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封寫滿 化學公式的信

“硫酸鋅靜靜地待在試管裏, 等待著鋁或銅來為它揭開硫酸銀的枷鎖,帶它脫離苦海……而鋁卻獨自背負著這份羈絆,笑著看到鋅變得自由……”

化學公式寫成的詩, 提醒著十五歲的少年們,學習與青春同樣美好!

對於方小漁的窮追不舍,魏萊總是想不明白。自從約定找到冒名者之後欠債一筆勾銷,方小漁不再慫恿大家孤立魏萊,但大部分人還是保持著曖昧的中立態度。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誰會笑到最後還未可知。

不過作為魏萊的同桌,蘭琪終於享有了與她正常對話的權利。兩人的對話經常像夜間場打發時間的電視劇對白一樣無關痛癢。似乎是為了補償沒能在魏萊被孤立時伸出援助之手的抱歉,哪怕是魏萊出於無聊的自言自語,蘭琪都會接話。

有一次,方小漁路過魏萊座位旁,誇張且做作地蹭掉了她的文具,並“熱情”地道歉。魏萊舉著摔斷了芯的2B鉛筆,苦惱道: “怎麽會有這麽無聊的女生?為什麽要跟我這麽過不去?她難道連有人冒名頂替我這種事情都想不通嗎?”

蘭琪遲疑了一下,接話道:“一個人不可能同時做到驕傲和謙卑,這種感情通常都是交替發生的,當它們相遇的時候,占有優勢的一方就會盡力去消除另外一方,最後他將會被剩下的那一種情感主導心靈。

“方小漁是驕傲的,可她骨子裏也有謙卑的部分,是你的出現極大地打擊了她的驕傲,她本來是要獨領**的,你的出現一次次奪走了別人的關注,讓她開始懷疑自己的人氣。她可能想不明白這個道理,可她潛意識裏覺得,如果她不打倒你,她就會被謙卑的那部分占領。所以,就算她知道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不是你,也絕對不會放過你,並且會一直和你對著幹。”

魏萊半伏在桌子上,張大嘴巴,驚訝地看著蘭琪,好像從來不認識她一樣。

“你說的話好深奧……聽上去好厲害,還很有道理。”

蘭琪低下頭,看著她的習題冊,說:“這不是我說的,是休謨。”

有哪個十幾歲的女孩,會用哲學家休謨的理論來解釋女生之間微妙的關係呢?魏萊對於這件事印象過於深刻,以至於在聽聞張鶴鳴欺負蘭琪這件事後急忙趕往教室的途中,她又想起了這個片段。會用哲學分析生活的女孩,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個笨拙的女孩,如果是她被張鶴鳴欺負,恐怕要比自己被方小漁欺負慘許多倍吧? 方小漁的路數魏萊看得透,也招架得住,可蘭琪對張鶴鳴的行徑, 就算分析到心靈深處,也無可奈何。大概是秀才遇到兵的道理。

魏萊問道:“那個張鶴鳴,就是我們上次在化學實驗室外麵碰到的那個嗎?”

“對,他是高一年級公認的大哥,人還挺聰明的,小事連連, 就是不犯大事,一直在違紀的邊緣遊走,老師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楚淮答道。

“你們認識啊?” “他們倆初中是同班同學,”李澤源插嘴道,“他、張鶴鳴和方小漁在他們初中還挺有名氣的。”

李澤源不懷好意地笑了三聲,魏萊好奇地看向楚淮,楚淮瞟了李澤源一眼,不帶感情地說:“請開始你的表演,我不收拾你,張鶴鳴也能把你收拾哭。你最好現在喊大聲點,讓他聽見。”

李澤源把手指放在嘴邊,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在嘴巴上劃過,說:“惹不起。”

“那你剛才說他欺負蘭琪,是因為我,這是什麽意思?”魏萊一直惦記著這件事。

“你沒來上學之前,不是一直有人以你的名義生事嗎?那個時候冒充者就招惹過張鶴鳴,不過他一直沒當回事,不知道今天為什麽突然來教室找你,聽說是把蘭琪攔在門口,問你的事情,最後就演變成糾纏上蘭琪了。”

楚淮還真會殺熟,冒名整蠱別人,專挑自己初中同學,還是惹不起的風雲人物方小漁、張鶴鳴之流,魏萊看了一眼楚淮,他稍顯心虛地咳嗽了一聲。

魏萊擔憂道:“張鶴鳴不會把蘭琪怎麽樣吧?” “一般張鶴鳴都喜歡去作弄好看的女生,但他還是有分寸的。

但如果是對蘭琪,我就不知道了……蘭琪本身木訥,不會說話,應該應付不了張鶴鳴。”李澤源也有些擔心,就算和蘭琪沒什麽交集,她畢竟是同班的女生,看到她被外班的男生欺負,誰心裏都不是滋味。

可欺負她的人,偏偏就是張鶴鳴。

傳說中一年級“被他踩到了腳還要求他原諒”榜單的第一名。三個人拐進教學樓,立刻就看見一群人圍在走廊裏,圍觀著張鶴鳴和蘭琪,一個紮馬尾的女生正在人群邊緣站著,身形高挑, 樣貌拔尖,說不上鶴立雞群,但在一群人中,總是能一眼就捕捉到她,是方小漁。

她站在那兒,沒有上去幫蘭琪,也沒有離開。魏萊放慢奔跑的腳步,問楚淮:“怎麽辦?”

楚淮略一沉思,說:“就算是我,也不想招惹張鶴鳴,反正也沒鬧出什麽大事,就等等看吧。”

說話間,魏萊等人已經來到了人群中,隔得近了,魏萊才看到蘭琪臉上的表情,她的臉一直紅到耳朵根,低著頭,兩隻手緊緊絞在一起。

她很窘迫,魏萊隻是看了一眼,就能感覺到蘭琪的身體正強烈地表達出一種名為痛苦的情緒。

被作弄,被圍觀,像是園子裏被觀賞的猴子,又或者是燈光照射的舞台中央孤獨的小醜。

張鶴鳴問著蘭琪,蘭琪卻一言不發,張鶴鳴被搞得有些不耐煩了,聲音越來越大,每一句問話都在安靜的走廊裏回**,像錘子一樣砸得人不敢喘氣。

忍一忍就過去了,蘭琪也許是這麽想的。可是忍過這一次,下一次怎麽辦?忍過這一次,從此活在心驚膽戰裏,像是一個在無限循環的噩夢,在夢裏被無麵的鬼怪追逐,它伸著手,無限接近,終將會在某個時刻一把攫住無路可逃的自己。

最可怕的不是被抓住的那一刻,而是無限接近被抓住的漫長等待的時間。

那種惶惶不可終日的情緒最終會摧毀一個人。

魏萊向四周看了看,空氣中飄**著可怕的寂靜。大家表情中表達著憐憫或者不忍,可是沒有誰願意為了蘭琪招惹張鶴鳴。

熟悉的場景,置換了的心情。因此更加無法忍耐。魏萊深吸一口氣,往前踏一步,走出人群。

她不想惹是生非,可是無法做到袖手旁觀。就在魏萊朝著張鶴鳴走去時,站在一旁的方小漁看見她一副要打架的氣勢,突然伸出手,扯住她的衣袖,把她拽了個趔趄。

方小漁低聲道:“你可讓人省點心吧,你現在去不是火上澆油嗎?沒看見張鶴鳴已經生氣了?”她給了一個警告的眼神,“我告訴你,別惹他,你惹毛他,他隻會變本加厲,我們也跟著遭殃!”魏萊站穩腳跟,火氣已經“噌”地衝上來,從肚子到喉嚨,擋都擋不住。“所以你們就看著他欺負蘭琪?方小漁,你成天和我不對付就算了,現在還攔著我去幫別人?我們家三姑六婆都沒你管得寬,你這角色真是讓人敬重。”

誰都聽出來魏萊在拐彎抹角罵方小漁,方小漁的嗓音跟著提上來:“那行,你去找死吧,到時候可別哭著鼻子找老師,丟人!”

“我才不會告老師,小狗才告老師。” “叫兩聲我聽聽。”

本來是嚴肅的吵架,不知怎麽就演變成了幼稚的對罵,兩個人從壓著聲音說話,變成了大聲的互相指責,這麽低級的對話,連張鶴鳴都聽不下去了,他放開蘭琪,走到兩位女生麵前,打趣道: “兩位大小姐,你們怎麽吵起來了?要不我先停停,你們來?”

魏萊本來因為被攔住之後很生氣才和方小漁吵起來的,沒想到竟然吸引了張鶴鳴的注意,她突然計上心頭,如果她就此吸引住了張鶴鳴的目光,會不會讓蘭琪逃過一劫?

魏萊將計就計,說道:“來就來,方小漁,咱們的賬是不是該了結了?”

“了結?冒名者你找到了嗎?”

楚淮就在人群邊上站著,聽到方小漁的話,有些不安地向後退了退,準備隨時逃跑。

找到了,可是不能說啊!魏萊有苦說不出,她但凡還有點良心,都不會出賣楚淮,畢竟讓楚淮淪落到如今這種地步,都是自家那個隨心所欲的奶奶造成的。她這個做孫女的,總得負責。

還好在和舒惠惠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甚至還要安排周吵和月吵的訓練中,魏萊鍛煉出了強悍的反射能力和應變速度,答道:“其實冒名者是誰已經不重要了,就算我找到了,你會真的放過我嗎?不見得吧?你還不是會跟我一直抬杠?”她突然氣勢如虹,是因為她腦洞大開想出了一個計劃,能讓方小漁從此啞火的完美方案。

“抬杠?我是那麽無聊的人嗎?” “你覺得你有理,我覺得我有理,不如這樣,我們公公平平做個了結,比一次。願賭服輸。” “比?比什麽?”

“學生還能比什麽?就比下次月考,看誰分數高。”

方小漁笑了,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從容地說:“可以啊! 不過,光比分數高低太無聊了,輸的人得付出點代價吧?”

魏萊突然有些忐忑,問:“什麽代價?” 方小漁指了指窗外,說:“爬樹。” “爬樹?”

“對,敢不敢?”

這種情況下,不敢也得敢,更何況,魏萊已經騎虎難下了。“怎麽不敢,女子一言!”

“駟馬難追!”

就這樣,魏萊和方小漁在眾目睽睽之下,以下次月考為例, 定下了爬樹之約。果然,張鶴鳴被這兩個人吸引了,也懶得欺負蘭琪,抱著肩在那兒看戲。魏萊衝蘭琪使了好幾次眼色,蘭琪才低著頭一聲不吭地回了教室。

魏萊正欲走開,張鶴鳴突然說:“你就是魏萊啊?果然名不虛傳。”

張鶴鳴身上的匪氣很強,不過魏萊成天被匪氣更足的舒惠惠欺負慣了,麵對張鶴鳴眉毛倒豎的凶悍的臉,竟然也沒覺得有多害怕,她說道:“那是,沒點本事,怎麽做名人?”

“哈哈,有意思。我就說呢,能和方小漁抬杠的人,差不到哪兒去!我挺期待看你們爬樹的。”

“我聽說你是因為我才來找蘭琪的,為什麽?”魏萊問道。 張鶴鳴沒想到魏萊會不怕麻煩地直白發問,一愣,也爽快地回答:“我聽說有個女生和方小漁杠上了,很好奇,想看看是什麽樣的人。”

魏萊說:“我是什麽樣的人?當然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的人,看清楚了?”

張鶴鳴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說:“厲害厲害,佩服佩服,我記住你了。”

張鶴鳴這話不像讚美,也不像威脅,但聽上去讓人隱約起了雞皮疙瘩,等張鶴鳴走開後,魏萊才後知後覺地感到有些害怕,她不會還沒從方小漁的魔窟中爬出來,就又掉進張鶴鳴的獵網中了吧?這時,一隻手伸到她麵前晃了晃。“喂,你是不是傻了?”一張臉緊跟著側歪著低到她麵前,是楚淮。

看到是楚淮,魏萊身上那股氣勢洶洶的勁兒沒有了,換了另一種狀態,依舊是生氣,但是放下了戒備的生氣:“一群人看著張鶴鳴欺負一個女生……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楚淮說:“魯迅先生說過,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魏萊問:“那你覺得蘭琪是咎由自取?”

楚淮搖搖頭,說:“非也非也。張鶴鳴在這件事上一定是錯的,這不容置疑。可蘭琪也有問題,是她的態度讓張鶴鳴得到了作弄的甜頭……其實蘭琪沒必要這樣,她自己有心結。”

“我不同意。”經曆過被方小漁孤立事件,魏萊在心底還是偏向蘭琪的,她也知道,很多同學在心裏有著和楚淮一樣的想法, “弱者之所以被欺淩,有時候是因為他們先天就處於弱勢,比如我剛入學時誰也不認識,很容易被孤立。”

楚淮說:“你和蘭琪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楚淮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說:“你是被坑的,蘭琪是……自己的原因多一些。”

“哦,”始作俑者如此坦誠讓魏萊心情舒服了一些,可她依舊想替蘭琪辯解一下,也許因為她打心底認為別人都瞧不起的蘭琪或許是個特別的存在,“說不定蘭琪也有自己的原因。”

“她能有什麽原因?我看她是自己畫地為牢,不肯走出來。” “嗯?我怎麽覺得你對蘭琪有偏見呢,你很了解她?”

楚淮頭痛地齜了齜牙,說:“也不算了解吧,因為家裏的關係對她有些了解,總覺得以她的情況,本來不該受這種欺負的。”

“她的情況?什麽情況?”

楚淮揮了揮手,說:“別人家的事,不說了。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你還跟方小漁鬥學習?”

楚淮的口氣裏透露著一股對魏萊學習成績的不信任,魏萊不服道:“那怎麽了?你別看我現在這樣,其實小時候很聰明的,小學三年級的時候還跳過一級呢,所以現在雖然十五歲,已經和你們一樣上高中了,隻不過現在略微有些傷仲永罷了……”

“別提小時候,我問你,你知道方小漁現在的成績是多少名嗎?”

魏萊想了想,說:“她天天上課化妝,下課化妝,除了聊明星八卦,就是隔壁班的校草八卦,保守估計,我猜她二十五名吧。”楚淮伸出一隻手,張開手掌,魏萊也伸出手,以為他要擊掌。

楚淮甩開她的手,把五根手指伸到她麵前,讓她看清楚,說: “第五名。這是上次月考的成績,你沒參加,沒有對比性,那就看升學考試吧,你知道你升學考多少名?”

魏萊低下頭,小聲說:“十八名。”

楚淮比了個“耶”,魏萊不解地看著他,這家夥繼續送出暴擊:“方小漁第二名。”楚淮用跟嬰兒說話一樣溫柔的口氣,問她:“現在呢?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傻?”

“覺得了……”

又傻又天真,這個形容就是為她量身打造的。“那我現在該怎麽辦?”

“去圖書館吧。” “夜以繼日地學習嗎?”

“看看有沒有《如何科學而健康地爬樹》這本書吧!”

爬樹之約完美詮釋了諸如“人間災難的核心就是人整人”“不作就不會死”等民間俗語,可是按照客觀規律,方小漁作為一個文藝委員,每天像小鳥一樣聒噪,怎麽會恰恰學習成績也很好?魏萊不禁感慨,自己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人,怎麽就會產生“長得好看又愛打扮的人多半是花瓶”這種極其膚淺的想法呢?

可為時已晚矣。

現在整個高一年級都知道了方小漁和魏萊的爬樹之約,立刻有好事之徒做出了賠率表,麵向全校範圍開了一盤,魏萊得知後氣得差點兒寫匿名信舉報該行為。

據說,目前賭方小漁贏的人占多數,也有楚淮這種礙於塑料友情買了魏萊贏的。

魏萊麵前攤著至少三門課的習題,中性筆夾在鼻子和嘴巴之間,生無可戀地盯著怎麽也解不出來的題目。

蘭琪把厚厚的筆記本推過來,說:“我學習不太好,沒什麽能幫你的,但勝在刻苦,你有什麽缺的筆記,可以問我要。”

刻苦是個好東西,比起天賦,刻苦不需要任何門檻。魏萊翻著蘭琪記得密密麻麻的筆記,感覺她幾乎複製了老師上課講的每一句話,甚至還有老師講的他上大學時追女生的閑聊八卦。

刻苦啊,真是一種廉價的東西,它經常因為漫不經心和用力過猛成為一種偏向於貶義的詞匯。

蘭琪的筆記厚到讓人心驚膽戰,魏萊開始犯頭痛,她一手撐著額頭,一邊雙目無神地盯著自己的手指,掐算起月考倒計時,發現自己一隻手已經能數過來了。

一個人的腦容量就那麽大,課間也在刻苦學習的後果,是上課之後魏萊的頭腦遭到周公連續不斷的轟炸。昏昏欲睡間,她感到有人推了她一把,她猛地睜開眼,發現全班都盯著她,原來老師點到了她。

“魏萊,你把這段文言文讀一下。”

她拿起練習冊,磕磕巴巴地讀了起來:“諸侯自戰其地,為散地;入人之地而不深者,為輕地……諸侯之地三屬,先至而得天下之眾者,為——”

她盯著下麵的那個字,突然停了下來。

蘭琪在下麵小聲地說:“qú,讀作qú。” 魏萊頓了一下,說:“為衢地。”

語文老師揮揮手,說:“好了,坐吧。”

魏萊坐下後,似乎徹底清醒了,愣愣地看著練習題上的這段文字,蘭琪小聲說:“你沒事吧?”

魏萊搖了搖頭。

一直到下課,魏萊還坐在那裏,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她放在桌子上的練習本突然被人拿走,前座空著的凳子有男生坐下了,他的校服外套沒穿好,鬆鬆垮垮地搭在肩膀上,放在別人身上顯得流裏流氣的,可放在他身上,隻會讓人覺得疏忽中帶著悠閑。衣服穿上去是什麽樣子,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穿衣人的氣質。

隻見楚淮從作業本後麵撕下一張紙,隨手拿過一支中性筆,寫了起來。

魏萊抬起眼皮看了看正低頭狂寫的楚淮,他剛剪了短發,比毛刺更長一點,比起魏萊第一次見到他時蓬頭垢麵的邋遢模樣,不知道精神了多少倍。他低下頭的時候下巴頦的輪廓更加尖銳,可當他抬起頭時,臉部的輪廓又變得柔和起來,帶上了少年所有的一點圓潤和稚氣。

魏萊看著紙條上的幾行字,念了起來:“硫酸鋅靜靜地待在試管裏?”

化學課代表楚淮說道:“看你複習到失魂落魄,這是我一點微薄的心意,希望能夠幫助到你。”

編成詩的化學口訣?這個心意的確夠輕盈的。

魏萊頭更痛了,她壓下字條,說:“我覺得你去辦公室偷看一下這次月考的化學卷子會更有心意一點。”

楚淮說:“那怎麽行?我可是一個有底線的人,去辦公室偷東西這種事,是絕對不會做的!”

“行吧。”魏萊揮揮手,說,“請你退下,我要開始欣賞你微薄的心意了。”

接下來的幾天是魏萊的現實噩夢,她親手把自己推上懸崖,就必須背水一戰。

魏萊作為一個不喝咖啡的人,買了好幾盒雀巢速溶咖啡,清晨起床一杯雀巢喚醒,上課前後雀巢提神,下午時光靠雀巢的勁兒已經撐不住了,必須要加上必要的掐肉、拉伸眼皮等物理療法進行治療。

對此,楚淮評價道:“你應該打電話讓雀巢給你打代言費。” 李澤源跟著在旁邊起哄:“我覺得四川大熊貓基地找她代言也很合適。”

就這樣沒日沒夜地過去了幾天,魏萊的腦子已經學成了糨糊, 拿著英語課本嘴裏念叨著牛頓三大定律,抄寫易錯字的練習本上莫名其妙出現了“中國開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

這種累積終於在考場上爆發了,因為是打亂順序排考場的,魏萊需要到外班考試,有幾次暈乎乎地差點兒走錯考場,考最後一場的魏萊因為太過疲倦,竟然趴在試卷上睡著了。她夢見自己掉落在一片軟綿綿、輕飄飄的雲朵上,那片雲是如此柔軟,她舒服地陷在裏麵,想要永遠陷入這溫柔鄉。

就在這時,天上突然掉下一柄沉重的鐵錘,把她從雲朵上砸下來,她在空中瘋狂墜落,驚呼一聲,從課桌上猛地爬了起來。

魏萊意識到自己還在考試,連忙拾起筆,繼續奮筆疾書。

收卷鈴聲響起的那一刻,魏萊完全癱倒在桌子上,長長呼出一口氣,她已經拚進半條小命,至於結果如何,隻能聽天由命了。

“嗨,你得謝謝我啊!”前麵的人剛起身離開,立刻有一個男生坐了下來,嬉皮笑臉地對魏萊說道。

魏萊頂著黑眼圈看了一眼,發現是張鶴鳴,一個她現在沒有精力去招惹的人。魏萊敷衍地笑了笑,開始迅速收拾文具。

“這可不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態度。”張鶴鳴嘖嘖一聲,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個紙團,說,“如果不是我及時砸醒了你,你可能就要睡到考試結束了,交半張白卷的話,那就隻能送一首《涼涼》給你了。”

原來,夢中那個從天而降的鐵錘,是張鶴鳴扔過來的紙團。“哦,謝謝你。”魏萊皮笑肉不笑。

張鶴鳴挑了挑眉,說:“真是什麽人和什麽人當朋友,你和楚淮還真是一個德行,對救命恩人都這麽冷淡。”

一提到楚淮,魏萊的動作就慢下來了,但她還是很有耐心地收拾完文具,才問:“這是什麽意思?”

“果然一提到楚淮你就來興趣啦。” “不想說就算了。”

“別啊,你這個女生怎麽這麽不可愛?哎,別走,我話還沒說完呢,你知道楚淮很缺錢吧?”

這一句話拉住了魏萊,她半挎著書包,問:“你借給他錢了?”

“倒不是借,他缺錢用,到處在賣他那輛限量版的自行車,我可是看他很窮的分兒上幫了他一把。”

“你把那車買下來了?” “對啊。”

魏萊走到門口,頓了一下,又折回來,問張鶴鳴:“多少錢?”

“嗯?”

“這車如果你再轉賣給我,多少錢?”奶奶給她的錢還沒花完,也許她能把這輛車買回來。

張鶴鳴一愣,想了一下,說:“三千五。”

魏萊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氣,說:“成交,謝謝,現金交易可以嗎?”

“可以啊,不過你幹嗎板著一張臉?這車楚淮賣給我的時候可是將近五千,商場裏清倉大甩賣也就這個折扣力度了,你就一句‘謝謝’給我打發了?” “那你還想怎樣?”

張鶴鳴壞笑了一下,湊在魏萊耳邊說了一句話。魏萊睜大眼睛,問:“我?替你給方小漁寫信?”

張鶴鳴點點頭,笑容繼續擴大。魏萊說:“為什麽找我寫?”

張鶴鳴哈哈大笑道:“因為好玩!”

這家夥真是個實打實的紈絝子弟,隨隨便便就能花五千元買車,再花三千五賣掉,中間的差價,隻想用一件好玩的事來取代。看見魏萊抿著嘴不說話,張鶴鳴說:“你到底答不答應?機會可是隻有一次,我有點想變卦了。” “好,我答應。”

“寫好點啊,不要辜負我對你的信任,這可是一封一千五百塊的信,我希望它物有所值!”

魏萊本來不想理他,但還是忍不住爭辯了一句:“三手轉賣的車本來就有所貶值,楚淮當時賣給你應該也有不少折扣吧?加上折舊,你也在九成新的基礎上騎了幾個月,還是當時國外最新限量款,精神上已經得到極大的滿足,這車如今三千五賣給我,也不過分。”

“你這嘴巴,挺厲害的啊!”

魏萊冷哼一聲,說:“車什麽時候給我?”

張鶴鳴說:“你什麽時候把信寄出去了,我什麽時候把車還給你。”

“信不需要從你這裏過一下嗎?親自給她豈不是更有誠意?” “誠意?哈哈哈,你覺得我讓你給她寫信是為了誠意?不需要以我的名義來寫!”張鶴鳴諷刺地大笑起來,那張揚跋扈的樣子讓魏萊心裏十分不舒服。

張鶴鳴認識方小漁那麽久,肯定有過大大小小的表白,按方小漁的性格,多半是拒絕了。

張鶴鳴不缺人幫他寫信,也不需要,他讓魏萊寫信,就是為了作弄。

他讓魏萊給自己看不慣的對手寫信,自己作壁上觀,便感受到種種樂趣。

“等我交完信,請按時還車,信我會盡快寫完寄出去的。”魏萊甩下這句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

魏萊咬著圓珠筆,瞪著眼前的一張白紙,十分鍾過去了,她一個字都沒能寫出來,模仿一個男生的口氣給方小漁這樣的女生寫信,簡直比她見過的所有命題作文都要難。如果不是有求於張鶴鳴,魏萊一定會寫下“方小漁是個斤斤計較,喜歡惹是生非的女生,我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這樣的話。

苦惱了半晌,魏萊終於還是認輸,登錄索引網站查閱“男生如何給女生寫信”,她隨手點開一篇範文讀了起來:你像一股暖暖的春風,漾起了我心海裏的波瀾; 你像一片輕柔的雲彩,俘獲我多情的視線;你像那沾滿露珠的花瓣,給我帶來一室芳香;你像那劃過藍天的哨鴿,給我帶來心靈的靜遠和追求……這麽肉麻的話,就是讓她抄,也抄不下去。這樣的話從眼前過一遍,是辣眼睛;從心頭過一遍,就是紮心。

內心掙紮了許久,魏萊最終點開淘寶,搜索“代寫信”,下單月銷量22565單的代寫服務。

果然是術業有專攻,下單後,客服立刻發來表格讓她填寫基本信息。

她回憶著方小漁的星座、性格、愛好、特長等,深深覺得人生來就是要還債的。

不到兩個小時,一份文采斐然的信發到了魏萊的郵箱。

魏萊火速謄抄,最後對著台燈欣賞起整篇真情且不肉麻的信來。

“你看什麽呢?”陰森森的聲音冷不丁地在耳邊炸開,魏萊嚇得汗毛倒豎,一下子把紙張扣在桌麵上,舒惠惠不知什麽時候溜進了她的房間,正站在她身邊,彎腰看著信紙。

“嚇死我了,你屬貓的嗎?走路怎麽一點兒聲音都沒有?還有,我說了多少遍了,沒事不要進我的房間!”魏萊遮住桌麵,不讓舒惠惠看。

“你爸看你學習累了,讓我給你送水果。”舒惠惠把切好的火龍果甩在桌子上,伸手去拉魏萊蓋在桌子上的手。

魏萊趕緊把信塞到信封裏,說:“知道了,這就吃,你趕緊走。”

“你心虛什麽?給誰寫的信?”舒惠惠不依不饒。 “作文競賽,要寄出去的。”魏萊慌張到口不擇言。

魏萊把信上的封條封好,緊緊抓在懷裏,臉漲得通紅。舒惠惠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說:“不就是給男生寫信嗎,怕什麽?”

“就當我給男生寫信,行了吧?別煩我。”

舒惠惠“嘁”了一聲,走出房間,重重地摔上房門。魏萊長舒一口氣。

這個舒惠惠,差點壞了她的事。

一晚上魏萊都提心吊膽的,生怕舒惠惠趁她睡著進來翻信,把自己的房門上了鎖,又把通向陽台的窗戶也上了鎖。

一夜無夢,清晨天剛亮,魏萊就衝去學校,趁著大家還沒來, 把信塞進方小漁的書桌。

魏萊當然沒有在信封上寫寫信人的名字,信的落款是:一個仰慕你的人。

整整一早上,方小漁都沒有去翻自己的書桌,直到第一節化學課上,她懶洋洋地往外抽書,那封信才掉了出來。

好巧不巧,化學老師張天裴正好走到她的旁邊。

方小漁還沒有反應過來,閱人無數的老張立刻激動了,他彎腰撿信的姿勢何其矯健,稀少成條形碼的頭發都隨風飄揚起來。

“這年代還有寫信的男生,值得表揚啊!”老張已經壓不住他那人到中年卻依舊八卦的心,撕開了信封。

他拿出那封信,抖開,抑揚頓挫地念了起來。全班都屏住呼吸——硫酸鋅靜靜地待在試管裏,等待著鋁或銅來為它揭開硫酸銀的枷鎖,帶它脫離苦海……而鋁卻獨自背負著這份羈絆,笑著看到鋅變得自由……全班都愣住了,有幾個化學還不錯的人甚至拿出紙寫出化學方程式,看看這裏麵到底隱藏著什麽樣的玄機。

魏萊坐在那裏,目瞪口呆,這個口訣,怎麽這麽耳熟?

大概過了五秒,她才搞明白原委:昨晚舒惠惠突然衝入房間, 導致她慌張之間裝錯了信,把備考用的化學口訣裝進信封送了出去,真正的信還在她的房間裏!

知道這件事的恐怕還有一個人。

魏萊偷偷回過頭,果然和楚淮對上了眼。化學口訣正是楚淮教給她的。

楚淮看到魏萊回過頭,連忙對她擠眉弄眼,似乎想表達“這是什麽情況”,又想表達“你為什麽把這個送給方小漁”,魏萊苦惱地搖了搖頭。

老張念完之後,先是眉頭一皺,又是哈哈一笑,拿著信往講台上走,說:“就讓我這個教化學的研究研究,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下課之後,立刻有人圍上來問方小漁:“這封信到底是誰送的?”

方小漁用一種茫然又沾沾自喜的口氣說:“我也不知道呀!” 有人接話道:“難道是咱們班的?這信封上倒看不出來,但是信裏的筆跡應該能認出來吧?”

在不遠處豎起耳朵偷聽的魏萊一下子坐直了。

這口訣是楚淮寫給她的,所以真的辨認筆跡的話,矛頭會指向楚淮,如此一來,楚淮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他倆的友誼也會直接走到盡頭。

方小漁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回道:“可是信被老張拿走了,難道要我去辦公室偷?”

“或者你讓化學課代表幫你,他送作業的時候順手就能拿出來。”

所有人齊刷刷地看向了化學課代表楚淮——他正朝這邊走來, 確切地說,他正朝魏萊走來,他本來想問清楚那張口訣是怎麽回事,可大家突然之間把目光投向他,讓他不得不繼續向前走,走到眾人麵前,問:“怎麽了?”

方小漁說:“我想查清這封信到底是誰寫的,楚淮,你能不能幫我拿回來呀?”

楚淮發出了長長的“啊”的思考聲。大家都屏息聆聽,魏萊也十分緊張,她想提醒楚淮那張紙上的字跡就是楚淮本人,可是已經沒有機會了。

“不去。”楚淮緩慢而堅定地說。 “就知道拒絕我,如果是魏萊你肯定立刻就去。”方小漁酸酸地說,空氣中充滿檸檬的味道。此話一出,大家都開始起哄,魏萊連忙低下頭,害怕別人從她的臉上發現什麽端倪。

“不管是誰我都不去,我是有底線的。”這倒是句實話,魏萊記得清清楚楚。

“行行,你楚大帥從小就剛正不阿,我們呀,高攀不起。”方小漁挑挑眉,“看來我隻能自己去偷咯,實在是有點好奇這個給我寫化學詩的人是誰。”

“文采這麽好,一定是個又精通文學,又喜歡化學的人。”有人打趣道。

——喜歡看閑書,又是化學課代表的楚淮又一次獲得了眾人目光的掃視。

楚淮一攤手,從眾人之中穿過,酷炫不回頭,任君猜測。魏萊在心中重重地歎氣,這下麻煩了。

魏萊在樓梯間逮住楚淮,第一句話就是:“你知道那張‘化學詩’上是你的筆跡吧?”

楚淮本來吊兒郎當的神色,瞬間凝重起來,他看著魏萊,茫然中帶著咬牙切齒,問道:“什麽情況?你給方小漁的信就是當時我寫給你的那張?”

魏萊把事情經過略微描述,但是省略了她和張鶴鳴交易中關於楚淮的部分,而把整個事件包裝成了張鶴鳴慣有的校園霸淩。舒惠惠突然闖入導致她慌亂間裝錯信這個情節,她則直接簡化成了“有人嚇了我一跳”。

“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魏萊極力甩鍋。

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怎麽抱怨也無濟於事,楚淮沉思片刻, 說:“得去偷信。”

魏萊揶揄道:“所以說,底線這個東西,必要時候,也是可以沒有的。”

楚淮看著她笑了,笑得魏萊心裏發毛。他說:“主語我還沒加呢。你——得去偷信。”

“我?不行不行,”魏萊連忙擺手,“方小漁也要去偷呢, 我們倆要是正巧撞上,得多尷尬,黃河水也洗不清我了。如果是你去,就可以說為了給她驚喜,還能賣她個人情呢,一石二鳥,豈不快哉?”

楚淮瞥了她一眼,說:“我希望你能想明白,是誰屢屢陷我於不義之地。”

魏萊掰著指頭說:“我奶奶……”

眼看楚淮有要揍她的趨勢,魏萊趕緊求饒,說:“我去偷,我去偷還不行嗎?真是一點男人氣概都沒有,臭狐狸……”

這件事宜早不宜遲,拖得越久,變數越大,事情就越不可控。魏萊從小到大也不是什麽乖乖女,但是進老師辦公室偷信還是第一回。

不過她挑了老師開教師會的時間,辦公室門半掩著,裏麵沒人。

她心裏打著劇烈的鼓,躡手躡腳地走到老張的辦公桌麵前,警惕地翻弄起來,不斷耳聽八方,像是隨時都會受驚的小鹿。

一有動靜,她立刻鑽到桌子底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呼吸。

幸好隻是兩個回來拿教案的老師,並沒有在辦公室久留,魏萊聽見他們倆在閑聊。

“就是那個叫柳雨煙的作者,最近突然火了,寫的好像就是咱們學校的事。”

“是啊,我女兒也在看,還問我小說裏頭發像條形碼的化學老師是不是我。怎麽可能是英俊瀟灑的我啊?”

“像條形碼?哈哈哈,是老張吧?” “肯定是老張,估計是老張教的班裏的學生寫的。” “那還挺有才的。”

聲音逐漸飄遠,魏萊偷偷爬了出來,心想:柳雨煙是誰?她最近沉迷學習無法自拔,還沒聽說過這個人,似乎是個很厲害的寫故事的人吧?

她翻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那張“化學詩”,興奮到想要學電視劇裏演的那樣,把紙塞在嘴裏銷毀證據,又覺得自己戲有點多, 還是把紙塞進口袋,溜出了辦公室。

才走到教室門口,就看到大家呼啦啦往外跑,滿臉春暖花開上街趕集的喜慶模樣。

魏萊一臉茫然地走進教室,看見教室裏隻剩下楚淮和蘭琪幾個不愛湊熱鬧的人坐在座位上,剩下的人都已經跑出去看戲了。

“發生了什麽事?”

蘭琪抬起頭,說:“有個叫玫瑰姐的人突然來找方小漁,氣勢洶洶,很嚇人。”

魏萊“哦”了一聲,走到楚淮那裏,把“化學詩”還給他,說:“物歸原主,還給有底線的你。”

楚淮合上書,優雅地接過來,說:“魏萊,你是個好人。” 魏萊翻了個白眼,說:“別給我一本正經地發好人卡。”她說著話,思緒突然不受控製地向前追溯,她好像在剛剛錯過了什麽重要的細節。

好人?不對,方小漁?也不對。她努力地回想著,一個詞語突然在腦海裏炸開了——玫瑰姐!

這不是舒惠惠行走“江湖”時用的稱號嗎? 舒惠惠來找方小漁做什麽?

一個更大的信息在魏萊的腦海裏炸開了:那封真正的信還留在家裏,舒惠惠一定是看到了這封信!

魏萊覺得自己的腿又軟了,方小漁對上舒惠惠,就像兩個不受控製的火藥桶相撞,她完全無法想象這將是什麽下場。

“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玫瑰姐……就是舒惠惠!” “舒惠惠?是誰?”楚淮不解。

“舒惠惠就是在家時,突然闖進我房間,導致我裝錯信的那個人!”

“她怎麽來找方小漁了?” “她為什麽來找方小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會對方小漁做什麽。你知道嗎?全世界能讓我奶奶哭的人,就隻有舒惠惠。”

這家夥一臉看戲的興奮表情是怎麽回事?

魏萊心情忐忑地走向教室外,她的腦海裏,已經想象到了方小漁和舒惠惠相見之後,有原子彈爆炸升騰出巨大蘑菇雲震撼效果的腦補圖。

“所以這個舒惠惠,到底是你的什麽人?”楚淮問道。 “呃……”這是魏萊一直逃避的一個問題,她給出了一個敷衍的回答,“就是我家的一個親戚,等會兒見到你就知道了。” 上天啊,給她一個平靜又無聊的校園生活,有那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