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8那再給你抱一下
櫃子裏沒有放置任何東西，但是空間的逼仄程度對於成人來說也是一項巨大的考驗。周赧然把自己折疊出一種扭曲的姿勢強行塞進去，因為手長腳長，櫃門還沒想好怎麽才能關上，就聽房門被“滴”的一聲刷開了。
她心跳一滯，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靠蠻力把門拽上，屏住呼吸凝神聽著外麵的動靜。
腳步聲很亂，起碼不是一個人，周赧然閉上眼睛仔細分辨，好像是三個人？
一道脆生生的童音這時率先響起：“叔叔，那我可以吃小蛋糕嗎？”
“當然可以，待會兒讓服務員阿姨給你送上來。”是祝明謙的聲音在回答。
“那我再要一杯冰激淩好嗎？”小女孩又說。
“你那會兒怎麽答應爸爸的？嗯？”另外一個男聲插進來，“今天是不是已經吃過冰淇淋了？”
…………
周赧然有點慌，用這種方式進入祝明謙的房間本身就是狀況之外，是沒有來得及經過精心部署的一場冒險，或者說是一場豪賭。這個突然冒出的小女孩蠶食了她僅剩的鎮定，周赧然不知道為什麽心裏被激起一陣強烈的不安。
比賽的當值裁判人選對於外界來說最早也是當天下午進入體育館後才能確定，所以這位裁判究竟姓誰名誰周赧然現在還沒辦法憑借聲音辨認出來。
裁判語帶哀求：“祝總，我待會真的還有急事，籃協那邊等著我過去開會。”
“不急，開會不是晚上七點麽，留下吃個晚飯再過去也不遲。”祝明謙笑吟吟地招呼小孩，“囡囡，過來叔叔這裏，你想留下來吃小蛋糕和冰淇淋嗎？”
小女孩從南邊的樓梯上蹬蹬蹬跑下來：“嗯！”
裁判無奈道：“祝總，這次我真的幫不上您的忙，您也知道，俱樂部上次被舉報這件事總公司雖說是駁回了，但暗地裏都盯著呢，還有媒體那邊，現在誰也不敢頂風作案在半決賽總決賽上放水的，這不是找準了往槍口上撞嗎。”
“明晚的比賽我不允許出現任何差池，輸給逐浪一場已經是個意料之外的失誤。”祝明謙不為所動，幽幽地說，“總決賽不是你吹，你操心得未免太多。你先把明天晚上的比賽給我安排好就行。”
裁判：“祝總，我再說最後一遍，這次我真的無能為力。”
“這次無能為力，三年前你蹦躂的不是挺歡？”祝明謙的聲音突然冷下來，“老馬，你這就沒意思了。”
周赧然慢慢瞪大眼睛，她終於知道這位裁判是誰了。
馬仕清，在聯盟已經吹了十一年的老牌裁判。
房門這時被從外麵輕輕叩響，是服務員送來小女孩點的蛋糕和冰淇淋。小女孩像是自己跑過去接了食物，馬仕清還不放心地囑咐了一聲：“慢點跑，小心摔了。”
所以三年前還有不為人知的黑幕嗎？周赧然皺起眉頭。
“三年前怎麽了嗎，我不明白祝總的意思。”馬仕清的語氣明顯不對勁了，是一種想翻臉又少幾分底氣的故作強硬。
“嗬。”祝明謙笑了一下，不緊不慢地說，“三年前你參與賭球，多給了獵豹隊起碼十個罰球，讓他們拿下總冠軍，我們丟了比賽。當時收了多少錢辛苦費來著？好像是五萬塊對吧？”
“你胡說什麽？！”馬仕清急了，騰地一下站起來，“賭球是犯法的，我從來沒有參加過賭球。”
“就是說呢，為了五萬塊你都肯冒險去做違法的事，”祝明謙像是起身拍了拍馬仕清的肩膀，“今天怎麽就想不明白了呢？囡囡想上的那家貴族幼兒園我已經打好招呼，如果隻憑你自己，怕是花多少錢都進不去吧？”
馬仕清突然沉默了。
周赧然根本不敢相信，眼下這一出是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因為是紀斯湛的首秀，三年前獵豹隊拿下總冠軍可謂風光一時，也讓紀斯湛一戰成名。原來那場比賽也存在黑幕嗎？
她正出神地想著，小女孩輕快的腳步聲突然繞過沙發朝著矮櫃這邊逼近過來。認識到這一點的周赧然心跳一下子被打亂，每一聲都重重擊碎在空氣，甚至讓她產生一種外麵隻要再靜一點，祝明謙都可以聽到她心跳聲的錯覺。
小女孩在距離她很近的地方停下腳步。
周赧然覺得呼吸越來越吃力，這一隅狹小空間裏的氧氣仿佛都被她消耗光了一樣。她在心裏不停祈禱：走開啊你個熊孩子，求求了，這裏有一整排櫃門，你隨便拉開哪個也別拉開我的。
墨菲定律也許會遲到，但一定不會缺席。
你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麽這種情況就更有可能發生。
小女孩伸手抓住了櫃門把手，輕輕往外拽了一下。
然後沒拽開，因為周赧然死命地扒住了對開門的凸起部分。
小女孩“咦”了一聲，手上力氣加大，又往外拽了一下。
周赧然這次怎麽都扒不住了，任憑小孩把櫃門拉開，看到蜷縮在櫃子裏的她後捂著嘴小小地“哇”了一聲。
周赧然臉上血色盡失，瞪著眼睛跟她對視了幾秒鍾，豎起食指送到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小女孩點點頭，大概是因為太過好奇，又或者孩子內心的世界大人本身就無從窺探，她出乎意料的安靜，抱著蛋糕碟坐到地上，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送到周赧然這邊，眨巴著眼睛期待地看著她。
周赧然硬著頭皮叉起半顆草莓放進嘴裏。
小女孩開心地拍拍手，用氣音問她：“你在玩躲貓貓嗎？”
周赧然欲哭無淚地點點頭。
“好，明天的比賽我會盡力。”沙發那邊，周赧然看到馬仕清痛苦地把臉埋進掌心，用力搓了一把，她及時把攝像頭抬高，“那幼兒園的名額……”
“好說。”祝明謙哈哈笑起來，“合作愉快。”
“那我先告辭了。”馬仕清說著話站起身，周赧然眼疾手快，一把拉過櫃門關好，也許再慢一秒鍾，馬仕清的餘光就能注意到這邊的異樣。
“好，那我就不留你吃晚飯了，等總決賽打完我們找機會再聚。”祝明謙招呼小女孩，“囡囡，蛋糕好吃嗎？”
小女孩被馬仕清拎起來：“謝謝叔叔請你吃蛋糕，跟叔叔說再見了。”
周赧然閉上眼睛抱緊自己，想借此削弱存在感，同時默默地在心裏做好最惡劣的打算——小女孩告訴馬仕清，櫃子裏藏了一個姐姐。被撞破後，她硬碰硬，能跑就跑，跑不了就……就……兩個大男人還能跟她一個弱女子動手不成？
誰知小女孩點點頭，甜甜地說：“謝謝叔叔，叔叔再見。”然後腳步聲就一點點走遠了。
周赧然不可置信地睜開眼睛，這孩子是個小天使吧嗚嗚嗚，怪不得長得那麽可愛。
就在她以為她可以徹底解除警報的時候，小女孩的聲音從門口方向遙遙傳來：“叔叔，下次我可以來找姐姐玩躲貓貓嗎？”
周赧然：“！！！”小天使這麽快就黑化了嗎嚶嚶嚶？
“可以，”祝明謙溫和地笑說，“下次去叔叔家裏，讓姐姐帶你玩。”
周赧然：“…………”她現在應該慶幸祝明謙剛好有個女兒嗎？
這過山車般的不停反轉隨著救命的關門聲響起，終於畫上句號。周赧然重重地鬆了一口氣，關掉攝像頭，整個人幾乎是從櫃子裏滾到地上的。兩條腿都麻了，內搭的棉質襯衫不知道被冷汗浸透了幾次。
至於是怎麽走出這個房間的，周赧然認為全靠肢體本能，重新站在樓道裏的時候隻覺得宛若劫後餘生，連空氣都是溫柔的。
祝明謙送人隻送到了電梯口，周赧然正往斜對麵的7106走，轉角處突然有皮鞋敲擊地麵的聲音規律地響起來。她愣了下，提步飛快地奔向7106的房門，滿腦子都是“完了完了我連房卡都沒帶我就這樣站在外麵按門鈴等紀斯昱給我開門會引起祝明謙注意嗎”飄過。
說時遲那時快，她的腳步在門外還沒停穩，紀斯昱就把門推開一條縫，不由分說地抓過她的胳膊把她帶進房間。至於祝明謙有沒有捕捉到她倉促的背影，周赧然覺得此刻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她進門後直接跌進了紀斯昱的懷裏，耳邊是沉穩有力的心髒搏擊聲，呼吸間全是他身上幹淨清冽的味道。
周赧然抬起頭，鬼使神差地問：“你噴香水了？”
紀斯昱：“…………”
空氣突然的安靜讓周赧然迅速清醒，她往旁邊退開一步，磕磕巴巴地解釋：“我我我我就是大腦有點缺氧，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麽……”
“那再給你抱一下。”紀斯昱把剛退到安全區域的她又往懷裏輕輕一拽，一點都不溫柔地按著她的頭埋進自己胸口。
“紀斯昱你知道你的心跳現在是一種震耳欲聾的狀態嗎？”周赧然歎了口氣，“我覺得我再聽半分鍾可能真的就要耳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