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真相

紀苟不是很有錢,按照他的做法就找一家大排檔應付過去了。但是今天晚上非同尋常,要講的事情很重要,為了防止被人偷聽了去,他花大錢訂了一家高檔酒樓的獨立包間。

等到線上支付顯示“支付成功”後,紀苟才突然想起來:陸琪好像不喜歡在吃飯的時候談論這些事情。

然後他火速谘詢了酒樓客服,得到了不能退訂的答複。那一瞬間,紀苟整個人都傻了。

捶胸頓足,垂頭喪氣,淚流滿麵,腦子發懵。

黃欣怡看著突然狂躁的紀苟,心中一股敬意和同情油然而生——想不到為了查案,紀苟的精神狀態已經變成了這種鬼樣子。

“欣怡啊,咱們倆的交情怎麽樣?”紀苟突然微笑起來。

黃欣怡被他看的一臉惡寒。

“你這個月進賬怎麽樣?”他又繼續問道。

“還好……吧,和平時都差不多吧。”

“那就好,今天晚上咱們倆合計合計,這兩天手頭比較緊,過兩天還你。”紀苟笑得就很猥瑣。

今天吃晚飯比平時多了一個人,由於寵物不得入內,小二再次被排除在外。離別的時候紀苟分明看見一個大大的“悲”字貼在了三花貓的臉上。但是事關重大,隻能忍痛犧牲了小二,紀苟對此毫無負罪感。

陸琪來的比他們還早,紀苟二人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大堂吃完一根棒棒糖了。

“啊,我還以為又是我們倆呢?這邊介紹一下?”陸琪從沙發裏站起來,微笑道。

“我的搭檔,黃欣怡,黃小姐。”

紀苟微微側開一步,把站在身後的黃欣怡露出來。

黃欣怡微笑頷首:“久聞陸姐姐大名了,很多次聽紀苟提起過你來著,作為這一行的新人我是很佩服你的,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說完這些,她上前一步,雙手攀上了紀苟的小臂。

紀苟哪裏會預料得到這種場麵,一時間被搞了個措手不及,嘴角不停抽搐但還是要拚命保持住那種冷淡的表情。

陸琪看著眼前這一幕,挑了挑眉,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轉過頭無所謂地說道:“包間幾號啊,肚子餓了。”

“啊,8號,尋梅。”紀苟的聲音止不住地發顫。

見陸琪轉身動步,黃欣怡迅速鬆開紀苟,一句話沒說又跟在了他的身後。

如果小二在場,此情此景一定會讓他狂笑不止。

包間不大但是極其安靜,門一關就像處在了另一個世界,紀苟也是衝著這一點才訂了這一家。

晚餐要吃的精致,為了不落麵子,紀苟還特意點上了一個招牌菜。

豆腐包肉、雞蛋肉餅、五香花甲、素炒瓜尖和青菜豆腐湯——當然菜譜上的名字可不是這麽寫的,不然就不配叫高檔酒樓了。

從陸琪眼裏的小星星可以看出來她對此還是比較滿意的。紀苟不知道為什麽鬆了一口氣。

和前幾次一樣,除了正式開始前的幾句閑聊,開吃之後陸琪就沒說過一句話。

她不開口,紀苟和黃欣怡也隻能保持沉默,前者倒是已經適應了,後者明顯不行,中間不知道踢了紀苟多少腳,然而就算這樣紀苟還是不說話。

黃欣怡心裏那叫一個苦啊,她現在後悔跟過來了。再一想到待會還要出錢,她更苦了,趕緊喝了幾口湯把這種感覺壓下去。

等到陸琪擦完了嘴角的湯汁,紀苟終於開口了。

他先是喝了口茶,然後清了清嗓子。

這架勢讓原本漫不經心的陸琪都是一凜。

“我已經找到真相了,雖然還沒有找到凶手,但是這整件事情我都搞清楚了。”

陸琪和黃欣怡都點點頭,認真傾聽。

“首先我已經確定了這不是自殺而是他殺,這我之後會解釋。先說最關鍵的做出密室的手法。”

“我們一直以為,胡思源自己用鎖把自己鎖在裏麵,其實那道門根本沒鎖,或者說隻是把插銷插上了但是沒掛鎖。”

“現場找到的鎖,鎖梁的確斷了,其他地方也有破門留下的磨損,但是那些磨損的痕跡很新,沒有任何鏽跡。先不說為什麽沒有沾上原本倉庫門上的鏽,就連插鑰匙都是絲滑得很,要知道前幾天可是下了好幾場雨,那個倉庫本來又比較潮濕。”

“所以我懷疑那把鎖是進入現場的時候故意放的。調查員破門後肯定會被裏麵的屍體吸引,周圍的細節也會在之後才有注意。那就有了可乘之機。”

“怎麽把插銷插上也是有辦法的,我甚至能想出十多個,什麽用魚線在外邊拽之類的,方法多得很。”

紀苟停了一下,喝了口水。

“那遺書和那個自殺的帖子怎麽說?”陸琪先是抽出一支煙,想了想又換成了棒棒糖。

“帖子最好作假,還有胡思源的賬號的個性簽名,我不相信用‘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做個性簽名的人會突然就想不開了,再說了他之前也沒有表露出任何想要輕生的念頭。還有那封遺書,在潮濕環境放了七天,上邊的筆跡恐怕很難鑒定了,那真偽就不好說了。”

“屍體發現當天在現場的圍觀群眾裏要是細細一查,絕對能找到一個和海明化工有限公司有關係或者有交易的。”

“再說我為什麽說是他殺,首先海明化工有限公司老板楊傑最近準備搞的生活汙水處理公司這個項目已經進入了關鍵的審查階段,容不得半點差錯,但是胡思源偏偏就發現了他們廠存在偷排謊報的問題。”

“然後是胡思源屍體被發現那天,公司的運輸科科長去了一趟胡思源住的地方,帶走了所有和公司有關的資料,其中就包括了調查報告,這些我們都找到了。”

“再說,我和黃欣怡去海明化工有限公司調查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你是最清楚的,要不是你過來了,我們恐怕難出那道門,就算出了也回不到家。”

“以上這些,我想已經足夠證明他們有貓膩了。更細的地方隻能交給調查局去做了。”

紀苟說完連喝三杯白開水,這種事情著實有點費口水和腦子。

陸琪沉默了兩三分鍾,笑道:“說到底也都是推理而已。”

“你也是做民間特勤的,你應該知道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能搞清楚這些已經很了不起了。”黃欣怡說話很罕見的給人一種咄咄逼人的感覺。

紀苟笑得略微有些得意:“怎麽說?要不要等調查局全盤搞定以後驗證一下,在我過來之前他們已經接受了我的說法正式立案調查了。”

陸琪咬碎口中的棒棒糖,問道:“那我問你,你覺得這件事的結局會是什麽樣的呢?”

紀苟和黃欣怡有些疑惑,他們不知道陸琪問這個問題是個什麽意思。

“我來告訴你們吧。”陸琪雙手枕在腦後,放鬆身體靠在椅背上,“會有一個海明化工有限公司的員工去自首,承認自己殺了胡思源,原因嘛……嗯……同事矛盾?利益糾紛?總之和公司無關。”

“那胡思源寫的那些調查筆記呢?”黃欣怡不服。

“別著急嘛,我還沒說完呢。然後啊,調查局聯合環保部門去工廠一看,沒問題啊!哪有這些東西?再聯係真假不明的遺書和同事們的‘證言’就會得出‘胡思源工作壓力過大埋怨、誣陷公司’的結論。”

紀苟麵色蒼白,有些無力地說道:“這……怎麽可能……”

“我猜自首的人應該會是那個什麽吳江科長吧,畢竟他已經暴露了。”

黃欣怡還想再說什麽,這時候紀苟的手機響了。

鈴聲還是可笑得離譜,但是現在沒有人想笑。

是蘭山港區調查局打來的電話。

紀苟接起電話,臉色非常不自然。

然後他的臉越來越黑。

“被你說中了,吳江自首了,調查局和環抱督察沒有找到嚴重偷排謊報的證據。”

紀苟甚至懷疑這一切都是陸琪安排好的。

“你也見識到了吧,這還隻是一個家族企業而已。你知不知道你之前已經涉及到了更深的‘深淵’。”陸琪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知難而退好嗎?那種程度,你這種沒背景沒靠山的很容易就‘失蹤’了。”

見紀苟要開口說話,她又接著說道:“你以為為什麽海明化工會服軟妥協而不是連你一起幹掉?”

紀苟和黃欣怡很清楚為什麽,因為那時候踹開門的人是陸琪,而她姓陸。

“沒有證據的話調查局也動不了他們。至於個人曝光?他們對於輿論地管控可以輕鬆反向一波碾死你。”

“這還隻是一個家族企業而已。”陸琪又強調了一遍。

“我就直說吧,我和你打賭是因為我覺得你大有前途,不應該卷進這種事情裏死的不明不白。現在你贏了,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慎重考慮。”

紀苟這下子反應過來了,陸琪說的應該是之前他參與調查了涉及藥局的案子。

想到這裏他微微一笑:“不是吧,這還能反悔嗎?我宣過誓的。”

陸琪是又氣又笑,臉色也是變化不定,歎氣道:“那你好自為之,我輸了,賭注有效。”

說罷她就頭也不回地出了包間。

紀苟鬆了口氣,看著黃欣怡說道:“我可是問過你的。你現在也看見了,正義不是每次都能徹底執行的。”

黃欣怡打斷了他後麵的話,也學著紀苟偏頭一笑:“我也宣過誓的,不能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