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白川是大海1

冷小兵打開文件袋,專注地看了起來。中年男人開著車,一言不發。

中年男人叫陳大明,白川市刑警支隊重案大隊的隊長,專跟殺人放火的凶徒打交道,實際年齡41歲,但過度繁重的工作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大很多,花白的兩鬢和不修邊幅的穿著,更增添了蒼老的氣息。若是在路邊遇到,你準會以為這是一個剛剛送孫子上學,回家路上順便買菜的大爺。刑警就該是這樣,陳大明常跟手底下的兄弟說,麵相上要慈祥,殺氣都藏在心裏,上一秒處理分屍案,下一秒該買菜買菜該做飯做飯,麵如菩薩心似金剛。

文件袋裏放著一疊照片,四個女人,各個麵帶笑容,不是開懷大笑的笑,而是微笑,輕描淡寫似笑非笑,仿佛剛從美夢中醒來。若是活人,這笑便是迷人的神秘的,可惜,這笑容放在了死者臉上,便有了說不出的詭異。

“師父,我聽說人在臨死前,會把自己一生在腦子裏過一遍,就跟放電影一樣,一幕一幕的閃”,照片中女死者呈側臥狀,左臉頰貼地,睜眼看著前方,頸部和左手手腕上各有一處針眼,右手腕上則是一道豁開的口子,深入動脈,典型的銳器傷,屍體周遭布滿血液。血液中有一小塊**的長方形地麵,位於死者麵部前方一步遠的位置。冷小兵輕觸那塊刺眼的**地麵,不安地問師父:“是這樣嗎?”

“哦,是泮庫溴銨”,陳大明低聲回了一句。

“泮庫溴銨?”冷小兵重複了一遍,這個陌生的詞念起來有些繞口。

“一種肌鬆類藥物,”陳大明看徒弟一頭霧水,解釋道:“全麻手術時候經常會用到的一種輔助類藥,能讓人在全身麻醉的情況下,肌肉保持鬆弛,便於醫生開刀。死者臉上的笑容就是肌鬆藥作用的結果。”

冷小兵大概聽明白了怎麽回事,隨即更多的困惑湧上了心頭。

首先是作案手法,凶手既然已經用麻醉藥控製了受害人,顯然可以直接用銳器割開她們的手腕,為何要多此一舉注射肌鬆藥?難道僅僅是為了讓死者的臉上帶著微笑?那微笑又意味著什麽?其次是那塊**的地麵,受害人被割腕之後,血液從噴濺到流淌再到凝固,地麵不應該有任何露出才對,除非那裏放了什麽東西,阻礙了血液的流動,而在血液凝固之後,凶手又拿走了該物品。屍體呈側臥姿態,受害人的目光正好看著那件東西,凶手似乎有意讓受害人目睹該物。最後是作案時間,文件之中夾著一張便箋,上麵寫著四起案件發生的時間:1991年5月18日,1994年7月4日,1998年的11月13日和14日。前三起案件間隔時間長達三到四年,第三起和第四起之間,卻隻隔了短短的不到24小時,將每一起案件發生的時間分布在一天中,既有上午十點,也有深夜時分,毫無規律可言。

冷小兵重新低頭看了看屍檢報告和現場勘查報告,裏麵如實記錄著一些結論,同樣沒有答案。字裏行間都表明,當年的辦案人員有著和他一樣的困惑。凶手作案時所采用的多餘的手法,看似毫無意義,卻又意味深長,就像一篇詩裏的省略號。沒有省略號,詩便是幾句幹巴巴的話,有了,便有了歎息聲,有了供人猜測和想象的無盡空間。

車子在市監獄門口停下,陳大明帶著冷小兵,沿著一道長長的灰牆走過。那天太陽很大,灰牆頂部鐵絲網的陰影投射在地上,形成了一條凹凸不平的線,像一排不整齊的牙齒。走了大約兩分鍾,監獄的辦公區出現在了眼前。

監獄長站在樓下等著他們,看到陳大明,熱情地迎上來握手:“老陳……”

監獄長看了看陳大明身後的冷小兵,點了點頭,冷小兵慌忙點頭回應。

這是冷小兵第一次來監獄,雖然被招到刑警隊已經快一年,但他從未出過外勤。之前的主要工作就是訂卷宗,打熱水,打掃衛生,替加班的同事買盒飯。枯燥乏味的內勤工作,對充滿憧憬的新人來說無疑是一種折磨。同期被招入刑警隊的人很快就忍受不了日常繁瑣,紛紛找關係,調到了別的部門。隻剩下冷小兵一個人,還在繼續堅持著。這份堅持,理想主義占了三分之一,訥言遲語占了三分之一,困惑不解占了三分之一。他在警專讀書的時候表現平平,屬於既不好也不壞,既不突出也不墊底,隨大流的一撥人。這一撥人的共同理想,或者說出路,無非是從派出所幹起,熬資曆等機會。大多數人一輩子奉獻給了基層,少部分幸運的人被調入心儀的警種。冷小兵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是幸運的那一撥,所以當他得知被刑警隊選中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不敢相信是真的。他想問陳大明為什麽會選他,但每次話到嘴邊,又生生地咽了回去,他固執地認為自己被選入刑警隊是陳大明尚未意識到的一個錯誤,一旦他提出,師父便會恍然大悟,重新將他踢回到隨大流的隊列中……

二人跟隨監獄長穿過走廊,來到辦公室。監獄長從堆滿文件的辦公桌上摸出一盒錄像帶,塞入錄像機裏。雪花點在電視屏幕上閃爍之後,畫麵出現。一間鑲有單向玻璃的空房間,正中間放著一張床,床頭伸展出兩部分,像是長了雙翅膀,床的腳部和延展出去的手臂部分別裝有束縛肢體用的皮帶。那是注射死刑用的刑床。兩名法警把一個又高又壯的黑人囚犯帶到房間裏,用皮帶束縛住他的手腳,一個穿黑袍的神父走到刑床前,手按囚犯額頭告解。單向玻璃另一邊,死囚的親屬跟隨著低下頭,輕聲懺悔著。告解完畢之後,刑房門打開,法醫進來,用酒精棉消毒,將針頭紮入死囚犯肘部靜脈,把第一支針劑注入了他的身體,然後是第二支,第三支。監獄長按下暫停鍵,畫麵定格在死囚的麵部,屏幕上的黑白顆粒呈現出一種粗糲的藝術感,死者平靜無聲的表情讓冷小兵感到恍惚,就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一次行刑,而是某種安然入眠。

“第一針是麻藥,第二針是肌鬆藥,最後一針是氰化物,也就是毒藥”,監獄長停頓了片刻,接著說道:“我們國家1997年修訂的《刑事訴訟法》裏規定,可以對死刑犯采取注射死刑,但是這種刑罰對軟硬件都有比較高的要求,投資也比較大,白川市目前還沒有一例,不具備實施條件。”

“看起來沒什麽痛苦嘛,”冷小兵輕聲道。

陳大明沒說話,監獄長過去按下播放鍵,畫麵很快跳轉到了另一名死囚身上,這次被執行的是一名女囚,身形瘦小,四肢幹枯,從外形上很難將她與窮凶極惡的犯罪行為聯係在一起。女人似乎早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處境,神情平靜,每一個動作都給人一種置身事外的感覺,就仿佛赴刑場的是別人,而她隻是個看客。但很快,這種平靜被一股扭曲猙獰的力量打破,在第三針注射氰化物之後,女囚開始猛烈的掙紮,雙腿和雙臂用力晃動,胸部高高地向上聳動,好似恐怖片裏被惡魔附體的人,瘋狂地掙紮著,她瘦弱幹枯的身體即將被體內的魔鬼衝破,哀嚎聲擠出了胸膛。

“這是……”陳大明疑惑地問,冷小兵同樣感到不解。

“術中清醒,簡單說就是麻藥和肌鬆藥全部失效,但毒藥卻起了作用。死囚會在腦子和身體都清醒的情況下,被毒藥折磨,直至活活疼死。”

從未有過如此的痛苦,那痛苦透過了屏幕,進入到冷小兵的身體裏。

冷小兵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幹嘔了兩聲。

監獄長沒有理會他的不安,按下播放鍵,繼續說道:“能掙紮還是好的,至少法醫能夠看到他的疼痛,可以及時補針,或者推遲到下次再行刑,最可怕的是麻藥失效,而肌鬆藥卻起了作用,人會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死亡,身體卻一動不能動,連呻吟都發不出一聲,那種痛苦……”

監獄長沒再說下去,屏幕上的畫麵繼續播放,並再次定格在一張無動於衷的臉上,表麵上看和第一個順利受刑的黑人一樣,但他卻是清醒的。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死亡,卻無法抗議,他被死神折磨卻隻能一言不發,連最起碼的表達痛苦的尊嚴也被剝奪了。冷小兵感覺他變成了畫麵中的人,身體在冰冷無盡的深淵裏不停地墜落,無休無止的恐懼如同地心引力,把他吸入永夜。黑暗尚有盡頭,永夜卻直通地獄。

“別發呆了,把資料拿過來……”師父低聲對冷小兵吩咐道。

冷小兵機械地打開檔案袋,把資料取出來遞過去,發現他的手在不受控製地抖動,文件中的照片和屍檢報告散落了一地,他慌忙俯身去撿,想借此遮掩住令他倍覺羞恥的顫抖,照片上女人們微笑的表情再次映入了他的眼簾。別被騙了,那微笑是肌鬆藥起作用的結果,師父的話在他耳邊響起。最可怕的是麻藥失效,而肌鬆藥卻起了作用,人會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死亡,監獄長的話同時響了起來。他感覺自己走到了地獄的盡頭,沒有找到出路,卻看到了另一個地獄。

“凶手在對受害人實施注射死刑嗎?”陳大明問監獄長。

監獄長看了屍檢報告裏有關麻藥和肌鬆藥劑量的分析報告,點了點頭:“你猜的沒錯,是在模仿注射死刑,不過,凶手刻意控製了劑量,隻用很少的麻醉劑,卻使用了大量的肌鬆藥,這樣就能保證受害人在頭腦清醒的狀態下,一動不動地死去。”

“可是,有一點我不太明白,”監獄長皺眉問陳大明:“第三步,凶手為什麽不用氰化物,而用割腕放血來代替?不會是因為氰化物屬於嚴管控藥物,很難弄到手吧。”

陳大明搖了搖頭,否認了這一推測,接著說道:“大量氰化物致人死亡,隻需要很短的時間,有的甚至不到一分鍾;但用割腕放血的方式,則需要十五分鍾左右。我猜,凶手之所以用割腕放血來替代毒藥,就是為了延長受害人的死亡時間,以增加她們的痛苦,”師父指了指照片上死者麵前那塊**的長方形地麵,說:“這裏曾經擺放過一個底座為10乘20厘米的東西,有可能是鬧鍾一類的計時裝置,嗯,準確的說是倒計時,凶手故意讓死者看著鬧鍾,滴答滴答滴答,生命最後的十五分鍾就這麽一點點流逝,卻什麽都做不了。”

刺耳的鬧鈴聲在冷小兵耳邊響起,籠罩在這起連環殺人案上的迷霧徹底被廓清,真實呈現了出來。殺人並不是凶手的最終目的,他在收集痛苦和死亡的片段,倒計時鬧鍾就是最好的載體。他再次將目光停留在受害女人的笑臉上,這次他注意到了她們的姿勢,血泊中的軀體,側身彎曲而臥,像拉滿的弓箭,目光直視鬧鍾,像蓄勢待發的箭弩。鬧鍾、微笑的臉和身體構成了一幅讓人印象深刻的圖案。很多年之後,冷小兵在張掖大佛寺參觀的時候,才明白那幅圖案的另一層意味。臥佛以微笑表達痛苦,又以痛苦注解微笑。

從監獄裏出來,陳大明讓冷小兵先回警隊,他要去醫院排查有關肌鬆藥和麻醉劑的失竊情況。陳大明手上拿著一個十六開大的記錄本,裏麵記錄著十年間他排查過的所有線索。白川案發生的年代,路麵上沒有太多監控,手機和互聯網剛剛開始時興,DNA檢驗技術尚未普及,破案的主要手段依賴分析比對指紋、足跡以及作案工具等痕檢技術,如果凶手有一定的反偵察經驗,刻意隱藏痕跡,破案難度就會大大增加。白川係列殺人案正是這樣一起案件,凶手在作案過程中,沒有留下任何的指紋和足跡,甚至連一根頭發都沒有留下。更要命的是,白川案的動機模糊不清,凶手和受害人之間沒有絲毫關聯,四名受害人之間亦沒有交集,就仿佛大海之中互不通航的幾座孤島。

1991年首案伴隨有財物失竊的情況,警方誤以為這是一起因盜竊引發的意外殺人案,忽視了受害人頸部和手腕上的針孔;1994年第二案,現場發生了激烈的打鬥,受害人經過殊死反抗,凶手用現場找到的繩索捆縛其手腳後,最終將之殺害,現場雖然提取到了玻璃碎片——用來裝麻醉劑和肌鬆藥的容器;但警方依舊沒有發現疑點,將這起案件跟91年的案子進行並案。第二案被孤立地看做一起情殺案,受害人生前的風流史成為警方的重點排查方向。直到1998年11月連續發生的兩起案件浮出水麵,警方才意識到這可能是一起連環殺人案。相比於警方的遲鈍,謠言如蝗災一樣,迅速蔓延到小城的每一個角落。白川出現了一個專殺女性的連環殺手的消息很快滲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麵麵之中。夜市變得蕭條,商場裏女裝滯銷,口紅和香水也被視為危險的信號,經濟蕭條的另一麵則是人口出現大幅度的淨流出。白川這座原本就隻有三十萬人口的五線小城,出現了建市以來最嚴重的人口減少。為了穩定人心,市政府要求公安局限期破案,市局將案情上報省公安廳,省廳又打報告請示公安部。很快,從全國各地抽調來的刑偵專家組成了龐大的專案組,原本負責白川係列殺人案的本地刑警則被徹底邊緣化。陳大明就是在那個時候接手的重案隊。上任之前,公安局分管刑偵的副局長專門找他談了一次話,長篇累牘的官麵文章總結成四個字:甘當綠葉。陳大明無條件接受了這一條,但在重案隊的閉門動員大會上,他卻說了另一番話:“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專案組解散那天,白川案的調查才正式開始……”

後來的事實證明了陳大明的遠見,以外聘專家為主的專案組調查了將近一年,最終一無所獲,十幾麻袋的卷宗和資料重新移交回重案隊手裏。專案組解散之後,陳大明專門去了一趟白川市警專,挑選了一批學員補充重案隊的警力。不久之後,冷小兵和另外十一名同學來到了刑警隊,開始了他們的考驗。十二個人最終能留下幾個,陳大明不知道,但他知道最終留下那個人,將會接替他負責白川係列殺人案的調查。那是一條孤獨的路,沒有同行者,沒有榮譽,沒有光明,沒有希望,隻有黑暗。那個人將在無盡的黑暗之路上一直堅持下去,就像受罰的西西弗斯一樣,失敗,再失敗,無窮的失敗……

陳大明從來沒有跟冷小兵提起過這些,他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但,什麽時候才是合適的機會,他並不知道。他又想,也許可以永遠不說,順其自然讓徒弟接班,畢竟告訴一個人,他的一生將在黑暗和坎坷中度過,會讓人退縮,甚至當逃兵。權衡來,權衡去,他最終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如果冷小兵開口問自己,為什麽選我當徒弟,他就如實相告,如果冷小兵不問,他就緘默不語。偏偏,這個又倔強又笨拙的孩子,從未問過他。陳大明看著冷小兵,目光有些複雜和不安。

“回去把白川案的卷宗再好好看看,要做到爛熟於胸,任何細節都不要放過,記著!我會隨時抽查考試你……”

“是!”冷小兵興奮地回道。

他並不知道自己得到的不是一枚金蘋果,而是西西弗斯的大石頭。

刑警隊位於城市中心廣場附近,從辦公樓樓頂位置,可以看到廣場上的大銅牛。五十年前,地圖上還沒有白川市,超大型露天銅礦的發現造就了這座城市。全國各地的地質勘探員,工程師和礦工成為了城市的奠基者,銅牛則是他們榮譽的體現——他們把開掘出來的第一批銅礦塑造成了一尊銅牛,留在了本地,並取名為“牛開拓”。很多年以後,當白川人第一次在電視新聞裏看到華爾街銅牛的時候,紛紛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兩頭牛無論從造型還是神態上都驚人相似。白川人很快就斷定,牛開拓是華爾街銅牛的祖宗,並用他們特有的詞匯和想象力宣稱:大海那邊的銅牛是個孫子。

“拿著,送給你的……”

冷小兵從卷宗裏抬起頭,看到師哥李嵐手裏拿著一張小卡片。

“這是什麽?”

“護身符,”李嵐抓過冷小兵的錢包,把卡片塞進去,將錢包遞了回去。

冷小兵接過錢包打開,看到放照片的位置塞了張小紙片,紙片上畫著一個古代人,下麵寫著“狄仁傑”三個字。李嵐在調到一線之前,專攻犯罪畫像,素描功底深厚。隻是,眼前的這個狄仁傑胖乎乎的,憨態可掬,一臉長髯,分明是個卡通的小胖子,沒有絲毫神探的氣質,令人忍俊不禁。

冷小兵笑道:“這也不像啊……”

“我這版神探狄仁傑,融合了彌勒佛和關二爺,一保破案,二保平安,三保笑口常開,寓意深著呢,”李嵐拍了拍他麵前攤開的白川案卷宗。

“嵐哥,你說白川案能破嗎?”

“能,肯定能,有狄大人護體,什麽案子破不了,”李嵐嬉笑著。

值班電話急促地響起來,冷小兵放下卷宗,過去接電話。

聽筒裏傳來粗重低沉的男聲:“印刷廠家屬院,有人出事了,你們快來……”

冷小兵覺得有些納悶:“詳細說說,到底出什麽事兒了?”

男人沉默了片刻:“快點來,也許還有機會救人……”

電話猛然掛斷,聽筒裏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冷小兵放下聽筒,按上鍵翻了翻呼入記錄,來電號碼:9753248,來電時間:11:27。他按下了回撥鍵,不一會兒,聽筒裏卻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找誰?”

“剛才有人打電話過來……”

“這是公用電話,打電話的人已經走了……”

冷小兵有些納悶,起身問李嵐:“嵐哥,剛才有人報警,說印刷廠家屬院那邊出事了,讓我們快點出警,也許還有機會救人。”

李嵐也覺得很納悶:“直接打隊裏電話報警啊?不是110報警中心轉過來的?”

“是公用電話,這警情該怎麽處理啊?”

“走,去看看,一般直接把報警電話打到刑警隊,準不是什麽小事。”

李嵐拿起外套往外走去,臨走前不忘抓過裝有狄仁傑的錢包扔給冷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