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5周記者屬於哪種糖
把布丁安置在客房睡下，周赧然靠在床頭掂著手機若有所思，然後點進朋友圈寫了這麽一句話：【派出所的茶居然有點好喝？】並設置成老爸老媽不可見。
發布成功後周赧然就屏氣凝神開始刷新頁麵，半分鍾，池漾的頭像頂著首讚的位置出現：【酷！我能去湊個熱鬧嘛？】
周赧然斟酌了一下措辭：【來的話請帶上足夠的錢和身份證，要不然我沒有十天半個月是出不去了。】
池漾大概是被嚇到了，很快跑來私聊她：【記者同誌你犯事了？！】
周赧然給他回了一個“噓”的表情包：【謝謝池少配合。】
五分鍾後，那條動態下又多了幾條評論——
宋清歡：【姐妹，你不仗義啊，背著我偷偷出去找樂子被掃黃打非了吧？】
鹿鳴：【記者同誌你可千萬別讓池少過去保釋你，本來蹲十天就能完事，他去了估計得讓你蹲一個月。】
周執：【同意樓上。】
聞野大概是手滑點了個讚，覺得不太合適很快又取消了。
周赧然回複宋清歡：【是啊，待會兒就給我關小黑屋了，人財兩失，我太虧了。】
周赧然回複鹿鳴：【那沒事，對我來說十天和一個月已經沒有區別了，反正我是個不會做飯還被停職的人，在這裏一日三餐都有最起碼的保障，還不用熬夜寫稿子，比上班好多了。】
十分鍾過去了，周赧然最想看到的某某人的消息卻始終沒有出現。她有些沮喪地把手機倒扣在**，決定在心裏默數五個數，如果都到這個份兒上了紀斯昱還是對她不聞不問，她就……她就去麵館把Happy胖揍一頓再給它絕食兩天？
周赧然數到4.998的時候，發現手機屏幕與床單縫隙間透出一片幽光，她眼前一亮，立馬把手機撈起來，結果看到屏幕上躺著一堆周樵發來的問號：【請你解釋一下你為什麽會去派出所喝茶。】
周赧然沒心思理他，隻顧得消化這份從天而降的巨大的失落。
周樵繼續發問號：【請你再解釋一下，為什麽我要當你和斯昱哥的傳話筒，你們兩個有什麽話不能直接說嗎？】
周赧然盯著這句話又念了一遍，內心雖然已經驚濤駭浪，但表麵依舊強撐淡定，給周樵回複：【紀斯昱說什麽了？】
周樵懶得打字，很快地甩了一張跟紀斯昱的聊天截圖過來。
紀斯昱：【你姐怎麽回事？】
周樵：【誰知道她怎麽回事，我要能搞明白她怎麽回事我今年都能考清華了。】
紀斯昱：【不是，她怎麽會在派出所，出什麽事了？你把她地址給我。】
周樵：【我姐會出現在派出所的原因隻有兩個，一是過去保釋我，二是過去保釋宋清歡，基本沒有其他可能。估計宋清歡又跟前男友的前女友打架了。】
紀斯昱：【這次好像不是。】
周樵：【那我去問問情況。】
聊天記錄到此戛然而止，周赧然想了想，掂著指尖給周樵拚寫：【你就跟他說，我因為被人誤解了，心裏特別難受，深更半夜哭得太大聲被鄰居投訴擾民然後被請到派出所喝茶了，現在人家要拘留我，說什麽都不好使。】
周樵：【好的，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舉報你擾民的其實是我，不用謝。你們兩個幼稚的大人，我決定拉黑你們全身心備戰高考了，勿回。】
周赧然立刻跟了一個標點符號過去，結果周樵口中的拉黑真的不是說說而已。她轉念一想，直接拉到被置頂的紀斯昱的聊天框點進去，找了一個非常合適的開場白：【喂，我說的沒錯吧，周樵對你的新鮮期已經過去了。】
紀斯昱：【嗯，你說得對。】
周赧然：【聊聊唄？我可以隻用一句話就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整理出來，你要試試嗎？】
紀斯昱：【我今晚見過你們主編。】
周赧然愣了愣，還沒來得及回複，紀斯昱又發來一條：【抱歉，誤會你了。】
周赧然突然有點無所適從：【我也得跟你說一聲抱歉，首先是我把布丁帶回家的，其次在新聞的價值觀上我沒有給她一個正確的引導，作為她的小師傅，我有連帶責任。】
那邊安靜了半分鍾，“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才重新閃動起來。
紀斯昱：【周赧然，你能不能再等等我？】
周赧然想也不想：【能。】
紀斯昱：【不問等什麽嗎？】
周赧然：【不問，什麽都等。】
——
紀斯湛靠在病**，看著坐在一旁的紀斯昱對著手機輕輕彎起嘴角，沒忍住也笑了：“不用去派出所了？”
紀斯昱“嗯”了聲，視線仿佛舍不得移開手機屏幕。
紀斯湛難得開他玩笑：“女孩子這麽好哄嗎？”
“她一直都跟其他人不一樣。”紀斯昱收起手機看向他：“哥，我還有兩件事想做。”
紀斯湛皺起眉頭：“小昱，你答應過我的，打架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第二次，不單是替爸考慮，這是你第一年打職業，別再出亂子了。”
紀斯昱點頭：“知道。我會用一種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方式幫你找回一個幹淨的賽場。”
紀斯湛深諳紀斯昱的性子，沒再就這個問題多說什麽：“第二件事呢？”
“我想我應該試著打破自己的保護殼了。”紀斯昱低下頭，做了一個深呼吸，“周赧然說得對，沒有誰是絕對完美的，我曾經不是，現在不是，以後也不可能做到，不管我是紀斯昱，還是任何一個沒有名氣的普通人。我應該先去接納最差勁的那個自己，如果連我自己都接受不了自己，不管別人說什麽，甚至隻是多看我一眼，我都會習慣性認為他們是在否定我。所以我從來不敢接受采訪，不敢去看跟自己有關的賽事新聞，我連別人對我的肯定和鼓勵都覺得是虛妄。”
“你從來都不差勁。”紀斯湛深深地看著他，“小昱你記住，你需要完成的隻是你給自己定的目標，而不是別人強加在你身上他們給你的高度。我經常跟隊裏新來的小孩說，打球和做人一樣，太自我會讓身邊的人很累，但是到了你這裏，又想跟你說，你應該再自我一點。作為爸的孩子，我們從小受到的來自外界的關注和期望都要高出其他人很多倍，你要學會選擇性地屏蔽掉一部分聲音和目光，就像小時候吃糖果，你喜歡吃牛奶糖不喜歡吃水果糖，那就把牛奶糖全都挑出來，水果糖放在那裏不去理就好了。”
紀斯昱認真地聽著：“哥，我是不是太貪心了？我之前總是想把水果糖也全都變成牛奶糖裝進自己口袋。”
紀斯湛看著他：“現在呢？”
紀斯昱想了想，聲音低下來：“現在好像沒有那麽喜歡吃糖了，牛奶糖也不喜歡了。”
紀斯湛笑著歎了口氣：“我本來還想問你，你覺得周記者屬於哪種糖，現在看來不用問了。”
“冰激淩。”紀斯昱頓了下，眼底有細碎的笑意閃動，“朗姆味的。”
紀斯湛無聲地笑起來。
“今天媒體見麵會上的那段話，應該由我來說才對。”紀斯昱看著他，眼睛漆黑明亮，“以後換我來守護你吧。”
紀斯湛耐心地問：“還有呢？”
紀斯昱的視線閃了一下，他遲疑著，很慢地說：“還有爸。”
——
周赧然被一種難以描述的類似失而複得的喜悅衝昏了頭腦，抱著手機在**滾了大半宿都沒睡著，布丁第二天早晨輕手輕腳溜進她房間她都毫無察覺，還是布丁最後等不及了，重重地咳了一聲才把她吵醒。
“小師傅，我那會兒跟小姑給你求情了，”布丁看著她睡眼惺忪，慢慢坐起來，自責地低下頭，“小姑還是沒同意你回去跟比賽。對不起，這次都是因為我，要不然你們也不會起爭執。”
“不是，”周赧然揉揉臉讓自己清醒過來，“我跟主編在某些觀點上本身就存在一定分歧，隻不過是剛好通過這件事把這種分歧提前引爆了。我自己能解決的，你別擔心了。”
布丁眨了眨眼：“是什麽分歧呢？”
“算是現實和理想之間的一種落差吧。”周赧然垮下肩膀，有些泄氣，“現在的媒體風向讓我很迷茫，好像一切都是為了公眾的偏好在服務，這跟新聞的初衷是相駁的，尤其體育新聞的娛樂化。我們作為媒體人，應該引導公眾更多的去專注體育本身，而不是放大這些花邊信息拿噱頭去博取銷量或者點擊率。紀斯湛昨天在媒體見麵會上說的那段話你聽了嗎？我不知道你聽完之後有什麽感受，我隻感到了慚愧。”
“小師傅，我好崇拜你。”布丁托著下巴凝神聽著，“好像連小姑都被同流合汙了。”
周赧然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就去捂她嘴巴：“注意你的用詞啊。”
布丁悶在她手心裏咯咯直樂。
“我原來不也總惦記著采訪紀斯昱麽。”周赧然歎了口氣，拖過一隻枕頭抱在懷裏，“以前覺得，搞不到大新聞，拿不出大獨家，出去之後都不敢說自己是媒體人。”
布丁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嗯，這種想法太浮躁了，危險。”
周赧然“嘿”一聲，拿手指頭戳戳她額頭：“那你給我說說，怎麽樣才不浮躁。”
布丁立馬舉起右手，表情像發誓一樣鄭重：“愛體育，愛籃球，實事求是不跟風，堅持原則，腳踏實地，一步一個坑。”
“還一步一個坑……”周赧然笑出聲，一句話沒說完，布丁突然“啊”一聲，“對了，小姑那會兒還跟我說，停職也不是讓你閑到去派出所喝茶，還有一件未完待續的事情等著你去做。我後麵再問，她就不理我了。”
周赧然一愣，所以昨晚心血**寫的那條朋友圈忘記設置女魔頭不可見了嗎？什麽“不用熬夜寫稿子比上班好多了”的評論女魔頭都看到了吧？她捂著臉懊惱地摔回**：“完了完了，我不會被徹底打進冷宮了吧？”
布丁好奇追問：“所以到底是什麽事情？”
“未完待續……”周赧然隱約猜到了什麽，撈過手機，果然看到蘇彌一個小時前發來的微信：【江流已經出院，目前正在逐步恢複訓練準備接下來的季後賽，關於上次舉報被駁回一事，如果你覺得不甘心就繼續去跟進，用你群眾的身份，你是停職員工，這次與公司無關，出事了我兜著。】
兩分鍾後又接上一條：【這不是我在對你妥協什麽，不過我倒是很期待你能拿出可以說服我的東西。】