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案 寄生惡念2

案件偵查告一段落,夜晚,冷啟明手提一瓶藥酒獨自走在公安小區的樓宇間。小區已建成30餘年,由於年久失修,到處都是一副破敗的模樣,小區主幹道坑窪不平,若行人稍有分神,都會被絆個趔趄。從小區東門直行30米再向南,便是司元龍的家。從參加工作至今,這條路冷啟明已經走了20多年。

3樓西戶亮著暖黃色的燈光,師父司鴻章的臥室也被光線包圍,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當確定這個時段屋內隻會有師父一人時,他抬腳走進了樓道。

伴著“咚咚咚”的敲門聲,屋內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誰呀?”

“師父,是我,啟明。”他回道。

“是啟明啊,你等下。”司鴻章起身架著拐杖蹣跚地走到門前。

亮光從門縫射出,門開到一半時,冷啟明拎著藥酒,露出笑容:“師父。”

“你來得正好,我都躺了一天了,腰痛得不得了。”

“腿好些了嗎?”冷啟明問。

司鴻章把冷啟明讓進門:“別說,你小子配的藥酒還真有奇效,當年醫生告訴我,我這輩子站起來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可到頭來誰能想到,我再過兩年都能把拐杖給甩了。”

冷啟明跟在司鴻章身後走進臥室,笑而不語。

“對了,這藥酒的配方你到底從哪裏弄的?”司鴻章撩起上衣趴在**,做好了推拿前的準備。

冷啟明拔掉木塞,將濃稠的黑色藥膏倒在手中反複揉搓,空氣中散發出一種淡淡的草藥香味。“師父,這種藥膏是我單獨為您配製的,‘蠍子拉屎——獨(毒)一份’。”

司鴻章樂嗬嗬地趴在**,臉上洋溢著幸福。

“對了,小龍最近怎麽樣?”

“出了點兒事情。”

“什麽?他又闖禍了?”司鴻章本想起身詢問,可腰部傳來的巨大壓力讓他動彈不得,“啟明你這是……”

“師父,樂劍鋒找過小龍了。他很聰明,他知道直接找我,我可能會三思後行,隻有將小龍拉下水,才能逼著我來見你。”

司鴻章心中大驚:“來見我?為什麽要來見我?”

冷啟明的雙手在司鴻章的穴位上不停按壓:“這種藥膏有一種清涼的氣味,因為我在裏麵加了一味特殊的中藥,這味中藥能刺激中樞神經,不懂它的藥理的人一般不敢輕易添加。臉可以易容,音色可以改變,但草藥的味道您走到哪裏我都能聞出來。”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我的身份的?”

“您以‘行者計劃’中‘老板’的身份第一次召見我時,我就聞到了草藥的味道,但僅憑這一點我並不敢肯定,隨後我又暗中做了調查。”

司鴻章從**坐起,倚著床頭:“你是我最得意的門生,既然你已經猜到了我的身份,那我也就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了。沒錯,我就是公安部刑偵局局長選中的‘行者計劃’負責人,代號‘老板’。”

“您曾經是灣南省刑事技術的標杆,邏輯思維和應變能力比常人強太多了。您出車禍退出公安崗位多年,在年輕一輩中鮮有人知道您的名字,隱蔽性很強。‘行者計劃’的始發地在雲汐市,您又對雲汐的所有事情了如指掌,於情於理,‘老板’的職位選您再合適不過。”

“沒錯,我雖然出了車禍在家養傷,但我並未被開除公職,所以我的身份還是一名人民警察。服從命令是警察的天職,既然上級領導選中我,我就沒有拒絕的理由。”

冷啟明繼續說:“還有您的手下阿雄,他曾是雲汐市刑警支隊的一名臥底偵查員,後來被嫌疑人報複,全身潑滿了硫酸。那起現場是我勘查的,給我印象最深的是,硫酸在阿雄的脖頸上燒出了三道閃電紋,紋線是硫酸從脖子後方順流至前方所形成的傷疤,我當時還借助這個特征推斷出他先是被人從身後擊暈,然後再被潑的硫酸。雖然阿雄常年穿著大衣,但他脖頸處的傷痕我還是記憶猶新。我在調查中發現,當年阿雄痊愈後就沒了消息,所以我有理由懷疑,他可能和您一樣,也被上級選中執行秘密任務了。”

司鴻章長歎一口氣:“阿雄是個苦孩子,當年報複他的人把大量硫酸倒進了他的褲襠,讓他永遠失去了生育能力。”

冷啟明雖然知道當年案件的細節,但聽司鴻章這麽一說,他的內心還是狠狠地**了一下。

司鴻章從枕頭下摸了支煙點燃:“說吧,今天來找我為的是什麽事,咱爺兒倆也沒有必要再藏著掖著。”

冷啟明沉吟片刻後開口問道:“師父,您對樂劍鋒這個人如何評價?”

“他是孟偉副廳長選中的人,在雲汐這些年,他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但我對他並不知根知底,我也有我的顧慮,尤其是當我得知5億毒品的事後,我對這個人更加不放心。”

“師父,實不相瞞,在阿樂進入科室前,我就對他進行過詳細的調查。他在做臥底時,拜在雲汐市第一大幫派‘紅花會’的門下,是接替丁雨桐坐上了老大的位置。後來他與丁雨桐發展成戀人,丁雨桐的弟弟丁磊是整個幫派的運營者,這個幫派雖然人數眾多,但在雲汐市並沒有做任何傷天害理之事,單從這一點看,樂劍鋒本人的三觀很正。

“來到科室的這一年多時間,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監控範圍內,以我對他的觀察,他和阿雄是一類人,他們寧願犧牲自己,也絕對不會出賣信仰。”

司鴻章對冷啟明沒有一點兒猜忌,既然他都說樂劍鋒沒有問題,司鴻章自然會打消所有顧慮:“啟明,你認為阿樂的話可信?”

“若是他不可信,我也不會把他和小龍安排在一個科室,現在樂劍鋒率先找到了症結,他懷疑有人故意從中作梗,擾亂了整個‘行者計劃’的視線。”

說到關鍵,司鴻章起身緊閉門窗,在確定室內絕對安全後,冷啟明把樂劍鋒調查的全部事情娓娓道來。

司鴻章聽完,臉色相當難看:“如果樂劍鋒調查屬實,那個挑撥離間的‘神秘人’對整個‘行者計劃’應該說是了如指掌。正如你信任阿樂一樣,我對阿雄也是絕對信任,除了我們4個外,能接觸到‘行者計劃’核心的人隻有副廳長孟偉、公安部刑偵局局長鄧朝陽,以及公安部副部長周禮,他們3個絕不可能出現問題。”

冷啟明也百思不得其解:“樂劍鋒是‘行者計劃’的執行者,有些情況他肯定比我們知道得清楚,他通過小龍傳遞這個信息,我覺得他應該有懷疑對象,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百分之百信任他,並在暗地裏給予他幫助。”

“事不宜遲,你先回單位,我現在通知阿雄帶我去安全屋,我要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和鄧局長做詳細的匯報。”

一天後,死者的指紋和DNA信息反饋出了結果。經比對,在全國的數據係統中,並未登記關於死者的任何相關信息。死者的頭部至今下落不明,連做顱骨複原的條件都不存在。為了發動一切可發動的力量,老賢將死者的大致信息編輯成文檔,在市局網站上發布了一個帖子,題為《關於協查無頭屍源的通報》。

俗話說,“三人行必有我師”,雖然我們科室在專業知識儲備上比普通民警強了那麽一點兒,但我們的實踐經驗卻遠遠不如基層民警豐富。往遠了說,在偵破塌陷區沉屍案時,若不是那個叫師國基的民警巧用航拍器,那麽大麵積的現場絕對能讓我們科室的人跑斷腿;往近了說,水上派出所的“撈屍人”老趙,他對浮屍的判斷能力,有時甚至已經超過了明哥。所以千萬不能小看咱們民警兄弟,他們不少人都有隱藏技能。通常遇到疑難案件,我們都會發布協查通報,動用全局民警的智慧。

屍源調查告一段落,葉茜那邊傳來消息,因泗水河一直是航運要道,所以早年建造的石橋不在少數,要想在50公裏範圍內找到拋屍點,還需要些時間。

基於此,明哥帶著我們直接開始了第三項工作——“摩托車偵查實驗”。

實驗的目的有三個:

第一,確定摩托車的大致型號。

第二,確定摩托車的行駛速度要達到多少,排氣管溫度才會快速升高。

第三,確定摩托車行駛多遠的距離,才會在屍體表麵形成類似的燙印痕跡。

葉茜認識一堆玩摩托車的高手。溝通之後,他們幫著找來了市麵上所有能見到的摩托車排氣管,包括原廠管、回壓管、半回壓管、直通管、半直通管、S鼓、內回壓、G型、直排、Y型、街鼓、M鼓、HKS鼓。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還真不知道一個摩托車排氣管竟然有那麽多的種類。

好在各個種類之間的差異明顯,我們通過比對印記的形狀,最終鎖定了兩種排氣管:“原廠管”和“直排管”。根據內行人介紹,這兩種管子均屬於大眾管,可提升高轉速的馬力,適合長時間行駛。常用在排量為125立方厘米[1]的摩托車上,125型摩托車手動擋一百公裏耗油2.5升,自動擋一般3升,屬於經濟實惠型摩托,鋪貨量很高。

確定了車型,剩下的工作就變得簡單很多。多次試駕後,我們得出結論,當車速達到每小時50公裏以上時,排氣管的溫度便會快速升高。要形成死者身上的印記,摩托車要在勻速前進的狀態下行駛36公裏,超過這個距離會造成皮膚炭化。

這樣,嫌疑人使用的拋屍工具便是品牌不詳的125型摩托車,從殺人地到拋屍地的最長距離則為36公裏。以拋屍點為圓心,以36公裏為半徑畫圓,那麽第一凶殺現場就在這個劃定的區域內。

有了“半徑”,找到“圓心”便成了下一步的重點工作。起先我們認為,隻要有符合條件的石橋,找蛙人潛入河底看看有無重物即可,難度應該不會有多大。可事實證明,我們想得實在太簡單。蛙人潛水,麵臨三大困難:第一,河水混濁,能見度極低;第二,暗流速度快,在河底幾乎寸步難行;第三,河底淤泥過厚,重物墜落後沉入淤泥,幾乎看不見一點兒蹤跡。

麵對3個常人無法解決的問題,明哥很快給出了應對措施:

首先,屍體頸部的撕裂傷很平整,說明在墜落的過程中,脖頸受到的牽引麵積很大。在同等牽引力下,繩子的粗細決定了牽引麵的大小,因此嫌疑人使用的繩子不會細。通過篩選市麵上售賣的繩索種類,最終確定嫌疑人使用的可能是中號纜繩,這種纜繩比大拇指略粗,共8股,橘黃色,常編織成辮子狀。

其次,要想使死者頸部整體分離,則需要足夠大的牽引力,依據牛頓定律,F=ma(其中F指物體所受到的合力,m代表物體的質量,a是物體的加速度),牽引力的大小與墜落物的重量成正比。如此高質量的重物,嫌疑人不可能拋擲,隻能沿著橋麵推入水中,所以墜落物一定是在拋屍點的正下方。

結合以上兩點,蛙人隻要拴上安全繩,沿著固定的路線找到墜落物和橘黃色纜繩便可以確定拋屍地。

兩天後,葉茜打來電話,經過甄別,他們最終確定了拋屍點的位置,我們趕到時,打撈隊已用起重機吊出了沉入河底的墜落物:一隻半噸重的石獅子。

這是一座封閉的石橋,橋麵寬約5米,建在泗水河最窄處,橋的兩端一邊連接的是雲汐市河壩,另外一邊則是洞山市的河北村。石橋的橋麵上已用黑色油漆噴上了大大的“拆”字,為了防止有人通行,橋的兩頭都安裝了鐵欄杆並上有明鎖。

明哥:“葉茜,把發現現場的過程詳細地說一下。”

葉茜:“我們按照您描述的石橋特征由近及遠逐一排查,這座石橋是我們雲汐市境內的最後一座。石橋早就傳出要拆的消息,但因為經費問題一直擱淺。附近村民得知石橋要拆,便打起了橋上石獅子的主意。”

“石獅子?這玩意兒能幹啥?”我不解地看著路邊那個大家夥。

“據說是放在門口辟邪。”

“我去,還真是什麽都有人要!”

葉茜:“原本這座橋每側各有12隻造型各異的石獅子,後來全部被村民用電鋸割掉擺在自家門口。那些沒占到便宜的村民便開始舉報,鄉政府下文,如果不把石獅子主動歸還,就照價賠償,結果一夜之間,這些石獅子又被村民給送了回來,橋麵上橫七豎八擺放的那些就是。後來政府為了杜絕這種事情再次發生,就用鐵欄杆把石橋兩端給鎖了起來。”

“上鎖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很關心這個問題。

葉茜:“有很多年了吧,具體時間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就不符合常理了。”我取出工具,在橋南端一把嶄新的鎖具上刷出了指紋。

葉茜:“小龍,這是嫌疑人留下的?”

“難道你沒發現,四周的金屬物都鏽跡斑斑,唯獨這把鎖有些‘出淤泥而不染’嗎?”

葉茜:“還真是。”

“咱們雲汐到處是化工廠,雨水呈酸性,就算鎖具再怎麽做防鏽處理,也經不住兩場酸雨的侵蝕,這把鎖鐵定是嫌疑人新換上去的。”

葉茜:“這把鎖有沒有什麽指向性?”

我用液壓鉗將鎖剪下,仔細觀察後回答道:“很普通的三環鎖,10元錢一把,到處都有賣。”說完,我又往前走了十幾米,來到那隻被打撈上來的石獅子麵前:“嫌疑人打的是挑夫結,這種繩結有一個特點,越用力捆得越緊,嫌疑人應該做過農活兒。”

胖磊拍完照,瞅了我一眼:“外麵的都搞定了,進去看看。”

石橋橋麵為最古老的青磚鋪設,由於填縫技術並不成熟,所以橋麵很是坑窪,但令我驚喜的是,橋麵上竟然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足跡。

胖磊很是興奮:“嘿,還真要感謝那些盜獅子的村民,要不是他們偷偷把石獅子鋸掉,橋麵上絕對不會留下這麽厚的石粉。”

“除此之外,也要感謝老天爺,好在最近一段日子都沒有下雨。”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連老天爺都站在咱們這邊,看來離破案的日子不遠了。”在胖磊端著相機“哢嚓哢嚓”拍照之際,我已測出了鞋印的多組數據,經分析得出結論:“39碼,中年女性,身高一米七左右,廉價運動鞋,經濟水平不高。”

胖磊收起相機:“雖說咱們有了嫌疑人的指紋、鞋印,但屍源一直都沒頭緒,說白了我們還不知道死的是誰,這就尷尬了。”

“要知道死者是誰,可能就抓到嫌疑人了。”明哥接過了話頭,“死者被害前有過性行為,現在小龍又確定嫌疑人為女性,那麽一男一女在什麽情況下才能發生性行為?”

胖磊搶答:“戀人、夫妻、約炮、嫖娼,不外乎這4種情況。”

明哥有些疑惑:“如果是約炮、嫖娼中被殺,死者家人為什麽這麽長時間沒有報案?如果是戀人、夫妻關係,兩人的年齡段相差得又有點兒大。而且女方的經濟水平並不是很高,應該不會存在包養關係。”

焦磊:“明哥,你沒聽說‘女大三,抱金磚’嗎?萬一人家就好這口兒呢。”

我撇撇嘴:“從死者的骨骼發育情況看,他的年齡在25歲以下,而從嫌疑人的腳印特征分析,她的年齡絕對在35歲以上,歲數相差接近一輪。”

胖磊咂咂嘴:“乖乖,差一輪不就是抱了4塊金磚!”

“我覺得事有蹊蹺。”明哥一句話便把胖磊營造的輕鬆氛圍給打破,“小龍說得對,兩者年齡最少相差12歲,除非是特殊情況,否則不符合常理,這裏麵一定有我們不掌握的情況在。”

葉茜:“冷主任,下一步該怎麽辦?”

明哥站在橋頭,仔細打量著橋南段那條東西向的水泥河壩:“我以前釣魚走過這條路,從這裏往西20公裏就是洞山市境內,相比我們雲汐市,那邊經濟還是相對落後,咱們市內新修的河壩都是平整的水泥路,但到了洞山市,還都是凹凸不平的泥巴路。

“屍體小腿內側的燙印均勻,無疊加,說明嫌疑人駕車拋屍的過程中,並沒有發生劇烈顛簸,由此分析,拋屍路線還在雲汐市境內,這是其一。

“其二,死者生前和嫌疑人發生過性關係,從刀口刺入方向分析,死者處於平躺狀態,那麽殺人現場必定是在一個封閉的室內。

“其三,嫌疑人身高一米七左右,隻比死者矮5厘米,死者身材較瘦,在昏迷的狀態下,單人可以實施作案,排除有幫凶的可能。

“其四,死者生前飲用過大量的白酒,處於深度醉酒狀態,這種狀態下無法駕駛車輛,隻能徒步。檢驗胃內容物,死者吃的最後一餐是羊蠍子,那麽出售羊蠍子的店距離凶殺現場不會太遠。

“通過摩托車偵查實驗,已經判定,凶殺現場在半徑36公裏的輻射圓內。

“我們以拋屍點為圓心,把圓分成4等份,石橋西北、東北、西南3個方向均為洞山市轄區,可以排除,那麽殺人地隻能在石橋東南側的1/4圓內。葉茜,這片區域屬於哪個派出所?”

“桃花源派出所。”

“好,你現在聯係所長,讓他把所裏的管片兒民警都召集一下,我有事要問。”

“沒問題。”

派出所作為第一接警單位,和刑警隊聯係相當緊密,葉茜在電話中告知事情原委後,派出所所長立刻答應會全力配合偵破工作。

葉茜掛斷電話,轉述道:“冷主任,郝所長讓我們半個小時後到派出所會議室,他現在已經聯係所有管片兒民警回所。”

明哥看了一眼手表:“桃花源派出所距離這兒有多遠?”

“不到10公裏。”

“行,那我們立即動身。”

在基層派出所,要問誰是活地圖,莫過於管片兒民警,我們雲汐市公安局有一個特殊的規定,民警若要擔任派出所領導職務,必須有過當管片兒民警的經曆。人民警察的宗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作為一名警察,如果連群眾都不接觸,談何為人民服務?所以在派出所,片兒警是一個極為重要的崗位。

20分鍾後,胖磊將勘查車駛進了派出所大院內,明哥與郝所長簡單寒暄之後,我們幾人被引進了會議室。

郝所長左手邊並排坐了4位民警,他簡單地介紹道:“咱們所轄區雖然麵積很大,但很多地方都是桃林,片兒警就他們4個。”

明哥找了一個靠邊的位置坐下:“客套話我就不說了,我把各位請來就是想問一下,咱們所轄區有多少家賣羊蠍子的快餐店?”

“我轄區裏沒有。”

“我的也沒有。”

“我的有2家。”

“我的要多一點兒,有四五家。”

明哥:“也就是說,咱們所轄區內,最多隻有六七家快餐店出售羊蠍子?”

郝所長:“頂天了也就這些。”

明哥:“咱們所轄區有沒有涉黃情況比較嚴重的區域?”

郝所長聽明哥這麽問,有些尷尬:“冷主任,實話跟您說,有,而且還是重災區。”

明哥:“重災區?哪裏?”

郝所長:“那個地方叫‘樓窯村’。清末民初時,那裏是咱們雲汐最繁華的港口貿易聚集地,很多商人在那裏做買賣,這有錢人一多,賭場、妓院指定是少不了。‘樓窯村’的‘樓窯’二字,就是‘青樓’和‘窯子’的合稱。我們市局也組織過很多次清查行動,可那個地方跟迷宮一樣,四通八達,村口有專門的人放哨,隻要有風吹草動,立馬有人通風報信。而且那裏全都是站街小姐,賣**的地點均在不起眼的民房中,流動性和隱蔽性很強。等我們挨家挨戶去查,人都不知道跑哪裏去了。要想根治樓窯的涉黃問題,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綜合治理。”

明哥:“一般都是些什麽人去那裏嫖娼?”

郝所長:“樓窯村周圍有很多小型工廠,百分之七八十都是那裏的工人。”

明哥:“通常小姐幾點出來站街?”

郝所長:“沒有具體時間,我們所有一輛巡邏車,每天都在那裏轉悠,我們的車一走,站街女就出來了,天天跟我們打遊擊。而且現在人人都玩微信,很多站街女和嫖客都是微信聯係,比以前隱蔽性更強,唉,真是傷腦筋。”

明哥:“樓窯村是哪位的片區?”

一位30多歲的男民警舉手示意:“我的。”

“麻煩問一下,樓窯村附近有沒有賣羊蠍子的店?”

“有一家,店麵還很大。”

明哥正想開口,胖磊突然插話:“他們家羊蠍子裏放不放荊芥?”

民警:“我去吃過,不放。”

焦磊解釋道:“荊芥可以中和羊肉的膻味,很多賣羊蠍子的店都放,本案死者胃內容物中沒有荊芥,這樣一來,他的晚餐極有可能就是在這家店吃的。”

明哥:“飯店到樓窯村有多遠?”

民警:“步行的話需要十來分鍾。”

之前我們分析,死者和嫌疑人之間可能是戀人、夫妻、炮友、嫖娼4種之一的關係,不管是什麽關係,首先要符合一個特征:“死者吃完羊蠍子不久後就能步行到嫌疑人那裏,和她發生性關係”。這樣一看,隻有樓窯村符合條件,那麽4種關係中,唯有嫖娼站得住腳。

找到了出售“羊蠍子”的店,我們的調查又離真相近了一步,可仔細一想,就算是找到了也沒啥用,案件已過去了半個月,死者的頭部還沒找到,換言之,我們壓根兒就不知道死者長什麽樣子,該如何查起?

明哥始終一副沉著冷靜的模樣,在定位到快餐店的具體地址後,我們一行人跟著導航向目的地駛去。

來之前,我們隻聽片兒警說這家店麵積比較大,可到了之後才知道,原來賣羊蠍子的快餐店也可以有上千平方米。

胖磊已欲哭無淚:“明哥,你不是讓我把店裏的監控全部都調回去看一遍吧?”

“對!”明哥的一記暴擊,讓胖磊萬念俱灰。

就在胖磊邊抱怨邊掏出移動硬盤的同時,明哥又把目光集中在了其他的鋪子上:“那些飯店的監控也需要。”

“什麽?死者吃的不是羊蠍子嗎?調那些飯店的視頻有什麽用?”

明哥解釋道:“過度飲酒會使男性產生**障礙,除非是他本人有特殊癖好,否則在深度醉酒的狀態下主動找小姐的可能性不大。我覺得他應該是途經樓窯村時,被站街女強行給拽了進去。也就是說,死者就居住在附近。

“案件發生這麽久,沒有接到失蹤人口報案,死者可能是單身獨居。一般獨居男性很少自己做飯,這麽一來,死者的一日三餐或許就會在這些飯店中解決。

“根據血液中酒精濃度測算,案發當晚死者最少喝了1斤白酒。試想,一個人喝1斤白酒,要麽他本身有酒癮,要麽就是他有心事,故意將自己灌醉。如果是酒精上癮,那他每天晚上都應該會來一瓶;如果是第二種情況,那他喝酒時的狀態一定與正常人不同。”

胖磊表情認真地說:“獨飲男子,25歲上下,居住在附近,不做飯,經常下館子。有這些關鍵詞,從視頻裏找到他並不是什麽難事。”

明哥:“行,那我們就等你的好消息。”

當天,我和磊哥以“羊蠍子快餐店”為中心,把周圍30多家小飯館的室內監控全部拷貝了一遍。夜裏,一支由34名偵查員組成的視頻分析小組正加班加點地瀏覽錄像資料。

8個小時後,目標浮出水麵,但遺憾的是,小飯店內安裝的都是廉價的硬盤機,雖然大致確定了死者是誰,但畫麵太過模糊,無法分辨體貌特征。更要命的是,因為樓窯村特殊的治安環境,附近的城市監控均被人故意損壞,視頻追蹤也派不上用場。

就在胖磊暴跳如雷之際,明哥則沉下心,仔細端詳了不同時間段的視頻資料,他說:“從錄像上看,嫌疑人每晚均在9點左右吃完晚飯,12天,天天如此,這絕對不是巧合,葉茜。”

“冷主任,你說。”

“聯係徐大隊,讓他組織人員摸排,看看樓窯村附近有哪些工廠是晚上8點以後下班。找到後,組織工廠裏的工人辨認,這種極為模糊的截圖我們看不出個所以然,但熟人未必就看不出。”

“好的冷主任,我這就去辦。”

樓窯村距泗水河不遠,水路運輸方便,很多商人選擇把工廠建在村子附近。工廠多了以後,便出現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碼頭用不過來。試想,碼頭就那麽大點兒地方,如讓所有船隻都一窩蜂地集中在碼頭也不現實。為了緩解運輸壓力,由海事局出麵協調了每家工廠貨船的停靠時間。比如7點到8點是某某公司停靠,那麽其他家的船隻絕對不能占據碼頭的有利位置裝貨卸貨。

有了時間表,就等於有了一個大家共同遵守的規則,這樣也避免了很多矛盾。商人都講究“和氣生財”,提議一出,眾廠家紛紛認可。既然每個廠家的出貨時間不同,那麽也就意味著工廠的上下班時間也不盡相同。所以樓窯村從早到晚都有上下班的工人經過。附近的飯店也大多是24小時營業。如果死者不是在附近上班,他不會每晚都在9點鍾左右準時進食,所以死者是附近工人的可能性非常大。

為了調動工人的積極性,徐大隊申請了1萬元賞金,向工人征集線索,並承諾給舉報人保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懸賞通報在幾家工廠門口張貼之後,效果立竿見影,刑警隊一天之內接到了不下20條線索。經過一一甄別,隻有一名叫蘇煜的男子處於完全失聯狀態。

為了挖掘關於蘇煜的更多信息,徐大隊帶著我和葉茜找到了那名舉報人。

葉茜:“能不能跟我們詳細介紹一下蘇煜的情況?”

舉報人:“算算日子,他應該是兩個月前到我們工廠上班的。他會開叉車,跟我分在一個組。我開累了他替我,他開累了我替他。他這個人平時不怎麽愛說話,也不擅長和別人交流,整天心事重重。他還很愛喝酒,幾乎每天下班都要去喝一頓,而且一喝必喝多。我在飯店裏見到過他很多次,都是喝得爛醉如泥。”

葉茜:“你們平時幾點鍾下班?”

舉報人:“咱們廠的貨船是晚上8點鍾準時靠岸,我們叉車工把貨物裝船大概需要半個多小時,一般都是8點半以後下班。”

葉茜:“你知不知道蘇煜住在哪裏?”

舉報人:“不清楚,他平時一個人獨來獨往,連離職都沒有和廠裏打招呼。”

葉茜:“蘇煜離職有多長時間了?”

舉報人:“這個我記得特別清楚,這個月的2號,有17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