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也是正道的光？
距離上次的連環殺人案已經過了半個月，劉強濤在和紀苟談話三天後在監室內咬舌自盡，沒有留下任何遺言。
此案最後也隻能就此結案，紀苟很不甘心，他明明知道其中一名死者有疑點，但卻完全找不到證據。而後來與林永生的談話中才知道，原來他也懷疑過，但礙於社會壓力和證據問題無法發聲，兩人因為這事兒在辦公室裏悶悶地喝完了三壺茶。
當時林永生嚴肅地說了一句話：“他不可憐任何一個罪犯，但是為真相的埋沒感到悲哀。”
但是當時外界鋪天蓋地的各種報道壓在調查局身上，劉強濤仿佛已經成為了一切罪惡的集合體，容不得任何人以任何形式為他“辯駁”，據說為他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師也因為受到死亡威脅而放棄此案。
在林永生辦公室裏，紀苟又一次回想起了那天和劉強濤之間的談話。
半個月過去，這件事情好像壓根沒有發生過一般，就像五個死者離開這個世界一樣在網絡中銷聲匿跡。
沒有人關心本案中死掉的五個人。
紀苟因為這消沉了好幾天，有那麽一瞬間他對自己的工作和人生價值產生了懷疑。
……
七月初的海清市正是暑氣壓人的時候，隔壁咖啡店的主打推薦也終於變成了清一色的夏日冷飲。
紀苟站在咖啡店門口，做了五次深呼吸後推門而入。他這次專門挑了一天之中顧客最少的刁鑽時刻，準備和黃欣怡好好談談。
之前他也來過幾次，不過要麽是顧客太多，要麽是店內清賬，總之被以各種理由擋了回去。這次他做足了功課，避開了一切可能出現的“正當”借口。
此時此刻，咖啡店裏除了紀苟外隻有另一個顧客，不過那人經常在這裏一坐一個下午，也沒必要招呼；咖啡店也不是清賬的時候；黃欣怡百無聊賴地坐在櫃台後打盹。
果不其然，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說吧，要說什麽？”
黃欣怡深知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的道理，也下定決心要做個了斷。
“先來一份楊枝甘露，天氣太熱，消消火。”紀苟沒有直視那雙好看的眼睛，翻開菜單淡淡地說了一句。
黃欣怡點頭示意服務員去做，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要說什麽？”
“聊聊，為什麽去做民間特勤，還特意挑了蘭山港區。”紀苟一隻手托腮，目光四處遊移。
黃欣怡雙手環抱胸前，冷笑道：“我想，不可以嗎？”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當然。”
“認真的？”
“我可不像某人靠這個吃飯，這是我的理想，我現在生活穩定了去實現理想不可以嗎？”
紀苟皺起眉頭：“很危險，這不是你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電視劇。”
“我知道。”這句話說的很堅定。
“人死了不會重生也不會穿越。”
“我知道。”黃欣怡表情變得十分鄭重，“你明明知道我有這個能力，為什麽偏要阻止我？”
“當然是因為……”紀苟說了一半把另一半悶回了肚子裏，麵色潮紅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
“要單論腦子我可能不如你，但是要說膽識和武力，那十個你加起來也不如我。”
黃欣怡說著還揮了揮自己的拳頭，身材比較嬌小的她做出這種動作別人或許隻能看出可愛。
紀苟當然清楚眼前這位小姑娘的光輝曆史，但是他就是不想讓黃欣怡入行。
“看吧，你不讓我做這個，也沒個理由，我憑什麽聽你的？”
“你都能做，我為什麽不能，我可不比你差到哪去！”
“可是……”
“你要是再搬出我爹來壓我那就沒意思了，老頭子托你照顧我，但現在誰需要照顧還說不定呢。”
既然事情已經一發不可收拾，那今天就必須出個結果，黃欣怡向來不是那種聽話的乖乖女，隻不過在外人麵前隱藏得很好罷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紀苟拳頭捏了又放，內心似乎在掙紮著什麽。
“你有這個覺悟嗎？”他語氣嚴肅，雙目緊緊盯著黃欣怡，“如果有的話，那現在我問你答。”
黃欣怡有些不適應紀苟的這種表情，喝了一口剛剛送上來的楊枝甘露，正襟危坐，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你為什麽想成為調查局民間特勤？”
“我想做個好人，保護其他人，就像小時候打小混混時一樣。”
“哪怕可能會不被人理解？”
“哪怕不被人理解。”
“哪怕可能會不被人喜歡？”
“哪怕不被人喜歡。”
“哪怕可能會麵對最深的深淵？”
“哪怕會麵對最深的深淵。”
“哪怕可能會因此受到傷害？”
“哪怕會因此受到傷害！”
紀苟看著對麵一臉堅定的女孩，歎了口氣，問出最後一個問題：“哪怕無法貫徹心中的正義？”
這次黃欣怡沉默了。
“我剛剛問的其實是正式成為海棠灣區民間特勤的誓言，我打聽了蘭山港區不興這套才問的。”
黃欣怡表情有些沮喪，在被問到最後一個問題時她迷茫了。
“很抱歉我擅自托人銷了你在蘭山港區的籍，要是你想明白了，就填這張表，到我這裏。”紀苟拿出一張表格，輕輕推倒黃欣怡麵前，“其實最後一句是我自己加上去的，不過很真實。”
和紀苟想得不一樣，黃欣怡沒有生氣默默地收起表格，沉默地吃光了麵前的楊枝甘露。
明明是我點的……紀苟嘴角一撇，今天的事情已經做完了，該走了。
說實話紀苟不想讓黃欣怡身陷危險之中，但是如果她真的想這麽做的話，紀苟也隻能支持她，並盡力保護她——雖然最後到底是誰保護誰都說不定。
“我先走了，表填好了就拿來給我。”
“嗯。”
紀苟消失在了咖啡店門口，黃欣怡還在對著空碗發呆。
……
“一想起你倆那個畫麵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所以沒忍心去，現在快給本喵說說什麽情況。”三花貓蹲在事務所門口，享受著門口空調的強勁風力，開啟了八卦模式。
“沒什麽，我為難了她一下，你也知道，都是為了她好。”
“你們人類經常這麽說，但是大多數情況並不是你們所說的那樣。”
“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吧，欣怡她這方麵愛較真，我怕她真遇到那些事情的時候接受不了，先打好預防針。”
“看來上次那個案子對你影響挺大。”
“那種結局我沒辦法接受。”紀苟表情平淡，但拳頭卻攥得死死的，“我還會繼續追查下去。”
“有你的風格。”小二在心裏豎了個大拇指。
“這兩天荻野那邊有消息沒？”由於意誌消沉，紀苟這段時間一直刻意避開有關上次案件的消息，這些事情也就由小二代勞了。
“怎麽了，想和他合作查這個嗎？”
“有這個想法，還想順便問問委托費的問題，如果再不發錢的話，家裏就真的斷糧了。”
小二很開心地笑了笑，他很欣慰紀苟又回到了原來的狀態，不過下一瞬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斷糧？”
“對啊，徹徹底底那種。我的信用卡已經爆了。”
“我……你……”
“你說什麽？”
“我說你也是正道的光，我為你驕傲。”
“謝謝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