖頭:“你說得不準確,這是一簇缺少葉綠素的野草。”

見我們還是一臉茫然,老賢繼續解釋:“綠色植物可以利用葉綠素,在可見光的照射下,將二氧化碳和水轉化為有機物,並釋放出氧氣,這個過程叫作光合作用。葉綠素是植物進行光合作用的主要色素。而影響葉綠素形成的主要條件便是光照。如果把綠色植物做遮光處理,光合作用不能順利進行,植物的莖葉很快會呈現黃白色。”老賢指了指地麵,“這一簇雜草被皮鞋腳蹬口覆蓋,正好形成了遮光效應,像地麵這種雜草,遮光超過一周必定枯萎。而這簇隻是莖葉泛白,遮光並不到一周。丁勝是28日淩晨失蹤的,距離現在不到一周,兩者的時間間隔差不多,所以我可以肯定,這隻黑皮鞋就是丁勝的。”

“鞋子在這裏,凶殺現場卻不在附近,難道我們之前分析的有誤?”

老賢點點頭:“明哥分析死者體表外傷是由疼痛掙紮所致。可如果是這樣,凶殺現場應該距離這裏不遠。”

“賢哥,那你的意思是?”

“我沒記錯的話,死者腿部和腳跟處均是連續性外傷,我懷疑嫌疑人曾駕車將死者拖行過一段距離。”

我捏著下巴:“如果是這樣,鞋子滑落在這兒,似乎可以解釋得通。”

胖磊翻出之前的照片:“死者的體表外傷看起來並不是很明顯。”

老賢:“對,我估計也正是因為這樣,明哥才會判斷錯誤,不過這也反過來說明了另一種情況,死者被拖行的時候很可能穿著衣服。”

我瞬間懂了老賢的意思:“不管什麽材質的衣服也經不起拖行,咱們接下來的重點是不是要找可疑的破衣爛衫?”

“沒錯,”老賢說,“而且死者體表外傷不嚴重,說明嫌疑人並沒有拖行太遠的距離,咱們沿路找尋,應該會有發現。”

“得,有結果就好。”胖磊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實在走不動了,容我歇息一會兒,小龍,快,給哥點支煙。”

“真是屬二師兄的,什麽時候都不忘偷懶。”

“嘿,老賢,你搗鼓啥呢?”胖磊剛想罵街,老賢口袋中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又是什麽情況?”胖磊有些不耐煩。

老賢搖了搖手機:“我把剛才的分析結果發給明哥了,依我看,八成是有頭緒了,讓你去拍照的。”

“他妹的,你們這是要玩死我吧!”

事實證明,老賢的推斷沒有偏差,明哥在距離皮鞋300米的地方找到了凶殺現場。

嫌疑人把殺人地點選在了一個水溝附近,若不是有一條破爛的秋褲掛在了水溝邊的蒲棒上,要想找到這裏還真有些難度。

以水溝為坐標,向南步行10米,是一大片幹涸的血跡斑塊,從血跡濃度看,這裏曾被人用水反複衝洗過。

老賢扒開雜草,仔細觀察地表龜裂處:“泥土表層顆粒在遇水後會因水的張力聚集在一起,形成泥漿層。泥漿層在光照、蒸發作用下會發生龜裂。龜裂麵的大小與用水量成正比。由此分析,嫌疑人帶有大容量儲水工具。”

胖磊聽言掰著手指頭說道:“撬鎖的專業工具、擊打死者後腦的鈍器、捆綁死者的繩索、殺人用的銳器,現在又來個儲水工具,嫌疑人到底準備了多少家夥?”

“帶的家夥越多,目標越大,磊哥你有沒有在小島附近的監控裏發現可疑目標?”

胖磊指了指自己布滿血絲的雙眼:“十幾個G的視頻,哪兒能那麽快看完,再給我點兒時間。”

明哥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小龍,來看看這上麵是不是鞋底花紋?”

我聞訊走了過去。

“這裏,在這一堆塑料片上。”明哥又說。

我從中挑了幾塊較大的塑料片,置於放大鏡下仔細觀察:“花紋和嫌疑鞋印可以對上,我再測下花紋間距。”說著我拿出遊標卡尺小心翼翼地測量,幾經測算後,我有了確切的結論,“塑料片上留下的就是嫌疑人的鞋印。”

明哥很有耐心地把塑料片拚湊在一起:“盛水工具是塑料盆,嫌疑人處理完現場後,將盆踩碎,把盆邊緣部分丟進了水溝,在這裏隻留下了少量的盆底碎片,嫌疑人的反偵查能力可見一斑。”

胖磊拉開皮尺,放在明哥拚湊出的圖形上:“我的乖乖,直徑差不多40厘米,這麽大的塑料盆,凶手是怎麽帶來的?”

老賢撿起塑料殘渣,仔細觀察後說道:“這是生塑料盆,市麵上早就沒有賣的了。”

“賢哥,生塑料是個啥?”我好奇地問道。

“從化學的角度上講,生塑料又叫熱固性塑料,屬於高分子化合物,這種塑料硬度較大,一次成型後不可回收。與之相對的就是熟塑料,它屬於可塑性線型高分子化合物,熟塑料具有抗拉、抗壓、抗扭、抗彎曲等特性,常見的有聚氯乙烯、聚苯乙烯等。早些年因為生產工藝落後,生塑料製品曾占據過一段時間市場,不過現在早已銷聲匿跡。”

“賢哥,你是說,嫌疑人使用的塑料盆並不是從市麵上購買的?”

“至少我是買不到。”

凶殺現場勘查完畢,第二次專案會定在了兩天後的早上8點。

明哥問:“葉茜,你們有沒有新線索?”

葉茜搖搖頭算是回答。

“焦磊,監控上有沒有發現?”

胖磊揉了揉眼睛:“往前看了一個月,沒有發現攜帶背包的可疑人員在麻將館附近轉悠。”

“嫌疑人若是人物分離,你以‘攜包者’作為排查對象,肯定行不通。”明哥“字字誅心”,胖磊無言反駁。

“小龍,你那邊什麽情況?”明哥繼續問。

“塑料片上遺留的是嫌疑人腳掌部位的鞋底花紋,經測量多個花紋的縱橫坐標後,我篩選出了相似的鞋型,這是一款男士運動鞋,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支撐,但我個人還是認為嫌疑人為男性,年齡在18至40歲之間。”

明哥記下結論,然後望向老賢:“車內物品有沒有檢驗完畢?”

看老賢的架勢,仿佛有很多話要說,他端起麵前的水杯,喝了好幾口,這才調整坐姿說道:“我懷疑嫌疑人作案時壓根兒就沒有攜帶背包,他所有的作案工具都是隨身攜帶。”

胖磊撇撇嘴:“這怎麽可能?別的咱先不說,要想形成死者頭上這麽大的顱骨凹陷,鈍器的擊打麵最少也有兩三個鉗工錘那麽大,你說這種工具怎麽隨身攜帶?另外還有繩子、撬車工具……”

麵對胖磊的質疑,老賢始終波瀾不驚,等胖磊發完牢騷,他開口解釋道:“先來說說捆綁在死者上身的綠色繩索。這是最普通的0.5厘米規格的塑料編織繩,市場上任何一家勞保店中均有出售。死者身上這條為雙股螺旋繩,製作工藝粗糙,摩擦力很大,在使用的過程中,很容易對接觸麵造成損傷,這種繩索多用於捆綁比較廉價的商品,如草席、木材等。雖然我在繩索夾縫中沒有提取到皮膚組織,但我發現了大量的羊毛纖維。

“咱們雲汐現在的室外氣溫在10攝氏度上下。案發時,死者上身穿的是防水性很好的雨布夾克,內襯一件白色圓領衫,並沒有羊毛的成分。由此我懷疑,繩子上的羊毛纖維來自嫌疑人。繩索全長7米,羊毛纖維幾乎完全覆蓋於繩子的夾縫中,要形成這種情況,繩子必須與羊毛纖維長時間接觸,並發生摩擦。

“羊毛纖維有加工痕跡,推測來源於羊毛衫,嫌疑人應該是把繩子纏繞在自己身上,再穿外套做遮掩。”

胖磊:“嗯,勉強可以解釋過去,但鈍器怎麽解釋?”

老賢似乎早就料到胖磊會這麽問,他似笑非笑地掏出另外一份報告:“嫌疑人在車上用鈍器擊打死者頭部時,勢必會有血跡噴濺,雖然車子經水浸泡,可車坐墊為紡織纖維,吸收性好,隻要有血跡噴出,多少會留下一點兒。於是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在車廂內噴了些魯米諾,沒想到的是,副駕駛夾縫中一瓶容量為700毫升的友誼牌蘇打水竟發生了血潛反應,熒光藍出現在瓶身薄膜貼紙內側。我把貼紙剪開,在裏麵找到了幾根死者的毛發。”說著,老賢把蘇打水的照片打在投影儀上:“包裝完好,沒有飲用。如果把它凍成固體,完全可以用作鈍器擊打死者頭部。”

胖磊一拍桌子,恍然大悟:“凶手把繩子纏在身上,蘇打水是臨時購買的,開鎖工具和匕首可以裝在口袋裏。這麽一來,他完全是輕裝上陣,難怪我在視頻中沒有發現。”

明哥打開天氣軟件:“案發時氣溫為9攝氏度,結成冰的蘇打水放在室外,勢必會融化,嫌疑人要保持蘇打水的硬度,唯一的選擇就是發現目標後,從附近的小店中臨時購買。這麽冷的天,除非特殊需求,否則不會有人主動去購買凍成冰的蘇打水,隻要小店老板配合工作,就一定能回憶起來。”

這條線索很快查清,根據“大眾便利店”的老板回憶,在不久前,有一位戴著口罩的年輕人到店裏買了一瓶價值2元的蘇打水,對方以“需要凍成冰塊給發燒的朋友降溫”為由,讓老板幫忙,並多支付給老板10元作為報酬。店內監控顯示,男子第一次進店的時間是27日16點30分,取走蘇打水的時間則為28日1點23分。

丁勝經常光顧的麻將館距離便利店僅有15米,站在店門口,剛好可以看見麻將館2樓包間的一舉一動。倘若嫌疑人事先將車門打開,那麽他完全可以在丁勝起身離開包間時,完成作案前的準備工作。

通過分析便利店的視頻得出結論:嫌疑人約25歲上下,中等身材,頭戴鴨舌帽,臉罩深色口罩,上身穿一件黑色夾克,下身是一條藍色牛仔褲,腳踩一雙灰色運動鞋。以門口的飲料櫃為參照物,計算出嫌疑人身高在一米八左右。

有了嫌疑人的視頻影像,胖磊又將之前調取的所有監控重新翻閱一遍,但結果並不樂觀:“奶奶的,這孫子似乎一直在故意躲著監控,那麽多城市探頭都沒發現這貨的半點兒影子。”

陪著胖磊熬了一天一夜,現場情況也在我腦子裏轉了一遍又一遍,也就在胖磊準備關掉電腦的那一刻,我突然靈光一現:“磊哥,咱們是不是忽略了一個重要的細節?”

“細節?什麽細節?”

“你想,嫌疑人在殺人後,把車開進了湖裏,那他之後該如何離開現場?”

胖磊一拍腦門兒,仿佛聽到了一個極為弱智的提問:“你是不是傻?當然是蹬‘11路’啊。”

“對,你說得沒錯,可塌陷區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他總不能一直步行吧?我覺得他上了公路以後,肯定會搭乘交通工具。”

“這不是廢話嗎。”

“案發在淩晨,這麽晚,路上除了出租車,根本就沒有公共交通工具。而且你想想,嫌疑人剛從水裏出來,全身濕漉漉的,小風一吹,該多冷啊,要是我,我肯定第一時間攔輛出租車上去取取暖。”

胖磊眉頭逐漸舒展:“嗯,是這麽個理。”

“從塌陷區到達公路,隻有西北、西南、東南三個口,我們現在知道了嫌疑人的鞋底花紋圖案,隻要仔細觀察三個進出口,就很容易判斷嫌疑人是從哪個路口離開的。

“確定了出口,再調取主幹道上的高清監控,不就有線索了?夜晚車流量本身就不大,假如拍到了車牌,接下來讓交警支隊幫咱們追蹤出租車的行駛軌跡,說不定就找到了嫌疑人的落腳點。”

胖磊越聽越興奮:“到時候咱們還可以調取落腳點附近的監控,說不定一不小心,還能找到他的住處。”

“什麽叫說不定,我覺得是一定,來,磊哥,give me five(擊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