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種結局5

冷小兵和夏木趕到市醫院的時候,高鵬等人已經離開,返回了刑警隊,守在急救室門口等消息的警員說,痕檢組發現了新的線索,但具體是什麽,他卻說不清楚。至於沈雨和何偉光的傷情,沈雨已經脫離了危險,被轉到了住院部,但還在昏迷之中,醫院方麵安排了專人照顧,畢竟她是市醫院的主治醫生,骨幹力量。何偉光的情況則要糟糕很多,急救手術已經進行了一個多小時,尚未結束,看樣子還要持續幾個小時。由於高鵬事先跟院長打過招呼,表示該患者是白川案的嫌疑人,一定要搶救過來,所以醫院方麵對手術極為重視,抽調了神經外科最權威的醫生負責主刀。主刀醫生在初步檢查之後表示“情況非常不樂觀,就算能保住一條命,恐怕也會是個植物人,”看守警員把主刀醫生的話轉述給冷小兵和夏木。二人見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醫院,便決定返回刑警隊。

從急救室的走廊裏出來,冷小兵突然看到一個男人在走廊拐角探頭探腦,行跡頗為鬼祟。冷小兵迅速走到夏木身邊,低聲提醒他,夏木也看到了那人,但他們裝出毫無覺察,大步走向出口。見二人離開,男人便邁著小碎步,走向急救室。冷小兵和夏木突然轉身,從人群中穿過去,向兩隻獵豹一樣跟上男人,想要看看他要做什麽。沒想到男人朝急救室走了一半,卻突然轉身,往外走來。狹促的樓道雙方都無處藏身,硬生生地打了個照麵。

“警察同誌……”那人脫口而出,顯然知道眼前這倆人的身份。

“你是誰?想幹什麽,”冷小兵警惕地問道。

那人苦笑著,掏出了工作證:“我是沈雨同事,心身醫學科的。”

“馬好?”冷小兵仔細回憶,總覺得在什麽地方聽過這個名字。

“我聽說她出事兒了,就來看看……”

“既然是醫院的,那你應該知道,沈雨已經被轉到了住院部,”夏木質疑道。

“我,我……”叫馬好的人支支吾吾。

“你是來看何偉光的!”夏木厲聲問道。

馬好不安地搓著雙手:“是我建議沈雨帶何偉光去安定醫院找黃主任的,唉……”

“我想起來了,你是老黃以前的同事,”冷小兵回憶起來。

馬好點了點頭:“能不能借一步說話,有一些東西我想應該交給你們。”

“你都看見什麽了?”

“我在一條兩邊全都是門的走廊裏走著,每一扇門都關著,走廊看不到盡頭……”

“那些門能推開嗎?”

“推開,我不敢推開,我感覺裏麵有很可怕的東西。”

“別害怕,走過去,推開第一扇門,告訴我裏麵有什麽。”

“我,我,我……”

“推開了門,你看見了什麽?”

“全都是血,地上全都是血,有一個女人躺在地上,一直在抽搐,她快要死了,可她卻不停地笑,一直衝我笑,一直笑。屋子裏還有一麵鏡子,鏡子裏有一個人,那個人穿著黑色的衣服,我看清他的長相,我隻看見他的手上,手上……”

“手上怎麽了?”

“手上拿著一把刀,刀上也都是血……”

“你走近點,看看鏡子裏那個人長什麽樣子。”

“我害怕,鏡子在屍體後麵,我要過去就得跨過屍體,可我不敢。”

“勇敢點,走過去……”

“我踩著鮮血,跨過了屍體,走到了鏡子前,我看見了他的臉。”

“你認識他嗎?”

“認識,鏡子裏的人就是我自己!我殺人了,是我殺了她,我殺人了!”

對話戛然而止,躺在沙發上的何偉光發出一連串的嘶喊,他的眼睛緊閉著,身體被一種強大的力量所扭曲,痛苦地上下翻騰,喊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嘶啞,突然,鬧鈴聲響起,何偉光猛然睜開了眼睛,雙眼血紅看著攝像機,喉嚨裏依舊發出低沉的吼吼吼的聲音。

畫麵靜止在了何偉光的臉上,很容易就能讓人聯想到一頭將要捕食的餓狼。

“這就是我為什麽建議沈醫生把何偉光的送到安定醫院去看診的原因,”馬好醫生不安地看著電腦屏幕:“他病的很重,已經超出了我們普通三甲醫院心理谘詢師的治療範圍,我擔心再耗下去會出大事兒,要鬧出醫療事故,我們科室都得受牽連。於是我就建議沈雨幫何偉光辦轉院,送他去安定醫院,我覺得何偉光,他是真瘋了。”

“還有別的視頻嗎?你們治療的時候不是都會全程錄像嗎?”

“我手裏隻有這一段,剩下的都在沈雨的電腦裏。”

“隻有這一段?”冷小兵有些不解:“怎麽會隻有這一段?”

“說起來挺偶然的,那天沈醫生的攝像機壞了,臨時借我的一用。用完之後她請求我幫她把裏麵的視頻導出來,我的攝像機信號比較老,她不太會用。我把視頻導入我電腦的時候,無意中看到的……”

“無意中?這麽說,你以前根本就不認識何偉光?”

“不認識,隻在樓道裏見過,我印象中,他是四月份來谘詢的。”

“能幫我查一下何偉光準確的就診時間嗎?”

“可以,沈醫生的助理手裏應該有登記,”說著,馬好拿起電話聯係到了沈雨的助理。

不一會兒,一個帶白帽子穿白大褂的圓臉女孩拿著一份登記表複印件進來。

“四月九號來的,治了快兩個月了,”圓臉女孩把複印件遞了過去。

“你對何偉光什麽印象?能回憶一下嗎?”夏木問道。

“沒什麽印象,我隻負責登記預約,病人的具體情況你得問沈醫生。”

圓臉女孩露出工作結束,莫要打擾的微笑,迅速離開了馬好的辦公室。

“九五後,很自我,絕不多管閑事,你們想了解何偉光,還是得問沈醫生。”

“多謝,這段視頻可以發我郵箱嗎?我們很快就會申請調查沈醫生的電腦,所以這段視頻遲早我們都會看到,”冷小兵誠懇地看著馬好,希望能把視頻帶回警隊。馬好點了點頭,遞過一張紙,讓他留下電子郵箱,冷小兵把紙和筆遞給了夏木,讓他留郵箱,然後繼續問馬好:“沈醫生找你借攝像機,具體是幾月幾號,你還記得嗎?”

“一周前,”馬好拿出手機看了看通話記錄:“沒錯,一周前,完事兒之後,我先給黃主任打了個電話,把大致的情況跟他說了,唉,要不是我亂提意見,沈醫生也不會,都是我害了她。”

七天前,也就是冷小兵在星巴克咖啡館告訴沈雨,沈海洋是連環殺人犯後的第二天。

四月九號,冷小兵和夏木放何偉光離開刑警隊後的第二天,何偉光見到了沈雨。

冷小兵心裏畫出了一條清晰的時間線,何偉光認識沈雨是第一個節點,沈雨正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替罪羊,何偉光適時出現了;冷小兵接近沈雨,是第二個關鍵節點,沈雨意識到警方已經開始懷疑父親沈海洋,決定立刻動手。某種程度上說,寧麗的死,何偉光的重傷,以及這場車禍,冷小兵都脫不了關係,他在不知不覺中充當了推手。

“依你看,這是巧合嗎?”夏木說道:“我是說,何偉光找到沈雨看病?”

“不,何偉光窮的一分錢都沒有了,怎麽會有打算看心理醫生?這不是巧合。”

“哦,對了,關於費用問題,沈醫生倒是提過一嘴,”馬好插話道:“何偉光的治療費不是他自己出的,用的是有公益組織的錢。”

“微笑生活,”夏木脫口而出:“專門針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公益活動。”

“原來你也知道……”

冷小兵想起第一次拜訪沈雨的時候,在雜誌上看到那篇關於“微笑活動”的報道。或許何偉光正好看到了這篇報道,慕名而來。不過,事情真的是這樣巧合嗎?冷小兵心中閃過一絲疑慮。

“你參加過公益組織的義診嗎?”冷小兵問馬好。

“沒有,一般都是沈醫生帶著幾個實習生在做,我們科室的其他人也表示過,可以抽出一點時間幫忙,不過,沈醫生總是說不想連累大家,這是她心心念念想做的事兒,理應由她獨自負擔,我們隻要心意到了就好。”

“義診的情況呢?前來谘詢的老人多嗎?”

馬好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麽人,現在社會,心理壓力比較大的都是年輕人吧,各種各樣的現實問題,賺錢,成功,名利,奢華的生活,到處都是**,隻有年輕人才會感到焦慮,失眠,抑鬱,至少我接觸的的患者來看,老年人來做心理谘詢的很少。老年人的問題通常都很具體,比如沒錢看病,兒女不孝順,老年喪偶喪子,或是因病喪失了基本生活能力,心理谘詢可解決不了這些實際問題。”

“說的也是,”冷小兵又問道:“有沒有義診名單之類的,我想看看……”

馬好指了指門口,冷小兵和夏木立刻明白,名單在圓臉助理手裏。

二人起身告辭,馬好醫生將他們送到門口,突然低聲問了一句:“警察同誌,那個何偉光是不是真的殺了人?”

圓臉的助理雖然不願意多管閑事,但本職工作做得卻十分到位,經她手的每一份登記表上都詳細地記錄著義診患者的姓名,出生年月,家庭住址等信息,並附有一寸照片。

夏木逐一翻看著手機上的電子表格,想要查出些異常端倪。

“義診活動從六年前就開始了,算起來,是沈雨到醫院上班之後的第二年。”

冷小兵用略帶嘲諷的口吻說道:“看起來,她可真是個善良的人。”

“看起來……”夏木聽出他話裏有話,皺了皺眉。

“用善良做偽裝,可以吸引更多的老人,再加上免費。”

“所以,你覺得公益谘詢隻是她尋找替罪羊的幌子。”

“沒錯,從她來醫院第一天就在計劃了,找了整整六年才找到替罪羊。”

“也許還要更早,她讀醫學院,學法醫就開始了。”

“沒錯,為了今天,她苦苦等了十幾年。”

“不過,這都隻是推測。”

“合理的推測。”

“我們需要的是證據,不然,不會有人相信天方夜譚的。”

二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夏木繼續翻閱著登記表。

“白川案的每一個受害者臉上都帶著微笑,公益組織的名字又叫微笑生活,這可不是什麽巧合,這說明沈雨知道案件細節!”

“難道你打算告訴高隊和警隊的其他人,‘微笑’就是揭穿沈雨真麵目的證據嗎?”夏木發出一聲譏笑,就差直接嚷嚷說,這麽做簡直太愚蠢了。冷小兵有些尷尬。夏木繼續劃動手機屏幕,沒有什麽發現,就在這時候,他突然想起兩個月前來給沈雨送提取證物的回執的時候在垃圾桶裏發現的一寸照。夏木慌忙打開手機,找到了那張被他翻拍下的邊緣被燒焦的照片,拿到圓臉助理麵前,問:“見過這個人嗎?”

“這……”助理眯起眼睛想:“這是肖華軍啊。”

聽到肖華軍的名字,冷小兵湊了過來:“你怎麽會有肖華軍的一寸照?”

夏木沒回答他,繼續問助理:“肖華軍也參加了微笑生活嗎?”

圓臉助理點了點頭:“他應該是比較早的一批,來有好幾年了。”

夏木揮了揮手,圓臉助理轉身離開後,夏木跟冷小兵說了照片的來源。

“燒毀?沈雨故意把肖華軍的登記表燒毀了嗎?”

“如果不是碰巧被我撿到,我們都不知道肖華軍也是她的患者。”停頓了片刻,夏木接著說道:“而且,你沒覺得肖華軍的身高,年齡等特征,尤其是那雙眼睛,都跟白川案的嫌疑人基本吻合嗎?除了右手沒有燒燙傷之外。”

“媽的,肖華軍也是隻替罪羊……”冷小兵罵道。

“這就說得通了,森林公園案的時候,我就懷疑沈雨在幫肖華軍善後,但我想不通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就算她是他的心理醫生,也不至於為了一個非親非故的患者,掩蓋一起謀殺案啊,這要被查出來,少說也判十年八年,現在看來,她不是在幫肖華軍善後,而是在保護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替罪羊。”

“所以當我們找到肖華軍的時候,沈雨發現這隻替罪羊保不住了,才下定決心殺了他,以免暴露她的大計劃,”冷小兵順著夏木的話說道:“這就是她出現在肖華軍跳樓自殺現場的真正原因。肖華軍一死,森林公園案就得銷案,這樣一來,警方就不會繼續查下去。犧牲掉一隻好不容易找到的替罪羊,固然損失很大,但至少沒有暴露她的計劃。”

“幸運的是,沈雨很快找到了第二隻替罪羊,何偉光。”

“何偉光比肖華軍更合適,無論是身高,體型,念靈,而且恰好他的右手燙傷,跟嫌疑人最重要的特征完全一致,省去了沈雨最大的一個麻煩;另一方麵,他剛剛‘殺了人’,有很深心裏陰影;而你我找到了證據,證明何偉光是清白的,他隻是個單純的倒黴蛋。”

“沒錯,我們雖然排除了何偉光的嫌疑,但何偉光卻對自己殺人一事深信不疑——畢竟那個女人是被他推搡倒地後死去的,誰遇上這種可怕的事都會做噩夢。沈雨就是利用這個機會,借著幫何偉光治病的名義,誘導他說出了視頻裏那些話,‘我殺人了,我殺了她’,指的不是寧麗,更不是白川案的受害人,而是那個被他推搡後猝死的女人。沈雨的電腦裏一定還有更多類似的視頻。”

“很快就會知道答案了,”離開醫院之前,冷小兵跟隊裏申請調走了沈雨的電腦。

正如冷小兵和夏木所料,警方在沈雨的電腦裏找到了更多的視頻,內容全都類似於馬好提供的視頻。技偵人員將視頻內容與寧麗喉嚨裏找到的SD卡裏的音頻進行了比較,確認是同一個人——何偉光的聲音。與此同時,痕檢和法醫方麵,也化驗出了更多的證據。首先是刺入沈雨腹部那把匕首手柄上的掌紋,既有左手的,又有右手的,初步推斷,何偉光是雙手握著匕首刺入沈雨的腹部。其次是何偉光家中搜查出的注射器和空注射液瓶,檢出了麻醉劑和肌鬆藥的成分,並且在注射器的針頭上,發現了死者寧麗的DNA;再次是那個底座為10乘以20cm的鬧鍾,技術員將鬧鍾拆成了零件,從齒輪縫隙中提取到了陳舊血跡,跟白川案五名受害人包括夏木的母親夏金蘭在內的DNA逐一進行了比對,全都吻合。這個鬧鍾正是凶手每次作案的時候擺在受害人麵前,逼迫她們觀看的鬧鍾。血液通過縫隙滲透到了鬧鍾內部,殘留在了齒輪上,凶手沒有清理過,因此為警方留下了至關重要的並案證據。另外,從何偉光家發現的受害人照片找到了何偉光的左手拇指指紋,指紋數量隻有一枚,紋路也不清晰,位於照片的左下角,看樣子何偉光很謹慎,平時不太用手直接觸摸照片,這一枚左手拇指指紋,似乎是看照片的時候,不小心留下的。

最後一項證物,則是夏木認出來的。當幻燈片上出現卡通孫悟空造型瓶瓶子的時候,夏木發出了一聲怪叫,正在案情分析會上介紹證物的警員愣了一下,跟眾人一起扭頭尋找怪叫聲的來源,隻見夏木像斷線的木偶一樣,啪嗒一下,摔倒在了地上。冷小兵慌忙過去,抱住夏木,用力掐著他的人中,陳涵遞過一瓶冷水,澆在夏木頭上,他才悠悠地轉醒過來。

哎呀,那聲音不是疼痛,倒像是失了魂的人,正在慢慢地抓住飄走的靈魂。

“夏木,你怎麽了?”冷小兵著急地喊道。

“哎呀,我,我的,我的,怎麽會忘了,”那魂兒一時半會兒還沒回來,夏木的話也亂七八糟,仿佛將這些音節組成一句有意義的話,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兒。

“我看他是癔症了,八成是受什麽刺激了,”老顧經驗頗為豐富。

“刺激?”冷小兵看到幻燈上的瓶起子,指著問道:“那瓶起子,你認得?”

夏木伸出手在虛空中抓了一把:“我的,我家的,凶手從我家拿走了。”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從何偉光家發現的那些擺件正是凶手從受害人家中拿走的紀念品。由於東西微不足道,就連受害人家屬都未發現有物品丟失,自然,當年負責調查的警方也就沒有發現這一細節。

“帶他去休息休息,我們接著開會,”高鵬對身邊的警員說道,夏木是受害人家屬,案件的直接關係人,按照回避原則,他本就不應該參加這次案情分析會。要不是冷小兵信誓旦旦保證他會乖乖的聽話,高鵬根本不會同意他坐在角落旁聽。

“我沒事兒,”夏木臉色蒼白,強撐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高鵬有些不悅,正要下令強製夏木離開,冷小兵卻打斷了他,開始發問。

“你們查過何偉光的右手了嗎?是什麽時候燙傷的?”

“查過了,醫院和診所沒有就診記錄……”

“老顧,能驗出他手上的燙傷是新的還是舊的嗎?”

“是新的……”

“我記得他說過是幾個月前的事兒,他因此丟了工作,”冷小兵看似隨意地應和道。

高鵬和眾人卻吃了一驚。人人都清楚,真凶的手十六年前就有傷疤。如果何偉光右手的傷是幾個月前形成的,也就意味著他不是白川案的凶手。

“你到底想說什麽?”高鵬語氣中帶著敵意。

“也許你們搞錯了,何偉光不是凶手,他是被人陷害的,他的手……”

“還有另一種可能,”老顧欠了欠身子,補充道:“他的右手手掌全都是新傷,這的確沒錯,但是,這也就意味著我們無法得知他的手之前是什麽樣子。也許他受過兩次傷,十幾年前的舊傷被新傷給覆蓋了。”

“沒錯,”人群中發出一陣陣低聲的讚同,老顧的說法打消了他們的疑慮。

“那就往前查,一直查到1991年,查他每一天都幹了些什麽,跟什麽人打過交道,做過什麽工作,說過什麽話,弄清楚他的手以前是不是受過傷!這可是白川案!”冷小兵有些憤怒地質疑眾人:“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我們前前後後查了二十六年,一點線索都沒有,怎麽會一夜之前,所有的證據都冒了出來,並且都指向一個明確的嫌疑人!”

“你說他被人陷害了,陷害他的人是誰?”高鵬死死地盯著冷小兵。

“真正的凶手!”冷小兵幾乎要喊出沈海洋的名字,卻看到夏木衝他搖了搖頭。

“真凶?”高鵬頗有幾分嘲笑地問:“那你能說出他叫什麽名字?在哪兒能找到他嗎?”

冷小兵一時語塞,夏木衝他搖頭,自然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到目前為止,他們調查的隻是沈雨,沈海洋在警方的記錄裏依舊是下落不明的失蹤人口。他們不能將一個早已經消失的人指認為凶手,這聽起來不僅是天方夜譚,簡直就是發了神經病。

“至少應該更慎重點,核對一下時間線,看看案發的時候……”

“還用你說,我已經安排人核實過了,目前還沒發現任何不在場證明。”

高鵬揮了揮手,劉宇把一份表格投射在了幕布上。表格上的內容是通過白川案案發當天和何偉光的個人信息交叉比對的結果,交警的違章記錄和事故登記占了一大部分,剩下的則是派出所民警對何偉光的社會關係走訪所得的反饋。沒有任何人或是事件表明,白川案每一次案發的時候何偉光不在現場。當然,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何偉光一定就在現場。何偉光是無兒無女的孤寡老人,跟他最為親近的妻子早兩年已經過世,現如今已經沒有人能說清楚他的每一天是如何度過的,且不說同事,朋友,鄰居,恐怕就是最親近的人,被問及十幾,二十幾年前某一天發生的某件事,也多是一片空白。警方用的排除法隻能做到這一步。

案情分析會在一片激動和興奮的情緒中結束了。高鵬在會後宣布了市局的決定,重啟白川案的調查,火速組建專案組,由他親自負責,並且檢察院將提前提前介入,公檢聯手辦案,誓要把白川案辦成鐵案。高興不起來的隻有冷小兵和夏木,因為他們的名字沒有出現在專案組名單裏。夏木被要求提前結束實習,立刻回學校報道;至於冷小兵,高鵬給出的理由是,重案隊日常工作需要人主持,胡刀刀遇害一案尚未偵破,冷小兵要把精力放在日常工作和胡刀刀案的偵破上。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因為高鵬對冷小兵不再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