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嚴惜:真相交給時間,隨風而散

我們都是戲子,我們都在演戲。我們沒有根,是風箏,在空中飄浮,我們沒有靈魂,隻剩皮囊,居無定所,以一顆謙卑之心,尋找著那遙不可及卻又生生不息的幸福國度。

我們身不由己,力不從心。我們不知道從哪裏來,又要往哪兒去。

歐陽的生日正好在周末,他在本地最好的一家KTV包了一間套房。我比約定的時間晚了足足一個小時才到,其實我一直就在附近的遊戲廳玩遊戲,他不停打電話,我都給掛了。

我就是要折磨他,誰讓他叫我來的。

當我終於出現的時候,包廂裏爆發出一陣歡呼聲。歐陽用略帶責怨的口吻對我說:“嚴惜,你怎麽才來,都等著你呢!”

“怎麽著?來了還不對了,那我走就是!”

“唉,我的姑奶奶,就知道你會這麽說。”歐陽長歎了口氣,“快進來吧,您老受累,就當我什麽都沒說。”

我跟著歐陽走了進去,四下打量,發現到場的男生是他幾個最鐵的死黨,還有幾個女生應該是那幾個男生的女朋友吧,看得出來都是成雙成對來的。

我掏出禮物遞給歐陽,一支限量版的zippo打火機,歐陽特別高興,立即掏出煙要點,結果打了半天都沒打著火。

我樂:“傻瓜,還沒充氣呢!”

歐陽的一個小兄弟起哄:“平時精著呢,什麽都明白,就是遇見你立即變傻。”

他的小女朋友在旁邊繪聲繪色:“這是因為歐陽心中有愛,懂不。”

“不懂,光聽過戀愛中的女人最傻了。”那哥們邊說邊在女朋友臉上親了一口。

“男女都一樣,隻要戀愛,都是傻瓜,哈哈哈!”那女生回親了一口。

我冷冷看著她們,好像在看一場演出,什麽意思嘛?成雙入對過來,說的還這麽曖昧,明擺著當媒婆不是?小樣,看我待會兒怎麽收拾你們。

歐陽讓我坐到他身邊,然後說要送一首歌給我。

我看著他,不置可否。

燈光熄滅,歐陽俊逸舉著話筒,深情凝望我,緩緩說:“有些人明明第一次相見,卻如同好久不見。這首我最喜歡的歌,送給我最在乎的你,好久不見,謝謝。”

旋律響起,歐陽緩緩演唱著這首陳奕迅的《好久不見》,奇怪,我明明第一次聽,卻能聽懂歌曲裏的每個字,每個音符。

我來到你的城市

走過你來時的路

想象著沒我的日子

你是怎樣的孤獨

拿著你給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條街

隻是沒了你的畫麵

我們回不到那天

你會不會忽然地出現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會帶著笑臉揮手寒暄

和你坐著聊聊天

我多麽想和你見一麵

看看你最近改變

不再去說從前隻是寒暄

對你說一句隻是說一句

好久不見

不得不說,歐陽的歌唱得真的特別好,如果他的帥能打到85分,他打架的能力可以到90分,那麽他的歌聲絕對有95分。

最後一個音落下的時候,我的眼淚也同時滲出來了。

一群人更是起哄:“結婚,結婚!”

我趕緊將手機扔到地上,然後趁著彎腰撿手機的時候把眼淚抹去。

歐陽一個兄弟拍馬屁:“歐陽,你唱得太好了,嚴惜激動地都把手機扔掉了。”

我訕訕調侃:“是啊,唱得這麽動情,想起自己曾經相好的了吧?”

那個兄弟插嘴:“那不會,歐陽從來沒談過戀愛,還處男呢,是吧,歐陽?”

歐陽笑著罵那哥們:“去你的,再說我踹死你。”然後對我尷尬地說,“沒有想起誰,就是很喜歡,想唱給你聽。”

我不買賬,繼續調侃:“唉!真不理解你好好過生日幹嗎要唱這麽晦氣的歌,還好久不見呢,分開了就最好一輩子都別再見,否則就是矯情。”

“不說了,來,我們舉起手中酒杯,祝我們的歐陽公子生日快樂,永遠幸福!”剛才挨罵的哥們趕緊圓場。

大家紛紛舉起酒杯祝歐陽生日快樂。

酒過三巡後,歐陽開始和幾個兄弟打牌,幾個女生在一起討論各種謠言,我不喜歡打牌,更不喜歡傳謠,就坐在一邊玩手機。

歐陽好幾次讓我坐他身邊看他打牌,我都沒好氣地讓他愛幹嗎幹嗎,別管我。

歐陽沒辦法和其中一個兄弟交換了下眼色,很快那個兄弟的女朋友熱情洋溢地湊了過來,很親切地將手搭在我肩膀上,開始在我麵前說各種歐陽的好話。

我聽得膩味,將她的胳膊推開,沒好氣地說:“說話歸說話,別動手動腳的。”

那女孩滿臉尷尬,看了一眼自己男朋友,又看了一眼歐陽,強忍著不滿,繼續背書一樣說歐陽有多好。

“你煩不煩啊?跟個碎嘴子一樣,還有完沒完?”我騰地站了起來,對那女生嚷嚷,“我就奇了怪了,歐陽那麽好,怎麽你不做他女朋友,跟我這兒叨叨個沒完,有毛病啊!”

“歐陽!”那女孩麵子徹底掛不住了,對著歐陽和自己男友大聲抱怨,“你們愛咋咋地,以後別找我,什麽人啊這是?討厭!”

說完,女孩拎起包就走。

她男朋友趕緊追了上去,邊走邊打招呼:“不好意思,我們先走一步,你們慢慢玩。”

歐陽臉都變形了,顯然氣得夠嗆。

很好,已經開始走人了,放心,這才剛開始,好戲還在後頭呢!

前麵打過圓場的那哥兒們繼續充當和事佬:“嗨,別說這些沒用的,來,我們唱歌吧,我特喜歡聽孫子涵的《畢業了你不是我的》,你們誰給來一首呀。”

“我來,我來!”一個看上去胸大無腦的姑娘立即衝到點歌器前,“我最喜歡唱子涵的歌了。”

我等那姑娘點好歌,剛準備唱的時候,吧唧把歌給切了。

“幹嗎呀你!”那女生舉著個話筒愣在原地,特別尷尬。

“唱歌啊,不然幹嗎?”我劈裏啪啦一口氣點了十幾首歌,然後全部置頂。

“人家剛準備唱。”

“哦!那不好意思啊!”我臉上一點兒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沒有,“要不這樣,你等我唱完再唱好了。”

那女生氣得把話筒一摔,拎著包,走了。

他男朋友趕緊追了上去。

哈,又走了一對!

包廂裏氣氛越來越尷尬,歐陽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我卻毫無顧忌開始“唱歌”。好吧,我承認,用號叫來形容我唱歌或許更適合,我天生五音不全,加上特別討厭唱歌,因此每首歌都沒有一個節拍踩到點子上的。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皺起了眉頭。一開始還強忍著聽,可幾曲過後實在無法堅持,紛紛小聲說起話來。

我不樂意了,大聲對所有人喊:“怎麽了?嫌我唱得不好?瞧不起我是吧。”

“不會不會!”還是那個哥兒們打圓場,“我們聽得正入迷呢。”

“那你說我唱得好不好?”

“挺有特色,對,挺有特色。”

“哦,那就是不好了。”我將話筒重重往地上一摔,“不好幹嗎不早說,想看我笑話是嗎?你們一個個都什麽居心?”

那哥兒們還想緩和氣氛,他女朋友卻受不了了,拎起包,邊往外走邊嚷嚷:“就看你笑話怎麽了?唱得不好還不讓說啊,不要說你還不是歐陽女朋友,就算是,也不能這樣欺負人。”

她男朋友趕緊拉扯:“有話好好好說,誤會,誤會。”

“誤會你個大頭鬼啊!”女孩一把打掉男生的手,瞪目怒斥,“別碰我,就沒見過你這樣沒骨頭的男人,為了別人女朋友,點頭哈腰狗似的,我臉都給你丟盡了。”

又走了一對。

剩下的幾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個個坐立不安。

歐陽自始至終坐在一邊沒言語,隻是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眼神越來越如刀。

我腦子飛速轉著,我想還有什麽辦法可以激怒歐陽。

真想不到他這麽能忍,我簡直黔驢技窮了。

突然,一個人走了進來,正是張靜雯。

張靜雯氣鼓鼓的,不知道誰得罪了她,她徑直走到歐陽麵前,從包裏掏出一瓶香水,扔到了歐陽懷裏。

“你過生日,為什麽不告訴我。”她似乎很委屈,帶著哭腔,“你叫了這麽多人過來,連嚴惜都叫了,卻沒告訴我,原來在你眼中我這麽不重要,我好傷心。”

張靜雯的出現顯然打亂了歐陽的情緒,他不耐煩地說:“先坐下來再說。”

“我不坐,我真的好難受,歐陽,為了給你過生日,我提前一個月就開始準備了,沒想到你卻壓根兒就不想告訴我。”

“雯雯,你少說兩句,還嫌事兒不夠多嗎?”歐陽的語氣雖然很不耐煩,但看得出來他和張靜雯的關係確實不一般。

我突然靈光乍現,立即起來鼓掌:“不錯嘛,在我麵前秀恩愛,歐陽,我可算知道你良苦用心了。”

張靜雯愣愣地看我,顯然沒弄清楚我葫蘆裏賣什麽藥。

我拎起包:“好了,今天算我自作多情過來,我先走了,不妨礙你們小兩口秀恩愛,拜拜。”

“夠了!”歐陽終於繃不住了,對我大吼,“嚴惜,你鬧夠了沒有?”

“沒有!”我用比他更大的聲音喊回去,“歐陽俊逸,你這是什麽態度?”

“你又是什麽態度!”他的聲音更大,額頭上青筋都出來了,可見早已氣急攻心。

“誰讓你一定要我來了?又不是我覥著臉要來的,還不讓我說話嗎?”

“你這是說話的樣子嗎?你就存心就是來找茬的。”

“是又怎樣?我就是不想讓你安生,我就是不想讓你好好過生日,我就是不想讓你痛快,我就是見不得你高興,可以了嗎?”

“我……!”他氣得一拳砸在桌子上。

“嗬,後悔了吧?”我冷冷走到歐陽麵前,“我早就和你說過,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放手吧,別再自討苦吃了。”

說完,我又對在一旁完全傻掉的張靜雯說:“管好你的歐陽哥哥,別讓他再自作多情、丟人現眼了。”

然後,我倔強離開,以一種完勝的姿態。

對不起,歐陽,我是多麽渴望能給你好好過一次生日,讓天空鳥語花香,留下一路芬芳。

是我毀滅了所有美好的可能,我是罪無可赦的壞孩子,是你永遠無法觸及的彼岸花。

忘了我,求求你。

我本以為通過這次事件可以將他氣得不再理我,怎麽也沒想到第二天他竟然主動找到我道歉,一個勁兒說都是自己不好,沒控製好情緒。

麵對他特別誠懇的態度,我哭笑不得,心中又很舍不得。

歐陽幾乎在哀求:“嚴惜,你能原諒我嗎?”

我說:“你以後別理我了,我就原諒你。”

歐陽說:“我做不到,現在我閉上眼睛,全部是你的表情,哪怕你在發火,在我心中也是最溫柔的甜蜜。”

我無奈道:“你到底喜歡我什麽地方?我這就統統改掉行不行?”

歐陽說:“我也不知道,我從來就沒喜歡過一個人,更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究竟是怎樣的滋味,我隻知道每時每刻都想見你,見到你就想笑,看不見你就想哭。”

我突然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了,歐陽俊逸,一個所有人都畏懼三分的熱血少年,竟然說出如此低到塵埃的話,麵對著我的為難、欺負,甚至折磨,變得毫無原則又甘之如飴。

或許,這就是真愛吧。

我很感動,可是越是感動越是要逃離。

就這樣,我們開展了一場貌似熱鬧、實則無聊的追逐遊戲。他用各種方法對我好,我則用各種方法讓他死心;他各種不死心,我各種不放棄。

每天早上他都會守候在我宿舍門口接我上學,可是從頭到尾我正眼都不看他一眼。

他給我買好的早飯,我直接扔到垃圾桶。

他自作多情請我看電影,我說我這輩子最討厭的事就是看電影。

他請我吃飯,我說外麵的飯店全是地溝油。

他問我到底喜歡什麽,隻要我說得出的他立即照辦,我說我喜歡他在我的世界消失,謝謝,請立即照辦吧。他哭喪著臉說他並不要求太多,隻求在我的心中留有一絲縫隙,夠他呼吸就好。

11月11日那天,他別出心裁,更是膽大包天,買了999朵玫瑰來到我的教室門口,然後單膝跪地當眾向我示愛,所有的人都被感動了,高呼“在一起”,我也感動,可是我做的隻是將玫瑰扯碎,然後踩爛,接著對他破口大罵,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我讓他在全校人麵前丟了麵子,可是他依然甘之如飴,對我的追求沒有絲毫鬆懈。

無數個夜晚,他都會站在我的宿舍樓下,像個傻瓜。他不停撥我電話,想聽到我的聲音,我明明就在窗台前看著他,卻連接聽一次電話都不願意,直到他半夜失落離開。

張靜雯早就看不下去了,和我大吵了幾架,罵我不是人,我卻冷冷告訴她有本事就讓歐陽走。她哭著去勸歐陽放棄,歐陽卻隻會把所有的憤怒都撒到她身上。而她卻也全部照單全收,不管歐陽如何對她,她對他就是癡心不改。

唉!這就是愛,不管你喜不喜歡,都不能痛快,我們每個人都在愛中掙紮,打著愛的名義,為非作歹,我們都是愛中有罪的人。

就這樣過去了一個多月,我悲哀地發現我和歐陽的關係毫無進展。他希望更進一步,沒有如願,我希望倒退一步同樣沒有得逞,更糟糕的是,我們似乎有點兒習慣甚至享受這種拉鋸戰,並且從這本身很尷尬的狀態中收獲快感,而且其他人似乎也麻木了,比如大半夜歐陽又在樓下頂著寒風給我打電話時,郭萍會和我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看著歐陽,表情冷漠。有的時候甚至連張靜雯也會加入進來,用一種戲謔的口吻說:“切,又在演戲了。”

是啊,我們都是戲子,我們都在演戲。我們身不由己,我們力不從心;我們言不由衷,我們舉棋不定;我們不知道從哪裏來,又要往哪兒去;我們笑著笑著就哭了,我們也會在哭完之後露出笑臉。我們一次又一次在成長中受傷,然後舔平傷口繼續成長。我們總埋怨世界是那麽不公平,想要的沒有,不想要的偏要經曆;我們幻想著世上有沒有另一個我,正過著我想要的生活;我們更害怕如果全人類隻剩下我們一個,那我們該多麽的孤獨無依。眼前的幸福是泡沫,遠方的泡沫又寄托著我們的幸福。我們沒有根,是風箏,在空中飄浮。我們沒有靈魂,隻剩皮囊,居無定所,以一顆謙卑之心,尋找著那遙不可及卻又生生不息的幸福國度。

不管如何,我決定發大招了,我絕對不能允許都快過年了我們的關係還這樣不清不楚地曖昧著,其實我早知道如何可以徹底將他的心傷透,隻是一直不忍心,可現在不得不出手了。

我精心準備後,約歐陽出來好好談一次,並且叮囑他隻能一個人來。

對於我唯一的主動邀約,歐陽顯得很興奮,約定時間來到我指定的咖啡館。

我說:“請你以後不要再打擾我了。”

他說:“那不可能,除非我追到你。”

我說:“你沒機會了,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他也來了。”

說完,我指了指門口。他順勢看了過去,然後就看到森哥帶著幾個小兄弟走了進來。

森哥坐在我身邊,我強忍著惡心裝作很親切地摟住他,然後得意地對歐陽說:“看到沒,他就是我的男朋友。”

歐陽完全愣住了,表情複雜,懷疑?驚訝?憤怒?

不等他思緒穩定,我搶著說:“唉!其實我一直有把你當朋友,就不想把話說得太清楚,但你真的太不要臉了,死追爛打,我好受不了,就算我能忍,我男朋友也不能忍,對不對?”

森哥嘿嘿一笑:“歐陽,我是打不過你,但你也不能欺負我媳婦兒對不對?”

“好,很好!”歐陽終於恢複往日那種冷酷的表情,眼神如刀。

森哥得意死了:“歐陽,不好意思了,這次我贏你。”

歐陽也在笑,可是他的笑是那樣的滄桑,聲音又是那麽悲哀,透露出絕望的意味,他一字一字對我說:“嚴惜,雖然我相信你是在故意騙我,可是你為了拒絕我可以這樣做,那你究竟是不是在騙我,其實已經不重要了,放心,我不會再打擾你,我會忘了你,就當你從未出現在我的生命中,這樣你該滿意了吧?”

“是的,我很滿意!”我死死咬著舌頭,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我一下又一下點頭,宣告我的絕情。

“告訴我,你其實也曾喜歡過我,哪怕隻是一點點動心,拜托了。”

“不,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一點點動心都沒有,在我眼中,你就是個自以為是的傻瓜,如假包換的白癡。”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好了,總算和你把話說清楚了,這樣很好,從此你我相忘於江湖,不再相見。”

說完我用力起身,緊緊摟住森哥的胳膊,艱難離開。

歐陽此後再也沒找過我,正如他所言,真正從我生命中消失,即使偶爾會在校園裏不期而遇,他的目光中也沒有任何色彩,猶如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我想男人真的是個太好玩的動物,不怕自己付出多少,再苦再累都能承受,但卻不能承受自尊心的半點挑釁。

我想女人是更好玩的動物,口是心非已經成了一種生活狀態,患得患失更是最好的存在,明明這是我千方百計要的結果,可是心中還會失落,並且會怨恨那個人。

仿佛一切都是對方的錯。

算了,不想那麽多,我要用全部精力迎接我的新生活。

可是,麻煩並沒有因此杜絕。那就是,森哥竟然真的糾纏上了我,人前人後管我叫媳婦兒。

我說:“滾一邊去,我們不是說好的演戲嗎?”

“誰有空和你演戲?”森哥臉色說變就變,然後又嬉皮笑臉對我說,“嚴惜,森哥我是真喜歡你,今天別回去了,讓森哥告訴你做女人的快樂。”

森哥的嘴臉讓我立即聯想起曾經的羞辱,我當場火冒三丈對他拳打腳踢。然而他壓根兒不在乎,繼續對我各種調戲、挑逗。

更要命的是,似乎所有人都認為我是森哥的女朋友,並且我們聯合起來,一起羞辱了歐陽,讓歐陽承受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我想解釋也百口莫辯,何況我還不想解釋。

就讓一切真實和虛偽交付給時間,隨風而散吧。

轉眼,我的中學第一學期就匆匆結束了。當別人歡天喜地準備放假回家時,我卻開始犯愁,因為我已無家可歸。

哦!原來我不僅是女人,而且還是個孤兒,我差點兒把這茬給忘了。

怎麽辦,寒假好幾十天呢,閑著也是閑著,我得找點兒事情做做。

去西藏,然後到麗江,一邊旅行,一邊流浪。我眼前一亮,興奮得差點兒叫出來,隻是很快又偃旗息鼓,我連路費都沒有,怎麽流浪啊!

算了,還是打份短工,賺點兒銀子再說。

主意拿定,我開始到處尋找打工的機會,運氣很不錯,很快我就在酒吧街的一間爵士吧找到份服務生的工作。

酒吧白天沒生意,晚上才上班,我往往一覺睡到下午兩三點,然後提前過去做準備。我手腳麻利,別人兩三個小時才能收拾好桌椅,我一個小時就搞定,然後坐在角落裏一邊抽煙一邊發呆。

酒吧老板是個少言寡語的中年人,每天絕大多數時間都在調製各種雞尾酒,我空閑下來後就坐在一邊看,慢慢竟然學會了不少方法。老板看我有興趣,就認真教了我幾種雞尾酒的調試方法,我上手很快,興趣也越來越大,技法也越來越成熟,調出來的酒得到了不少顧客的好評,這更加刺激了我對調酒的興趣,還因此結識了不少新的朋友。

就這樣,我的打工生涯有聲有色。我也越來越喜歡調酒這份“高大上”的工作。

一天晚上,我照例開始在吧台為客人調酒,一個麵容俊秀的中年人過來點了杯深水炸彈,我很快調好將酒端過去,四目相對的時候我突然驚呆了,手中的酒杯竟然直接跌落在地。

中年人顯然也認出了我,立即滿臉驚慌失措轉身就走,我愣了一會兒瘋狂追了出去,等跑到酒吧外發現那人早就不知所蹤。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吧,老板問我是不是遇到熟人了。我依然處於極大的震驚中,嘴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眼淚卻早已滑出眼眶。

我沒敢告訴老板剛才見到的人就是幾年前和我媽媽私奔的那個人,我以為他們去了很遙遠的地方,卻沒想到竟然在這兒遇到了他。

那麽我媽媽呢?我的媽媽此刻又在哪裏?她到底是死是活?

而這一次的相遇,隻是巧合,還是命運的必然?

接下去的日子我每天從早到晚都守在酒吧,希望能再看到那個人,可他再也沒有出現過。我想報警,可我壓根兒不知道如何和警察說這事兒。除了被動等待,我還各種主動尋找,在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到處遊走,期盼能夠和他們相遇,可當然不會如願以償。

這個城市雖然不很大,但也有100多萬人口,我能到哪兒去找他們?

或許,他們並不是在這個城市生活,隻是那晚恰好路過?

那他們究竟從哪裏來,又要去向何方?

我的媽媽是否知道那晚離她並不遠的地方,有著她唯一的女兒?

還是說她根本就不在乎我是死是活?

我腦子裏各種胡思亂想,並且很快責怪自己:那個女人可以無情將我拋棄,這麽多年無聲無息,為什麽我現在還要為她費盡思量,她不配!

可是,道理一千個能說明白,但我就是做不到真正的放下。而且,心中始終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那晚的遇見隻是一個開始,關於我媽媽的事,這隻是個開始。

就在這種惶惶不可終日的煎熬中,寒假結束了。

新學期開始,生活照舊平淡無奇,歐陽俊逸是死都不會再搭理我了,除了森哥時不時還騷擾騷擾我外,我的生活可以用平靜如水來形容。白天我上課睡覺,晚上我繼續到酒吧打工,我再也沒遇見那個人,而我調酒的手藝則突飛猛進,儼然成了爵士吧的招牌了。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平淡的日子,生活再起波瀾。

一天下午班主任大人的語文課上,我正趴在桌上睡得雲裏霧裏,突然就被班主任給叫醒了。我心想:奇怪了,以前我每堂課都睡覺他從來沒意見的呀,今兒個怎麽了?

“你快和我去一趟校長辦公室,有人找!”班主任對我冷冷地說。

我的媽啊,校長都出來了,看來攤上大事了。我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跟著班主任來到校長辦公室,校長正和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聊天。班主任向大家介紹我後,其中一個模樣挺慈祥的中年人走到我麵前問道:“同學你好,你認識趙靜嗎?”

我心“咯噔”一下。趙靜,我妓女母親的名字,多少年沒有出現在我的生命中的名字。

我點點頭。

“請問,她是你的媽媽嗎?”

我又點點頭。

“太好了,終於找到你了,你媽媽現在在我們院裏,在我們那兒待了有段時間了,我們一直聯係不到她家人。”中年人露出笑容,說話很和藹,“對了,忘記介紹了,我是市精神病院的張院長。”

很快,在市精神病院,我終於看見了她,我偉大而殘忍的妓女媽媽。我日思夜想卻不敢承認的那個人。

她根本不認識我。

因為,她已經完全瘋了。

她好瘦好瘦啊,穿著病號服,安靜地半躺在病**。我站在她麵前,她明明看著我,眼神卻無比空洞,仿佛我根本不存在,很快就將頭轉了過去,看著空無一人的方向。

我有多久沒有和媽媽如此接近過了?那一瞬間,我發現我對她沒有半點的恨,隻有愛和心疼。

媽媽,我的好媽媽,我終於找到你了。

我情不自禁伸出手,想摸她的臉。

突然,她明明沒有看著我,卻準確無誤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死死掐進我的肉裏,邊掐邊叫:“賤人,你來做什麽?你害得我還不夠啊?你把我老公還給我,我要掐死你。”

“媽……你放手啊!”我再也控製不住緊繃的神經,大叫起來。

“我不是你媽,我的女兒在這裏!”她突然從被子裏掏出一個布娃娃,然後緊緊摟在懷裏,眼神中充滿了愛憐,然後無比溫柔地對布娃娃說,“乖女兒,不要怕,媽媽過年就回家,媽媽給你買了好多好吃的哦,都是你最喜歡吃的糖。”說完,她又從被窩裏抓住一把糖,剝開糖紙後往娃娃嘴裏塞。

瞬間,我淚如雨下。

這個布娃娃是我小時候唯一的玩具,陪著我度過了黑暗、苦澀的童年,原來這些年她一直帶在身邊。

“你吃糖啊!快吃啊,你為什麽不吃?是不是嫌我髒,是不是嫌我窮?”媽媽突然又變得麵目猙獰,使勁往娃娃嘴裏塞糖,自己口水、鼻涕都流了下來。

不一會兒,她又緊緊抱住布娃娃:“哦!如玉不怕,都是媽媽不好,媽媽不該對你凶,媽媽不該背著你悄悄跑掉,你是媽媽的寶貝,媽媽這些年一直好想你,如玉乖!”

我叫嚴惜,這是我給自己取的名字。我的本名叫嚴如玉,這是我媽媽給我取的名字。原來在她眼中,我一直是她最寶貴的孩子,可是,現在我就在她身邊,她已經不認識我了。

張院長始終在一旁看著,間或搖頭歎息,本來我還想多陪會兒媽媽,醫護人員過來說病人要吃藥了,吃完藥就得好好休息。我便隨院長到他辦公室,聽他講述這段時間關於媽媽的事。

張院長說媽媽是半年前被街道片警送進來的,據說此前媽媽一直在街上流浪,瘸著腿瘋瘋癲癲的,衣不蔽體,成天靠吃垃圾桶裏的東西苟活著。大街小巷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個瘋女人最喜歡小孩,懷裏永遠抱著那個布娃娃,天氣好的時候就在太陽下給布娃娃洗澡,下雨的時候就將布娃娃藏在胸前的衣服裏,不讓雨水澆到。很多人看了都說她肯定是想自己女兒想瘋的。後來,媽媽流浪到一個幼兒園的附近,她開始每天在放學的時候坐在幼兒園門口看孩子們,一邊看一邊傻笑,孩子們的家長很害怕,就把媽媽趕走,結果第二天她又來了,還抱著布娃娃對著孩子們指指點點,嘴中更是瘋言囈語。幾個小孩當場嚇哭了,憤怒的家長將她狠狠揍了一頓。可是第三天她又出現了。後來幼兒園報警,街道片警將她抓住,發現她已經是重度精神病患者,便將她送到了精神病院。

張院長說媽媽剛進來的時候精神情況還不算太糟糕,用藥後每天都能有幾個小時的清醒時間。清醒的時候媽媽除了哭還是哭。後來張院長委派院裏麵最資深的一名義工照料媽媽,斷斷續續才從媽媽嘴裏知道了她得病之前的一些事情。

媽媽說她和自己男人從老家出來後先後去了上海、浙江、福建、廣州,一路打工,最後遇到了全球經濟危機,好多原本需求大量手工勞作的製造型企業都紛紛倒閉,仿佛一夜之間他們就變得沒有價值,最後隻能無奈帶著微薄的積蓄回來,在西門的農貿市場盤了一個小門麵賣服裝。本來日子過得還算安穩,沒想到這個男人很快沾染上本地風行的高利貸生意,將家裏所剩無幾的積蓄全部拿出去放高利貸,結果很快被騙得一幹二淨。為了翻盤,他又出去借高利貸,結果最後是借的錢還不上,貸出去的錢又收不回,每天都是無數上門討債的人,服裝店很快開不下去了,媽媽和那個男人每天就是東躲西藏。最後為了生活,那個男人竟然讓媽媽重操舊業。媽媽雖然一萬個不情願,但最後還是以愛之名答應了他。因為年齡太大了,媽媽隻能到那種條件最差的發廊,很快就染了一身髒病,沒想到就這樣賺來的血汗錢最後還是被那個男人拿出去放貸,更沒想到那個男人很快還找了一個小三,一開始還偷偷摸摸,到最後則肆無忌憚到直接把那個小三帶了回去。媽媽不甘心,責問那個男人為何如此薄情寡義,沒想到那個男人竟然說自己從來沒有愛過她,從頭到尾隻是看中她的錢,她遭遇了徹頭徹尾的一場騙局,這場騙局裏愛情是最大的幌子,所有人都看出破綻,唯獨她自始至終深信不疑。

饒是如此,她依然深愛著這個男人,即使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她還是對他不離不棄。可是此刻她渾身是病,連做妓女的資格都不再擁有。她於他已一無是處,這個喪心病狂的男人毫不猶豫就將她逐出家門,讓她自生自滅。

從此世上又少了一個為愛癡狂的女人,多了一個精神病。

媽媽說她這輩子經曆了太多太多,她從不後悔自己的所有選擇,因為這些都是命運的安排。她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自己的女兒,媽媽說她曾經很恨很恨自己的女兒,因為她是她所有屈辱的化身,可是當她家破人亡、一無所有之際,她才意識到這個世界上唯一沒有傷害過她的人就是她的女兒,而她卻沒有給女兒愛,反而一直在傷害她。

媽媽還說她的女兒叫嚴如玉。如果問她臨死前還有什麽願望的話,那就是做一頓好吃的給她女兒,做一件好看的衣服給她女兒,帶著她的女兒去一次公園,坐一回旋轉木馬。媽媽說她從來沒有盡到一個正常媽媽的職責,現在她唯一的夢想就是找到女兒當麵對她說一句對不起,還有,媽媽愛她。

而正是根據她的描述,張院長他們托關係到市各個中學打聽,才最終找到的我。

我很感謝老天到底對我不薄,讓我找到了媽媽,雖然她已經完全不認識我,但隻要站在她身邊,我就能體味到一絲幸福。或許對其他孩子而言,這種幸福天天觸手可及,但對我來說著實難能可貴。

每個星期我都會過去看一兩次媽媽,我們從相對無言到慢慢熟悉,很多時候她會在我麵前喃喃自語,說一些隻有我聽得懂的話,在她的囈語中總是出現我童年的各種景象,而我適時的補充也會讓她感到驚喜。這成了我們母女倆獨特的溝通方式,很多時候我推著她走在陽光下,走在草坪上,我能清楚聽見我心裏滿足的聲音。

就這樣又過去了一個多學期,本來我以為我可以一直用這種方式和她相處下去,我根本不嫌棄她,我願意照顧她一輩子,到哪兒都帶著她,等將來我畢業了,我會賺錢養活她,讓她過上最好的生活,誰要是看不起她我就揍誰。

可是,她並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那個夏天最熱的一天深夜,她選擇了自殺,結束了自己卑微的一生。

她選擇的自殺方式是上吊。她用自己的褲子把自己綁在暖氣管道上,死得很堅決,那應該是她難得清醒的時刻。

我並沒有太悲哀,或許是因為已經流幹了所有的淚。

處理完媽媽後事,我將媽媽骨灰盒送回了老家,和爸爸葬在了一起。雖然我認為他們並不屬於一個世界,雖然他們從來沒有真正相愛過,但此刻塵歸塵,土歸土,生前做過鴛鴦,死後一起合葬,也算天經地義。

我沒在小鎮逗留,媽媽入土為安的當天我就趕回市裏。我清楚記得當我從公車上下來時,一片落葉飄到了我的麵前,秋天,又來了。

秋天來了,我也上初二了。

很快我認識了一個新朋友,她叫穀純,是個白富美。

本來我的世界和白富美風馬牛不相及,我也從來不關心那種人的生活,雖然我早就知道她,但從來沒想過和她會有半點兒交集。

如果說全校最知名的男生是歐陽俊逸,那麽全校最受關注的女生就是這個穀純了。歐陽俊逸的厲害在於他很帥又能打,最要命的是學習還特別好,想不拉風都不行。可是穀純學習很一般,而且為人沉默寡言,除了漂亮外,仿佛一無是處。

她受關注是因為她有一個極好的家庭背景,據說她爸爸是做國際貿易生意的,資產有好幾十億,她媽媽也特別厲害,是銀行的行長。哈,對我這樣的孤兒而言,實在難以想象那樣的家庭究竟是什麽模樣。

因為受關注,所以關於她的傳聞一直不少,其中大多數都不太好聽,我想要麽是她自己瞎嘚瑟,要麽就是其他人嫉妒。

我們學校有一學生論壇,上麵一直挺風平浪靜的,有天一個帖子突然火了起來。這個帖子就是關於穀純的,帖子上言之鑿鑿說穀純整過容,並且還附上了一張她的身份證照片。

以我的江湖閱曆來判斷,這個帖子的內容一看就是假的,奇怪的是信者雲集,很多人幾乎是以起哄的姿勢在下麵留言,各種指責穀純作假和虛偽。

本來我還以為這隻是一件孤立的事,沒想到很快又出現了好幾篇關於她的帖子,有說她家庭背景也是造假,還有年齡也是造假,最後幹脆說她曾經墮過胎,並且孩子是被人**懷上的。

我幾乎確定有人在背後對她造謠了。奇怪的是,穀純對此似乎並沒有太多在意,她根本沒進行任何解釋,依然沉默卻堅強地生活著。

她的反應讓我心疼,與其說是她堅強,我更願意理解成是因為她太弱小,弱小到根本不知道如何反抗。

所以她能做的隻是假裝,假裝自己不在乎。

一如當年的我,麵對漫天謠言,能做的隻是默默承受,飲泣而眠。

那種無助和著急,甚至對自己的怨恨,我統統明白。

我知道謠言猶如致命病菌,可以悄無聲息地徹底毀掉一個人。如果當年我不是絕地反擊,突然發現自己可以通過拳頭去對抗,或許我早就被謠言吞噬了。

然而不是每個人都有我這樣的天賦異稟。

我決定幫她,這成了我義不容辭的職責。

要想破解謠言,首先得抓住造謠的那個人。這個造謠者講故事的水平雖然挺好,但技法並不高明,我有一個哥兒們是電腦高手,他三下五除二就破解了那個人的IP,然後將方法告訴了我。我很快找到穀純,當著她麵將背後的元凶揭了出來。

竟然是她唯一的朋友陳白鷺。

嗬!看來女生間的友情確實是複雜且可疑啊,我真慶幸我的朋友大多是哥兒們。

看得出來穀純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很難受。本來我打算息事寧人,但最後還是決定幫她出頭,很快就將那個叫陳白鷺的女人揍了一頓。

再後來,我和穀純竟然成了朋友,是她主動提出交往要求的。她為什麽會選擇我,其實我還不太清楚,反正我對交朋友這個行為很熱衷,何況她真的很單純,單純到無害,我想如果有人的內心可以接近一塊無瑕寶玉,那麽這個人一定是穀純。

老實說,我對和穀純做朋友一開始並沒有太多的期待,卻沒想到成為朋友後的感覺非常非常好,可以說給了我驚喜。仿佛是前世的緣分,我們不管什麽時候在一起都能有聊不完的話題,而且非常默契。我本身是一個靜不下來的人,可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會變得很安靜,會思考很多我以前從來沒有思考過的問題,她的一些觀點也可以給我啟發,讓我從不同的角度去看待事物,這些都是我前所未有的體驗。

可是穀純就是繞不過這個坎兒。我很著急,眼睜睜看著她一天比一天憔悴。我把我知道的所有笑話都說出來了卻是徒勞無功。最後,我實在沒有辦法了,我隻好講了講我和歐陽俊逸的故事。沒想到,她竟然很感興趣,問了我很多問題。

看來,或許隻有一場完美的愛情,才能將她從低潮中拯救。

然而,當天空再次開始鋪滿落葉的時候,我們聯係突然變少了很多,穀純仿佛有了什麽心事,不再主動找我,麵對我的邀約,也都含含糊糊。

我開始以為她有了新的朋友,可暗中觀察了一段時間發現她連和其他同學說話都很少。真不知道她在搞什麽鬼。

變化還在於,她不再總愁眉苦臉,甚至經常一個人傻笑。種種跡象表明,她戀愛了。

隻是那個人是誰呢?完全沒有任何跡象啊!

我也懶得再猜,我想,如果她願意,一定會告訴我的。

沒想到過去了好幾個月,她還是絕口不提。

這期間我也想過要不幹脆就忘了這個人吧,以前也不是沒有朋友突然冷漠和離開過。可是不曉得為什麽,我就特別舍不得她。或許因為她給我的感受太特別了吧。

後來,我終於沒忍住,還是找到她問到底什麽原因。

她隻是淡淡地說想回到過去的生活。

她一說我就明白了,過去的生活,不就是沒有我的生活嗎?嗬,還說得這麽文藝。

我決定成全她。

後來,我們的聯係就很少很少了。直到我決定退學前,我們才有了一次超過5分鍾的對話。

退學其實在我的意料之外,因為我的身體突然出了毛病,雖然我一直知道自己體內有一顆定時炸彈,那就是我的家族病,一種叫“脊髓小腦變性”的絕症,但我不相信會那麽快爆炸,畢竟我爸爸發病的時候已經過了40歲,而我的爺爺直到64歲那年才發病。

我卻怎麽也想不到才十幾歲的我就開始隱隱發作了。

起初是頭劇痛,然後整宿整宿失眠,接著渾身肌肉酸痛,感覺要散架了一樣,而我一直引以為豪的力量也慢慢消失得一幹二淨。

從原來的幾個月一次到一個月兩三次,發作的頻率越來越高,每次時間也越來越長,程度越來越嚴重。

看來生活永遠不可能按照你想象中的樣子前行,那麽我們也必須做出相應的調整。

我決定立即退學,趁自己生活還能自理時,去那些自己曾魂牽夢縈的地方:拉薩,香格裏拉,麗江,大理,鳳凰,西塘,鼓浪嶼……最後到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安然死去。

臨走前,我找到穀純,告訴她我要去遠行了,她竟然沒有任何疑惑,一個勁兒祝福我。

唯一讓我安慰的是,她似乎意識到我的健康出了問題,那一瞬間眼神中的關切,我相信是真的。

本來我還想和歐陽俊逸道個別,自從一年多以前我將他徹底得罪後,我們一直沒有半點交集,雖然我心中並沒有放下他,但我認為他應該早已忘了我,所以最後我還是放棄了,哪怕這是永別。

就這樣吧,我一個人靜靜地來,最後靜靜地離開,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