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英雄3
第二天天不亮,老周還在酒勁兒中做著夢,夏木便爬出了帳篷,收拾好東西,準備開車離開護林站。黑背犬聽到了發動機聲音,從木屋裏跑出來,歡快地圍著夏木搖尾巴,並用嘴巴銜住夏木的包。夏木揉了揉它的頭,它依舊撕咬著包不肯鬆開。夏木把手伸到了包裏,握住了冰冷的木柄,那是從林場的槍櫃裏找到的一支短管獵槍,他曾經用這支槍擊斃了一個盜獵分子,將另外一個打成重傷。槍托上還有血的餘溫,槍口散發著火藥的味道。黑背犬仿佛有透視眼,看到了黑洞洞的槍管,也看透了夏木的心思。它若能開口,一定跟姥爺一樣,勸他不要再去報仇了,那會把他尚未開始的人生毀掉。夏木突然想起被沈雨推下爛尾樓的肖華軍,那個老人曾經說過,他的兒子並未死去,靈魂居住在狗的身體裏。夏木蹲下身子,看著黑背犬的眼睛,感受到了姥爺的靈魂。他害怕了,用力撕扯著,從姥爺的手裏奪過了包,嘶啦一聲,包裂開了一個口子,槍管露了凶殘的麵孔。黑背犬也被嚇住,怯生生地退後幾步,蹲在角落,嗚嗚地叫喚著。勸阻失敗,對話終止,他們變成了敵人。夏木心中的仇恨從來沒有熄滅過,現在燒的更旺了。
他扔下了一封信,開著豐田酷路澤逃出了森林。老周不是個酒膩子,但昨天晚上,他為了打開話匣子,喝了不少酒。夏木一小口,他一大杯,加了枸杞的鹿茸泡酒喝起來很甜,就像蜜糖水一樣,不知不覺,後勁十足。那些酒夠他醉上三天三夜了,等他發現短管獵槍被偷,夏木已經返回了白川。信上交代了接下來老周要幹的事兒,把自己打傷,然後報警,說夏木搶走了槍,這樣他就不用承擔失職的過錯。夏木還把姥爺的一大筆撫恤金全都留給了他,希望他能幫忙安葬姥爺,若將來他也死了,就把他和姥爺、媽媽安葬在一起,每年給他們一家三口掃掃墓。這筆撫恤金權當是辦後事所需的費用。
黑背犬在院子裏嚎叫了很久,直至車子消失不見,森林重歸平靜,吠聲才停止。
劉宇捏著油條,拎著豆漿,哼哼歡快的小調,走進隊長辦公室的時候,看到冷小兵縮成一團,躺在沙發上,像一個孵蛋的大母雞,露出了不太自然的神情。冷小兵被停職後,劉宇這個代理隊長就把辦公室據為己有了。
“嗨,習慣了,我都忘了這辦公室現在是你的了,”開門聲驚醒了冷小兵。
“冷哥,你別誤會,我就是暫時,這辦公室將來還是你的。”
“別啊,我都被停職了,說不準過兩天,我就脫衣服走人了。”
“別開玩笑啊,誰不知道重案隊離了你……”
“離了誰都能轉,”冷小兵的電話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揚長而去。
“冷哥,冷哥……你別瞎想啊,大家都等著你回來主持工作呢。”
“你幫我把東西收拾好,扔我車後備箱裏,我估計,明天我就得滾蛋。”
冷小兵大聲喊著,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命運慘淡。劉宇從隊長辦公室裏出來,尷尬地看著他的背影。辦公室裏其餘的人也都紛紛探頭,狐疑地望向劉宇,仿佛在說,是你耍手段把冷小兵擠走了吧。劉宇決定保持沉默。冷小兵說的沒錯,明天新聞發布會召開之後,他就得滾蛋了。人們隻會記住,白川案是在他劉宇手上告破的,榮譽屬於他,未來也屬於他。至於冷小兵,很快就會被人們忘記,拋卻在舊塵埃裏,變成了無人問津的垃圾。沒有人會知道,這十六年來,他是唯一一個堅持要查白川案的人,更沒有人會記得,他為了查案把自己的生活都毀了。劉宇嚼著油條,一言不發,轉頭走進了辦公室。
老顧在法醫室門口等著冷小兵,走廊裏的黑漆漆的,如同一條隧道。
“複原結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你要進去看看嗎?”
冷小兵在黑暗中沉默了幾秒:“晚點,我想現在,有人比我更想見到沈海洋。”
冷小兵轉身,重新消失在了黑暗中,老顧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沒有發出聲。
助理從洗手間裏出來,手上還沾著水滴。滴答滴答的聲音,催的人昏昏欲睡。老顧想回宿舍睡一會兒,但又怕睡著了會做噩夢。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他們花了17、8個小時,根據電腦裏計算出的模型複原出了沈海洋的顱骨,當膠泥塑造的臉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突然覺察到了一種殘忍。生命不過如此的念頭一閃而過。他讓助理找來一塊白布,遮住了臉,然後才給冷小兵打了個電話。
“你去睡會兒吧,我在這兒守著……”
“守著?顧老師,咱們的工作已經結束了,你也去睡吧。”
“不,我得等等她。”
“等誰?”
“她。”
她有一張白如骨瓷的巴掌臉,光照在皮膚上,透出微青的毛細血管。透明皮囊之下,是一副比金屬還要堅硬的骨骼。當她得知胡刀刀被父親殺害的時候,她覺得自己變成了電影裏的金剛狼,手背上長出了寒森森的匕首。恨意凝結在匕首上,喚醒了她的知覺。在她親手殺害寧麗,把屍體浸泡在填滿冰塊的浴缸裏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生性邪惡,對生命毫無同情,隻是一具行屍走肉。她覺得自己和父親一樣,身上有連環殺人犯的潛質。但是當冷小兵告訴她,胡刀刀死了的時候。她卻感受到了痛苦,曾經和胡刀刀相處的畫麵一一閃過,就如爛俗電視的煽情段落。痛苦變成了眼淚,很快又變成了憤恨。那一瞬間,她明白了,雖然她身體裏流著連環殺人犯的血,但她和他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她原本憎恨殺戮,憎恨失去親朋,更憎恨自己變成殺人犯。胡刀刀的死,讓她幾乎動搖的信念重新堅定起來。她告訴自己,她是俄狄浦斯,她必須親手弑父完成救贖。
她凝視著電腦屏幕上的合照,父親一手握著手風琴大賽一等獎的證書,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的那麽驕傲。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隻是冰冷的屏幕。他躲在後麵,看著她。就在這時候,冷小兵突然從外麵闖了進來,身旁跟著一個護士,無力地阻攔著他。
“你不能進去,沒有預約不能進去,你……”
“沈醫生,看來我上了你的黑名單啊,”冷小兵粗魯地推開了護士,走到辦公桌前。
沈雨急急忙忙想要關掉電腦,但動作還是慢了一拍,冷小兵看到了屏幕上的合照。
“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去派出所報案的時候說過,沈海洋失蹤的時候,把所有東西都拿走了,包括你們的合照。我還記得,你說你爸的右手隻有手掌燒傷,手背沒有,手背上隻有劃痕和咬痕,這照片看起來並非如此,你說謊了。”
沈雨直接關了屏幕,冷冷地問:“你有什麽事兒。”
“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像你一樣,身上藏了這麽多秘密。”
“如果沒有事兒,請你馬上離開這兒,不要打擾我工作。”
“很不幸,有事兒,很重要的事兒,”冷小兵扭頭看了看站在門口進退為難的護士,又回頭看著沈雨說:“跟我去一趟刑警隊。”
“傳喚?審訊?還是問詢?你有手續嗎?”
“我找到沈海洋了,他現在就在刑警隊,等著見你。”沈雨猛然愣住,揣度著這句話的真假。冷小兵接著說道:“這十六年來,你從來沒有見過他,對嗎?你以為他殺了很多人,躲起來了,不敢露麵,不敢見你。所以你才會利用何偉光來當替罪羊,為了幫他脫罪。你以為隻要警方抓住凶手,破了白川案,你父親就不用再躲躲藏藏,能夠光明正大的回到你身邊,你們就能像以前一樣,幸福美滿的生活在一起了,對嗎?”
“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麽。”
“你計劃的確很完美,不過,你犯了一個致命錯誤。”
“什麽?”
“你會知道的。”
老顧坐在門口的長椅上,眯著眼睛打盹,懷裏抱著個U型枕。腳步聲從走廊一頭傳來,他猛然驚醒,U幸枕跌落在地,悄無聲息地滾到了角落。骨瓷一樣白色的臉,穿過黑色的隧道,走到了法醫室門口,身後跟著冷小兵。她來了,站在他們麵前,看著法醫室的招牌,一臉的疑惑。說是疑惑,卻也不是。法醫室三個字就是最直白的答案,隻有死人才會來的地方。沈雨臉上的神情很絕望。那絕望讓她更加透明,仿佛稍稍吹口氣,她便會破碎滿地。
老顧過去推開了門,動作輕柔無聲,仿佛一隻老貓,躡手躡腳邁入墓地。
法醫室裏空****的,加了一夜班,老顧把實習生和助理都趕回了宿舍,獨自等待。
不鏽鋼解剖台的正對麵放著一張桌子,頂上懸著一盞無影燈,這場景讓沈雨想起了醫院。她有點恍惚,就仿佛她不在法醫室,而是在病床前照顧剛剛做完手術的父親。老顧神獸按下按鈕,無影燈亮了起來。桌上擺著一件東西,東西上罩著白布。一塵不染的白色,讓人不忍破壞。冷小兵和老顧閃到了一邊,望著沈雨。她蒼白的皮膚跟白色的布融為一體,分不出層次,辨不出棱角,隻有手在扯動布的時候,嘩啦啦**漾開的白色暈輪,像直視太陽一樣令人眩暈。伊卡洛斯靠近太陽的時候,蠟和羽毛做成的翅膀融化了,他見到了死亡。沈雨也見到了死亡。
膠泥雕刻出來的沈海洋跟沈雨電腦屏幕上的父親一模一樣,嘴角眉眼,臉型輪廓,無一不同,冷小兵甚至懷疑老顧事先拿到了沈海洋的照片,照著照片一點點捏出了這張臉。老顧看透了他的想法,苦笑著搖了搖頭。
幾秒鍾,還是幾分鍾,時間停止不動了,直至一聲嚎叫從沈雨的喉嚨裏發了出來。
死神控製了她的身體,剝奪了她的情感,將她扔在荒野裏,令她變成了一隻野獸。
冷小兵和老顧站在一旁,沒有過去安慰和勸說,語言失去了意義,隻有耐心等待。
綿延不絕的痛苦從她腹腔裏湧出來,經過氣管,擠出喉嚨,充溢在除了眼睛之外的每一個角落。眼淚從表達痛苦的版圖中消失了,眼睛變成了兩個絕望而虛空的黑洞。痛苦像質量過大的黑洞,吸走了一切。她的身體,她的重量,她的靈魂與存在,照射在她身上的光,全都被痛苦的黑洞吞噬了。她消失在了原地,聲音也不見了。
半個小時後,冷小兵把她帶到了詢問室,拿著老顧出具的屍檢報告以及澤縣刑警大隊的卷宗。高鵬也聞訊趕了過來。冷小兵從飲水機上接了一杯熱水,放到了沈雨麵前,水蒸氣飄飄****的,帶給她一絲絲微弱的暖意。
“你們在哪兒,找到了他?”她的聲音凝滯,仿佛失聲太久,聲帶長了鏽。
冷小兵把卷宗和屍檢報告放在了她麵前:“你和白骨的DNA點位吻合……”
“我以前學的是法醫,我看得懂……”她打開了卷宗。
冷小兵沒有再說話打擾他,而是扭頭看了看高鵬。
高鵬也是一臉的詫異,顯然,沈雨悲傷痛苦的程度出乎了他的意料。
大約又過了十幾分鍾,沈雨終於看完了卷宗,緩緩合上,抬頭看著二人:“報告上沒有說他具體的死亡時間,隻說在十五到二十年之間。”
“白骨化的屍體很難推斷準確的死亡時候,更何況一直埋在汙泥下……”高鵬道。
冷小兵點了點頭,接著高鵬的話說:“但是有一些輔助證據可以證明他的死亡時間是十六年,我不能百分之百確定,但概率很大,”冷小兵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幾張照片,放在了沈雨麵前,指著那張經過化學處理後顯影的舊車票說:“準確的說是2001年9月2日,下午三點左右。你父親在1:30的時候,從白川市長途汽車站上車,坐上了前往澤縣的大巴,一個小時左右抵達澤縣汽車站,下車後,經過這片樹林,抵達石橋,在石橋下被人殺害,”冷小兵從卷宗裏找出發現白骨時勘查人員拍一組照片:“澤縣石橋,你有什麽印象嗎?”
沈雨猛然愣住。十六年前的那天中午,父親在澤縣長途汽車站跟她匆匆告別,消失在了樹林裏。她穿過樹林之後,看到了石橋。她站在石橋上哭泣,大聲喊著“爸,你在哪兒,你別拋棄我”。按照冷小兵的推斷,父親正是在她站在石橋上哭泣,呼喊的時候,被人殺害的。她在橋上泣不成聲,他在橋下痛苦死去,這一畫麵深深地刺痛了她。
“他去澤縣石橋幹什麽?有什麽特殊的理由嗎?”冷小兵問道。
“那天中午一點多的時候,他給我打了個電話,說醫院派他臨時去出差,讓我去澤縣長途汽車站給他送衣服,石橋距離車站不遠,中間隔著一道小樹林。”
“不,你弄錯了……”
“弄錯了?”
“我們核實過了,醫院那天沒有派他出差,打電話讓你去車站的人,不是沈海洋。”
“不是他?”
冷小兵點了點頭:“打電話給你的人,是殺害他的凶手。”
“凶手?”
冷小兵再次點了點頭,扭頭看了看高鵬,征詢他的意見,高鵬也點了點頭
“我們在石橋下,還找到了殺人凶器,”冷小兵又拿出幾張照片,放在桌上。
照片上是一支保存完好的一次性注射器,針頭已經生鏽了,但不難看出折斷的痕跡。
“注射器裏檢出了泮庫溴銨的成分,你應該很熟悉,白川案的凶手最喜歡用麻醉藥和肌鬆藥來控製受害人,殺害你父親的人,就是白川案的凶手。”
沈雨神情大變,身體如同被卷入滔天海浪,起伏不定地擺動著。殘留在她心頭的迷霧被狂風吹散了。凶手冒充父親打電話,把她引誘到了澤縣長途汽車站,父親全然不知道,所以在車站門口看到她的時候,立刻意識到她已經掉入了圈套,所以才會張皇失措。父親那天說他要離開一段時間,並不是因為自己殺了人,更不是想要拋棄他,而是想保護她。父親在人群中尋找凶手,跟隨著他進入小樹林,想要把他除掉,但沒想到卻反遭殺害。警方當時將沈海洋誤認為凶手,並把他的體貌特征以及右手傷疤畫在了懸賞公告上。沈雨在回家路上,拿到了懸賞公告,同樣被誤導,將父親當成了連環殺手,這是一切悲劇的開端。但後來的事兒,卻讓她有些疑惑。如果父親在9月2日那天已經遇害,那麽隔天晚上,也就是9月3號晚上,她收到的兩封信——一封讓他清理痕跡後去報失蹤案,另一封則編造了一個跟人私奔的謊言——究竟是怎麽回事?她反複把信上的字跡跟父親以前的筆跡做過比對,絕不可能是他人偽造。難道冷小兵推測錯了,凶手並沒有立即殺害父親,而是逼著他寫完信,才將他殺害?但很快,她就意識到,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因為除了那兩封信,她還收到過賀卡,賀卡上的“生日快樂,小雨,愛你的爸爸”同樣出自父親的手跡,就算凶手從一開始就做好了計劃,逼迫沈海洋在很多張賀卡上寫祝福語,但,還有一個無法解釋的破綻。最後一份禮物,凶手命令她去殺害寧麗,照片背後的地址“榕城家園B區2號樓306”以及紙條上記錄的寧麗的活動路線,全都是手寫的,她同樣做過比對,和父親的一模一樣。凶手不可能在十六年前就預料到未來,除非凶手本來就和父親的筆跡一模一樣。這個細思極恐的細節讓沈雨感到背後一陣發涼。凶手究竟花了多長時間練習,才讓他筆跡和父親一模一樣?可是他又如何能夠拿到父親的手稿?難道說凶手跟父親很早之前就認識?朋友?還是——安定醫院的患者。沒錯,凶手是安定醫院的患者,這就是為什麽他這麽了解沈海洋,並且要求沈雨把父親的所有病例都銷毀的原因,因為他的身份就隱藏在其中。
沈雨猛然扭頭,看著背後,仿佛有人在背後冷冷地看著她。
冷小兵和高鵬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有一堵經常被人踢來踢去,蹭滿汙漬的藍漆牆。
“現在你可以承認,何偉光不是白川案的凶手,而是一隻替罪羊了吧?”
沈雨抬起頭,看著冷小兵,目光冰冷且絕望。
“凶手利用你對父親的執念,引導著你陷害了何偉光,你以為你替沈海洋脫了罪,實際上你幫的人是凶手,是你的殺父仇人,告訴我,你是怎麽做到的,”冷小兵咬著牙,仿佛每個字都是一根針:“他是誰?這十六年來,你們是怎麽聯係的?他躲在那兒?”
“……”
“你不希望凶手就這麽逍遙法外吧,把你知道都說出來,我幫你抓住他,判他死刑。”
“他是誰?”
“何偉光,你們已經抓住他了,謝謝你,冷隊。”
沈雨站起身來,離開了詢問室。
冷小兵如同狂躁不安的狗,想要衝出去咬人。高鵬一把抓住了他,搖了搖頭。
“用用腦子,如果沈雨承認何偉光是替罪羊,不就等於承認這一切都是她幹的?”
“可是她在幫殺父仇人?”
“她也在幫自己,她是不會認罪的,凶手也許要永遠的逍遙法外了。”
沈雨不會讓凶手逍遙法外的,以他對她的了解,她會設法找到他,親手殺了他。
“新聞發布會什麽時候召開?”
“什麽?”
“新聞發布會,明天中午嗎?”
“你是不是真傻了?剛才你詢問沈雨的時候,我已經弄明白了,何偉光的確不是凶手,我們不能被沈雨牽著鼻子走,我決定取消新聞發布會,暫緩移交檢察院,讓專案組的人繼續調查白川案!”
“不,你得開新聞發布會,要大張旗鼓的公布凶手落網的消息。”
“什麽?”
“我不會害你掉烏紗帽的,說不定還能幫你連升三級。”
“你到底想幹什麽?”
“凶手利用沈雨製造替罪羊的目的是什麽?是脫罪。如果警方宣布案件告破,真凶才會浮出水麵,到時候,我們才有機會抓到狐狸。”
“那麽,你想怎麽做?”
“現在能夠找到凶手的人,隻有沈雨,接下來,我會盯著沈雨。”
“理由呢?監視居住需要理由。”
“不需要理由……”
“沒有理由拿不到批條!”
“不需要批條,我都替你想好了。”
“哦?”
“接下來你要把我開除出警隊,我會以個人身份盯著沈雨。沈雨找到凶手,或是跟凶手見麵的時候,我會搶在她前麵,把那個人抓住,帶回刑警隊,交到你手上。”
“別開玩笑,我無緣無故把你開除了,支隊還不鬧翻天。”
“開除我的理由都給你想好了。”
高鵬眉頭緊鎖:“什麽理由?”
“十六年前,我是持槍進入現場的,我用槍對著凶手的腦袋,本來可以一槍打死他的,可是我害怕了,我渾身顫動,連扳機都扣不動,我放走了凶手,這一切夏木都可以作證,這麽多年我一直在說謊,我根本就不配當個好警察。”
高鵬傻眼了,錯愕地看著冷小兵,還想再次求證。
冷小兵卻掏出了一張光盤,塞到了高鵬手裏,揚長而去。
光盤裏的內容,是他放走凶手之後不久錄的。他原本打算自殺,把這張光盤留在現場,當做遺言,這樣大家看到後就明白他為什麽要自殺,不用再深入調查。沒想到一晃十六年,他才下定了決心,走出了最後一步,說出了真相。
高鵬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晃了晃那張光盤,光盤盒上寫著:2001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