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討厭你是我的口是心非

男生: 她說隨便、沒事

兒、不在意……那她到底為

什麽還在生氣?

女生: 理解我一下有那麽難?

小八騙過餘小野,掛斷電話後,長舒一口氣:“好險,差點兒露餡!”

她從包裏掏出一張照片,放在鋪著彩虹色桌布的桌子上。單逸在餘小野房間的抽屜裏見過類似的照片,隻不過,在那張照片裏,穿著天藍色鑲鑽裙子的人是餘小野,而在小八拿的這張照片裏,穿這條裙子的人變成了小八。

“作為一場紀念艾馨的祭奠儀式,怎麽能少了這個?雖然我們一起照過無數張照片,這張卻是最有意義的……”小八用衣袖擦了擦相框,望著照片裏的三個女孩,眼神中閃過一絲黯然。

有一次,女孩們逛街時同時在一個櫥窗前停下,她們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看著那條裙子:它簡直像一條隻存在於童話中的裙子,藍色套裙的腰部位置環著一圈銀色光片做成的軟甲,顯得人高挑、精神,疊著薄紗的裙子一直延伸到小腿的位置,海潮一樣的裙尾上點綴著星辰般閃耀的鑽。

每個女孩的生命中都會有那麽幾個時刻,她們需要像個公主一樣隆重登場,三個女孩同時想,到那時候,她一定要穿上這樣的裙子。

隻可惜,這條裙子是店鋪裏的最後一件。誰也不想放棄它,最後,三個女孩決定一起掏錢買下這條裙子,約定在她們的重要場合裏,誰都有機會穿上它。可是在兩年前,艾馨突然意外去世。

從那之後,每年這個時候,熟悉這個閨蜜團的人都會聚在這間甜品屋,一起回憶和艾馨有關的過去。可餘小野從來不在被邀請之列,她尚不知艾馨去世的消息。小八每次都想要告訴她,可單逸堅決拒絕。小八從沒見過他對哪件事這麽執著過,但她同樣理解單逸為什麽會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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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隻是想要保護餘小野罷了。可小八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他,餘 小野不可能一輩子都活在為她遮風擋雨的別人的羽翼之下,她總有 一天需要學著麵對風雨,獨自飛翔。

秘密淺淺地埋在那裏,像一顆定時炸彈,不知何時在幾個人之 間引爆,因此讓人惴惴不安,反複猜測著那個日子究竟會在什麽時 候到來。

小八回憶著往事,輕輕感慨著:“艾馨真的是滿懷才氣啊, 學習好,鋼琴彈得一級棒,人還那麽溫柔,跟我和餘小野完全不一 樣。”她看著照片裏微微側著頭微笑的艾馨,搖了搖頭,“我到現 在都想不明白她為什麽能成為我們的好朋友。”

單逸沒有說話,他的手放在桌子上,隨著店鋪裏的鋼琴聲,手 指敲打著桌麵,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老媽打來的。

他接起聽了幾句,臉色驀然變得冷峻起來,他猛地站起來,向 門外跑去。

“怎麽了?”小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跟了上來。

“餘小野掉進下水井裏了!”

單逸和小八進病房之前聽單媽簡單描述了事情經過,餘小野 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掉進了下水井,過了好長時間才自己打電話叫了 120,又打電話通知了單媽,目前已拍過片子,正在病房裏休息。

餘小野掉進下水井的位置,就在甜品店的拐角。

兩個人擔憂地互看一眼,都有了不好的預感,餘小野不會是 發現他們背著她見麵後才出的意外吧?她會不會已經知道艾馨的 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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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見到餘小野時都感到心虛,但病**的女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的神情。

餘小野手腕上掛著點滴,手裏捂著單媽帶來的暖寶寶,她雖然臉色蒼白,但精神狀態還不錯。

小八小心翼翼地問:“小野,你怎麽掉進下水井裏的?”

“可別提了……”餘小野一說話牽動了筋骨,倒吸一口氣,才繼續苦笑著說,“這不是下雨嗎?水把街道都給淹了,我沒留意,一腳踩在了下水井蓋上,結果那個井蓋是鬆的!因為踩在了邊緣,整個井蓋打起轉來,就好像酒店大堂的旋轉門,這蓋子一轉,我人也跟著掉下去了,一下子卡到肋骨,當時聽見‘嘎嘣’一聲,我就猜肋骨是不是斷了!”

雖然是一段慘痛的經曆,餘小野卻描述得惟妙惟肖,還帶著象聲詞:“也真是奇怪,明明是下班和放學的時候,路上卻一個人也沒有,我叫了半天也沒人來,竟然漸漸休克了,也不知道昏過去多久,可能是十秒鍾,也可能是十分鍾,我才醒過來,慢慢地從井裏爬出來,你猜怎麽著?我這才發現我手裏還攥著手機呢!真是的,明明撞到的是肋骨,怎麽腦子也不好使了?我馬上打了120,才算撿回來一條小命……”

餘小野越講越起勁,還比畫起來,又牽動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的。一個悲慘的故事被她講成了黑色幽默,單逸站在旁邊,看到她在一個勁兒地笑,心裏難受得很。認識餘小野這麽多年,她抬個手他就知道她想拿醋瓶還是醬油瓶,看著餘小野一刻不停地講著話,他已經明白,她一定是看到他和小八了,但她知不知道他們在進行艾馨的祭奠儀式?知不知道艾馨已經去世?他心裏沒底,因為餘小野一句都沒有提。

餘小野平日裏像個矜貴的小公主,擦破點皮就要號啕大哭,可真到了難過和疼痛的時候,卻總會偽裝粉飾自己的心情。

她的臉上依舊掛著笑容,用調侃的口氣說:“馬上就要講到最 慘的地方了,到了醫院之後,醫生給拍了片,告訴我,‘你的肋骨 的確斷了,但是你斷的這個程度用不著做手術,也不能像斷腿斷胳 膊那樣包紮或者打石膏,所以,隻能讓它自然痊愈!’我的天哪! 現代醫療技術就是這樣照顧人體的嗎?”

餘小野把傷痛當笑話,並不是因為她真的釋然,而是因為她 心中有許多不解和困惑,卻害怕問出口後會麵臨一個她無法承受 的後果。

單逸太了解她的懦弱和膽怯了——她寧願在混沌的黑暗隧道裏 一次次地來回奔跑,也不想走向擁有答案的盡頭,她不想當那個親 手撕開虛假平靜的人,也不想承擔那之後必須要麵臨的責任。

單逸打斷餘小野,說道:“我和小八今天在甜品店見麵了。”

氣氛冷了下來,像是有從天而降的冰錐鑿穿這虛假而熱烈的 氣氛。

小八驚詫地望著單逸,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坦白。

餘小野停止口若懸河的描述,安靜下來,太好了,他主動提了 出來,她終於不必顧左右而言他了。餘小野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問 道:“那麽,你們為什麽要見麵?”

餘小野有一個秘密。

她知道一個有關單逸的、誰也不知道的秘密,甚至連單逸本人 都不知道。

當單逸撒謊的時候,總喜歡抬起手來摸脖子,這個動作是下意 識的,連他自己都察覺不到。單逸恐怕沒想到,出賣他的不是別人3

的口舌,而是自己的身體。

餘小野看著他,等他回答。

在女生一眨不眨的注視之下,單逸展示了超強的心理素質,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蹺起二郎腿,不慌不忙地說:“還能因為什麽事,不就是不丟嗎?小八要給她的愛貓辦生日宴會。”

聽到這個回答,小八有些驚訝地望著單逸,但她轉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們的確在中途提到過給不丟辦生日宴會的事情,也許單逸在用避重就輕的方式打消餘小野的疑慮。

餘小野臉上閃過一絲失望,隨即又配合起他們演戲。既然他們不說,她就不問。

“生日宴會?這有什麽,為什麽不告訴我?”

小八接過話頭,呈苦瓜臉:“你爸媽剛離婚,這件事兒已經夠煩你了。生日宴會的準備那麽瑣碎,沒必要讓你操心,想讓你過得輕鬆一點……”

“對,咱們之前不是也給艾馨辦過生日會嗎?我們還找出了當時的照片做參考。”單逸補充道。

——哦,原來如此,這就是他們拿出那張照片的原因。

就在這時,她看到單逸抬起手來摸了摸脖子。

有那麽一瞬間,時間之河似乎停止了流動。

餘小野低下了頭。

單逸則在為自己的機智感到得意,想要讓一個謊話的可信度提高,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其混在一堆真話裏,當他自己也分不清真假的時候,這個謊言就成功了。

餘小野再抬起頭時,嘴角掛著笑意:“原來是這樣啊,不過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吧,小八,你不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嗎?不丟是我們大夥兒一起養的貓,它的生日宴會我怎麽能不聞不問?”

“我錯了嘛,你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我以後再也不騙你 了!”說完這句話,小八自覺心驚膽戰,她在一個謊言裏套著另外 一個謊言。

單媽走進來,告訴兩個人餘小野需要休息,讓他們改天再來。 兩個人還想待一會兒,磨磨蹭蹭地不走,被單媽溫柔而堅決地掃地 出門。

陰雨天多濕寒,單媽回來給餘小野細細地掖被子,餘小野看著 她忙碌的身影,突然問:“阿姨,我爸爸呢?”

從下水井爬出來之後,她起先是給爸爸打電話的,可是沒人 接,到了醫院後她又向到場的單媽提起過這件事。此時單媽在床邊 坐下,看著餘小野的眼睛對她講:“你爸爸的電話一直沒人接,我 已經讓單逸回去告訴他了。”

餘小野看了一會兒窗外,才說:“今天就不要讓他過來了吧, 天氣這麽冷,我傷得也不重,何必大動幹戈?”

單媽沒吭聲,說到底,她是個外人,餘小野的家事她做不了 主。單媽正猶豫著要不要和餘小野商量一下是否通知她的媽媽,就 聽到餘小野主動說:“這件事就不要告訴我媽媽了吧,她畢竟在國 外,告訴她也隻是白白讓她擔驚受怕。”她抓著被子,沒有說出真 實的想法:也許她更害怕的是告訴媽媽之後,得到一個無動於衷的 反應。

單媽望著餘小野,伸出手,捋了捋她的頭發,輕聲說:“小 野,如果你是我的女兒就好了。”

她可以給她很多東西,可以說“我愛你”“我心疼你”,可以 給她足夠的關懷和笑容,可有時候,如果一件事不是那個特定的人 做出來的,就沒有意義。

聞言,餘小野笑了笑,垂眉道:“可惜這種事情我們誰都決定不了。”

單媽忙前忙後了很久才離開,餘小野躺在**,聽著風雨聲,雙手慢慢蓋在臉上,顫顫地吸了一口氣,腹部依舊疼著。

單逸和小八騙了她。

媽媽在遠方。

爸爸也沒有來。

一切看上去都很糟糕。

“睡一覺,總會好起來的……”她低聲給自己打氣,艱難地翻了個身,用被子裹住腦袋,蜷起身子,一直到狹小而黑暗的空間變得溫暖而缺氧。

自然的榮枯永遠恪守著時間的準則,降溫沒幾天,植物接收到秋天的信號,沿街的綠葉紛紛卷起了黃邊兒。沒關嚴的窗戶外嗖嗖地飄進來幾片命不久矣的落葉,餘小野靠在床頭,想起歐·亨利的《最後一片葉子》,感到深深的惆悵。

距離斷肋已過去半個月有餘,雖說醫生建議她留院治療,也不過是每天喂她吃鈣片而已。餘小野一氣之下回了家,至少離開令人心驚的消毒水味道,還能躺在自己的粉色小窩裏用各種姿勢吃鈣片。

爸爸來看過她幾次,每次都帶了些餘小野愛吃的零食,也都是醫生不讓吃的東西,全部被單逸給搜刮了。單逸撒謊這件事也過去半個月了,不過餘小野是個單細胞又健忘的笨蛋,她總能很快忘掉那些不愉快的謊言,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這是她的強項。

班長、沈一肖和卷卷作為班級代表來看望她,她自然又把這個悲傷而搞笑的故事講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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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卷給她講了班裏發生的事,說她不在的時候,每天都有各 種各樣的女生在自習課上霸占她的位置,簡直居心不良。她憤憤不 平地說:“你敢信嗎?竟然有好幾個家長給班主任打電話,說既然 沈一肖暫時沒同桌,就讓他孩子先坐過去。你瞧瞧這校園版的名利 場,讓不讓人寒心?”

卷卷轉而指著沈一肖,欣慰道:“不過沈大帥哥還算有點良 知,班主任找他談過,都被他拒絕了,是我們的好同誌啊!”

沈一肖在旁邊隻是低著頭笑,並不說話。他坐得很直,微微低 頭專注地剝著橘子。他的動作是優雅的,剝好的橘子的形狀是優美 的,他沒有吃,遞給了餘小野。餘小野覺得那是她吃過的最甜的橘 子,像是夏天從雪山融化流下的冰水那樣甘冽清甜。

給斷肋的餘小野帶作業的任務落在了住在樓上的沈一肖的身上,每天過了放學的時間點,餘小野便開始不停地確認著牆上鍾表 的時間,看著分針一點點地接近某個位置。

忐忑而雀躍的等待,像是花等待春天。

然後,敲門聲總是準時地響起來。

比風鈴聲更悅耳,比夜鶯的歌喉更動聽。

沈一肖會帶來當天的作業,並且會花半個小時為餘小野講解 當天的課程重點,還將自己的筆記本留給她,第二天上學前再來 取走。一開始, 餘小野受寵若驚, 總覺得欠了沈一肖太大的人 情,沈一肖卻對她說:“別放在心上,如果是別的同學,我也 會這樣做。”

可餘小野又隱隱覺得,沈一肖這麽說隻是不想讓她有太大的 心理負擔,如果是別的同學,他並不會做到這個地步。可他為什麽 會對自己這麽好呢?也許是因為她先對他展現了善意,在他生水痘 的時候幫他收書和校服;也許因為他們是同桌,擁有更親切的鄰裏情;也許因為他們還是上下樓的鄰居,他在回家路上送一趟作業,再用自己的學霸光環普照一下學習特困戶,也算是舉手之勞……餘小野為沈一肖的幫助找了很多個理由,也曾在某個時候冒出“也許他還對我有好感呢”的想法,但轉瞬又嚴肅地打消了這個念頭:沈一肖學習又好,長得又帥,怎麽可能對她這個笨蛋同桌產生好感呢?除非他有非常嚴重的眼疾!

等待沈一肖敲門的那段時間已經成為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刻,黃昏變得如此美妙,像一個橘色的夢境。可這一天她始終沒有等到沈一肖的敲門聲,餘小野因而變得坐立難安。就在這時,她聽到門外傳來說話聲,便從**挪下來。

隻見單逸把手撐在門框上,把沈一肖擋在門外,下著逐客令。

沈一肖往裏走,單逸硬攔著,兩個人的肩膀撞在一起,誰也沒能勝過誰,各向後退了一步。

沈一肖不動聲色地推了推眼鏡,說:“至少讓我把作業和筆記給她吧?”

單逸不屑地看了一眼,說:“作業可以留下,筆記就算了。”

“可今天的知識點都在裏麵。”

單逸不耐煩地說:“就你會記知識點啊?我會給她講的。”

他講個屁,單逸上課有一半時間在睡覺,另一半時間在準備睡覺,考試成績還沒有她好呢。餘小野走過去,二話不說,對著單逸的屁股就是狠狠一腳,把他踢出了門外。餘小野滿懷歉意地對沈一肖說:“對不起,他小時候被驢踢過腦子,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沈一肖笑著搖搖頭,依舊那麽溫和,從不動怒,他把作業和筆記本遞給餘小野,溫聲道:“我今天還有事,知識點明天一起給你講吧。”

“好的,拜拜!”

等沈一肖頎長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餘小野的笑容陡然消 失,她轉頭去罵單逸:“是不是三天不打你,你就覺得皮癢?沈一 肖到底怎麽招惹你了,你非得跟他對著幹?能不能把給人家寫信的 熱情用在日後的相處上?”

被提到不齒的過往,單逸冷哼一聲:“明明是我三天不提點 你,你就開始喪智了。你每天都做些什麽白日夢?瞧瞧你看沈一肖 那眼神,就跟沒見過活的男生似的,你也不找個鏡子瞧瞧你自己, 蓬頭垢麵的,幾天沒洗頭了,就你這樣子沈一肖能看上你?”

平日裏他對其他的女生總是客氣到惜字如金,但一麵對餘小野 就有源源不斷的毒舌靈感,怪不得人們都說人和人太熟就知道“刀 子”往哪裏捅最痛,單逸句句切中餘小野的要害。隻不過,過招十年,餘小野也不是好惹的,她迅速反擊:“你就是嫉妒沈一肖,畢 竟你所有科目加起來,也剛剛到人家的及格分吧?”

“你不也一樣嗎?虧你們還同桌呢,早晚會把人家拖下水,為 了沈一肖的幸福和未來,我勸你趁早停止對他的荼毒和迫害吧!”

“沈一肖是我的電,我的光,是我唯一的神話!你自己當學渣 去吧,我總有一天會成為有資格站在男神身旁的人。”

“高處不勝寒,等你到了那個位置,摔下來的時候,可沒有人 能接住你了。”

“不好意思,那個時候我已經學會飛翔了!”

剛走上樓梯的小八看到兩個人又站在門口吵架,立刻頭痛起 來,他們到底怎麽做到說三句就能吵起來的?兩個人看到小八 來了,才打住話頭,他們約好了在這裏集合,討論不丟生日會 的事情。

小八把大包小包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塞給單逸,特別叮囑這些5

都是“萬分重要的東西”——漂洋過海的貓牙刷、貓梳子、貓零食……不丟用的東西,從來都是進口貨。

單逸表示一定會把小八愛的心意如實傳達給不丟。他起初對於代養不丟這件事是表示拒絕的,還揚言要把貓丟掉,但自從他放學路上被小八那兩個還在讀警校的高大威猛的哥哥攔下,“親切”地談了一次話之後,就絕口不提丟貓的事情了。

三個人對不丟的生日宴會進行了周密的規劃,小八通過朋友的介紹租下了專用作舉辦活動的洋花園,他們打算把它裝扮成愛麗絲夢遊仙境的樣子,並邀請朋友們參加。小八堅持要為不丟辦這樣的宴會,是因為她對不丟的愛不是出於憐愛或者同情,而是出於對生命的敬重。

不丟是小八在一個暴雨天從下水道旁救回來的,當時的不丟已經奄奄一息,凶多吉少,小八愣是找了全市最好的獸醫,把它從生死線上拉了回來。

“有的時候,你突然遇到一個人,或者一隻貓,隻一眼就知道它在你的生命中有絕對重要的地位。”小八看到不丟的第一眼就決定要救它,那時它濕透了,皮毛貼在身上,腦袋顯得很大,眼睛也瞪得像銅鈴。它的身體不受控製、無規律地**,眼睛中卻散發出強烈的求生欲望,金色眼眸中的光穿透大雨,一直照進小八的心裏。

就在那個時刻,一道聖光籠罩了小八,她虔誠地想,這是多麽可敬的生命,她也應像它一樣,無論遇到什麽樣的事情,絕不放棄!不丟成為她追求崇高精神的標杆,她拯救它,也被它感化。從此以後,不丟吃最貴的罐頭,睡最豪華的窩,喝最高級的水,餘小野家專門有一個櫃子盛著不丟的玩具,有各色各樣的逗貓棒、橡皮鼠和電動蝴蝶。

單逸每天蹲在貓砂盆旁挽著袖子、憋著一口氣鏟屎的時候,都 會消極地想,上天給了他一張好皮囊,他的媽媽含辛茹苦地將他撫 養長大,他的師長數年如一日地教授他知人識字,他苦讀多年終 於考上重點中學,怎能料想如今會跪在這裏給一隻貓日複一日地 鏟屎……更何況,照顧不丟的任務總該有餘爸的份,畢竟不丟每天除了 吃喝睡,就是躺在餘爸懷裏或者掛在餘爸脖子上安慰他吧!但餘爸 一點兒自覺都沒有,無論是照顧不丟還是照顧單逸,都超出了他的 能力範圍。

單逸這才發現自己的老媽雖然囉唆,老爸是個妻管嚴,卻在不 知不覺中關愛著他。他早已對回家就已經做好的熱乎飯菜、過一個 晚上就修好的自行車習以為常,可就是這些不起眼的細節才是父母 之愛的偉大之處。

他想念熱湯和嘮叨,想念坐在飯桌前看著爸媽為雞毛蒜皮的小 事鬥嘴,雖然老爸絕對會輸。

他想家了。

人是群居動物,能夠做到離群索居的人需要極強的心理素質和 定力,可惜這些東西餘小野一個都沒有。

憋了半個多月的餘小野對於回歸人類社會這件事無限渴望,她 的病剛剛好,就迫不及待地和單媽出門血拚。她們光是吃廣式早茶 就花了足足兩個小時,餘小野癱倒在椅子上打著飽嗝,突然進入凝 固狀態。

單媽擔心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問:“小野,你怎麽了?噎 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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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小野搖了搖頭:“就是覺得太美好了,美到不真實。”

“這有什麽,不就是一頓早茶嗎?你要是喜歡,阿姨天天帶你來吃!”

“就是這樣,才會覺得不真實,我是在做夢嗎?”

單媽笑著把手機舉到她麵前,給她看剛下單的耶加大紅袍珍珠奶茶,說:“夢裏可沒有這個,這才幾點就得排隊等位了,一個小時以後才能喝上,不過,等待美食的時間永遠不算浪費。”

單媽總是能夠一眼看破餘小野的心情,知道她是開心還是難過,最厲害的是,她總能恰到好處地安慰她。

考試考得不好,來一頓五分熟的煎牛排大餐。

被老師批得抬不起頭,那就用一個小時的逛街來抵消。

和好友吵架,覺得自己不被理解好委屈,為什麽有時候全世界都要和她作對?但單媽總是有辦法,她會帶餘小野逛自己超級豪華的試衣間,裏麵簡直有一個女孩所有的夢想,精致的高跟鞋、數不清的口紅、各式各樣的連衣裙……餘小野經常感慨,單媽簡直就是她的哆啦A夢,總有辦法滿足她的所有需要,讓她的生活閃閃發光。

她想一直住在單逸家,永遠。

吃過早飯,兩人在繁華的商業區逛起來,單媽把餘小野當成試妝試衣的模特,兩人在幾家店鋪進進出出後,餘小野逐漸變得精致起來。修剪過的眉毛順著眉骨清爽而自然地向後撇去,襯得眼睛大而有神,鼻梁和臉頰兩側打上桃色的高光,讓她原本圓潤的臉上多了一絲颯爽英氣,唇上的橙紅唇釉淡淡地閃著光,又保留了她少女的可愛氣息。

單媽越看越滿意,一個勁兒問店員餘小野漂不漂亮,恨不得全天下人都誇她好看才行,餘小野隻得在背後對著店員不好意思地笑笑。

兩個人逛得有些累了,奶茶也做好了,她們朝著奶茶店走去, 看到一個乞丐坐在街邊,正雙手抱著膝垂著頭,模樣十分可憐。餘 小野見不得這樣的場景,心裏一軟,走過去,彎下腰把幾枚硬幣放 在他麵前,輕聲說:“叔叔,去買點吃的吧。”

乞丐緩緩地抬起頭,當那張熟悉的臉出現在餘小野麵前時,她 幾乎窒息了。

這是什麽操作?

她顫抖著拿出手機,還沒撥打號碼,電話搶先一步響了起來, 是單逸打來的。餘小野接,搶在對方說話之前問道:“你猜我在路 上遇到了誰?”

單逸被這話截住了本想說的話,順著餘小野的問題猜測道:“你那個哥哥?”難道是上次接機的那位他至今叫不上名字的十八 線明星?

餘小野看了一眼地上的乞丐,語氣絕望地說:“錯,是我爸! 你敢信嗎?他現在正蹲在街上要飯……你怎麽問都不問就把他放出 來了?”

一個人到底有多倒黴才能在掉進水井後剛剛痊愈,第一次出門 就偶遇自己老爸蹲在商業區的角落裏當乞丐?

經過餘小野這麽一提點,單逸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一早上沒看 到餘爸了,不過這會兒他沒有閑情考慮這件事,他給餘小野打電話 有更重要的事情:“我說,你冷靜點,我馬上要說一件讓你覺得更 心煩的事情……”

“又怎麽了?”

她不信還有什麽比“碰見老爸在街上要飯”更糟糕的。

“你先深呼吸幾下,然後掐住人中——不丟不見了!”

嗜貓如命的閨蜜寄養在家裏的貓失蹤了,這聽上去果真更糟糕。餘小野感到胸口的氣堵著上不去也下不來,單逸還在電話那頭解釋:“它可能是趁著叔叔出門的時候,偷溜出去了。這件事小八她……”

餘小野用毫無商量餘地的口氣堅決道:“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小八知道,你等我,我馬上過去!”

在外人看來,小八是個漂亮又好說話的富家女孩,像個精致的洋娃娃一樣優雅地活著。但深知其秉性的餘小野卻從小八身上明白另外一個道理:人哪,終究要學會透過現象看本質。

在小八這層華麗的外表之下,有一顆發起瘋來連自己都不會放過的心。

此刻,單逸收到了一條小八發來的消息:我大概三十分鍾後到你那兒,想不丟了。

他的腦海翻滾著雷電火海,在這之中閃過的畫麵是,初中二年級,餘小野和小八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被小混混攔路搶錢,兩個瘦弱的女孩如風中蘆葦一樣瑟縮著交出了錢包。可小混混們並沒打算放過女孩,就在這群得寸進尺的不良少年要對她們動手動腳的時候,小八忍無可忍,奮起反擊,在被高大的男孩們拳打腳踢的情況下咬斷了在場所有小混混的小手指。

單逸至今記得他聞言趕到醫院時,看到並排坐在走廊座椅上的小混混們看著小八時,眼神裏流露出來的發自內心的恐懼。正所謂弱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為了不讓缺胳膊斷腿的事情在單逸身上重現,他們必須在三十分鍾內找到不丟!

為什麽女生喜歡口是心非,男生卻總是心直口快?

記得有個笑話,說女孩說“討厭”就是“喜歡”,說“不要” 就是“要”,說“沒事”就是“你死定了”,說“隨便”就是“哪 個都不行”,男孩快被折磨瘋了,他們不懂女孩為什麽總愛口是心 非。都說女孩的心思你別猜,別說男孩弄明白了,有時候女孩都不 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她們的內心有一個龐大而複雜的係統,在表 達一些事情的時候,她們不喜歡直接表達自己的想法,而像是猜謎 遊戲一樣,總愛讓別人去猜。

通常來說,男孩的思維是直線型,女孩的思維卻是迷宮型。男 孩說什麽就是什麽,可理解女孩的話的時候,就好似參加中文十級 測試一樣,不隻要看女孩的語義,還要結合當時的時間、地點和氣 氛等多重因素。這可能因為女孩容易缺乏安全感,有較強的自我保 護意識,不會直接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也可能因為女孩更擅長用 委婉的方式表達自我,不喜歡激烈的、對抗式的對話。

不過,口是心非不隻是女孩的專長,很多男孩也時常會有口是 心非的表現,畢竟,說出口的話和真實想法之間,還有許多欲言又 止的小心思。這也是語言的迷惑性和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