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嚴惜:去西藏、麗江,流浪

山穀一片靜謐,四周是黝黑的高山。我抬頭,心中豁然開朗,在我眼前是漫天星空,那一瞬間,我仿佛置身另外一片時空,那裏沒有苦難也沒有悲哀,隻有幸福和愛。

我的淚再次洶湧而出,一個人,在遙遠的珠峰大本營,哭了個痛快。

我用打工賺來的錢買了一張飛往拉薩的機票。雖然要比火車票貴很多,但對時日無多的我而言,時間比什麽都更重要。中午十一點,飛機緩緩盤旋在嘎貢機場上空,我從舷窗可以清楚看到下方煙霧繚繞的大山大河,遠處是壯闊的冰川,近處則是成片的經幡和尼瑪堆,所有的一切都告訴我:西藏,我終於來了。

我入住的地方是拉薩著名的平措康桑青年旅舍,住的是30塊錢一天的床位。如果像我這樣年紀的女生孤身去別的地方旅行,大概會引起很多人的好奇吧。可是在西藏完全不用擔心,因為有比我還小的旅客,也有七老八十行將就木的旅人。在這裏一切都是合理的,你無須解釋,更不用掩飾,隻需做一個真真切切的自己,我想這就是西藏獨特的魅力吧。

本來我想立即出去遊玩,被同室幾個來自成都的大學生製止了,他們也剛到,坐火車上來的。他們說剛來拉薩不能活動,否則很容易引發高反,到時候可遭罪了,得躺**適應十幾個小時。我倒不怕高反,心想高反再難受難道還會比我發病難受嗎?隻不過我本來也沒什麽固定的行程,更沒有什麽非做不可的事,隨遇而安就是我這趟旅行最大的特色,於是我就躺**和那幾個大學生聊天。他們說過兩天就要租車去西藏大環遊,順便拍一部紀錄片,問我有沒有興趣,我既有興趣也沒興趣,還是抱著隨遇而安的心答應了。

那天晚上我美美睡了一覺,好久沒睡得那麽香了,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香火味兒,對我有著說不出的安慰。第二天中午我才從夢中醒來,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心情也變得特別好,我立即下床,背著大包,穿著拖鞋,開始在拉薩的街頭遊**。

拉薩並不大,除了那些明顯的藏族建築和藏族人,整體規模和我們縣城倒也差不多。很快我便走到了大昭寺,隨著遊客一道虔誠磕拜。陽光很好,我坐在八廓街邊,邊吃著剛從那家著名瑪吉阿米吧買來的拉薩麵邊打量著廣場上的人們。那裏有很多的遊客,有很多轉經的信徒,還有很多磕長頭的朝拜者,據說有的是從幾千公裏之外一步一磕頭過來的,他們千裏迢迢趕到大昭寺後並不會停止自己的虔誠,每天會繼續在大昭寺前磕一萬個頭,有的要磕一兩年。

眼前突然恍惚,仿佛回到了倉央嘉措時代。

八廓街的一角有很多賣小商品的攤位,在那兒我看到了一對很漂亮的綠鬆石耳環,我想如果穀純戴上一定會很漂亮。我還看中了一隻藏銀戒指,我覺得很適合歐陽俊逸。嗬,我最喜歡的女生,還有我喜歡的男生,你們現在知道我在遙遠的拉薩嗎?你們是否也像我思念著你們一樣思念著我?

我把耳環和戒指都買了下來,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給他們,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當我孤身一人,我更加明白我的心中有他們,而且他們對我而言,非常非常重要。

第三天,我去了布達拉宮,早就從各種渠道看過布達拉宮的各種介紹,但當它真正矗立在麵前時才感受到它到底是多麽神聖偉岸。雖然嚴重缺氧的狀態下爬布達拉宮很累,但當最後站在上麵俯瞰時,突然感動得想落淚。

我對著遠方伸開雙手,仿佛可以觸及那藍天白雲。我仿佛可以清晰看見那遍地的寺廟和佛塔,以及遍布四周的瑪尼堆和刻著六字真言的牛羊頭骨。西藏,我真的來了,你觸手可及,我願意把自己融入到你的懷抱裏,久久不醒來。

此後的幾天我還去了色拉寺,現場觀看了著名的辯經;去了拉薩河,雙腿踩在冰冷清澈河水裏,感受著她傳來神奇的力量;去了天葬台,親眼看了一次震撼人心的天葬過程;去了羅布林卡、紅山和白宮,一路與喇嘛接觸,和神靈對話。

第五天上午,我和那幾個成都大學生集合,租了一輛豐田4500,開始了我們的西藏大環線遊。

天氣很好,路況也不錯,在經過曲水河大橋,翻越5030米的崗巴拉山口,以及無數座雪山後,我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羊卓雍錯。羊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美一萬倍,蜿蜒如絲,碧藍如洗,仿佛一塊美玉靜靜躺在天地之間。

我站在羊湖前,雙手合十,心中默默為我思念的人兒祈禱。

離開羊湖,我們很快來到卡若拉冰川,那兒有很多討錢的當地小孩,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硬幣給他們,結果小孩越來越多,最後至少有二十幾個小孩圍住我,他們一個個眼神純潔,言語質樸。我也不嫌煩,幹脆把身上所有的零鈔都給了出去,然後和他們在冰川下一起追逐打鬧,做起了遊戲。

真的好久好久都沒這麽放鬆、開心過了。

離開卡若拉冰川後我們直奔日喀則,在日喀則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繼續上路,很快便到了拉孜,見到了著名的318國道5000千米界碑。318國道應該是全中國最著名的一條路了吧,起點在上海的人民廣場,然後沿著北緯30度線一路西行,途徑江蘇、浙江、安徽、湖北、重慶、四川,一路驚、險、絕、美、雄、壯,最後我們在西藏腹地深處的樟木鎮友誼橋停止了奔騰的腳步。這是“中國人的景觀大道”,還是“一條比記憶還要長的路”,無數人步行、腳騎、自駕、打車,通過這條路來到自己魂牽夢縈的地方,也有很多人死在了這條路上。

繼續前行,今天的目的地是珠峰大本營,車過嘉措拉山口後,眼前已是一片亙古蠻荒的景色,在經過著名的珠峰路24盤後,珠峰就那樣毫無防備又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了我們的麵前。車上所有人都大呼小叫著,掏出各種相機對著珠峰一陣狂拍,更有一位女生掏出電話,又哭又笑地對著電話裏的人說:“我看見了,我終於看見了。”

嗬,我也好想給人打個電話,說我見到了珠峰,可是我能打給誰呢?我掏出手機,給歐陽俊逸寫了一條很長很長的短信,隻是最後還是沒勇氣發過去。

在絨布寺短暫停留後,我們來到了珠峰大本營過宿。那兒海拔高達5200米,幾乎所有人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高反,我也不例外,夜裏躺在又寒冷又潮濕的帳篷裏,我頭疼欲裂,還不時聞到牛糞被火焚燒取暖後又臭又腥的味道,這更是讓我連連嘔吐。

翻來覆去了好久,一看時間才過去了兩個小時,夜還很長,最後幹脆起床,走到帳篷外,沿著一條山路走了好久,最後來到一片山穀。山穀一片靜謐,四周是黝黑的高山,我抬頭,心中豁然開朗,在我眼前是漫天星空,星星一顆顆散發著晶瑩的光芒,銀河仿佛近在咫尺。那一瞬間,我仿佛置身另外一片時空,那裏沒有苦難也沒有悲哀,隻有幸福和愛。

我的淚再次洶湧而出,一個人,在遙遠的珠峰大本營,哭了個痛快。

離開珠峰後,我們前往下一站薩嘎,路經老定日後,來到了希夏邦瑪草原,很快見到了同樣雄偉的希夏邦馬峰。在薩嘎我們做了一次補給,也洗了幾天來的第一次熱水澡。對其他人而言,從珠峰大本營下來後高反都好了不少,想必能睡一個好覺,我卻沒那個福分,雖然高反不再強烈,可是自己的病又開始犯了,折騰了整整一夜,苦不堪言。

清晨起床後繼續上路。在路過美麗卻吊詭的仲巴沙漠後,景色開始漸漸荒蕪,一路顛簸,終於來到當天的目的地即烏寺,見到了聖湖瑪旁雍錯,還有聞名世界的神山納木那尼和岡仁波齊。

告別即烏寺後,我們繼續趕路,一路顛簸,忍受著最惡劣的天氣,也見了世上最美的景色。先後經過了紮達土林、獅泉河、亞熱鄉、措勤、文布南村、尼瑪,最後來到了美麗的聖湖納木錯。

這一趟,8000裏;這一趟,生與死;這一趟,從頭到尾腦子中都沒有忘記那個想忘記的人,卻更加懂得了什麽叫珍惜。

回到拉薩後,我和同行的大學生告別,並且很快加入了另外一支準備從拉薩反騎滇藏線到雲南的隊伍。領隊是一個外號騎行俠的90後男生,此前我便在一本名叫《90後騎行俠單車去西藏》的書裏認識了他,他正是這本書的作者。

隨行的還有他的女朋友肥小貓,一個很瘦很小的女生。騎行俠疑惑地看著我說:“騎行滇藏線不但很累很苦,而且很危險,另外距離超遠,差不多有2000公裏,女生騎行不是很合適,如果你沒有做好準備還是放棄好了。”

我白了他一眼說:“為什麽瞧不起人,你女朋友不也是女人嗎?她能騎過去我也就沒問題。”

騎行俠還是一臉不相信,他說肥小貓此前已經受過鍛煉,騎過川藏線了,實在看不出來我有什麽過人之處。

我嘿嘿一樂說:“想看是吧,好辦,這麽著,你把你們的自行車摞起來。”

騎行俠更生疑惑,但還是照做,將兩輛自行車放平,然後摞到了一起。

我走過去,一隻手緊握住下麵那輛車的車輪,另外一隻手抓住車頭,然後喊了一聲:“起!”就輕輕鬆鬆將兩輛車舉過了頭頂。

騎行俠眼睛都看得快掉下來了,連忙說:“厲害,厲害,我們這就出發吧。”

我說:“好啊,可是我還沒車呢。”

騎行俠說:“這好辦,馬上給你解決。”說完他掏出紙和筆,簡單寫了幾句話,意思要騎行滇藏線,急需買一輛二手車。然後蹲在地上,把紙放在麵前。

我心想這也太不靠譜了吧。卻沒料隻過了10分鍾不到,一個小夥子就推著車過來,說自己剛從青海騎過來,接下去要在西藏生活一段時間,人可以停留,車卻要一直在路上,因此正好可以轉給我,去幫助我完成我的夢想。

就這樣,我隻花費了50元,就獲得了一輛純正山地車。

在拉薩,一切都有可能,而且大多和世俗無關,在這裏,人們更願意相信善和夢想。

有了車就可以出發了。我們並沒有準備太多,騎行俠說走到哪兒算哪兒,遇到問題再解決問題,凡事計劃那麽嚴謹,反而失去了趣味。

非常好,這正符合我隨遇而安的態度。

然而剛翻過米拉山口,騎到八一鎮,我們的行程就發生了變化,原因是那兒挨著著名的蓮花聖地墨脫不遠。隨行有幾個人突然想去一趟墨脫,騎行俠問我的意見,我聳聳肩說隨便,於是我們立即將車寄存了起來,決定先去徒步墨脫。

此前我看過不少關於徒步墨脫的遊記,也讀過安妮寶貝的小說《蓮花》,然而所有的感受都遠不及親自走一趟來的萬分之一。從八一到派鄉,翻多雄拉山,到拉格,穿越原始森林,到漢密,經過可怕的螞蝗陣,到背崩,順著雅魯藏布江,最後來到聖地墨脫。四天四夜,一路上數不盡的懸崖峭壁、隨處可見的泥石流,更有飛雪冰雹、毒霧瘴氣。其中凶險,數不勝數,然而這一路的絕世美景同樣無以言表,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意誌力經過了生死洗滌後,可以擁有新的境界。

回到八一已經是10天後了,這小半個月我和騎行俠他們幾個人的感情大增,我也靠自己的實力和毅力贏得了所有人的尊敬。因此當我們再次跨上車騎往雲南時,竟然有了一種出生入死的戰士豪情。這也難怪,在徒步墨脫的路上,我們不止一次身處生死邊緣,所幸命大活了過來。如果有人問我對此行最大的感受,我一定會說:人生一定要徒步一次墨脫,但隻能一次,因為實在太危險了。

滇藏線雖然也很危險,然而和墨脫比起來,那絕對是小巫見大巫了,何況一路上還有西藏江南之稱的林芝之類的美景。一路上我們歡聲笑語,即使我的身體正日趨虛弱,也在極興奮的精神狀態的掩蓋下變得波瀾不驚。我們首先翻過4620米的色季拉山口,來到魯朗鎮,走過著名的七十二拐,越過著名的通麥天險,到達波密縣,接著是然烏、安久拉山埡口、業拉山埡口、覺巴山埡口,到達如美鎮,跨過瀾滄江大橋後,接連翻過拉烏山埡口和紅拉山埡口,來到了飛來寺,我們在飛來寺稍作休整,最後一鼓作氣翻越白馬雪山的三個埡口,經過書鬆村,終於到達了香格裏拉。

騎行俠他們還要繼續前往麗江,最後到達大理,在那裏的雙廊古鎮,他們將安置自己的新家。我的身體卻每況愈下,我怕自己堅持不到那兒,於是謊稱自己目的地到了。在和騎行俠和肥小貓等人依依惜別後,我開始了獨自一人在香格裏拉的流浪生涯。

我首先在古城邊租了一間小房,雖然設施簡陋,但有著很大很大的院落可以曬太陽。更浪漫的是院子裏長滿了漂亮的花花草草,還有一個秋千架、一隻金毛狗,還有數不清的蝴蝶和蜜蜂,我每天就在太陽下,躺在秋千上,手舞足蹈地和蝴蝶還有蜜蜂做遊戲,旁邊永遠睡著一隻老狗。

休息了一段時間後,我意識到身上的銀子已經所剩無幾,便開始找工作,憑借著一把調酒的好手藝,我很快在古城裏的一家酒吧找到了份工作。就這樣,白天我就在租住的小院落裏放空、發呆、曬太陽,晚上到酒吧上班,生活過得無比恬靜。如果不是我日趨難受的身體提醒我依然身處罪與惡的人間,我會真的願意在這裏隱姓埋名,直至終老。

4月的一天,我突然接到騎行俠的電話,問我在香格裏拉待得如何。

我說:“還好呀,找到了一份工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極簡單卻美好的生活。”

騎行俠哈哈大笑說:“嚴惜,你怎麽突然變得這麽文藝了?看來生活真的挺好的哦。”

我樂:“那必須啊,你們怎麽樣了?結婚沒?”

他說:“哪會那麽快,不過我和肥小貓在大理雙廊開了一家客棧,專門招待到大理來尋夢的朋友,你有空也過來吧。”

我說:“好啊,如果還有機會的話。”

騎行俠沒有在意我話中玄機,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幸福當中,一個勁兒介紹他的客棧多麽浪漫多麽美。我隻好不停點頭附和。

他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說:“對了,前幾天有個小夥子一直在找你。”

我說:“你弄錯人了吧,這個世界我認識的人你都認識啊!”

騎行俠說:“或許吧,這些天遇到了太多人,弄混淆了也正常。”

我們又隨意嘮了會兒嗑,然後就聽到話筒裏麵傳來肥小貓幸福的呼喚聲,騎行俠就匆匆掛了電話。

我想:他們真是一對幸福的人兒啊,可以在同齡人正為了遙遠不可知的未來苦苦拚搏之際,守著蒼山,麵朝洱海,過著自由又浪漫的生活。

怎麽過都是一生,為什麽不選擇自己內心最渴望的生活?

可到底誰會找我呢?真的是他搞錯了嗎?我多麽希望那個人是歐陽俊逸啊!可是怎麽會?

我們相隔萬裏,他根本不知道我在哪兒,何況,我傷他那麽深,他應該還記恨著我吧。

算了,不想了。我曆經千難萬險來到這裏就是想逃離,就是想忘記,逃離就是想遠離所有的煩惱,找尋一個有山有水、有花有草的地方,安度餘生。

哪怕在我的心裏,不管走多遠,有關於他一切的一切,從未褪色半分。

我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幾乎隔兩天就會發作一次,每次發作的時候也從原來的頭昏腦脹、四肢乏力變成間歇性休克,甚至徹底動彈不了。還好每次發作幾乎都是在深夜,雖然會折騰一宿,但第二天白天可以睡覺補充體力,並不影響晚上的打工。

我一直沒去看醫生,我害怕從醫生口中說出那個絕症的名稱,那樣等於給我宣判了死刑。

我寧願騙自己,或許現在的一切還隻是上天在考驗我,說不定有一天所有的病痛就會瞬間灰飛煙滅,然後我又滿血複活,變成那個成天鬧騰,什麽也不怕,什麽都有興趣的嚴惜。

就這樣,我又挨了兩個月,直到一天夜裏,病魔再次發作。對此我已經無比習慣,躺在**眼睜睜看著自己渾身的力氣一點點消失,全身從骨頭到肉發出陣陣劇痛,最後更是頭昏腦脹,幾近昏迷。

這個過程至少要持續4個小時,我已經忍受過千百次。

然而非常不巧的是,當我正處於最難受、最無助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熊熊火光,緊接著警笛聲大作,各種救火呼喊聲四起。

天!古城竟然著火了。

我住的地方雖然不在古城中心,然而離中心距離並不遠,古城裏的建築大多是純木結構,加上年久失修,防火措施並不完善,因此過火速度極快,沒幾分鍾,透過窗戶我就清晰感受到火光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近,襲人的熱浪更是越來越明顯。

我努力捏了捏拳頭,還好,身體已經有了一絲知覺。

“快點兒,快點兒!”我心中不停呼喚,祈禱力量能夠回到我的身體,讓我逃過此劫。

可是相比來勢洶洶的大火,我的體力恢複得實在太慢了,過了小半天我才好不容易讓自己支撐起來下床,可是沒走兩步又重重摔倒在地。

我大聲呼喊,卻根本沒有人響應,想必左鄰右舍但凡能逃走的都已經逃走了吧。

大火越來越近,我甚至已經可以清晰聞見各種被火燒焦的味道,聽到木頭被火燒過發出的嗞嗞聲。

我又拚命掙紮了兩下,還是不行,我真的沒法站立起來,更不要說逃出火海。

我想:難道我會被大火活活燒死?這也太滑稽了吧。

我曾想過各種死法,有浪漫的也有悲情的,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意外結局。

唉!也罷,怎麽死都是個死,別挑剔了。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電話突然響了,竟然是歐陽俊逸!奇怪,他怎麽會有我的新號碼?難道是老天見我可憐,讓我臨死前可以聽到心愛的人最後的聲音?

來不及多想,我接通電話,電話裏傳來他心急火燎的聲音:“喂,嚴惜,是嚴惜嗎?喂……”

不知道為什麽,前一秒鍾我明明怕得要死,可是聽到他聲音我又想和他吵架,我沒好氣地說:“叫什麽叫,我又沒死。”

“嚴惜,太好了,我終於找到你了,你現在在哪兒?快說!”

“哎!你幹嗎那麽凶?我在哪兒關你什麽事啊!”相比房外的熊熊大火,此刻對我而言更重要的就是和他大吵一架。

“好了,求你了,快告訴我你在哪兒?”電話那頭他快哭了。

“你找不到我的,我在香格裏拉呢!”

“廢話,我也在香格裏拉!”他開始咆哮,“到處是火,你快告訴我你在哪兒,具體的方位。”

啊!他也在這兒,什麽情況?我再也顧不上和他鬥嘴,趕緊將自己租住的小院名稱告訴了他,然後躺在地上再也不能動彈半分。我想大火已經到了房外,即使他就在門口也來不及了,過來給我收屍還差不多。不曉得等會兒他看到的我是不是已經被烤熟了,那得多難看啊!不行,我得擺個好看點兒的姿勢。

我真佩服我的好心態!

奇怪的是,大火一直沒燒進來,門外傳來陣陣消防車的警笛聲,並且開始有水噴灑了進來,看來是千鈞一發之際,消防車趕到了,壓製住了火勢。

可是,就算沒被火燒死,很快也得被煙嗆死,我真慶幸剛才掙紮著掉到了地上,如果還在**,估計已經被嗆死了。我盡量小口呼吸,延長著最後的時間。

歐陽俊逸,歐陽俊逸,你到哪裏了?你快出現啊!

砰,房門被人一腳踹開了,我趴在地上,用力抬起頭,就看到歐陽俊逸穿過熊熊火焰和煙霧跑了進來,他表情堅毅,眼神迷離,動作輕盈,宛如超人。

慢動作,一定要慢動作,不然不夠帥!

沒等我犯完花癡,歐陽俊逸就一把抱起地上奄奄一息的我,然後衝過火群,一直奔到足夠安全的地方。

在他的懷抱裏,我晃啊晃,舒服極了,我伸出已經恢複力量的胳膊,遲疑著,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那一場大火整整燒了大半夜,燒毀了100多間房,燒掉了大半個香格裏拉古城,燒醒了多少人的夢。

我們和其他難民一道被安排到新城市醫院統一接受救治,醫生在給我用完藥後我就沉沉睡了過去,那是我多日來睡過的最安穩舒服的一覺,不知道是藥物起了作用,還是因為歐陽在我身邊。

等我睡醒睜開眼,就看到歐陽端坐在我床邊,深情凝望著我。

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幾個小時,但我依然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看著他,鼻子突然沒來由地一酸:“你怎麽來了?你不是說永遠都不再理我了嗎?”

歐陽笑:“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翻舊賬。”

我說:“我一直記恨在心裏,到死都不會忘記。”

歐陽無奈道:“那怎麽辦?要不我向你道歉?”

我說:“行,你好意思道歉,我就好意思聽。”

歐陽清了清嗓子,認真舉起右手說:“我,歐陽俊逸,向嚴惜小姐道歉,我不應該對她冷暴力,讓她難受,希望她能接受我真摯的歉意。”說完他看著我,“嚴惜小姐,你能接受嗎?”

我笑:“暫時先原諒你,看你以後表現不好,再找你算賬。”

就這樣,我和歐陽化幹戈為玉帛。我問歐陽怎麽會那麽神奇找到我,歐陽說自從我退學後他就一直瘋狂打聽我的去處,卻始終一無所獲。直到有一天突然在四川衛視上看到幾個大學生拍攝的藏地旅行紀錄片,在鏡頭裏看到了我,才知道我去了西藏。他想方設法終於聯係上了那幾個大學生,卻被告知我和騎行俠一起離開了,於是又千方百計找到了已經在大理開客棧的騎行俠,要到了我的電話。為了給我一個驚喜,他一路上都控製著沒給我電話和短信,直到昨天才趕到香格裏拉,卻沒想到剛到就遭遇到了一場百年未遇的大火,更是英雄救美把我給救了。

我取笑他:“該不會就是因為你來,香格裏拉才著火的吧。”

歐陽說:“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這次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就不會再離開你。”

我難受道:“即便如此,我依然不會答應你。”

他說:“我知道,我不勉強,喜歡你是我的事,我們都隻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嗯!”我點頭。

他又說:“這兩年,我每天都過得很難受,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麽我真心以待,卻換不回你的半點心動。如果說你真的有了男朋友,那我也會死心,可是你寧可欺騙我,也不願意給我機會。我恨你,恨你太絕情,可我更恨自己,恨自己太癡迷。我恨了整整兩年,突然明白,與其我天天折磨自己去恨你,不如再試一次,這一次我不需要占有,隻想停留。既然你無法忘記曾經的傷痛,去接受一個戀人,那麽就讓我做你最好的朋友,陪在你左右,對你來說這是能接受的距離,對我而言,已是最好的恩賜。”

我哭了,想不到他竟然會為我做出如此大的改變,我哽咽著對他說:“謝謝,我會嚐試去改變,請給我時間。”

他說:“我會的,我已經對家裏和學校都說好了,要請一個很長很長的假,這些天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放心吧,就算我們什麽都沒有,我們都還有時間,大把大把的時間。”

我哭得更厲害了,沉沉閉上了眼睛,我在心裏說:傻瓜,我已經沒多少時間了,可是我已經很滿足,因為我生命最後的歲月中有你不離不棄,那麽一秒鍾就已經勝過人間無數。

香格裏拉是不能待了,我又不想回去,於是和歐陽買了一輛二手摩托,一路遊玩,一路流浪,很快騎到了麗江。在麗江,我度過了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白天我們會睡到自然醒,然後到朋友的客棧去曬太陽,傍晚的時候會到四方街上賣唱,歐陽長得帥,歌唱得又好,還彈得一首好吉他,很討女遊客的喜歡,每天唱三四個小時竟然可以收入一兩百,足夠我們的生活了。一開始我隻負責收錢,慢慢我就學會了手鼓,這樣歐陽一邊唱歌我一邊打鼓,我們的生意就更好了。等收工後我們會先到古鎮上的特色飯店飽餐一頓,然後去朋友開的酒吧聊天。麗江有各種各樣的酒吧,有的開在喧鬧的酒吧街,有的則深藏在不起眼的庭院角落,在那裏我們結識了一個叫阿初的哥兒們,他在老街裏開了一間名叫“扯淡”的清吧,每晚那裏都人滿為患,你可以盡情喝酒,大聲唱歌,沒有羈絆,也沒有懷疑。我見過無數南來北往的朋友,在那裏流著淚訴說著自己成長中的無奈和悲哀。

我突然意識到,原來每個人都是在受傷中成長的,每個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可是我卻始終沒有勇氣講出我的悲傷,無數次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下去。如果歐陽不在我身邊,我的麵前全部是陌生人,兩杯酒下肚,或許我也有勇氣去回憶,可是我害怕歐陽知道真相後會嫌棄我,我已經承受了太多的絕望,絕對不能再失去他的溫暖。因此,每每大家在痛訴成長血淚史後眼巴巴看著我的時候,我都含笑搖搖頭,然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仿佛我是一個從來沒有受過傷的幸福之人。

我依然會在深夜發病,即使我全身疼痛難忍,我也會竭力控製自己,不發出一聲呻吟。我怕吵醒隔壁的歐陽,怕他知道我的秘密,怕他為我憂心,我默默忍受著痛楚,直到太陽升起,我會像一個沒事的人一樣去和他到處遊**,設攤賣唱。這段時間,他似乎從來沒有對我的身體起疑,他好幾次怔怔看著我,然後感歎說“嚴惜,你怎麽越來越瘦了”,我會插科打諢回答:“你白癡啊,你不知道世上有一種人被老天眷顧著,怎麽吃都不會胖的嘛,我就是這種被老天眷顧的人。”

嗬,我是真心覺得我是被老天眷顧的,我從來沒想過竟然會和歐陽一起擁有如此美好浪漫的光景。

一天晚上,我們照例開始賣唱,歐陽一首又一首彈唱著膾炙人口的歌兒,我在一邊不緊不慢地打鼓,間或我倆會四目相對,含情脈脈。突然,我覺得全身的力氣被瞬間抽空了一般,我暗想:不好,怎麽現在也能發病?我得趕緊回去。可是我剛掙紮著站起來,立即天暈地旋,我叫了一聲:“歐陽!”然後一頭栽地,不省人事。

奇怪的是,我明明暈過去了,可我分明還可以看到歐陽驚慌失措地一把扔掉吉他,然後緊緊抱起地上的我,大聲呼喚著我的名字。我看到他焦急萬分地抱著我衝過人群,一路奔跑,奔出大研古鎮,來到新城。他試圖攔住一輛出租車,可是所有的車上都是遊客;他試圖攔住一輛私家車,可是沒有一個好心人;他繼續大聲呼喊著我的名字,然後抱著我向5公裏之外的醫院跑去。就這樣,他用盡全身力量,生生跑到了醫院急診室門口,當醫生將我接過去的瞬間,他已經累得徹底癱倒在地。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當我醒來時,發現歐陽就在我的身邊,或許是太過擔心勞累,他竟然趴在**睡著了。我癡癡看著他,心疼又不舍,歐陽啊歐陽,我連一個最簡單愛的回應都不願意給你,你為什麽還要對我這麽好?我根本不配擁有你的愛,你應該重新找一個簡單而美好的女孩,和她好好相愛,你一定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而不是像現在,你付出了所有,得到的卻是一場虛無。

我拉過歐陽的手,緊緊握在自己懷裏,我突然發現,我沒有半點兒反感和不適,眼淚洶湧而出,一滴滴打在他的手背上。

他醒了,突然用力抱住我,哽咽著說:“為什麽你一直都瞞著我?”

我說:“你知道了?”

他點頭:“嗯,醫生都告訴我了,嚴惜,為什麽你寧願一個人承受這麽大的痛楚,也不要我和你分擔,為什麽?”

我笑:“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再說了,你在我身邊,就已經是幫我分擔了。”

歐陽俊逸用一種毋庸置疑的口吻對我說:“你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相信我,求求你,一定不要放棄。”

我笑,此刻的他在我眼中是那麽親切,仿佛已經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是我已經改變了嗎?可是我好累啊,我將頭輕輕依偎在歐陽的懷裏,輕輕對他說:“我想回家了。”

闊別大半年,我終於回到了生我養我的地方。我拒絕了歐陽要動用家裏力量送我去北京治療的好意,堅持住進了縣城裏的醫院。

歐陽開始堅決不同意我的主意,理由是縣醫院的醫療條件太一般,到那裏無疑是自尋死路。可是我不依不饒,我對他冷嘲熱諷說:“你又不是我的什麽人,所以你必須聽我的,否則你就給我滾。”

歐陽隻好妥協,他拿我一點兒辦法也沒有,無論我身處何種境地,固執從來是我不變的姿態。

沒有人知道我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除了我自己。我知道自己得的是絕症,及時獲得最頂尖的治療,頂多也隻是延長幾年生命而已,那樣勞財傷神又何必呢?我隻想死在離媽媽近一點兒的地方,這樣我可以在閉眼之後立即見到她,從此和她再也不分開。

在縣醫院,我被確診為“先天性脊髓小腦變性”,然後被安排進了重症監護室,首先做了腦室穿刺,雖然用了大劑量的麻藥,我依然可以感受到腦室引流管穿入側腦室前角時的那種絕望。隻不過我並沒有哭,所有人都被我的堅強震撼了,我心想這點折磨算啥,我經曆的那些傷害比這個疼痛多了。

這才是剛開始,很快我就開始接受化療。原來一直有聽過這個詞匯,但究竟什麽是化療,我也是做了才知道。原來化療就是輸液,一個療程3到7天不等,然後休息10天再繼續下一個療程。一共12個療程:術前4個,術後8個。化療最眾所周知的反應就是掉頭發,我看著自己頭發大把大把掉下幹脆拿了把剪刀遞給歐陽,讓他給我全部剪掉。歐陽拗不過我,隻好照辦。為了安慰我,第二天他幹脆也剃了個光頭。我看著他的樣子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化療對我來說並沒有多少痛苦,痛苦的人反而是我的歐陽。為了更好地照顧我,夜裏他也不回去,就在我病床旁邊放個泡沫墊然後睡在上麵。病房的夜特別冷,過廊風特別強,還有很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和灰塵,因為白天剛做完化療,夜裏我的身體會全身疼痛,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歐陽就會給我按摩,一按就是一整夜,有好幾次他都按睡著了,讓我又感動又心疼。

雖然接受了一係列的治療,但我的病情沒有任何好轉。我的精神開始恍惚,眼前總會出現各種奇怪的現象,比如我明明住的是單間,可是有一天又住進來一個女孩,那個女孩一直昏迷著,她的家人就圍著她不停哭,哭得我煩死了,後來那個女孩死了,於是哭的人更多了。我憤怒地將這件事告訴歐陽,歐陽目瞪口呆說:這房間一直就是你一個人啊。我說:怎麽可能,我明明看到有人搬進來,那個女孩的樣子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的。我剛想描述,突然嚇了一跳,因為我發現那個女生長得好像我自己。

還有一次,我看到一個長相酷似我爺爺的老頭打了盆水,搬了個折疊小凳子坐在我病床右下方,開始洗腳。我特別惡心,於是轉過臉不看,可不知道為什麽老頭又坐到了我麵前洗腳,洗了一會兒後突然把一條腿卸了下來用刷子刷,而且邊刷邊笑,笑的瘮人,我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趕緊閉上了雙眼,可依然能夠看到老頭極其恐怖的笑容!

歐陽聽後反應不再強烈,而是悲哀地搖搖頭,叮囑我好好休息。

我剛閉上眼睛,突然發現病**空的天花板打開了,一個披著黑袍的骷髏人笑著伴隨著泡沫而下,向我伸出了手,我毫不猶豫地遞出了手,但是他卻突然消失不見,隻留下天花板被打開過的痕跡。

我嚇得尖叫,睜開眼,歐陽依然守在我身邊,我緊緊抱著他痛哭:“我好辛苦!”

歐陽也哭:“我知道,我多麽希望生病的是我,隻要你不這麽難受,我做什麽都願意。”

看到他這樣,我反而不怕了,我說:“你真傻,如果我的病真到了你身上,那樣我會更加難受,現在的結局,就是老天最好的安排。”

那段時間,我和歐陽之間並不是隻有如此溫情卻也挺狗血的對話,更多是我對他的埋怨和斥責。得病後我的脾氣其實變得更加暴躁了,經常心慌意亂,沒理由得發脾氣。歐陽一直都以最大的忍耐心承受著。

隨著病情的加重,很快我身上便插滿了管子,每天我隻能躺在**,動彈不了,而且身邊有好多台機器,發出很規律卻又很煩人的各種聲響,這讓我更是驚慌。我開始慢慢變得抑鬱起來,有一天我特別想吃葡萄幹,可是醫生不讓吃,我就求歐陽去給我買,歐陽當然拒絕了,於是我大發脾氣,我讓他立即滾,不要假惺惺在我麵前演戲對我好,我不需要他,討厭他,永遠都不要見到他。歐陽也不生氣,反正隨便我說什麽他就是不給我買葡萄幹,我氣死了,突然用力拔自己身上的管子,歐陽嚇得趕緊叫醫生,給我打了鎮靜劑後我才算安生。

類似的狀況還有很多。總之,那段時間,我們把人生的各種滋味都品嚐過了,彼此都成熟了不少。最後就連醫生和護士都對歐陽另眼相待,他們會對我說:你男朋友真的太不容易了,那麽小,自己還是個孩子,卻已經那麽成熟,將來肯定大有出息。我聽了也不反駁,就是對歐陽翻白眼,讓他少臭美。歐陽卻一直傻傻地笑,仿佛說一句我是他女朋友就是對他最大的嘉獎。

我對歐陽說:“你能幫我了卻一樁心願嗎?”

歐陽說:“傻丫頭,你要做什麽盡管說就是了。”

我說:“我這人沒什麽朋友的,除了穀純,我想見她一麵。”

歐陽立即掏出電話說:“那還不好辦,我這就給她打電話,讓她來看你。”

我又生氣了:“你還是不懂我,如果那樣強求,又有什麽意思?如果我和她真的有緣分的話,她會主動想起我的。”

歐陽無奈:“就算她會想你,可也根本不知道你在哪兒呀,總要給她留下點兒線索吧。”

我又白了一眼歐陽:“這就是我找你幫忙的地方啊,我現在沒法上網,你到我的空間去寫一篇日記,日記的名稱叫《宿命》,密碼就是穀純名字,記得要附一張我現在的照片,然後把我的地址留在上麵,如果她真有心,看見會過來的,到時候我有一些話對她說。”

“可萬一她看不見呢?你那些話怎麽辦?”

“那就永遠沒人知道,和我到另外一個世界去。”

“傻丫頭,快別胡說了,你會好起來的。”歐陽俯下頭,輕輕在我額頭吻了一下,然後說,“你看,一切都在變好,不是嗎?”

“嗯!”我點頭,確實,現在麵對歐陽的親密舉動,我已經完全沒了反感和負擔,我用充滿愛意的眼光看著他,然後溫柔地說,“快去我空間留言吧,我怕我等不及了。”

我的猜想沒有錯,穀純果然也正想著我,並且她很快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我曾經對穀純說過:“終有一天我會把自己的故事告訴你,在我即將死亡前。”

我本以為那一天會要很久很久,卻沒想到會這麽快到來。

挺好,不管是早還是晚,總要麵對,何況我已經可以兌現當初的承諾。

我讓歐陽出去給我們買點兒東西,有些話我不想讓歐陽知道,這樣在他的心中,我就永遠是純潔的。

我拉著穀純的手,斷斷續續講述了我的全部故事。

穀純早已泣不成聲。

我對穀純說:“我雖然生命短暫,但活得還算精彩,更何況擁有你這樣的知心好友,以及歐陽俊逸純真的愛,算是不枉此生了。如果說我有什麽遺憾的話,那就是在我身體健康的時候沒有好好珍惜歐陽,反而成天和他作對,用各種方法去氣他,白白浪費了很多好時光。穀純,人生苦短,如果你真心愛一個人,不要怕,也不要等,要勇敢去麵對,去追尋,哪怕失敗,哪怕頭破血流,也會甘之如飴。”

穀純邊哭泣邊點頭,她說她愛上了一個男人,可是這個男人突然離她而去,她痛不欲生,心生絕望,本來打算放棄,可是聽完我的故事,她已經知道怎麽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